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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纹身的女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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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显得有些难为情。莎兰德便提议一块到电视间看电视。
  圣诞节前夕,布隆维斯特到前妻莫妮卡与她现任丈夫位于绍伦吐纳的家中去看女儿时,迪斯尼电视台正在播放特别节目。他和前妻商量过,决定送佩妮拉一台iPod——一种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MP3播放器,可以储存她大量的CD歌曲。
  他们父女俩一块在她楼上的房间待了一小时。佩妮拉五岁时父母离异,七岁起多了一个新父亲。她约莫每个月见父亲一次,若有一星期的长假也会和他在沙港度过。他们在一起总是相处愉快,但布隆维斯特还是让女儿自己决定想多久见一次面,尤其前妻再婚后更是如此。在她进入青少年初期后,有几年他们几乎中断联系,直到最近这两年她才似乎又比较愿意见他。
  她也留意审判的消息,并坚信事情正如父亲所说:他是清白的,只不过无法证明。
  佩妮拉告诉他说,她和另一班一个男孩算是在交往,还说她去上教堂,这令他十分惊讶,但并未表示意见。
  他们邀请他留下来用餐,但妹妹一家人正在史泰克的高级郊区住宅等他过去。
  其实当天上午贝克曼夫妻也请他到索茨霍巴根共度圣诞夜,他婉拒了,因为他相信贝克曼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而他也全然无意去试探这个限度。
  最后他去敲了安妮卡·布隆维斯特的门,她现在是贾尼尼太太,和她原籍意大利的丈夫以及两个孩子同住。他到的时候,他们和她丈夫的一大群亲戚正要切圣诞火腿。用餐时,他回答了有关审判的问题,并得到善意却无用的建议。
  他妹妹虽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的律师,却也是唯一没有对判决发表意见的人。她曾在地方法院当书记官,又当了几年的助理检察官之后,才和三名同事在国王岛开设律师事务所。她专攻家庭法,而且布隆维斯特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个妹妹就已经开始在报纸上为受虐或受威胁的妇女发声,并上谈话性电视节目宣扬提倡女权运动。
  饭后他帮她准备咖啡时,她一手按着哥哥的肩膀问他好不好。他说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低潮过。
  “下次找个正牌的律师。”她说。
  “在这个案子里恐怕帮助不大。我们还是改天再谈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后。”
  她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两人才将圣诞蛋糕和咖啡端出去。接着布隆维斯特道歉离席,借用了厨房的电话打给赫德史塔那名律师,听得出来他身后也十分嘈杂。
  “圣诞快乐。”弗洛德说:“我大胆猜测你应该作出决定了吧?”
  “我目前没什么计划,又很好奇想多知道一点。如果方便的话,圣诞节一过我就去。”
  “好极了,好极了,我太高兴了。请你原谅,我家里来了一群儿孙,吵得我几乎无法思考。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确定时间好吗?我怎么联络你呢?”
  布隆维斯特尚未出门便已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此时又不好意思去电取消。于是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上,他搭上了北上列车。他有驾照,却从不觉得有必要买车。
  弗洛德说得没错,旅途不长。过了乌普萨拉,便是诺兰地区一连串的沿海工业小镇,赫德史塔是其中又更小的一个,从耶夫勒再往北大约一个小时多一点。
  圣诞夜,这里下了场暴风雪,但现在天空已经清朗了,当布隆维斯特在赫德史塔下车时,呼吸到的是冰冷的空气,他立刻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不足以抵挡诺兰的寒冬。弗洛德认得他,亲切地到月台迎接他,直接带他坐上暖和的奔驰车。赫德史塔镇上正在全力清理积雪,弗洛德小心翼翼地在狭窄街道间穿梭。高高堆起的白雪呈现出与斯德哥尔摩全然不同的景致。这座小镇距离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赛格尔广场也不过三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却仿佛到了外星球。他偷偷瞅律师一眼:一张瘦削的脸,稀疏白发理成小平头,大大的鼻子上架着厚重的眼镜。
  “第一次来赫德史塔吗?”弗洛德问。
  布隆维斯特点点头。
  “这里是个旧工业海港,人口只有两万四,不过大家喜欢住在这里。范耶尔先生住在海泽比,在镇的南边。”
  “你也住在这里吗?”
