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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两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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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性,穿出了特点。瞧啊,
有大裤腿的,有窄裤管的,有挽起裤管的,有齐脚背的,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姑娘,牛仔裤上缝着几片醒目的叶子,还有一对女孩,干脆把牛仔裤膝盖以下剪去,作为中裤穿。那一个更绝,不但把裤管剪短了还开了衩。式样真是多种多样,配上红色的、橙色的、黑色的、条纹的、雪青色的;花色的一字领、无袖衫、T恤、吊带衫、小褂……热闹的十字街口,整个儿是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阳光热烈但不刺眼,风儿轻拂送来阵阵音乐,正在过马路的那个姑娘露出瘦瘦的肩,身旁走过去的露出的是后背,嗨,刚过去一位露出上半截背的,又迎面过来一位穿着露脐装的。每个人都是走得悠闲自在,每个人都显得轻松休闲。没有人大惊小怪,更没有人会傻乎乎地盯住一个姑娘看。
一路散步过去的我,欣赏着这流动的变幻的都市里司空见惯的风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久远的往事和不很久远的往事。
四十多年前的上世纪60年代,复兴路上走着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们穿着花色醒目的短衫,一个穿了件圆领衫,一个穿着一字领,还有一位胸前的鸡心领,开衩开得低了点,外加上她们的发式烫得较为时髦,一个剪着齐耳短发,一个披着大波浪,还有一个把所有的头发扎起来,挽在头顶上,显出几分别致和风趣。谁知她们刚走过上海电影院门口就遭到一帮人的围观,三个姑娘害怕了,放快了脚步疾疾离去,哪晓得跟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哪个人先叫了一声:“女阿飞!”紧接着,一声声女阿飞直追三个姑娘,吓得她们脸变了色,撒腿跑起来。可追着她们的大人小孩,仍不罢休,欢叫一声也放快脚步奔上来把她们团团围住。直到马路上的警察闻讯赶来,把三个姑娘领进派出所,风波才渐渐平息。
二十多年前的1979年,丹麦的文化代表团到上海来,举行安徒生作品展。上海作协给了我这个来自贵州的年轻作者一张请柬,让我参加国际饭店的开幕酒会,酒会间隙,站在国际饭店十四楼孔雀厅的窗口,我俯身朝着南京路上眺望。南京路上涌动着潮水一般的人流,络绎不绝。我定睛瞅了一阵,陡地发现,这股不息的涌动着的人流,全是以上青和铁灰为主的深颜色。铁灰色是风行全国的涤卡,上青色是正流行的呢子中山装。人流中也有几个穿着过时的军装的,穿着其他色彩服装的女同志,全都淹没在这一大股深色的服装组成的河流里。
可能我是第一次登上国际饭店的十四层楼,可能是这一眼的印象太深刻了。这幅画面久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上海街头的风景,已经完全变了。变得连我也要时时惊叹感慨了。
哦,街头的风景,展示的何止仅仅是时尚,对于我来说她展示的还是时代的变迁和风情俚俗的演变。
(2003年7月)
春天的新茶
春天随着春风的轻拂,春雨的飘洒,亲朋好友的礼尚往来之时,少不了的一道风景,是奉上春日里的新茶。
过去上海人喝得最多的新茶,是西湖的龙井和太湖的碧螺春。喝得多了还有讲究,说龙井只是统称,细分起来则有浙江龙井、西湖龙井,还有梅家坞龙井。当然,最高级、最上品的,是梅家坞龙井,其次是西湖畔的、杭州的、浙江的。
碧螺春茶也同样,最好的碧螺春,望去是毛茸茸的一片白,那样要茶农用去三个早工,采摘六万个以上的茶尖,才能得到一斤茶叶。
