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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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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宝贵加重了语气说:“笑谈人呢;让我静一会儿;天亮还早;想出法子我就把美国人弄走。”
王广茂性子好动;见不得对面人站着晃;有人晃;就想开腔;他要不说话;除非是有病了。他刚才的话;是想撩马宝贵的话头;想挖苦马宝贵几句;挖苦他被日本人耍了;现在;话头切断了;他张了几下嘴;马宝贵不让他说;自己又憋不住;忍不住叫了一句:
“憋死人了;眼看就被你维持给憋死了!”
四下是悄无声息;远处偶然有一两声蛙鸣;因为打仗;马村的狗早都被打死;开始是八路要打狗;后来是日本人要打狗;都怕夜静进村引起狗声。这个黑夜;静得如棉花套子闷着似的;不如自己回家睡觉;王广茂抬拳头在胸口捣了一下;“你想好没?你这是要让我遭大罪。”
马宝贵耐心地说:“得有良心;得仗义;日本人逮着他;还不剥两层皮!”
王广茂说:“总比剥我的皮少疼!”
马宝贵不说话了;他知道王广茂不是个牢靠人;说话不思想;没有头脑。想着明天;这事情就怕坏在他身上;不如要他离开马村;才不坏事;明天的事自己挑起来大包大揽;才能免去道格拉斯受难。把王广茂弄到哪里去?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去处;这张嘴走到哪是说到哪。突然想到;这人容易坏事;不如灭了他!他弯腰摸了摸腿脚上插着的刀子;身上热了;有汗冒出来;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琢磨着怎么下手;还得没有声响。
王广茂“哎呀哎呀”着;就算是不说话;这样哼着;心里畅快。
马宝贵觉得真要下了手;一双娃娃;月月;咋交代?身上越发燥热;他站起来;又没法下话;摸了地上一个圆蛋蛋放进嘴里;下意识嚼了一下;是一粒羊屎蛋;于是冲着黑暗吐出去;唾沫星子打在了王广茂脸上;王广茂抹了一下说:“埋汰人呢;有事商量着办;指不定我的脑袋比你活泛。”
马宝贵回转头;看着眼前来回走动的黑影;“你恨不恨日本人?”
王广茂想;这话还用问!不是打仗;美国兵能毁自己的玉茭?不打仗;他鸡呀猪呀的都喂上了;双生娃还能吃不上奶?!晚夕在涝池前他看到马宝贵的驴驹子;就想自己的黑驴。月月的陪嫁有一头驴驹子;黑毛;四条蹄是白色;走起来一蹦一蹦;是个没有心肝的家伙。养大了;眼看它成了自家劳力;被日本人抢走了;用它去驮战场上的死人;一驴驮两个死鬼子。他在草坊镇看见过自己家的黑驴;打他眼前走过;他招呼着黑驴;它不跟他走;四条白蹄儿错落有致;“哒哒哒”敲过他身前;日本人的马夫牵了它往张庄走;头也不回;看见他;只是打了个响鼻;甩几甩尾巴;他看见自家的黑驴掉了两颗泪水;对着远去的驴屁股;他手里拿着刚卖的两个热包子;喊着:
“驴;我日你娘;驴;我日你娘!”
他一边恶气地揪了包子往嘴里送;包子吃得不知是啥滋味;哽了满喉咙咽不下;游荡着回到马村;想起来包子是给月月买的;她害喜呢;想吃包子解馋;自己反倒一路不知道啥滋味;嚼生猪油般吃了包子。能不恨日本人?是恨死这小鬼子了!
马宝贵说:“他们占了咱的地盘张扬;像自己地盘一样;给你个胆;能不能明天不说话?”
王广茂说:“怕尸求他;为啥不说话!我骂他;我骂他;祖宗八辈子;辈辈生了娃没屁眼!”
马宝贵泄气地看着对面的黑;看得没意思;走出窑;环顾周围;他害怕自己的婆娘找来。雨不下了;一股朦胧的潮气袭过来;沁着他的脸颊;沁着他的心田。他想起当初有个人;也在这般天气;在这废窑里说;“……到了这样一个关头;每个人都有责任;担当这责任;把日本人赶走;赶回他老家!”
