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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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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儿。」容恬开口道。漆黑如星的眸子静静盯著自己往日的心腹大将,脸上平静无波,命烈儿道:「你把那边的椅子端过来,让他坐下。」

烈儿愣了愣,看容恬的脸色,又不像说笑,只好领命,真的搬了椅子过来,不甘不愿地放在瞳剑悯身後,粗声粗气道:「喂,坐吧。」

瞳剑悯表情出奇地平静,抬头看了容恬一眼,「败军之将,有什麼资格安坐?我已经是阶下囚,你们想怎麼处置就怎麼处置吧,不必犹豫。」

这人叛国背主,居然到现在还有一点风骨,凤鸣看了暗暗称奇,不由有几分佩服。

大将就是大将。

换了被俘的是瞳儿那个没骨气的小子,说不定早就跪下嚎啕大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瞳剑悯这副打算慷慨献身的模样,要从他口里问出西雷都城的情况,恐怕就没那麼容易了。

果然,瞳剑悯挺著胸膛道:「西雷王宫内,诸事我都清楚,都城兵力分布,防御措施变化,也都由我亲自著手安排。但要我洩露机密,毁我西雷都城,那绝不可能。」

烈儿冷笑道:「大言不惭。那天晚上你被大王擒住,剑锋抵著喉咙,还不是立即就把若言的去向乖乖供了出来,现在又充什麼英雄?」

瞳剑悯回头瞅了烈儿一眼,露出鄙夷之色,「无知小儿。离国若言是我西雷宿敌,我恨不得所有憎恨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去向,告知他的行踪,正好让你们这两群贼子打得你死我活。但要我告诉你们都城和大王的消息,那是做梦!」

「逆贼!你领兵伏击大王,还敢口口声声提大王?大王就在你面前,我看你怎麼狡辩?」

「我西雷大王年轻有为,如今正在西雷王宫之中处理国事,怎麼可能就在我面前?」

没想到瞳剑悯人老精神旺,受伤被俘後还中气十足,烈儿被他一句接一句,顶得怒火熊熊,两道秀眉差点倒竖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一直没有作声的容恬忽然道:「烈儿,你先出去。」

「大王,他」

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容恬一记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烈儿呼哧呼哧喘著粗气,狠狠瞪瞳剑悯一眼,只好从命出了帐篷。

帐内众人一时沉默。

瞳剑悯表态宁死不屈,容恬是背叛的大王,太后身份尊贵,这时候看来凤鸣最有立场当和事佬。他把背在身後的靠枕上挪了挪,坐起来一点,尽量让语气轻松温和一点,「瞳将军,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和将军做一番详谈。你身上有伤,不应久站,先坐下吧。」

瞳剑悯恍若未闻,根本理都不理。凤鸣大为尴尬,转头看看容恬。容恬咳嗽一声,「瞳剑悯,本王要你坐下。」

瞳剑悯双手後缚,犹自挺身站在帐中,不卑不亢应道:「本将瞳剑悯,是西雷大将,只听命於西雷王。别人命令不了我。」神色坚毅。

此人从前对容恬忠心耿耿,现在不知道吃错了什麼药,居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不但对篡位的瞳小子效忠,还把容恬完全视为陌路,真让人哭笑不得。

凤鸣和容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头疼。

「瞳剑悯,」静坐一旁的太后忽然开口,「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

她语气凛冽,连瞳剑悯听了也为之一愕。

太后沉下脸的时候,那分威严非寻常妇人可比,见瞳剑悯还没有动作,冷哼道:「哀家乃先王之妻,西雷之国母。就算瞳儿登基为王,见了哀家也要下跪行礼,你藐视哀家,是不把自己当作西雷的臣子了?」

「这,我」

「不为人臣,不认国母,就是逆贼;身为逆贼,有什麼面目在哀家面前猖狂?可叹你瞳家世代效忠西雷王族,竟会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子孙。哼,叛国渎祖,必遭横死,哀家看你将来还有什麼脸面埋葬入瞳家墓园?」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番话咄咄逼人,立即把一顶「逆贼」的大帽子戴到瞳剑悯头上,听得瞳剑悯冷汗涔涔而下,挺直的胸膛好像充了气的橡胶圈被人刺了一针,当即瘪了小半。

他呆站半晌,竟被太后震得有点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还是长叹一声,躬身行礼,「瞳剑悯拜见太后。」

太后在王宫里混了几十年,深懂摆架子要摆够本的道理,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两分,吩咐道:「坐下说话。」

这一次,瞳剑悯乖乖坐下了。

容恬精明老道,当然知道全力配合,当即不再说话,把主导大权交给太后,自己则充当孝顺儿子的角色,亲自捧了一杯茶奉给太后。

太后安然接过,啜了一口,抬头盯著对面的帐帘良久,不知思索什麼,徐徐道:「想当年祖宗浴血奋战,建立西雷王朝,瞳家一门三父子,追随先祖鞍前马後,被封为国之重臣,执掌国家兵权,并世代与我王族联姻,虽是君臣,也是亲人。提起瞳氏一门,十一国中谁不知道那是西雷的护国壁垒。」越说,语气越发温和,一边叹气,一边追忆,「昔日先王遭人暗算,弥留之际对哀家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内有容王扶持太子,外有瞳剑悯保护王族,王后不必担忧。言犹在耳,你却对先王的儿子拔剑相向,怎让哀家不心生伤感?」言及先夫,太后眼圈渐红,一时触动情肠,两滴眼泪竟忍不住滑出眼眶,坠了下来。

