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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 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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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中并没有说过自己有指使者,但惊魂未定的嘉庆帝对这点却始终无法释疑。他首先是重奖了“救驾”之人:定亲王绵恩与拉旺多尔济各加十万石年俸、赏御用补褂一件;绵恩之子奕绍为贝勒,拉旺多尔济之子巴颜济尔噶为辅国公,加紫禁城骑马;侍卫丹巴多尔济为贝勒,加三万石年俸;侍卫扎克塔尔世袭三等男;珠尔杭阿、桑吉斯塔尔世袭骑都尉;护军唐起、张庆磊加年俸五千石。奖来奖去,肯救驾的也只有这么小猫三两只,嘉庆帝气不打一处来。既怒且疑之下,他的处罚旨意比奖赏诏下得更有份量:神武门护军统领革职,贞顺门护军副统领革职,京城侍卫副统领革职留任,京城侍卫统领革职发配热河,内务府御膳房总监发配伊犁,领头逃跑的三名护军处斩,其它的军士革退或交该管大臣严惩,同样陪在身边却未能挺身而出的肃亲王永锡交宗人府议处……
再怎样的处罚,也拣不回做皇帝的脸面。嘉庆帝一面严申门禁,一面不得不下诏自责责人,痛心疾首:“然百余袖手旁观者,岂无联之至亲?岂非世受国恩之臣仆乎?见此等事尚如此漠不关心,安望其平日尽心国事耶?……诸臣具有天良,自问于心,能无愧乎!” “陈德之事,视如猘犬,不必穷鞫。所惭惧者,德化未昭,始有此警予之事耳。”男人可以随意入宫,皇帝遇刺却查不出个名堂。这样的事不但对嘉庆帝是个刺激,对后妃们也是莫大的惊吓。只是他们没想到丢人现眼的事陆续有来,虽然严申门禁,虽然频下诏书,皇帝的话仍然等于没说,紫禁城仍然不得平安。
转眼间,陈德案过去了一年半。
嘉庆九年(公元1804)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个叫了友的安徽和尚又再次轻易地闯进了紫禁城。这个和尚于当年正月去普陀山参拜,不知是不是拜完后觉得自己该走运了,他就想要去京城找找皇帝,弄个御封方丈之类的当当。到京后他一直围着皇宫转悠,虽然没找到什么入宫的机会,却也把皇宫的方向路道摸了个大概,了解了守卫的漏洞所在。就在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天凌晨,守候在景山东门外的了友遇到了“良机”,跟在往宫里送食物的队伍后面混进了皇宫。谁知天不作美,可怜的了友还没能找着皇帝的寝宫,就被巡逻的给抓住了。更可怜的是护军们这回虽然亡羊补牢抓住了混进宫的了友,还是被怒火中烧的皇帝给狠罚了一顿。紧接着,就在嘉庆十年(公元1805)二月二十日(离陈德案二周年的纪念日不远)这天,又出了一件怪事。一个叫萨弥文(刘士兴)的中年男人扛着铁枪闯宫。这人倒也神勇,将守卫神武门的护军砍伤了好几个。众护军一齐上场总算将其制服,却又七手八脚打得太猛,萨弥文最后竟伤重身亡,始终也没能弄明白他到底是为啥来的。虽然没查出个底细,总算这回神武门的护军们没有让刺客闯进宫去。自觉拣回了一点脸面的嘉庆帝便打算重奖众护军。本来这倒也不错,可是皇帝在这时犯了一个错误,竟要诸军士详细汇报当时场面。一番唾沫横飞之后,皇帝目瞪口呆地发现,原来护军们负伤的原因并不全是刺客神勇,而是护军们值勤时竟嫌兵器劳累碍事,没有一个随身佩戴了的。暗暗叫苦的嘉庆帝只得将这场论功行赏的报告会草草收摊,不了了之。
嘉庆十六年(公元1811)十二月初十,又一件滑稽透顶的事情发生。就在嘉庆帝的眼皮子底下、就在紫禁城的中心地带——领侍卫内大臣值班的景运门内,居然混进了小偷。这小偷还用市面上极娴熟的手法,将值班内阁中书屈廷镇的海龙皮褂子给割开了一个口子。待得众侍卫闻讯赶到,小偷竟在千万人面前溜了个无影无踪。
从这几件事可以看出,这时候的紫禁城护卫班子只是摆来看看相的,实质已经与清王朝一样,是烂泥糊不上墙了。只不过以上所述的这些事,都只能算是其后发生的另一件大事的铺垫。与这件大事相比,前面这些个事只能算小意思。对嘉庆帝后妃惊吓也不可同日而语。
嘉应十八年(公元1813)秋,嘉庆帝按惯例离开北京城,开始了他木兰秋狩的行程。临走时他只带了几个年轻漂亮的新宠,而入宫多年已有名号的妃嫔大多都留在了紫禁城里,其中也包括了六宫之主钮祜禄氏皇后。可知皇帝是想要好好快活一下的。然而嘉庆帝的秋狩一点也不愉快。首先是天不作美,阴雨连绵不断,围场上溪水暴涨,泥沼遍布。扫兴的嘉庆帝便下令提前回京。就在回京的路上,嘉庆帝接到了直隶总督温承惠的奏章。温总督在奏章中向皇帝报告了一个消息,说天理教徒于九月初七有河南滑县造反。三千余教徒不但攻下了滑县县城,还杀了安司巡检刘斌和知县强克捷。这里所说的“天理教”,是白莲教的一支,也叫荣华会、八卦教等等,与如今日本神道系统的“天理教”可不是一回事,历史与影响也不可同日而语。白莲教起源于南宋高宗时期,创始者是苏州僧人茅子元,此教在民间流传久远,其主脉与支派都多次发起并参与中国历史上多次农民起义。白莲教从乾隆年间就开始频繁起义,而其分支荣华会的首领宋进耀则在嘉庆十三年被抓入狱,教首换了林清,教名也正式改为“真理教”。嘉庆自登基以来就一直在和白莲教真理教搅不清楚,接到直隶总督的奏报后,他虽然心情不佳,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嘉庆皇帝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真理教起义与从前大不一样。此时的真理教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人,教徒行业五花八门,实力不可小觑。