他准确认识到;自己不能给日本人卖命;不能叫“皇军”。
马宝贵说:“美国人从很远地方驾飞机和日本人干;人家是人;咱不能做不是人的事;落在咱地盘上了;咱就是舍了命;也得救人家。我和你说多少遍;要你明天在日本人面前少张口;你就是不能;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你不说话;不少啥;不缺啥;话多了;就有事找你。”马宝贵说:“明天我要是救不下人家;我还活什么人!你只要吊着脸;谁都不搭腔;就好办;一句话出闪失;麻烦大了;就算我求你;要不是你生了双生娃;都想灭了你;要你以后说不成话!”
王广茂有些灵醒了;觉得马宝贵真要是下手;自己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他想就着夜色跑;也跑不出马村;毕竟人家是日本人的红人;地头蛇;他日后使坏;有的是手段。他看着对面的黑说:“不说还不行?我嘴从现在起就缝上;用豆面糊了;狗皮膏药贴了;我的脑袋;明天就是石头;是铁!”接下来小声嘀咕;“仗日本人是你干大呢;就敢干了我?!”
窑洞里;是掺了水抹出的锅底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大静之夜;天鸣地籁;马宝贵看到对面的黑;感觉到周围一切都不可知;也许面前是个人;一堵墙;也许是遥远的空旷;他在想象明天的事情时;感到眼前这个人还是让他不放心。
“好马在腿上;好汉在嘴上。做个人情;你以后见了人;脸上都好看。”
王广茂说:“我知道了;我不说话;大不了日本人踢我两脚;我皮实;养两天准好!”
马宝贵拉了王广茂的手往窑外走;王广茂不说话;不说话又觉得不对劲;还是说了:“别是现在就想解决我?”
地上的土疙瘩、石头块绊了几绊子;王广茂也不觉得脚高脚低;心里收得紧。
马宝贵说:“我要你回窑等着;我支走婆娘;就把道格拉斯弄到我屋里来;你怕啥?要弄你早弄了!”
六
马宝贵摸黑往自己屋里走;一路上想着王广茂;到门口;没防备婆娘在门墩上伸出一条腿;一个拌子把马宝贵拌了个狗啃屎。马宝贵爬起来抓了婆娘的手想要掴她耳光;突然;心跳得快了起来;把抬起来的手放下了;想到明天的事情;明天他生死未卜;这光景;以后就留下婆娘和闺女俩人过了;由不得他肤颤筋酥;生出了不可言语的内疚和心酸;他松开了手;站起来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婆娘;干咳了一声;卸下打人的架势;他从火台上摸起一根麻秆点了;看到婆娘脊梁上布了一层土;他扭转身抬起手打了两下;土是湿土;打不下来;却看见婆娘紧闭眼睛一副挨打的样子;马宝贵突然觉得;他这几年里;确实把婆娘吓怕了;他捏了嗓音说:“不打你;猫不和狗缠;男不和女斗;看把你吓得什么似的。”
婆娘跟在他的屁股后;脸上挂着泪;出气急促;油灯下一副饱经沧桑疲惫不堪的神情;马宝贵走着挪着;心软了:“娃他娘;是不是你心里也苦;是不是?”
婆娘的声音哽咽了:“嗯!”
马宝贵说:“知道你心里苦。”
婆娘说:“苦;喝了黄连汤一样!”
