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右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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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说错，那是恶梦。　　　　
　　　　因为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正巧跌个狗吃屎的姿势。　　　　
　　　　〃回来啦，你妈妈打电话来哦！〃　　　　
　　　　关上房门，巧笙这句话挑出我的惊恐，我实在无法想象我得再一次面对一个陌生人去做自我介绍、去逛动物园、然后看一次飞起的龙虾。　　　　
　　　　巧笙趴在床上翻阅流行杂志，像个孩子似的咬着指甲，〃你妈要你下次回家买些淡水铁蛋回去，她只想跟你说这些。〃　　　　
　　　　感谢老天！　　　　
　　　　我几乎脱口，擦擦额际的汗，巧笙从流行杂志底下拿出红色帖子，〃你今天不去参加喜宴吗？这不是你朋友结婚吗？〃　　　　
　　　　巧笙的坏习惯还是没改，她总认为她的东西包括我的东西。　　　　
　　　　我看一眼上面的日期，果然是今天，会在台北收到丽仁的喜贴也算奇迹。不过老早就打算不去了，是今天又如何呢？　　　　
　　　　〃最好去吧！人家都拿帖子给你了，拜托，你就是这样才会没朋友的啦！〃　　　　
　　　　〃这几天没看到你，你好不好？〃　　　　
　　　　从上次她在屋内的惨醉到现在，我至少一星期没见到她了。　　　　
　　　　〃好啊！怎么会不好呢？〃她继续翻阅杂志。　　　　
　　　　〃上次的事，解决了？〃　　　　
　　　　〃什么事？〃　　　　
　　　　〃就是安达充的事啊！〃　　　　
　　　　巧笙会这么高兴，也许是和那个安达充复合了吧？　　　　
　　　　〃安达充？〃她一脸不解，纤细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什么安达充？哦！你说安达啊！那个长得像安达充的那个！你将他取名为安达充啊？〃　　　　
　　　　〃嗯。〃想提醒她，不是我说，是她告诉我的。　　　　
　　　　〃安达怎么了？他来过啊？〃她的目光重回杂志里。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和他复合了吗？〃　　　　
　　　　〃复合？我们分手了啊！怎么会复合呢？〃　　　　
　　　　〃哦！我看你那么高兴，还以为你和最爱的他复……〃　　　　
　　　　〃最爱？我的最爱又不是他，我的最爱是阿儒啦！〃她漾满笑意地从杂志中抬头，〃阿儒才是我的最爱！目前我的四个男朋友中，我最爱阿儒啦！咦，我没告诉过你吗？〃　　　　
　　　　巧笙一副我理所当然该知道的表情，可是老实说，阿儒是哪门哪派师出哪里我都不清楚啊！　　　　
　　　　为避免问太多而被巧笙冠上〃多管闲事的怪女人〃的名号，我不再多问了。　　　　
　　　　〃我出去了。〃　　　　
　　　　〃记得去参加喜宴，你已经和乌龟同种同类了知不知道？〃　　　　
　　　　将背包背起来，拎着红帖我出门了，不管巧笙在后面的嚷嚷和要我记得帮她买些点心回来的话。　　　　
　　　　巧笙说得其实没错，我就是越闭塞才会和那些相识的人越来越陌路，也因为害怕接近而让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层的厚墙，可是如何改善呢？我真的没办法笑逐颜开地去讨好每张脸孔，也不想刻意说些只是社交性的话语，我吃下太多没营养的东西，可是不代表我得说出等量没营养的话题。


第四部分Right。01　右街（华丽）香奈儿　（2）