嘉庆十七年正月,真理教主林清就已经开始策划一次大规模的起义。按照原定方案,林清本人率直隶教众攻打北京皇宫杀掉皇帝皇子;助手李文成与冯克善则分别在豫东与鲁西起兵攻打当地官府。三地同时起兵的日子是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五日。由于李文成一支在河南打造兵器不慎走漏风声,李文成被滑县知县强克捷捉住,河南的教众只得提前造反。曹县、定陶等地的白莲教众也闻讯暴动。正当河南打成一片,嘉庆皇帝正在半路上着急上火的时候,北京城里的林清又按原计划时间起兵了。这就是紫禁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癸酉之变”。
九月十四日这天,林清派约二百名教徒,装扮成商贩模样进入北京城。十五日中午,众人在太监刘得财、刘金、张泰、高广幅等人的接应下,由东华门及西华门两个方向攻入紫禁城。在一番混乱之后,大约有四五十名真理教徒直入隆宗门,甚至直达养心殿。然而嘉庆帝不在宫中,起义者未能顺利完成杀死皇帝的计划。尽管如此,他们离后妃所居的宫室也已经很近了。
有人攻进皇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妃们耳中,喊叫和打杀声原已足够惊得这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们面无人色了,另一个消息更吓得她们瑟瑟发抖——把守午门的将领策凌,竟在闻听天理教攻入的消息之后,身先士卒地带队逃跑了。幸好钮祜禄氏皇后的脑子没有完全吓糊涂,她派人找来了正在上书房读书的皇子皇孙们。首先做出反应的是皇次子绵宁(喜塔腊皇后之子,后来的道光皇帝)。总算他还没有被吓湖涂,总算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闻风而逃。不但自己带着鸟枪在养心殿前守卫,还指挥随后赶来的各路官兵与天理教众展开战斗。混战进行到傍晚时分,在健锐营、火器营一千多名装备精良的官兵齐心协力的围攻下,真理教众终于抵挡不住,攻东华门的一路四十余人撤回了黄村宋家庄,进入皇城的几十人则被全歼于武英殿一带。林清本人也在两天后被捕。真理教攻打皇宫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回京路上的嘉庆帝耳里。皇帝在目瞪口呆之余,也不禁为儿子的英勇折服。当即下令封绵宁为“智亲王”,加给岁俸一万二千两,他当时使用的那支鸟枪也起名“威烈”。
回京之后,嘉庆帝对真理教攻打皇宫之事进行了详细调查,才发现策凌带兵逃跑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糟糕的是:给林清提供皇宫私密的竟是皇帝的近臣太监,更糟糕的是:林清的计划早已有知情人告发,而这样的消息竟被王公大臣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直拖到事发之后。林清身边有个叫祝现的教徒,他的族兄祝海庆是豫王府的差役,早已经将林清攻打皇城的所有路线时间都弄得明明白白。然而当祝海庆在初九日向豫王告密的时候,豫王竟回答:“还差着好几天呢,急什么,等皇帝回来再说。”卢沟桥巡检也在事发前发现了辖区内情形与平日不同,与宛平县令一起向步军统领吉纶报告,要求捉拿林清。谁知吉纶竟大怒,认为这是存心给太平盛世抹黑,将县令臭骂了一顿。
事实摆在眼前。痛心疾首的嘉庆帝也只能发道诏书,自责“汉唐宋明未有之变”竟发生在如今大清朝,“较之明梃击一案,何啻倍蓰!”然而,无论嘉庆帝怎么嘉奖儿子,怎么下诏痛责,都无法掩盖官吏因循、军纪涣散的实情,无法掩盖大清王朝江河日下的颓丧之势。
四、谁是继承人