瞳剑悯本来已经坐下,听了太后前面几句,已经动容,见堂堂国母居然落泪,好像无数毒蛇延血脉而上,同时在心窝狠狠噬咬,痛不可禁,猛然站起来,悲声道:「太后!我我」

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了太后脚下,仰头道:「先王对我瞳家大恩,不敢有片刻忘怀。瞳剑悯要是对西雷王族有一分叛逆之心,让苍天晴天劈雷,将我化成飞灰!」

凤鸣奇道:「你说瞳儿篡夺西雷王位,又领兵攻击容恬,这不是叛逆是什麼?」

瞳剑悯转头瞪著凤鸣,目光居然异常凶狠,嘶声道:「瞳儿是西雷王族血脉,本来就有资格登基为王,这事连太后都早已心中有数,怎麼是篡夺?」

凤鸣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短,知道这个大将向来感情内敛,还从没见过他这种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缩缩脖子,又忍不住反驳:「瞳儿有资格登基为王,那也要等到容恬身後再说。哪有正牌大王还在那里,继承人就动手抢位子的?你是他亲叔叔,当然巴不得自己的侄儿早日登上王位。」

瞳剑悯青脸涨成紫红,竖发睁目,怒道:「要不是你怂恿容恬更改祖制,糟蹋为西雷世代效力的贵族官吏,事情怎麼会到这个地步?容恬是先王之子,却无视先王成法,擅自变动西雷祖制,将先王留下的法则抛之脑後,这样的人,怎麼能怨我们不背弃他?瞳剑悯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遵从先王意志,保护我西雷王朝。真正背叛西雷的人,不是我瞳剑悯,是他!」目光一移,停在容恬身上,好像钉子钉入了木板里一样。

凤鸣呆住。

这个表现,也太大义凛然了吧,不知道还以为容恬才是叛贼呢。

他被瞳剑悯这个「叛逆」的宣言唬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又露出可爱的傻样,转头去看容恬,睁著无辜的眼睛问,「我怂恿你更改了西雷先王的法则有这个事吗?」

怎麼一点印象都没有?

容恬耸耸肩,正要说话,太后叹了一声,低头对瞳剑悯道:「哀家知道你要说什麼。算了,起来再说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大王确实有错。」自从太后去了西雷都城一次回来後,态度就颇为暧昧。对於眼前这个叛贼,似乎还非常体谅。

瞳剑悯本料必死,没想到太后温言细语,竟还说「大王确实有错」,就像屈打成招,就算变成冤死鬼的犯人骤然遇见了青天大人,那份激动心情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悲泣一声「太后」,一个没忍住,这素来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老将,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双肩颤抖个不停。

凤鸣靠在床边,就像看一出跌宕起伏的国际大片。眼睁睁看著太后动动嘴皮子,耍几个表情,当即把一个准备慷慨就义的瞳剑悯将军变成一个随便揉搓的面团,大呼精彩。

容恬看他挨在床边,仍有三分慵懒,但看著瞳剑悯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可爱透顶,忍不住踱了过去,坐在床边体贴认真地问:「口渴吗?累不累?今天的事没那麼快完呢。」一边说著,手却很不老实地滑进被子底下,抚上凤鸣的大腿,享受肌肤细腻的感觉。

当著太后和嚎啕大哭的瞳剑悯的面,凤鸣几乎没被吓得大叫起来,赶紧咬著舌尖保持清醒,按住容恬乱来的魔爪,心惊胆颤道:「你你你不要乱来」

「让我摸摸,看伤还了一点没有。」

「这能摸得出来吗?」

这时瞳剑悯的嚎啕大哭已经告一段落,变成委屈的抽泣。太后命他不要再跪著,站起来坐回椅子上,又对容恬道:「大王,你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了,哀家不习惯对著个粽子说话。」

「是。」容恬这才把使坏的手收了回来,取匕首把瞳剑悯背後束缚著双手的绳子都割断了,重新回到床边施施然坐下。

闹了这麼久,前奏终於过去,瞳剑悯这个战俘关於西雷情况的「招供」,终於正式开始了。

「世事难料啊。。。。。。。。」瞳剑悯双手被解开。太后的一系列举动打破了他的心防;终於让他肯开口坦白的谈一谈西雷之事。一边揉搓著血脉不通而又痛又麻的双腕;一边露出沈重的表情;「当日瞳儿年幼的冲动;趁鸣王被鹿丹掠走;大王心神不定的机会;假传王令;窃取大营军权;与身边只带了少量兵马寻找鸣王的大王在阿曼江边对战。我当时受命在都城镇守;没能赶来;等得知此事;已经太晚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叹。