马宝贵想了想;想不出说啥安慰话;不说又尴尬着;嘻地笑笑;算是了结。
婆娘说:“你还笑!跟着你;我跟着你就没影了;你老是欺哄我。以前你还是人;咋当了维持;就变呢?你是丧了良心;仗着日本人做下作事。”
马宝贵觉得自己确实是多余人;也觉得;婆娘是多余人;摇头苦笑;直戳戳地盯了婆娘看;麻秆的亮;灭了;他感到自己的婆娘和她身后的夜色;是那么破旧破败;了无生机;婆娘的脸是黑的;身后的泥墙是黑的;拉长了距离;院子里的洋槐是黑的;长满青草的山峁是黑的;马村是黑的;眼前的一切、所有;黑得彻底;黑得焦枯;黑得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黑得像黄连汤那样苦!他想不清楚战争为什么落脚在这里;皇天后土;战争的黄尘遮没了一切!马宝贵看着自己的婆娘;自从娶了她;他从没敢想过别人家的婆娘;只是当了双料人物;他不得已才做了个假象出来;不然他没有多少行动自由。他不想让她整天跟了自己担惊受怕。前些日子;因为出门办事儿;发现婆娘相跟着;他只能绕道儿拐进了村上一户人家;看那户人家的婆娘正在院子里搬晒南瓜;他走过去;在婆娘的屁股上顺手摸了一把;那婆娘闪了一下腰;大声喊了一下:“你手烂了?”马宝贵说:“不是手烂了;是中间痒了。”一边说一边往人家屋里走;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婆娘一定小跑着往娘家哥哥那里求救;趁这空当;他才脱了身走开了。马村的男人都知道马宝贵变了;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有婆娘们在一起说闲话;说到他时;都说他是“嘴疯腰不疯”。他不让婆娘知道自己在干别的事情;因为婆娘是马村的闺女;当地的大户;上有哥下有弟;不像他自己单枪独马;要是自己出事儿了;她娘家人担当不起;爽利弄得她干脆啥事也不清楚;哪怕她能恨上自己;也算是万一他哪天走了;婆娘思想起他来有个缓解的由头。
马宝贵走近婆娘;一把拽她过来;被雨濡湿的衣裳;裹着婆娘的身体瑟瑟发抖。马宝贵搬着她的脸;有些朦胧地对她说:“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让我挨挨你吧;好些日子没有挨挨了。”
婆娘看着炕上的闺女;不知所措;她的汉子以往不这样;一旦搅了他的好事;给他使个脸儿;他总是抬手一个巴掌先掴过来。婆娘被他弄得脸红了;扭头看着别处说:“闺女大了;懂事儿了。”
马宝贵松了手。他是真想挨挨她;就因为闺女大了;他有好久没有挨过这个女人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你不要嫉恨我;我忙着;是因为明天日本人要进村;你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情;现在;你就叫醒闺女都往你哥哥家去。唉;你跟了我;我是你男人;你该信得过我;自从马村开始打仗到现如今;光听说日本鬼子要扰乱;到底还没有来过;你去告诉你哥;要他通知马村的婆娘和闺女们;都躲一躲;小心没大错。”
马宝贵的话弄得婆娘更是一头雾水;想不出日本人来搜村为了啥?男人的话是话;她得听。马宝贵坐到炕沿上拉了婆娘的手;“你把咱家的存粮小米都取出来;不要心眼小得和麦芒一样;我给倪月月送小米;人家添了两张口;我这个维持会长;要维持马村平安;你不帮衬她;她那汉们王广茂饿急了;就偷马村人地里的粮食;这年成、年景;人呐;防得了人;防不得心;他要暗地里下手;马村就乱了。村帮村;邻帮邻;王广茂是啥人;还不清楚?狗急了都跳墙;他急了啥不偷!咱帮衬一把;落个人情;秋粮下来;他得还。”
婆娘不说话;男人是一家之主;心里虽有许多不快;只要是马宝贵说下的话;怨归怨;恨归恨;一千一万个不痛快;自己男人的话是圣旨。她摸黑上楼;翻倒存着的小米;扛下来递给马宝贵;婆娘说:“别叫马村人笑话;你做的事;拴住牲口嘴;拴不住人嘴;你言是言非;叫人家笑话了;过日月;没脸。”
马宝贵提起粮食口袋;让婆娘快叫醒闺女出门。婆娘突然觉得;自家的汉们好久没要自己的身子了;既然他说想挨挨;黑了灯就让他挨挨自己吧;扭捏着;伸过手拉他裤腰带;马宝贵没明白似的;弯下腰;甩起小米布袋要走;婆娘在身后急喊一句:“下着雨;就那样当紧;五更等不得天明了?”
