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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一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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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短裤、套件毛衣上路了。  我们在卡维隆买了两辆轻便的脚踏车(据店主孔蒂先生说,它们可是“高档货”),迫不及待地想加入本地车迷的行列—看着他们优雅地驰骋在乡间小道上,忽上忽下,毫不费力,我们羡慕不已。料来我们的双腿,经历了一冬的慢跑训练,骑个16公里路,攀坡上奔牛村,再越岭去拉考斯特村,总共一小时的轻松运动,应该不成问题。开始的时候确实容易,只是又窄又硬的坐垫让人一上马便感觉到了,我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有些骑士会在短裤后面塞上厚厚的垫子。不过,前几公里也没什么,我们让轮子自由地滑动,只管欣赏风景。樱桃开始红了,葡萄藤也覆盖上了喜人的嫩绿色新叶,不再是冬天的枯朽模样。远山青苍柔婉,如一条翠绿色的腰带,悬挂在天边。轮子在地面摩擦出有规律的声响,载着我们从一丛丛迷迭香、熏衣草或百里香的气味中飘过。这比散步有趣,又比开车安静、健康,还不算太累,感觉让人身心愉快。我们不禁问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骑自行车呢?以后我们天天骑好不好?  在爬奔牛村那个陡坡的时候,我们这种泰然自若的感觉消失了。脚踏车的重量陡然增加了数倍。我的大腿肌肉因为坡度加剧而发出怨言,缺乏运动的脊背也开始酸痛。大自然的美如今已视而不见,心中惟一的念头就是痛悔没能在短裤内填充个厚垫子。到达奔牛村时,我们连呼吸都开始感到困难。  克来西咖啡馆的老板娘站在门口,两手叉在宽阔的臀部,看着我们一行打趣地惊叹道:“天呐!法国自行车巡回赛今年开始得可真早啊。”啤酒拿来的时候,我们早已跌进了椅子,暗暗赞叹着座椅的设计构造与自行车相比显得是多么的合理。此时的拉考斯特村看起来仿佛远在天边。  去萨德城堡的山路蜿蜒曲折,漫长陡峭而又令人痛苦。勉强挣扎在半山腰时,身后传来车轮声,一位自行车骑士急速地追赶上来。他一身强健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十分富有弹性。看长相,估计他的年龄应该在65岁左右。经过我们身边时,他响亮地说道:“早上好!一路顺风!”然后,飞车向上,很快消失了踪影。我们则继续努力,埋头向前猛蹬,腰酸腿疼地怀念着刚才的啤酒滋味。  没过多久,那老人自山上折返回来,在我们面前调转头,开始与我们并肩而行。“振作些!”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就要到了。加油!”他陪着我们骑到拉考斯特村,那双老瘦的腿上疤痕斑斑,踩起轮子来却轻松自如。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又一家咖啡馆的阳台上。这里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山谷。至少,从这里回家的话,大半路程是下坡了。这个想法让我暂时打消了叫救护车的念头。老人喝了一杯冰咖啡,告诉我们说,他今天已经骑了30公里,午餐前还要再骑20公里。我们对他硬朗的身体表示羡慕不已。“不行啦,”他说,“60岁以后就骑不上冯杜山了,只能在这里小小溜达一下罢了。”听了这话,我们刚攀上山来时所产生的那一点豪情壮志顿时荡然无存。  回程确实比较容易。但到家时,我们仍是既燥热又酸疼。刚一下车,我们便拖着僵硬的双腿,一路走一路脱下湿透的衣服,来到游泳池边,立即纵身入水,那瞬间的感觉像是到了天堂。之后,再倒上一杯酒,躺卧在阳光之下,我们决定把骑自行车运动列入夏季生活的常规。不过,有那么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只要一看到脚踏车坐垫,便禁不住胆战心惊。


五月 采摘樱桃的时节薰衣草和芦笋(图)