众人知道他要说的还有很多;都静静等他说下去。

瞳剑悯扫了他们一眼;苦笑道:「其实太后视我为西雷叛贼;也不无道理。

当初知道瞳儿胆敢和大王对战;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集合兵马;杀了胆大包天的瞳儿;为大王报仇。但後来传来的消息;大王已经战死在阿曼江;西雷王族中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却又正是瞳儿;这。。。。。。这叫我怎麼办呢?不杀他;对不起大王;可如果杀了他。。。。。。。我们瞳家世代保护的西雷王族;岂不是要丧命在我瞳剑悯手中?何况这。。。。。。这孩子;毕竟是我一直看著长大的。我兄长年轻病故;嫂子也不长命;瞳儿他;最近的亲人;就只有我了。。。。。。。。」



他哭了一场;对容恬和凤鸣的敌意也大为减弱。也不知道是意还是无心;本来口口声声直呼容恬姓名;现在沈浸在往事中;竟然情不自禁又重新将容恬称呼为大王了。

太后见他一脸悲伤;柔声道:「你的苦楚哀家明白;不要说你;就是哀家;也是看著瞳儿那孩子出生长大的;世事叵测;真是难以预料。可是;你以为大王战死;为保护西雷王族血脉得以继续;不得不拥立瞳儿;那还说得过去。但是後来知道大王归来;为什麼竟然那麼大胆;居然领兵伏击?」她口里虽然是发问;神色间却彷佛早就知道答案;只是要借瞳剑悯的口说出来罢了。一边说著;目光一边扫向容恬凤鸣。

凤鸣暗道:正戏来了;不知名容恬到底为我动摇了什麼国策?此事非同小可;立即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聴瞳剑悯的回答。

瞳剑悯对太后的态度越发恭敬;低声道:「若换了往日;得知大王归来;我欣喜还来不及;一定立即将瞳儿捆了;率领大臣们打开城门;恭迎大王;但大王那份均恩令;却让所有对西雷效命死忠的贵族们寒透了心。如果真的颁布这份王令;数百年的西雷王朝将立即分崩离析;为了这个;大王绝不能回国重登王位。为了挽救数代先王留下的基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王劫杀在回国的路上。对於此事;我瞳剑悯绝不後悔;就算死後下到地府;也不怕见先王和祖宗。」微微抬起下巴;脸部好像是钢铁铸造而成;果然找不到一丝胆怯懊悔。

凤鸣听他说得倒是非常慷慨激昂;但是主题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听得满脑子浆糊;於是皱起略显得清秀细长的眉;轻轻给了坐在身边的容恬一个後肘;小声问:「喂;均恩令是什麼东西?」

帐篷里人少声轻;他虽然问得尽量小声;但太后和瞳剑悯都听见了;看向他的眼神都露出不丝惊诧;似乎奇怪凤鸣居然不知道均恩令的存在。

容恬自然明白太后和瞳剑悯目光中的意思;笑著对太后解释:「我早就说了;鸣王并没有参与此事;太后就是不信。均恩令是本王一人决定的国策;太后不要错怪了鸣王;他可是很无辜呢。」说完;才回头对凤鸣耐心解释;「均恩令是本王一直打算实行的一项新国策;只拟好了初本;还需要进行几次修改;才可以颁布;文稿都放在王宫内。没想到正巧碰上鹿丹借粮;把我们诱骗出都城;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反正最後这份文稿落到了瞳儿手中;并且用它煽动了部分贵族反对本王。」

瞳剑悯摇头道:「大王执掌国事;英明睿智;深得百官拥戴。我真不明白;大王为什麼要拟定这样一份毁灭西雷的王令?要不是瞳儿拿出的文稿上确实是大王的笔迹;我一定会认为这是瞳儿为了自己能长据王位而捏造的谎言。」

太后显然早就对这个均恩令一肚子恼火;插话道:「现在都城内;所有贵族都为这份均恩令而惶恐不安。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仍对大王忠心耿耿;但对於一个置西雷国本於不顾;毫不怜惜地要抛弃他们的大王;又怎能让他们甘心拥戴?」

自从当年太后被凤鸣「搞定」;答应不再逼迫容恬娶妻後;太后和凤鸣的关系明显进入了蜜月期;几乎每次见面;太后都是笑眯眯很慈祥的;像今天这样不满;真是非常少见。眼看情况似乎非常严重;凤鸣也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起来;拼命转著他已经装满了浆糊的脑袋;不得不向容恬再次不耻下问「喂喂;均恩令到底是什麼意恩啊?」

「均恩令的意恩;就是把大王的恩泽;公平地赐予西雷臣民。懂了吗?」

凤鸣一脸恍然大悟;点头道:「懂了。」脸色一变;又立即皱起眉;严肃地问:「那它到底是什麼意恩?」

什麼把大王的恩泽公平赐予臣民?这个回答太广泛了;简直放之四海而皆准嘛。

「这让我来向鸣王解释均悘令里写了些什麼吧。」瞳剑悯整理了一下思路;有条不紊地道:「均恩令第一条;是改变西雷一向选拔官史将领的规矩;把世袭官爵制和贵族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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