  “现在是的。我生在南部的斯科纳,但一九六二年毕业后就开始替范耶尔工作。我是公司法律师,多年下来范耶尔先生和我成了朋友。现在我已正式退休,范耶尔先生是我唯一的客户。当然他也退休了,不太需要我的服务。”
  “除了募集身败名裂的记者之外。”
  “别看轻自己。你不是第一个输给温纳斯壮的人。”
  布隆维斯特转头看着弗洛德,一时不知该如何解读他的回应。
  “这次的邀请和温纳斯壮有关吗?”他问。
  “没有。”弗洛德说:“不过范耶尔先生和温纳斯壮的交友圈还算接近,他对这场审判也很有兴趣。他想见你,完全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
  “应该说是我无权告诉你的事。我们已经安排好让你在范耶尔先生家里过夜,假如你不愿意,也可以替你在镇上的大饭店订房间。”
  “我可能会搭下午的车回斯德哥尔摩。”
  往海泽比道路上的积雪尚未清除,弗洛德只得循着结冰的辙迹前进。旧城区的房子沿着波的尼亚湾波的尼亚湾(Gulf of Bothnia),位于瑞典东岸与芬兰西岸之间的海湾。兴建,外围则是较大、较现代化的住家。小镇范围从大陆往外延伸,越过一座桥到一个山丘起伏的小岛。在大陆这端的桥头有一栋小小的白色石砌教堂,对街有一面写着“苏珊桥头咖啡糕饼屋”的旧式霓虹招牌在闪闪发亮。弗洛德大约又开了百来公尺后,左转进入一栋石屋前刚铲过雪的庭院。石屋农舍规模太小称不上庄园,但比起四周其他房舍已经大得多,显然属于主人所有。
  “这里是范耶尔农场。”弗洛德说:“一度热闹非凡,如今只剩亨利和一名管家住在这里。屋里有很多客房。”
  他们下了车,弗洛德指向北方。
  “依照传统,范耶尔集团的领导人住在这里,可是马丁喜欢现代一点的房子,所以自己在那个岬角上盖了房子。”
  布隆维斯特环顾四周,不明白自己哪根筋不对,竟会接受弗洛德的邀请。他于是决定当晚无论如何都要回斯德哥尔摩。门前有一道石阶,但他们还没爬上阶梯门就开了。他在网络上看过亨利·范耶尔的照片,一眼便认出他来。
  照片上的他比较年轻,不过以八十二岁的高龄而言,他倒是出奇强健;瘦长结实的身子,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往后梳的浓密花白头发。他穿着烫得笔直的深色长裤、白衬衫和一件旧了的棕色休闲夹克,留了一道细髭须,还戴着细金边眼镜。
  “我是亨利·范耶尔。”他说:“谢谢你答应来见我。”
  “你好。你的邀请令人惊讶。”
  “快请进,屋里暖和。我已经为你备好客房,要不要先梳洗一下?等一下就要吃晚饭了。这位是安娜·尼格伦,专门负责照顾我。”
  布隆维斯特和这位六十多岁、短小壮硕的女人握手致意后,她取过他的外套挂在客厅衣柜里,并让他穿上脱鞋以免脚受凉。
  布隆维斯特谢过她后,转头向范耶尔说道:“我不一定会留下来用餐,得先看看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游戏。”
  范耶尔与弗洛德互望一眼。他二人之间有一种布隆维斯特无法理解的默契。
  “我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弗洛德说:“我还得回家管管孙子,免得他们把屋顶给闹翻了。”
  他说着转向布隆维斯特。
  “我住在一过桥的右手边,走路只要五分钟,过了糕饼屋第三间面海的屋子就是了。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
  布隆维斯特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按下录音机。他不知道范耶尔想做什么,但有鉴于过去一年温纳斯壮所带来的纷扰与伤害,他必须准确记录下身边发生的一切怪事,而意外受邀到赫德史塔便属于这类事情。
  范耶尔拍拍弗洛德的肩膀以示道别,关上前门后才又将注意力转回布隆维斯特身上。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不是游戏。我要请你仔细听,然后作出决定。你是记者,我想雇用你完成一项任务。安娜已经在楼上书房备好咖啡了。”
  书房呈长方形,约四十平方米大,其中有一面长约十米的书架墙,从地板连到天花板,摆放着形形色色的书:传记类、历史类、工商类,还有A4大小的讲义夹。架上的书没有明显的排列顺序,但似乎经常被取阅。对面墙边摆了一张深色橡木桌,桌后墙上挂着许许多多压花,一列列排得整整齐齐。
  在书桌前可以透过山墙窗看见桥和教堂。另外还有张沙发和茶几,管家已经在茶几上准备好热水瓶、小面包和糕点。
  范耶尔指了指糕点盘请他坐下,但布隆维斯特假装没看见,开始绕起书房来,先是参观书架,然后欣赏墙上的裱框压花。桌面很干净,只放了薄薄的一叠纸。靠桌边有一副银制相框,相片上是一个深色头发、美丽却一脸淘气的女孩。很可能变成危险人物的少女,他暗想。这显然是参加坚信礼天主教七圣礼之一,幼时受洗者成年后再度告白自己的信仰的仪式。的相片,早已年久褪色。
  “你还记得她吗,麦可?”范耶尔问道。
  “记得她?”