  福斯坦在很多方面行动迟缓,但致谢报恩却很迅速。第二天傍晚他又来了,带来一大捆芦笋,整整齐齐用红白蓝三色丝带捆绑好。他的妻子安莉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鹤嘴锄、一团绳子,还有一满桶的薰衣草幼苗。这些幼苗早该分株了,安莉说,这是她的表兄刚从下阿尔卑斯山带过来给她的,不马上种下就要变坏了。  这种夫妻分工方式,在我们看来很不公平。福斯坦只管把绳子拉直和喝酒,由安莉挥锄掘土,每隔约一锄柄的距离挖一个洞。我们想帮点儿忙,却遭到福斯坦的拒绝,“这些活安莉做惯了。”他骄傲地说。在夕阳的余晖中不停忙碌的安莉听了也笑着说道:“每天这么做上八小时,晚上包你一觉睡到天亮。”才半小时,花圃便整理好了。五十棵薰衣草整齐地排列着,把兔子的食品工厂围在中间。这些薰衣草六个月内就能长到刺猬那么高,两年后会长到人的膝盖。  本来晚餐准备吃的是什么,现在已经给抛到九霄云外了,我们一起动手烹调起芦笋来。一顿是吃不完的,那捆芦笋,我两手合围也握不住。代表法国国旗的三色丝带,印着福斯坦的姓名地址。他说,法国法律规定产品必须这样标明。我们希望有一天我们种的芦笋长大,也可以绑上自家的丝带。  拇指粗细的芦笋,尾部有细致的色彩花纹。我们蘸着融化的奶油趁热吃着新鲜的芦笋,佐餐的是下午才出炉的本地面包,而喝的则是山谷里出产的葡萄酿制的红酒。我们的一饮一食,无一不在支援着本地产业。  从敞开的门外传来寄居在我家那对青蛙的鸣叫和远处夜莺悠扬的歌声。我们一同走出屋外,迎着当空的皓月饮下今晚的最后一杯;顿时心清气爽;飘飘欲仙。月光照亮了新种的薰衣草花圃,狗儿借着月光在苜蓿田里蹿来蹿去,搜索着野鼠的踪迹。福斯坦似乎并未陶醉于美丽的夜色;倒是触目的苜蓿又激发了他对本职工作的思考。他说,今年夏天兔子们的伙食会很好。同时他向我们保证,到了冬天,兔肉的滋味也会格外地鲜美。我们突然发现,自己痴迷于食物的程度,已经开始不亚于法国人了。回屋后,我们居然还能把剩下的那半块乳酪片也顺手牵羊地报销了。


五月 采摘樱桃的时节劫匪们偷窥的眼睛(图)

  游泳池专家贝纳带给我们一份礼物,这会儿他正满怀热情地进行安装呢。那是一把水上扶椅,还配备有一个小型饮料柜,据说是从遥远的美国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市弄来的。在贝纳看来,迈阿密是世界游泳池用品之都。“法国人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他轻蔑地说,“法国有的公司只会做充气垫子,可是在气垫上怎么能喝酒呢?”他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钉,站起来端详这把浑身散发着迈阿密眩惑的椅子。椅子闪耀出一种泡沫胶、塑胶加上铝合金混合而成的光彩,似乎确有独到之处。“你看,杯子可以安放在扶手上。你自己呢,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真是妙极了。”他将扶椅推入水中,小心翼翼地不让水花溅湿他粉红的衬衫和白色的长裤。“晚上一定要记得把它收起来,”他说,“吉普赛人就要来这里采收樱桃了。他们可什么都偷。”  这倒提醒了我们,房屋保险的事早该办了。只是,工人们在墙上打了那么多洞,我怀疑没有哪家保险公司愿意冒险为我们投保。贝纳听后,惊异地取下他的太阳眼镜。“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他说,“除了巴黎,沃克吕兹省的盗窃率居法国第一。”他盯着我,仿佛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你应立刻寻求保护。我今天下午就派人来。人到以前,一定小心提防。”  我想,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可是贝纳好像坚信一伙劫匪正在附近窥视,只待我们一出门上村里买肉,就要猛扑过来,将屋里洗劫一空。他说,就在上个星期,他停在自己家门口的车子居然被人用千斤顶举了起来,把四个轮子都给卸走了。这些人简直是卑鄙无耻。  除了惰怠,我们迟迟没有办保险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压根儿就讨厌跟保险公司打交道。他们通常言语含混不清,闪烁其词,合约语焉不详,条文艰涩难懂。但是贝纳说得不错,听天由命绝非明智之举。我们最终接受了忠告,拟定在这天下午,接受一位西装革履的灰发老人的拜访,准备听他故弄玄虚地告诉我们如何为冰箱也加上一把锁。