　　　　　不过其实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连那些没营养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无法轻松地和人打招呼，不可能一派自在地注视别人的双眼，更凄惨的是对着异性我就罹患了失语症。29岁了，我没有任何亲密的伴侣，嗯，不知道小时候住隔壁的小黄算不算？　　　　
　　　　注：小黄乃棕色白斑土种公狗。　　　　
　　　　坐上前往淡水的捷运，在前倾后摇之中数着上车下车的民众，那些群体动物，我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是，而少部分的就像孤鹰独自遨翔享受飞行，可是那是因为他们拥有强翼和尖爪，我呢？是更少部分的，什么都缺，也不知道天空多大，只能仰视着去羡慕，再等着被强者吞噬。　　　　
　　　　被吃得什么都不剩。　　　　
　　　　淡水到了，我下车步行。　　　　
　　　　找到卖铁蛋的几家店挑选几包，还没打算回去的。我坐在可以看见淡水河面掠过一层轻雾的水泥地上。　　　　
　　　　是不是对爱情过度渴望，最后变成少许的土都填不满这个大洞而衍生的空，是不是弱势的那极少部分的人就没有幻想作梦的权利，只能由别人去告诉你，你得务实，得认清自己，知道自己只能适合什么样的人。　　　　
　　　　爱情，也得那么专制蛮横吗？　　　　
　　　　淡水的波面始终平静，因为他不眷恋大海的怀抱，他很自我。他不像我，发现自己的心灵与他人的目光是如此遥远时，已经无可挽救了。　　　　
　　　　已经变成一个糟糕的江　纯了。　　　　
　　　　颓然地垂下肩站起来，回头，我看见我幻想作梦的那个女人。　　　　
　　　　渴望变成的右边女子。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这么美丽，美得不迫人、不侵略，美丽之中还可以拥有拿捏得宜的温度，如果温度过低叫清冷，大家会叫她们冰山美人。温度太高是热情，而过热容易蒸发内在，接着焚毁气质而流于肤浅的相貌。右边女子不太冷、不过热，她舒展的眉目之间有驯和、有清灵，有隐约中的精明。　　　　
　　　　而且任何衣着在她身上都是搭配得宜，短裙的俏丽、及膝裙的端庄、长裙的高贵、长裤的利落、牛仔裤的帅气，不论什么衣服都可以展现她不同的风貌。今天她的穿著很中性，灰蓝色的裤装简洁俐落，连漾出来的笑容都有中性的清俊。　　　　
　　　　目光从欣羡收回，因为很诡异的，今天在她身侧的不是左右护法或酷哥，反倒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个穿着粉红低胸晚礼服的美丽女子正挽住她的手信步而来，女子凑上去的笑容很亲密。　　　　
　　　　她们的穿著太正式而且性别也不对，这里大多是恋人来的地方，两个女人到这么有情调的场所反倒与这里的景致映照出诡调色彩。　　　　
　　　　看着女子撩起裙摆和右边女子随性的坐在水泥地上，说说笑笑间是全然放松与自在。　　　　
　　　　就在现今爱情已不分男女之别的时候，我真心期望右边女子的恋人不是女人，为什么？　　　　
　　　　不是歧视，只是觉得公主与王子才是搭合得起来的一对，公主如果牵手的对象还是一位公主，那么我的美丽梦幻怎么办呢？谁来负责啊？　　　　
　　　　再次哀叹，我真是够可悲的了，连作梦都得求人不要粉碎它。　　　　
　　　　站起来，我记起要帮巧笙买宵夜回去，只是看到那张红色喜帖的金字双　仍然觉得刺眼。　　　　
　　　　找个垃圾筒，决定扔进去。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云层低掠的好像随时会垮下来一样。　　　　
　　　　这些天，我的心情和天空同理，灰灰的，看不到阳光。　　　　
　　　　对着镜子，脑中有他身形的图板，一遍再一遍的……　　　　
　　　　〃我很……很……〃　　　　