曾几何时,这些老的名茶喝不到了。茶罐上标的明明是碧螺春和龙井,喝过以后,说这不是真的,真的很难寻觅。六万个以上的茶尖制成的一斤碧螺春,卖到好几千元一斤,没人买得起。而龙井,则大多数变成假的了。说是那些贩茶人,从内地购来嫩茶,打上龙井标牌,卖高价。就是真的龙井,也被人测出什么物质超标,报纸上一登,很多人不敢喝了。我插队落户的山乡也产茶,农民告诉我,这些山里的茶,年年都给卖到浙江去,标上龙井的品牌出售给你们上海人。我黯然。心里说,怪不得在杯子里泡过一夜的茶,都成深褐色,原来不是真龙井。
但是且别急,老名茶喝不着了,新的名茶推出来了。
不是说龙井假的多嘛,浙江开化县推出了龙顶茶。龙顶就是产在山巅上云雾中的,没有污染,清香扑鼻。第一年推到上海市场,还是纸盒装的,随着品牌意识的增强,罐装的,密封的一年比一年设计得漂亮,茶叶质量也越来越上品。现在很多上海茶客碰到一起,就会说,我们不喝龙井喝龙顶。
同样也是浙江,不过是在湖州的安吉,近几年里精心推出一种茶苑奇葩,叫“白茶”。只因这茶在春天冒出的茶芽,呈绿脉白叶,捎带些淡黄,故简称白茶。前些年,去莫干山小住,我也曾喝过白茶,观赏过它的叶子,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近年来,经过茶农改进加工技术,白茶泡来,滋味鲜爽,还带有一股特殊的芳香,一年喝出了滋味,来年春天一到,就会思念那股难得的茶香哩。
我插队落户山乡的“柳匀毛尖”,原本就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只因茶味浓郁,苦涩劲大,冲泡一杯,往往可以续十来次开水茶味也不淡,上海人觉得它苦,喝不惯。这几年里,贵州山里的茶农也与时俱进地改变了加工方式,使得它茶味浓郁,茶香经久,淡雅清甜,并作了精心包装,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在国内市场顿时大受欢迎。
江苏溧阳天目湖畔,山青水秀的茶坡上,近年来推出一道新茶名“碧波翠柏”,听到茶名,就令人想到波光潋滟的湖光山色,乍一上市,就被人称作“茶中极品,非同一般”。
春天的新茶,春天的新品种,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开水泡来,茶色清澄,茶香四溢,茶叶漂浮如有灵性,茶汤碧嫩,令人心向往之。
青春岁月里,我在茶山里种过茶。我爱茶乡碧绿的山野,我更爱春天里的新茶。
愿春天的新茶树立新的品牌,愿春天的新茶茶香四溢。
(2003年5月)
上海人的“轧闹猛”精神
上海在我的眼前已经变化了五十多年。
前三十年她变化得比较缓慢,比较迟滞,特别是在市政建设上,在我们天天行走的马路上。
后二十年的上海变化得快起来。特别是近十几年来,上海的变化更令人欣喜异常,眼花
缭乱。我的一位俄罗斯朋友,圣彼得堡的汉学家罗季奥洛夫先生,1994年在复旦大学学习,自认为对上海是相当熟悉的。今年又来上海,他对我说:我已经不认识上海了,她太美了,她变化得太快了。
五十年来上海也有不变的东西,那就是上海人喜欢轧闹猛的风气。喜欢热闹,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可以说是很多中国人的追求。但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像上海这样为“轧闹猛”提供一个舞台,经久不衰的舞台。在中国所有的大中城市,几乎都有一处或几处公众的娱乐和休憩场所。没有一个场所能像上海的大世界那样著名。在我小时候,外省市或是农村里有亲戚朋友到上海来做客,家里人、邻居们、弄堂里的熟人们见了,都会问一声:大世界去白相过GAFD2?去过,那很好。没有去过,哎呀,你怎么连大世界还没去?快去啊!好玩得很。大世界里有什么,有哈哈镜,有各种各样的剧种演出的戏,锡剧、甬剧、沪剧、评弹、京戏、昆剧、越剧……二角五分一张票,可以看这么多的戏,你还不去?其实细想想,安心坐下来,你只能看一出戏。要是每个剧种都看,那你什么都看不成。
什么也看不成也没关系。关键是闹猛、是人多、是既能吃零食,又能尝点心,还能看耍杂技。玩了一天回来,人人都称心满意。
现在的大世界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但是上海人爱轧闹猛的风气,势头一点也没减弱。第一八百伴在浦东开张的那天,顾客们蜂拥而至,人多得连自动电梯也开不动了。后来有人说,在去的人中,三分之二都不是去买东西的,他们是去轧闹猛的。去了回来后,逢人便说:第一八百伴我去过了,你去过吗?