“癸酉之变”的发生,非常清楚地表明:清王朝自乾隆晚期就开始显露端倪的败落之象一直都在无可挽回地发展,而嘉庆帝也不是一个能够挽回颓势的人材。他虽然一直想要做大清王朝的“中兴”之主,并且确实勤政,然而他的才干和运气都差了那么些,就连当一个守成之君都不够格。不过嘉庆帝的身体一直很好,他自己也颇以此为傲。虽然称帝已经二十多年,但想到父亲的高寿,他对自己的未来还满是希望,认为总有峰回路转,真正干出一番事业的时间和机会。嘉庆二十五年七月十八日,嘉庆皇帝就带着这样满满的自信,再一次离开北京城,踏上了秋狩之路。然而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留在宫中的钮祜禄皇后、随行或不随行的官员皇族,谁都没有想到,皇帝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大约是鞍马劳顿加水土气候变化,七月二十三日这天,旅途中的嘉庆帝感觉有些轻微中暑,但他并没有在意。第二天早晨果然精神大有好转。嘉庆帝一高兴,还在旅途的最后一段下了轿,策马驰骋广仁岭,赢得了近臣亲信们一片叫好声。花甲之年本就不愿服老的嘉庆帝于是兴头更足,到达热河后也未立即休息,更没有派人代表,而是亲自连着去了城隍庙和永佑寺拈香行礼。一通热闹忙乱之后,嘉庆帝终于在七月二十四日晚入住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虽然是避暑山庄,但是这几天的承德气候并不凉爽,空气异常沉闷。这对于小病未愈就过度劳累兴奋的嘉庆帝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就在当天晚上,嘉庆帝突然全身发冷胸闷,虽经医治调理,二十五日上午他已经无法自己起身了,拖到傍晚更是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最后,夜幕降临了。沉闷的天气也终于等到了最后的爆发。一场大雷雨降临了承德。七月二十五日夜晚,就在电闪雷鸣和众人惊恐的表情中,六十一岁的嘉庆帝离开了人世。医案说他是中暑而死,野史说他是给雷电击死。无论如何,嘉庆时代结束了。
正当众人为皇帝猝然弃世惊慌失措之际,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惊慌: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老皇帝没有任何交代!于是,众人唯一的指望,全落在了“鐍匣”里的传位诏书上。鐍匣传位诏,是雍正皇帝吸取自己兄弟为储位相争相残的教训而发明的创举。此后乾隆帝也遵循了这一原则。按照雍正帝和乾隆帝的做法,传位诏书放在一个密封的匣内,此匣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的后头。军机大臣们都知道,嘉庆皇帝早就照着父祖的方式写下了传位诏书。只是他没有把鐍匣放置在正大光明匾后。这倒不是说他不想放在那里,而是由于宫中二十几年来小偷刺客造反火灾风波不断,他压根就对挂那块匾的院子的安全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宁可把匣子走到哪带到哪。然而问题是:皇帝带来山庄的行李千件万件,谁也不知道嘉庆帝把那个匣子、把那份传位诏书放在了哪里!
皇子龙孙和王公重臣们就在嘉庆帝的尸身旁边闹了起来。内务府大臣禧恩首先站了出来,认为国不可一日无主,当此非常时期,应该尽快立定新君。他随后提议,皇次子绵宁不但年长,还是嘉庆帝的元配皇后所生,在几个皇子中更是最出色的,理应由他继承皇位。此言一出,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而反对者不是别人,正是军机大臣戴均元、托津。他们认为这做法有违祖制,只怕会惹出乱子。僵持不下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有人又想出了一个圆滑的法子:一面在山庄中寻找,一面派人向远在北京城的嘉庆帝皇后钮祜禄氏报信,看她的主张。主意一出,立即得到了响应。就在当天深夜,钮祜禄皇后的亲哥哥、内务府大臣和士泰带着两名首领太监启程,连夜赶回北京皇宫。
嘉庆帝死时,他的儿子还有四个:最大的是元配喜塔腊皇后所生的皇次子绵宁,最小的是如皇贵妃所生的皇五子绵愉,除此之外就是钮祜禄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二十五岁的皇三子惇郡王绵恺,一个是十五岁的皇四子瑞亲王绵忻。现在,皇位究竟传给谁,选择权摆在了钮祜禄皇后的面前。钮祜禄皇后怎么也不会想到,哥哥给自己带来的竟是丈夫的噩耗,更没有想到由于皇宫多年来安全屡出意外,竟使得传位诏书不知去向,使这样一个关系大清王朝传承的微妙选择摆在了自己面前。
当然,这也是她的一次机遇。一切就看她的决定了。决定很快就做了出来。钮祜禄皇后的选择,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丈夫与元配妻子所生的绵宁。随后,钮祜禄氏第一次以皇太后身份发布了一道懿旨。这道旨意迅速于七月二十七日送至承德,送到了皇次子绵宁的手里:“大行皇帝龙驭上宾,皇次子智亲王仁孝聪睿,英武端醇,见随行在,自当上膺付讬,抚驭黎元。但恐仓卒之中,大行皇帝未及明谕,而皇次子秉性谦冲,予所深知。为降谕旨,传谕留京王大臣,驰寄皇次子,即正尊位。”事实证明,钮祜禄太后的这一项选择,不但理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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