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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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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图书馆出来,刘学打来电话,“王小旗,你爹来了!”
“你祖宗来了!”我大怒。
“你别急呀!”刘学很委屈,“你爹就在我们寝室哪,我说你去图书馆了,让王叔跟你说话……”
“小旗,是我!”电话里真的传来我爸的声音,“我在寝室等你,你先忙正事儿……”
“我马上回去!”我把四本《笑傲江湖》塞给身边一个同学,急急忙忙往回跑,一边跑心里一边核计,怎么啦这是,也不是探监的日子,都跑东大来啦!
我爸穿得很体面,像高级知识分子似的,他这是到沈阳开个新药研讨会。“顺便看看你,突击检查一下你在学校胡闹了没有,还行,知道去图书馆看书……”
就是血比水浓啊,见着我爸,我心里还真有一丝的高兴之情。
我爸让刘学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刘学不去,“你们爷俩好好聚吧!”
我假门假事儿地问刘学,“下午有课吗?我想陪我爸逛逛……”
刘学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没课没课,下午写调查报告,你不早就搞好了吗,晚上回来别忘了给我讲讲思路啊……”
中午我和我爸去吃了顿都市快车,吃完饭才不到一点钟,我爸是晚上的火车,还有时间。
我爸问咱俩去哪儿,我想了想,去北方图书城吧。
我们先坐18路,再换214路,最后坐267去青年大街。
我爸说,“儿子,要不咱打个车吧?”我说,“别,省点儿是点儿!”
在书店我挑了几本专业书,都是理论性较强的,精装插图的我一本没要,“现在这书里也掺水,没什么内容,还贼拉的贵。你不买吧,别人都充电,你还怕拉下了……”
我爸说,“该买的还得买。”
我和我爸又一起吃了顿晚饭,每人一碗牛肉面。我爸乐滋滋地坐车走了,临走给我扔了500块钱。
我抱着一摞书累得要死,打个车就回东大了。路上想想我爸回到家,肯定和我妈乐得合不拢嘴,我都被自己的孝心感动了。
回到寝室简单汇报了经过,众兄弟对我交口称赞。都说相比之下,他们很羞愧,往往不经意间就伤了父母的心。所谓亲人,就是自己亲自伤害的人……
新闻系几个女生搞了个DV摄制组,又是拍又是剪片编片真挺像样儿。有一回我们去千山春游,大伙儿在旅行车上昏昏欲睡,她们贼头贼脑地忙着偷拍。
班长负责保管活动经费,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心里算账,算不清楚了又把钱从兜里掏出来数了一遍。很不幸,他被偷拍下来了。
回到东大以后,她们请全班同学欣赏纪录短片。里面有情侣携手登山的亲昵镜头,过于热情奔放的还给脸上打了马赛克!有老大歪在车座上挖鼻孔的全过程实录,有唐美往嘴里塞薯片的近距离特写,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都很清晰……班长数钱的镜头她们剪接处理过了,只见班长把钱掏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放回兜里按了按,然后又把钱掏出来了,又数了一遍,接下来又掏出来数了一遍……如是班长一共数了五遍钱,画外旁白说,“我王老五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哪……”
大伙都快乐晕过去了,都说,“不错,不错,有两下子!”
最近摄制组嗅到一条新闻线索,现在满大街都是新打的大米,食堂给我们吃的还是陈大米,有没有砂子且不去说。她们提出了几个问题,食堂多长时间没进大米了?如果进了,进的是新米陈米?从哪进的又是用什么价格进的……
导演很激动,领着助手带着设备去暗访,准备搞成一部有震撼力的新闻片,至少也得是《焦点访谈》水平的。
食堂管理员年轻气盛没经验,不知道防火防盗防记者,骂骂咧咧地露出很多破绽。摄制组偷拍了不少好镜头,导演嘴都乐歪了。她们顺藤摸瓜,又跑去暗访管后勤的头头儿。
大家伙都等着看热闹呢,谁知从此就没了下文,跟摄制组的一打听,全都神情忸怩地不肯说。后来传出消息,管后勤的头头儿那是老狐狸,看出来这群披着狼皮的小羊羔来者不善。老狐狸不动声色,当晚在食堂设宴款待摄制组全体成员,大鱼大肉之后软硬兼施,不知道还有什么馈赠,反正结果是这个选题就此拉倒!
我呸!大家都愤愤然,这就是未来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寡妇死儿子——没指望啦!