五月 采摘樱桃的时节防盗有术

  下午五点钟光景,一辆骄车挟着飞扬的尘土,嘎然停在我们房屋前。这人很显然是找错了门。他年纪轻轻,满头黑发,一表人才。却偏偏打扮成一副五十年代的萨克斯管手的模样—一袭宽肩披风,缀着闪亮丝线,上身是灰绿衬衫,下身穿着灯笼裤,一双深蓝色鹿皮鞋配一双蓝绿色袜子。一时间,让我油然而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我叫法图,保险公司业务员。”他走进屋来,步伐短促而轻快,我几乎以为他会弹响指头,在地板上扭动起来。我倒了杯啤酒给他,借机努力安抚一下自己惊讶的心情。他大咧咧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十分自然地向我展示起他那双颜色鲜艳的袜子。  “房子真漂亮啊。”他的话语中带有浓重的普罗旺斯口音,与衣着颇不相配,却让我顿感安全。此外,他说话严谨而有条理,问我们是不是全年都住在这里。他说,沃克吕兹省的盗窃率高,部分原因是很多房子仅作度假别墅之用。房子若是一年有十个月空着,那……他的披风垫肩往上一耸。干他那一行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让你听了会恨不得立即就住进保险箱去。  但我们常年住在这里,显然不必为此担心。更何况,我们还养着狗呢。他表示这一条很好,在估算保费时,会把“有狗”的因素考虑进去。它们凶不凶?不凶的话,也许可以把它们训练一下。他就认识一位驯狗师,能把最温顺的小乖乖狗调教成致命武器。  法图用洁净、纤细的手做了些笔记,同时喝完了面前的啤酒。接下来的任务是逐室查看我们的房屋。他对厚重的百叶木窗和坚实的房门表示了赞许,但却停在一个窗洞面前咋咋有声。那是一个抽风机孔,不过30公分见方。但他谨慎地告诉我们,现代的专业窃贼常常效法维多利亚时代的扫烟囱工人,在成人钻不进去的地方,派遣小孩钻进去。而在法国,大家公认宽12公分以上的洞,是属少年窃贼的领域。如果小于12公分,则少年犯们也无能为力了。至于这标准是怎么算出来的,法图先生可不清楚,但他知道一定要在这里加装铁条,以减少诱惑少年儿童犯罪的几率。  我在一天里两次听到法图说起,采樱桃的工人是治安的最大隐患。他们通常来自西班牙或意大利,为了一公斤3法郎的工钱,四处飘流,今天来,明天走。谨慎一点总没错。我答应保持警觉,尽快给小窗装上铁条,并且教导我的狗儿们要表现得尽量凶恶一些。一切嘱咐妥当之后,法图顶着夕阳的余晖离去了,车内音响沿途传出布鲁斯?斯宾斯廷(Bruce  Springsteen,美国歌手)伤感的歌声。  我们开始对采樱桃的工人产生了可怕的想像,很想亲眼一睹这些手脚灵便的恶贼们的庐山真面目。他们随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樱桃已经绝对成熟了。近日我们吃早餐都是在面向朝阳的露台上,十几公尺外就是一棵果实累累的老樱桃树。在妻子煮咖啡的当儿,我便伸手采摘樱桃,作为一天里的第一道餐点。成熟的樱桃清凉多汁,果皮深红近黑,味道甜美可口,着实不可多得。


五月 采摘樱桃的时节采摘樱桃的时节(图)

  终于有一天早晨,当听到田野间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我们知道大规模的樱桃采摘活动展开了。在我们的教导下,狗儿们先期跑到前面去进行调查,竖起毛发,发出给自己壮胆的恐吓之声。我跟上前去,以为一定会看到黝黑奇异的一大帮人,和他们能偷惯盗的孩子。他们的身体从腰部以上都被树叶遮住,我只看得到站在三角形木梯上、一双双各不相同的脚。忽然间,一张顶着草帽、棕色满月般的大脸,从一簇枝叶间探了出来。  “尝一口樱桃吧。”他伸过一只手,手指上捏着一串樱桃。原来是福斯坦。由于外籍工人要价太高,有的居然开价5法郎一公斤,他和安莉于是决定召集亲戚,自己亲自出马来采摘樱桃。真是难以想像!我试着在脑海里刻划出自己站在梯子上一天辛苦工作10小时,饱受果蝇的骚扰,夜晚还要胡乱睡在谷仓或小型货车里的景象—顿时觉得这样工钱实在不算太高。可是福斯坦断然拒绝:“这简直是大白天打劫,”他说道,“对采樱桃的工人,你还能期望什么呢?”他预计一共能摘到两吨樱桃,然后拿去卖给艾普镇的果酱工厂。至于相应的收益,当然也就全由自家人获取了。  以后的几天里,果园中挤满了大小胖瘦各色的采收工。一天傍晚,我开车搭了两个工人去奔牛村。他们是澳洲来的学生,脸蛋让太阳晒得通红,还沾了一身樱桃汁。两人疲惫不堪,不停地抱怨工时太长、工作乏味,以及法国农夫小气。  “……嗯,至少你们见识了法国的一小部分。”我试图安慰他们两句。  “法国?”其中一位说,“除了热烘烘的樱桃树林里面长得是什么样子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决定立即动身回澳洲去,普罗旺斯一点也不值得他们留恋。他们不喜欢这里的人,甚至怀疑这里的食品有问题,因为法国啤酒喝了让他们泻肚子。就连风景,按照澳洲的标准,也显得小里小气的。基于这种判断,他们无法相信我竟会选择住在这里。我设法解释,可是我们谈的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咖啡馆到了,我让他们下车,相信他们会整晚泡在那儿思念可亲的家乡。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如此可怜的澳洲人,而听到别人对我所喜欢的地方如此深恶痛绝,也让我不免心情沮丧。  所幸,在贝纳那里,我的坏心情得到了缓释。他托我翻译一位英国顾客的来信,我这次来到奔牛村他的事务所,就是要把信交给他。他开门时满脸洋溢着笑容。  他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建筑师克里斯蒂安,刚刚受卡维隆的一家妓院邀请,重新规划设计其会所。这样的建筑,当然有许多特殊的需求,例如镜子安放的位置就很重要;一般典雅卧室中不会有的某些设备,这里也都要齐全;浴盆使用次数会特别多,因此质量一定要无懈可击。我几乎可以断言,曼尼古希先生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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