岂止是第一八百伴,地铁,过江隧道,世纪公园,金茂大厦,中央绿地,凡是有新景观,有新花样,新气象,新展览,上海人都会蜂拥而至,所以新天地建成后各种各样人士有各种各样评介,但不要愁没有人去。大剧院的票子卖到八百元、一千元一张,不要愁票子卖不出去。
喜欢轧闹猛,到人多的地方去,表面上看来是图新鲜、看稀奇。其实内心深处,蕴含着上海人迫切希望开阔眼界、开拓视野的心理。
到处看新东西,追求新玩艺,究竟有什么好处。况且看到的东西和玩艺,大多数和你的专业、和你的本职工作并不相干。其实不然,俗话说,见多识广。见得多了识得广了,就知道我们自己哪些方面还有差距,还需要迎头赶上。
上海要发展经济,要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要培育新的城市精神,要提高广大市民的文明素质。其实最大的文明就是创新,在创新求变中完成新的城市精神的塑造,在求变创新中全面提高上海人的素质。
80年代时,纽约人说要永远抢在上海前面十年,东京人说要使上海始终落后日本十五年,目的就是要赚上海人的钱,赚中国人的钱。把上海和中国作为他们最大的取之不尽的市场。
对不起,上海人不但要迎头赶上,和纽约与东京并驾齐驱。还要超过他们。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上海精神。
(1999年5月)
爱神花园的白玉兰
爱神花园是我们作家协会的别称。
有朋友从我的第二故乡贵州来,走进我们的爱神花园,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你办公的地方真好,像个花园。
我就说:这儿本来就是爱神花园。
去年,西部十二个省份的名作家看东部,走进我们的作家协会,陕西的陈忠实对我说:“你生活在天堂里。”重庆的黄济人也对我说:“这个花园有味道。”贵州的李发模则对我说:“老兄,你回上海回得对。”其实当年我调回上海时,他是不赞成的。他对我说:你一定要走,我就要骂哩!现在他不骂了,反说我走得对。
这都是因为爱神花园的魅力。
我喜欢爱神花园里春、夏、秋三季茂茂盛盛的爬壁藤。年年开春以后,爬满墙壁的绿叶把一个个窗户和一条条阳台栏杆包围起来。回上海第八年的春天,我站在办公室外的小阳台上,照了一张相。这个小阳台也很有讲究,英国来的作家对我说:“罗密欧热恋中的朱丽叶,就站在这样一个离地面不高的小阳台上,和情人相对垂泪倾诉衷肠。”
照片上,小阳台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被包围在爬壁藤织成的浓绿中,我也伫立在一大片绿叶之中。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问我:“你的目光在望着什么?”
我说:“我正眺望着花园里的爱神。”
爱神是一座石雕。春夏之际的阳光下,爱神石雕亭亭玉立地站在小池塘的中央。池塘里的水是清碧的,有鱼。四个小天使,怀抱着四条小金鱼。有中外作家来访时,我们打开水龙头,四条小金鱼就会伴着四周的喷泉,哗哗哗地喷洒着雪白的水花,银亮亮的万千水珠簇拥着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的爱神。爱神沐浴着阳光、雨露,怡然地瞅着树梢,眺望着蓝天,显得格外地自在和潇洒。
哦,她的目光还有些神秘,七十多年的岁月里,她都看见爱神花园里发生了些什么呀?
三十七年前的1966年,我还是一名中学生,凭一张学生证,可以走进作家协会静静的庭院里来看大字报。那时我和几个同学,都没见到爱神石雕,只看到鲁迅先生的铜像,在花园一侧的角落里,不过脑壳顶上也被打破了。好多年以后,我才听说,爱神石雕被花园里的花师傅埋在地底下,藏起来。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直到作家协会重新恢复,爱神石雕才重新出现在花园里。
爱神花园里原来还有几棵樱花,那是日本作家送的。每年的4月下旬起,几棵樱花树就次第开了,花儿开得盛,繁艳艳的,把爱神花园里的风景都夺了过去。不过樱花开得时间短暂,一场春雨过去,花瓣儿全被吹落了。后来樱花树桩里爬满了蚂蚁,出了虫子,只好割爱了。我一直感觉有些可惜。
不过,今年的爱神花园,出现了一道令人瞩目的景观,庭院东北和庭院西南面的两棵玉兰树,正怒放着缤纷的白玉兰。一朵又一朵,一批又一批,常开不败,常放不谢。我写着这篇短文时,窗外的白玉兰,还送来阵阵馥郁的香气,还像一群腾空而起的白鸽般,迸然开放着。
五·一以前,我就发现这两株玉兰树开花了。心里说,过了五天长假,再来上班,花就谢了罢。开在假期里,没几个人欣赏,可惜了。
过了五·一,一走进爱神花园,奇了,两棵树上,油绿的玉兰叶丛间,一朵朵盛开的白玉兰,正开得旺呢!盛开的玉兰花瓣,张开了十来片洁白的花瓣儿,足足有一只海碗那么大。娇羞的半开半闭的花瓣儿,正在露出它的脸来,常让人想起含羞带娇的少女。花瓣儿裹得紧紧的蓓蕾,总让人想到明天,想到希望,想到要不了多久,当它的花瓣儿悄然张开的时候,怒放在前头的花儿,已经凋谢零落了。
每天上班步上楼梯,我要站在楼窗边,对美不胜收的玉兰花端详几眼;午间休息时,我会站在阳台上,久久地瞅着越开越盛的玉兰花,留神着它和昨天的变化;黄昏下班时,我仍然看了这一株的玉兰花,又去看那一株的玉兰花,比一比哪棵树上的花儿开得多,哪棵树上的花瓣儿更诱人,哪棵树梢头的花香更幽雅。
一晃,五·一过后又是四十多天了。爱神花园里的白玉兰,仍在盛开着。我请教了园艺师,园艺师说,白玉兰的花期过去了,爱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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