　　　　就是这样，〃喜欢〃这两个字像是被施下法术，让我不能轻言而出，或许更正确地说，我可以说我喜欢猫、喜欢狗，但只要脑中的人影是他，那两个字无论如何就是吐不出来。还是告白的时候我可以试着将他那个人的一切全部涂掉，换成一只可爱的狗狗，这样我总说得出口了吧！　　　　
　　　　只是，把他想象成一只狗，然后对一只狗告白，这种念头会不会太……好吧！是太蠢了！


第四部分Right。01　右街（华丽）香奈儿　（3）

　　　　看着镜子，微笑，脑中再次酝酿他的俊颜。　　　　
　　　　〃我……很……很……〃　　　　
　　　　窗外闪过一道金光，还来不及捂住耳朵，一声撼骨脊的雷鸣轰进房间内，也跟着抖出我的一身鸡皮疙瘩。　　　　
　　　　房门被打开，巧笙蹦蹦跳跳地进来，显然她没有被雨水波及，也很明显的，她的脸上出现与外头天气不符的阳光。　　　　
　　　　〃嗨，我买了苹果。要不要吃？〃　　　　
　　　　我摇头，她抓出一颗大红苹果在裤子上擦了擦，用力咬下一口，苹果清脆的响声和淌下的汁液，看起来煞是诱人。　　　　
　　　　〃朱古立向我告白耶！你觉得该怎么办？〃巧笙问。　　　　
　　　　朱古立？这又是从江湖上蹦出的哪号人物啊？　　　　
　　　　〃我觉得他人不错，很体贴，不过长得太丑了。〃她再咬下一口，咀嚼苹果的声音也很有阳光的感觉。〃听说他爸很有钱，嗯，和一个有钱人家交往也不错啦！只是，他真的长得太难看了。〃将果肉吞下，她再咬下一口苹果，口齿不清地说。〃看过下弦月吧！也知道葡萄、莲雾、毛豆吧！把这些拼在一起就是他的长相了。〃　　　　
　　　　真夸张。　　　　
　　　　巧笙对外貌非常看重，如果她说一个人长得像河马，那也不过是嘴巴稍大一点而已，如果她说一个人长得像猩猩，那也不过是眉毛浓厚些罢了。巧笙总喜欢夸大别人的某一点，而这和妈妈相反，妈妈看一个人……尤其是我相亲的对象……总会照比例缩图。最后我要相亲的对象通常与完美划上等号。　　　　
　　　　外头的雨势哗啦哗啦地不断加大，我习惯地到浴室拿抹布塞在关上的小窗缝隙，避免我睡的床成了名符其实的〃水床〃。接着再拿起一个小水桶到门口处接住滴落的雨水，很奇怪的是，我这不上不下的三楼在下雨时居然也会有漏水的情形，这水从哪里来的，我没搞懂，就像我从没搞懂巧笙的感情世界里怎么那么多爱人一样。　　　　
　　　　巧笙躺在床上啃苹果，我蹲在水桶前看着滴落的水，听着水滴在敲击水桶时所发出的咚咚声。不用多久，水桶里的水有了五公分的高度，从水面上我清楚地看见我的脸，滴答滴答的，我从泛起的涟漪中看见他的脸。　　　　
　　　　〃我……很……很喜……〃　　　　
　　　　〃喜欢苹果就说啊！〃　　　　
　　　　我的话被截去了，巧笙正和我同个姿势蹲在我身边，也很大方的抓过一个苹果塞进我手中，〃刚才问你要不要你还说不要，喜欢就要说啦！不要每次都要人家问！〃　　　　
　　　　她起身，像幽灵一样的又回到她的床上。　　　　
　　　　手中握着她给的苹果，好大一个红苹果。　　　　
　　　　跟她一样在裤管上擦一擦，和着外头的雨声也啃了起来。　　　　
　　　　〃喜欢就要说啦！不要每次都要人家问！〃　　　　
　　　　如果喜欢就说，那么这个世界也许会简单许多。如果喜欢就说，我就可以释出感情得到自由吧！　　　　
　　　　再咬下一口，巧笙给我的苹果汁液多，果肉甜，的确好吃。　　　　
　　　　转头看着窗外又划过一道电光，赶紧掩住耳朵挡掉那声鸣响。　　　　
　　　　神啊！请给我告白的勇气吧！　　　　
　　　　如果在这样下大雨的公寓顶楼对着天空大喊，神会不会更容易听到我的愿望，让我得到勇气呢？　　　　
　　　　嗯，不清楚。　　　　
　　　　不过被雷电击中的机率倒是大了一些吧。　　　　
　　　　这样的春雨维持了好几天，那天下午刚好雨停，右边女子像个发光体，携带我所有的美好梦幻从一家咖啡馆走出来。　　　　
　　　　特别记住见到她的那次是因为她穿的衣服。　　　　
　　　　那天的右边女子穿的不是香奈儿、不是CD，也不是阿芳和美玲提过的名牌，但是我知道那件衣服，那是不久前我才在百货公司的橱窗看过的，那件粉嫩系的套装，大圆领双排扣，口袋上有着靛蓝色绣线的美丽衣裳。不愧是右边女子，我打从心底赞叹，她穿起来比我适合多了，嗯，再修正一下说法，像她这样的美女穿任何衣服都是美丽的，她的美也不会因为衣服的粗劣而降低品质。　　　　
