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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人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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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家有丑女（8）
女儿的第三次整容 许国文对未来抱有希望，他并不悲观，但现实却把他的希望击得粉碎。2003年9月小霞中专毕业，先后就有七八家单位来学校招工，因为相貌关系，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收小霞。眼看着同班的32个同学纷纷落实了工作，不善言辞的许霞只能通过默默的流泪来排解心中的痛苦。许国文的心中为女儿感到愤愤不平。 许国文：我觉得有一点不公平，我们也不是干不好，如果是干不好，你不要我们，我们心安理得。你一次也没让我们去试一下，对不对？其实不要我们，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平衡，有点失落。如果我们工作不好，这个工作胜任不了，你不要我们，我们没有话说。一次不给我们去试一下，就不要我们，总觉得对我们有点不合理。 许国文陪着女儿一次次地面试，又一次次地被淘汰，所有用人单位的理由只有一个，容貌不端。看着女儿绝望充满泪水的脸，父亲心都碎了，他决定给女儿再次整容，他东挪西借了5000元钱带着女儿来到南京施而美整形医院，父女俩的故事深深地触动了院方，手术费需要1。2万，他们同意只收5000就收治小霞，并保证一定让小霞变得和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样。能再次做手术，小霞感到十分高兴。 许国文：她激动了一下，真好真好，就这样的感觉，真好真好。没那么高兴过。她说，爸爸，做手术，还是心里有点怕，我说这怕什么，以后能找个工作，你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到时候帮爸爸的忙，我说你不要怕，不要怕，我说为了美好的未来，努力吧。 为了让女儿安心做手术，手术前，许国文专门为女儿买了一条她心仪已久的牛仔裤。毕竟是女孩子，穿着父亲买的牛仔裤，小霞兴奋得一夜都难以入眠。做完嘴部整形手术后，小霞没法张嘴说话，父亲拿来一个账本，让她把要说的话写在上面。女儿写，父亲说。父女俩通过一张张小小的纸条，传递着只有他们能够读懂的信息，只要父亲来到病房，女儿就不停地写，好像害怕父亲离开似的，当父亲回家为女儿煲汤的时候，小霞就一次次地跑到医院门口张望，希望父亲平安地回来。父女情深感动了周围的医生和病友，为了让父女俩随时都能够得到沟通，他们凑钱为小霞买了一部能发短信的手机。 许国文：她早就想要有一个手机，我不能满足她。她同学都有个手机，她跟我讲，她说爸爸，我们班上每个人都有手机，就是我没有。我说你跟别人不同，就不要跟人家比，我说爸爸经济不好，你也是知道的，我跟她讲。后来，我花了500块钱买了个手机给她，哎呀，开心得不得了，相当开心，激动得不得了。（她说）爸爸，我终于有个手机了！我说你不能怪爸爸，爸爸穷。当然，如果她没有这种残疾，我也不至于投入这么多，不但经济上投入了，而且在精神上我也投入了很多。 有了手机，小许霞把对父亲的爱和感激化为一封封短信，不停地发送给父亲，发送给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牵挂她的父亲，表达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 许国文：我是回来给她烧鸡汤什么的，叫我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发信息给我“爸爸我爱你”，她也叫我路上多注意，要小心。反正，写了不少，上面也还有她的信息，没删掉，舍不得删掉。平常不好意思讲（出来的话）也讲了，她说爸爸是最好的人，她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后来发信息的时候，做手术以后不能讲话，“爸爸我爱你”，第一条信息就是这样。 为了让观众看到老许手机里那条信息，拍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老许的那一部手机，真的是有历史了，他说是七八年以前买的，现在也该报废了。每次把那个手机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它可能就会断电，然后老许就大力地拍打它一下就有电了。所以，整个拍摄过程当中，这个信息就是时隐时现，老许就一直在拍拍打打。可也恰恰是这样，我看见“我爱你爸爸”这五个字，一次次地隐下去，又一次次地在手机屏幕上突然间跳出来的时候，都是好像是许霞把这一句她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又大声地说了一遍。我想，就凭这个原因，这样一部老掉牙的手机，老许也是无论如何舍不得丢的。