没人疼 授业
'20' 授业
我的睡眠质量很差。首先是入睡困难,好容易睡着了又噩梦不断。李蓝是我最大的噩梦,我也想从梦里醒来,可就是因为没有睡够,只有让噩梦继续下去。
第二天我当然眼圈乌黑,头痛欲裂。
一个偶然的发现,奇迹般治愈了我的失眠。记不住是我出席的哪堂课了,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望着讲台上老师的嘴巴像鱼喝水似的一开一合,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轰然倒下。等我醒来的时候哈喇子沾了一脸,但是精神特别地饱满,休息得充分,饭也吃得香了。
从此以后,一坐到逸夫楼的课桌旁,浓浓的睡意立即就向我袭来,我顺势下滑,趴倒在桌子上,又是一个好觉……带枕头来无疑是不现实的,我找个棉垫子铺在桌子上。上课前我尽量不喝浓茶和刺激性的东西,穿的比其他同学要厚,注意保暖……由于对细节的不断完善,我渐渐拥有了日趋完美的睡眠。
那天《写作》课,我很快进入了浅睡眠状态,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听见周围已经有几处轻细均匀的鼾声……
想不到那个阴损的写作老师,讲得好好的,猛然一拍讲台,大喝一声,“话说有个寡妇……”
我吓得扑棱一下子坐起来,身边几个睡觉的也全吓毛愣了,再看写作老师,面带狡猾的微笑,极为平静地接着讲,“……好文章要讲究才、情、趣,缺一不可……”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刚才一声暧昧的大喝是他发出来的,完全接不上茬儿啊,直到周围哄笑声爆起……
写作老师刚届中年,留个板寸,满脸胡子根根直立。他没什么架子,挺好说话的,讲课也认真。有次为了让我们了解何谓“轻移莲步”,他一个大老爷们,捏着小丫环的身段,从讲台这头一直蹭到讲台那头,极其卖力也极其逼真,满堂喝彩,尖叫口哨不断。
我们抱怨写作老师,用这种歹毒的招数搅了我们的美梦,未免太过残忍。他也笑,“你们也不容易,好歹还来听课了呢!那你们就给我出出主意,如何提高我课堂的上座率……”
大伙来了兴头儿,抢着胡言乱语一番,最后张宽献计,“老师你可以考虑抽奖,头奖500元就行……”
写作老师挥手止住大家,“行啦,行啦,我欠你们的啊……”既然原定的教学计划已经被打乱,老师让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写个应用文,假设他死了,为他写个讣告。
大家兴致勃勃地开始埋头创作,为他设计了千奇百怪的死法,写作老师悠闲地踱着步,一边提醒我们,“……语言要精炼,气氛要凝重,别忘了写清楚我有哪些建树……”
从打《数据库》罢考事件以后, 文法学院也不好意思了,专业课明显多开了几门,大伙上课也勤了许多。张宽指出,“我们都是交了全额学费的,考试的时候我们只要求60%的回报就满足了,剩下的都算给的小费,我们冤大头啊……”
我说,“像赵赤峰那样的还有奖学金……”
“靠,应该的!一次性消费那么多,凭啥不给打折啊……”
张宽最后总结,“以后有点儿意思的课,还是要尽量去听,不听白不听,能捞回来点儿是点儿……”
看来转变观念真的很重要,大家换个角度去思考了,上课的劲头就足多了。张宽还经常要查查课程表,“看看今天谁坐台……”
文法学院的教授们也是千奇百怪。有的教授肯定很寂寞,见着学生就想一吐为快,先讲10分钟他自己家的烂事儿,接下来就骂东大,“啊,东大的教授不如野兽,你就是脑溢血犯了也没人给你出车,还不如个小科长……”看着底下学生们有点走神儿,教授大怒,“叫你们不认真听,考试的时候我出一道题,我孙女的小名儿是什么?答不出来休想及格……”
有的教授就很牛逼,真把讲课变成了讲座,站在前面口若悬河,神驰万里,讲出来的观点惊世骇俗,公认的权威人物都成了大便。把我们刺激得血脉贲张,觉得有幸听过之后自己也跟着很牛逼。
刘学很鄙薄我们的狂热,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们的眼睛咋那么容易就让花里胡哨的东西蒙住,像歌迷似的,傻逼呵呵跟着捧角儿。他说法学系最敬重一位老教授,秃顶布衣,还结巴得厉害。看好他的原因有二,一是既然他说话这么费劲,那么讲的每句话肯定都很重要;二是以他的形象口才,能够在文法学院生存下来,就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赵赤峰遭遇到的才是东大真正的奇人。给他们讲《中国古代思想史》的老太太,在学术界名头贼拉响亮。老太太讲课不怎么上心,却对祖国传统医学有着浓厚的兴趣。老太太经常给学生开偏方,“乌贼骨粉二钱,白芷一钱,鱼鳞三钱……合酒吞服,可治便秘……”老太太肯定也是勇于实践的,老远就能闻着她身上一股冲鼻子的中药味儿。