  “是啊,你见过她。其实你以前进过这间书房。”
  布隆维斯特转过身摇了摇头。
  “对,你怎么可能还记得?我认识你父亲库尔特。最初在五六十年代期间,我雇用过他几次,请他来装机器和维修。他很有天分,我曾经想说服他继续读书,成为工程师。一九六三年,赫德史塔的造纸厂换新机器,你在这里待了整个夏天。想找个地方让你们一家人住并不容易,所以最后决定让你们住到马路对面的木屋。从窗口可以看到。”
  范耶尔拿起相片。
  “这是海莉·范耶尔,我哥哥理查德的孙女。那年夏天,她经常照顾你。你当时两岁多,快满三岁,也或许已经三岁——我记不得了。她十二岁。”
  “抱歉,你说的这一切我完全没印象。”布隆维斯特甚至不确定范耶尔说的是不是事实。
  “我明白,但我记得你。你老是在农场上跑来跑去,海莉则紧跟在后。你一跌倒,就会大声哭喊。我记得我曾经送你一个玩具,是我自己小时候玩的一辆黄色金属薄板牵引车。你喜欢得不得了。我想是黄色没错。”
  布隆维斯特微微打了个寒噤。黄色牵引车,他确实记得。他年纪稍长后,玩具车还曾摆在他卧室的架子上。
  “你记得那个玩具吗?”
  “记得。有件事你或许有兴趣知道,那辆牵引车还好好的,就摆在斯德哥尔摩玩具博物馆中。十年前他们在搜集特殊的旧玩具,我就捐出去了。”
  “真的吗?”范耶尔开心地笑道:“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老人走到书架旁,从一个较低的架子上拉出一本相簿。布隆维斯特留意到他弯腰时有点吃力,直起身子时也得扶着书架。他将相簿摊在茶几上。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一张黑白快照,左下角还映出摄影者的身影。前景有个发色浅淡、穿着短裤的小男孩,盯着相机的表情有些焦虑。
  “这是你。你父母亲就坐在后面的花园长凳上。海莉被你母亲半遮住,而你父亲左手边的男孩是海莉的哥哥马丁,也就是范耶尔集团今日的领导人。”
  布隆维斯特的母亲很明显怀有身孕——他妹妹就快来到人世。他看着照片,内心五味杂陈,范耶尔忙着替他倒咖啡,一面将糕点盘移过去。
  “你父亲过世了,我知道。你母亲还在人世吗?”
  “她三年前死了。”布隆维斯特说。
  “她是个好女人,我对她印象很深刻。”
  “但我敢肯定你叫我来绝不是为了怀念你和我父母的往事。”
  “的确。要对你说的话我已经琢磨了好几天,现在你真的来了,我却反而不知该如何启齿。我猜你稍微作过调查,应该知道我曾经在瑞典产业界与就业市场上叱咤风云。如今我只是个随时可能死去的老人,就从死亡说起好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开头。”
  布隆维斯特喝了一口直接用锅子煮出来的地道诺兰式黑咖啡,心下狐疑这话题会如何演变。
  “我的髋关节会痛,早已经不能走远路。总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体力是如何快速流失,不过我既没有生病也不衰老,更没有被死神纠缠,我只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接受来日无多的年纪。所以我想算算总账,把没做完的事给完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布隆维斯特点点头。范耶尔说话的声音平稳,他已认定这个老人不衰老也不糊涂。“我很好奇你叫我来的目的。”他又重提。
  “因为我想请你帮我关账。”
  “为什么是我?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因为我正想着要请人,你的名字就突然出现在新闻当中。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也或许是因为你小时候曾经坐在我的腿上。你别误会。”他挥挥手像要抹去什么似的。“我并不期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我只是刚好有股冲动想找你罢了。”
  布隆维斯特友善地笑笑。“我可不记得曾坐在你大腿上。话说回来,你怎么联想得到呢?都已经是六十年代初的事了。”
  “你误会了。你父亲在萨林德机械找到工厂领班的工作之后,你们全家便搬到斯德哥尔摩。那份工作是我介绍的,我知道他是个好工人。我和萨林德有生意往来那几年,还经常见到他。我们不是亲密的朋友,但总会闲聊片刻。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去世前一年,当时他告诉我你进了新闻学院,他非常引以为傲。后来你因为银行劫匪的新闻出了名,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注意你的动向,也读了不少你的文章。事实上,我常看《千禧年》。”
  “好,我懂了,可是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范耶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啜了口咖啡,好像需要稍作停顿才终于开得了口提出他的要求。
  “麦可,在说明之前,我想先和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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