第三部分家有丑女（9）
小霞的手术先做鼻子，后做嘴唇。手术第一期，因为小霞同医生配合得很好，主治医生额外把她的眼睛也做了修复，手术效果不错。目前，小霞刚做完唇部的整形手术，伤口还没有拆线，许国文每天都胆战心惊，仔细观察小霞嘴唇的变化。见到我们，老许经常会一个劲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嘴唇手术成功就好了，就好了。现在，老许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女儿像平常人一样生活。 陈晓楠：我想，许霞日后真的要走进这个社会，恐怕必须得克服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积蓄的对外界的恐惧感。不过说到这点的时候，好像老许并不愿意承认内心的担心，因为他恨不得人人都相信，许霞和任何正常的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她能够承担任何的工作，她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老许在不断地，用力地保证着，平常，正常。这就是父女二人全部的追求。 在整个采访的过程当中，我一直止不住的在心里问一个问题，那就是，美和丑，究竟有多么重要。但到节目快结束的时候，我也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很准确、很贴切的答案。在采访的过程中，因为许霞的嘴唇一直没有拆线，所以也一直没有能够真正听到她回答问题，但我的确很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最终我们决定用一种很特殊的方式做一次采访。许霞沉默着，用笔回答我的问题，而她一笔一画写在纸上的那些字，至今，还重重地砸在我心里。 陈晓楠：曾经骂过你的人、瞧不起你的人，你恨他们吗？ 许霞：不。 陈晓楠：为什么呢？ 许霞：因为自己本来长得就丑。 陈晓楠：你觉得美和丑特别重要吗？不哭啊，没事，马上就好了，对不对？等做了手术以后，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许霞：找份工作。 陈晓楠：最想干什么？ 许霞：随便。 后续报道 陈晓楠：半年多以前，从南京的整容医院离开的时候，我记得我是带着老许的那句话回来的，他说太阳就快升起来了，天就快亮了，其实那个时候，这个内向墩厚的中年男子，在他一直以来沉重艰难断断续续的叙述当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有点诗意的句子，还真的让我大吃了一惊。我们的节目播出后不久，老许就打电话告诉我们说，广州有个好心人出钱，帮许霞联系了一家钢琴调理学校，学校的校长也答应可以免去食宿费用，后来许霞真的去那里学习了。半年之后，我们在长沙见到了正在那里上课的许霞。现在的许霞终于可以开口讲话了，尽管声音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她特别想告诉我们她的感受。 记者：到这儿学了多长时间了？ 许霞：有半年了。 记者：半年了是吧，现在怎么样，调这个琴，自己能拿得下吧？ 许霞：能拿得下。 记者：愿意学这个吗？ 许霞：愿意。 记者：来这儿之前，你了解这个调钢琴吗？ 许霞：不了解。 记者：学起来难不难？ 许霞：一开始还觉得不难，后来很难。 记者：一开始不难。 许霞：一开始因为很简单，后来就很难。 记者：后来很难。 许霞：嗯。 记者：你适应现在的生活吗，感觉怎么样？ 许霞：适应，我觉得蛮开心的。 看得出，许霞在学校生活得很好，比以前胖了，也漂亮了，每天都是有规律的学习锻炼，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对这个小妹妹很照顾，她说，自己不怎么想家了。两个月以后，许霞就学完课程了，她说她会去考级，以后就会找一份调钢琴的工作，等挣了钱，她还要去做嘴唇接下来的修复手术。 陈晓楠：如今看起来，许霞并没有让他的老父亲失望，她在长大，她在一步一步突破着那些那么多年以来禁锢她的藩篱，不过我知道，从当年的寸步不离，到现在相隔百里，虽然女儿高兴，可是老许未必能一下子适应。老许说，原来他是女儿唯一交谈的对象，有时候女儿说得太多了呢，他还觉得心烦，可是现在，对那样的日子，他还真是想念。可能你还记得老许那一部老掉牙的手机。如今，这个手机有了更加重要的使命。由于父亲不在身边，发短信，更成了许霞和父亲沟通的重要工具，她也经常向父亲汇报学习和生活的情况。老许告诉我们，小霞在那边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也没有叫苦，他也放心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唉声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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