　　　　好。令我妒嫉。


第四部分Right。01　右街（华丽）香奈儿（4）

　　　　她的一生就是这样的熠熠生辉了吧！不会知道我们这种平凡女人的感受，不会明白有多少人仰头看她，抬头抬到颈部酸痛后仍然得埋头工作、劳碌一生。　　　　
　　　　她，不会知道的。　　　　
　　　　移动目光，我注意到一向在她身旁的左右护法不见了，跟在她身边的是那个酷酷帅帅的男子，不爱说话的那位。幸好，不再是女人。　　　　
　　　　偷偷走近书店的玻璃橱窗，继续用遥望远方星星的欣羡目光看着那对俊男美女。　　　　
　　　　除去那晚所见的两个美女，我觉得还是美女衬着俊男适合，要是走在一起的美与丑太极端就会落个〃鲜花与牛粪〃、〃癞蛤蟆与天鹅〃、〃丑女不知其丑〃等等的罪名。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我和书店男子，如果相识可能会遭来乱石砸死的意外。　　　　
　　　　右边女子大方爽朗地说笑着，男子还是话不多的多半点头或发出单音回应，他们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她指向另一边又说些话，男子点点头反指向另一侧，唇形是极好辨识的：〃我先走了。〃女子点头，跟着轻挥右手简单地道再见。　　　　
　　　　他们两人同时背对背的走，只是右边女子走了二、三步便随即转身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明亮的笑带些苍涩，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后就回过身直直走去。我好像看到正在排演的连续剧，在女子转过身离开的时候，已经走远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再转回头，他的双目炯炯，直直盯着右边女子的背影……　　　　
　　　　不用言语，他的眸光和一向酷极的表情，正演出动人，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喜欢你。　　　　
　　　　女子走到连我都瞧不见的远处，他却还是僵立在那里，看着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女子，五官逼出的浓烈情感连我都不禁动容。　　　　
　　　　右边女子知道他喜欢她吗？　　　　
　　　　我想那个酷哥和我一样的，对着自己所喜欢的人却总没有勇气去表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让我对他一向不好的评价大大地提升。　　　　
　　　　右边女子那么出色，喜欢她的人没有一打也有半打吧！所以他才说不出的，是吗？　　　　
　　　　真想冲到他那里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加油！我一定支持你〃这类的话，只是由一个冲力不足处在缺油之中的怪女人对他那么说，他大概只会瞪我几眼再离开吧！　　　　
　　　　男子离开了，我收回心神正想回到柜台，不过一转身，眼前的大脸逼出我的惊吓。　　　　
　　　　〃你……〃将脸往后仰，这才看清是美玲。　　　　
　　　　〃怎……么？〃　　　　
　　　　〃没啊！看你看得那么入神，不想叫你。啊！那个漂亮女人最近比较少来这条街了哦！〃　　　　
　　　　她说的漂亮女人是右边女子吧！　　　　
　　　　〃那个男的每次都这样，每次都像叼着骨头的狗一样的看着女人的背影！〃　　　　
　　　　〃嘿。〃真难听，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