马宝贵说:“等不得天明;等天明;小鬼子就进村了。”
婆娘在他身后;小心小胆跺一下脚;马宝贵没扭头;婆娘紧着提一口气;想再喊一声;见炕上的闺女翻了身;想着天亮的事;她不敢消停;把那口气咽下来;压在了肚里。叫醒了闺女小青;拾掇好屋子;一路摸黑走过村街;马村静悄悄的;走着;心里有几分不平;过了村街;想着自己的汉们是真变心变性了;当着闺女的面不好发作;仔细辨认着脚下的路;雨水把路上的浮土湿透了;三寸金莲不把活;紧拉着闺女的手说了一句:“你爹的良心烂得和稀泥一般呢;大下雨天都不知道把你抱了送到舅舅家;做了维持;就谗人了;不害人家笑话!”
马宝贵背了粮食往王广茂窑洞走;他想趁黎明时分;赶快把道格拉斯弄到他家楼上;外国人听不懂话;要耽搁些时辰。他轻了手脚走近小西窑的窗户下;里面有呼噜声细微传出;马宝贵觉得;外国人和中国人打呼噜一样;转身到王广茂窑窗下;弹了弹窗框;让王广茂开门。王广茂支开门缝;见马宝贵肩上的口袋;返身点了灯;用力拉大了门让他进来。月月还在炕上躺着;虽在捂月子;两个娃要吃奶;身上扣门敞开着;破被搭在肩上;睡眼惺忪抬起半个身;看来人;不觉自己光着的胸脯;两个奶穗穗像出壳的鸡娃子一样露了出来;灯苗的黄光儿射着两个奶穗穗;温暖又逼人;马宝贵想:这奶穗儿憋得像两只母鹅屁股一样;道格拉斯早饭有喝的了。炕背墙上的油灯把一窑洞黑推开了;马宝贵贴着窑背墙站下;喘着气说;要快;现在就把小西窑的人弄走。
没等王广茂抬脚走;月月说话了。“就住我的窑;上门是客;不能遇了事就把人家往外赶。怕小鬼子盘查;我把他藏在窑掌处的偏洞里;原先那里放粮食;现在空着;有几口空缸闲置在里面。他藏进去;等鬼子走了;再出来;一般人看不出那里有洞;内里有俩仨人空当;我把立柜搬过去挡住洞口就行;要是你俩有事情不在;我也能照顾他。救人救到底;落人情不落话把把;不能说半路;就要人家走了人。”
马宝贵看王广茂;王广茂胡乱摇了一下头;装没有听懂;摆出一副看天空的德行。马宝贵要王广茂表态。王广茂嘴像被糊上了;不说什么话。马宝贵说;“为啥好好就不说话了?”
王广茂说:“洞里有耗子窝;人家会寒碜咱;雨怕是要下大了;马维持的楼棚棚干燥。”
月月放下娃娃;从墙上取了油灯;让马宝贵跟了她往窑掌走。王广茂见自己扯风扯雨;说话不顶屁用;甩几下胳臂跟着;憋不住说:“费神费力;折腾一黑;临了住我这里;啥实惠也没有落下。”
月月弯腰钻进偏窑;举着灯四下里看;“外头人不摸底;还以为你本事有多大;看你待客那做派;枉长了脸上二两肉。”
王广茂话在腔子里长出来;人家的都是话;自己的话走人家耳朵前就结了老茧;“我是土疙瘩插屁股往里迷;我的话算个屁行不行!”
他们叫醒道格拉斯;收拾他的东西;让他往窑洞走;道格拉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是接他的人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怀里抱着枪;一脸的疑问?马宝贵没办法解释;只是不停比划着要他走;要他跟了王广茂走。
出了门看看天;天色压抑;如他在异国的心情。
道格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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