赵赤峰浓眉大眼白白胖胖,学习又好,老太太特别稀罕他。一次老太太给他号了脉,发现他什么地方不调,不由分说,取出十多根银针就往他脑袋上扎!针灸过程中,老太太在课堂上闲庭信步,继续开讲王阳明、顾炎武,可怜赵赤峰脑袋扎得像个刺猬似的,惊恐万分地瘫在那里。
学生们从生命安全考虑,纷纷向学院投诉,我们是学哲学的,这里也不是中医学院哪……碍于老太太名气实在太大,学院权衡再三也没敢动她,后来老太太得了急病,自己医治无效,还是转入了医大二院,学院终于趁机将她拿下……
没人疼 节日
'21' 节日
这些天我又把全本《笑傲江湖》复习了一遍。看到小师妹岳灵珊移情别恋,林平之的姥爷舅舅狗眼看人低,令狐冲自暴自弃屡遭凌辱……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痛哭之后,想到令狐大侠居然和自己同病相怜,心里又无端地舒服了很多。
幸福的情侣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在不幸的人眼中,情侣的幸福显得更加刺眼。
那天我和赵赤峰回到寝室,灯关着漆黑一片,进去后猛然发现老大和女干事挤坐在床头,彼此都吓了一跳。可以想象,刚才两人雌兔肯定是眼迷离,雄兔也一定脚扑朔了,因为女干事衣衫很凌乱。两人走后,赵赤峰急急推开窗户,“一股荷尔蒙味儿,呛人……”
老疙瘩和木耳更为甜蜜。为了爱情,老疙瘩已经完全不吃猪肉了,连牛身上各个部位他都搞得很明白了,瘦肉叫腱子,肋条叫腰盘,胃叫散袋,屁股叫紫盖儿……
转眼到了11月11日,传说中的光棍节。刘学、老疙瘩和老大核计了一下,决定请我和赵赤峰两个鳏夫吃一顿,不带女眷。席间刘学举杯向我们俩敬酒,“你们牛啊!什么叫单身汉?就是在大学混了这么多年,你还单身一个人儿,那你真是条汉子……”
那天酒喝得很猛,赵赤峰很快就不知道躲哪儿吐去了。四瓶啤酒下肚,我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受极了,开始相信啤酒真是花朵儿酿成的……
我晃晃悠悠走出小酒店,扶着路边杯口粗的一棵小树撒尿。抖搂干净以后,我系上皮带想回去,可是使出浑身的力气竟然无法移动分毫。开始我以为喝多了脚底下没劲儿,越来越感觉不对,我的汗毛竖起来了,嗓子都岔音儿,“有鬼啊!快来人哪……”
老大和刘学赶过来,俩人一起拉我还是拉不动,他们也毛了……直到酒店的服务员跑过来一看,他乐了,“靠!你系裤带怎么连小树一块儿系上了……”
张宽此刻也恢复了单身,他又瞄上法律系的一个小女生。张宽说一天当中他遇见这个小女生三次,早上在食堂,中午在校门口,晚上又在食堂,相信这一定是缘分,上天注定的。我说,“屁话!文法学院总共屁大点儿个地方,能不抬头不见低头见吗?碰见个美女就是缘分,换个恐龙每天见一百遍你也不说有狗屎缘分啦!”
就像我每天上课,不可避免地要见到李蓝。我坐在最后排,远远望着李蓝削瘦的背影,望到下课也无可奈何,只有收回那道黯然的目光。
有一天上课,坐下来我就觉得不对劲,空落落地好像缺点而什么。过了一会儿猛然省悟,李蓝没来!第二天李蓝还没出现,我开始慌了,拦住唐美问。
唐美白了我两眼,“李蓝病了,没大事儿,感冒发烧,在二院门诊部住院呢……”
我嗖嗖地往二院跑,完全是两条腿自己的意思,根本没经过大脑。跑到门诊部,我隔着门玻璃找了几间病房,很快就看见了李蓝。
李蓝在靠门的一张床上躺着,手臂上挂着点滴。李蓝睡着了,被子盖到她的下颏,她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一件粉色的毛衣叠得很整齐,放在她枕边。我轻轻推门进去,心中瞬间升起无限柔情,望着李蓝的样子,我觉得她有点儿冷。
邻床的问我是来看她的吧,我摆摆手,走出门去又撒腿往回跑。回到寝室我抱起我妈找人给我弹的厚棉花被,掉头再往医院跑。
李蓝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着。也许是人有病了就觉得特别孤单,李蓝从一开始就接受我了。李蓝说,我知道你来了,你自己削苹果吃吧,唐美她们买的。
我抖搂开大棉被往李蓝身上盖,李蓝急忙拦住我,“你干吗啊?我不冷,我觉得热……”
我说,“那你铺上,这么薄的褥子,多硌得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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