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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3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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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手端茶杯在阳台闲坐,回房时模糊看见墙边放着一担土箕,还有一把锄头,似乎是几分钟前他收工回来刚刚撂在那里的。 
  每当此时,他总能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马瑞云曾拉着孙宇立到医院找医生。医生看了病开了药,吃下后并没见多大效果,该做的梦仍然在做,找不到的熟人仍然找不到。马瑞云又寻访到一位有名的退休老中医,老中医开了些药,吃下后似乎同样没多大效果。第二次找老中医,老中医给开了些电视广告里常提到的某种中成药,说先吃着试试,有用再过来。老中医的口气让孙宇立失望,先吃着试试,你自己都没把握,为什么让我试试。看看药单上的说明,讲能滋阴补阳,专治什么头晕耳鸣、腰膝酸软、遗精盗汗之类,这更有点不对头。孙宇立疑惑着问老中医,说我顶多只是做做那些梦,至于头晕耳鸣、腰膝酸软、遗精盗汗倒从没有出现过。老中医微微一笑,用手到他衣袖上拍拍,说,症状不同,道理一样,道理一样。孙宇立把药开回来了,却丢到一边从没服用过一次。什么道理一样,整个一个江湖骗子。后来经过另一熟人介绍,马瑞云又找到一位所谓的心理医生,医生一通胡说八道,同样不起半点作用。再后来呢,马瑞云还偷偷带他会见过一个身份甚为奇特也甚为神秘的人物。这其实是个年轻人,三十不到的年纪吧,瘦长的个子,青白脸皮,讲话时女声女气,手指伸出来通体透明,就似几根雪白细长的蜡烛。听了孙宇立的叙述,年轻人一句话不说,只伸出几根蜡烛中的一根,在桌面上写了个大大的字:回。 
  “回,”孙宇立和马瑞云一齐问,“往哪儿回?” 
  “该往哪儿回就往哪儿回。”年轻人不动声色。 
  孙宇立和马瑞云面面相觑,然后吞吞吐吐问年轻人,说小先生能不能给说明白点,我们到底该回哪里? 
  年轻人摇头,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偏过头招呼另外的客人。孙宇立和马瑞云疑疑惑惑站过一会儿,交了钱准备离去,年轻人却从后面丢过来一句话。年轻人说,梦里不是已给你指得分明么,梦让你回哪里,你就回哪里。 
  “那么,回歌珊,”孙宇立和马瑞云问,“回红星,回牌上?” 
  孙宇立和马瑞云若有所悟,紧接着恍然大悟。梦见哪里就回哪里,回歌珊,回牌上,这话有几分道理,他们以前怎就不能想到呢? 
  由于职务上的关系,或出差,或开会,或到下面检查业务,孙宇立其实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到歌珊一走,到红星到牌上一走。每次机会来到,他也有过真心的激动。他甚至已做好充分准备,准备回。可越往下来,他的信心和兴趣便眼看着在慢慢动摇。不知为什么,每想到回,回歌珊回牌上,他就感到隐隐的不安,隐隐的心烦,最后终至找出种种理由,把机会一一推掉。孙宇立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似乎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难处。他实在不愿让自己直接面对回歌珊这件事,他有些害怕考虑这件事。具体说他有些害怕回到歌珊。“宇立,千万别忘了,”记得那年从歌珊离开的时候,孙宇立的父亲孙凯先也曾把儿子叫应了,郑重其事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这次走了,走了就要好好走,以后再不回这地方一步。我这辈子是连想也不愿再想到这里的,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再想到这里。” 
  这大约就是一种誓言吧。是他们全家的誓言,走出了,再不要回来一步,连想也别再想到它。 
  因此眼下的歌珊之行,还真是孙宇立自十几岁离开歌珊之后的首次返回。 
   
  三 
   
  在一家乡镇工厂的围墙边,中巴车颠簸一下脱离柏油路面,驶进一条坑坑洼洼的狭窄小巷。北林略显不安地挪挪身子,以为这是司机临时到镇上什么地方办点私事,总盼着车子能早点掉头。可车子三转两转,再不见掉头,才知路就是这路了。他看看身边的孙宇立,孙宇立双手捧定一只金属保温杯,自始至终静静对窗而坐,面目有点专注,更有点散淡。春日的阳光随意掉转着方向,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从各个侧面照过来。路边有树,有房,有小小的土山,有几块水泥预制板架起的那种简易石桥,当然更有大片大片麦田、油菜田,稍远点的地方还可以看到一些活动着的农人背影。有那么一会儿路面越来越窄,眼看走到尽头,要陷在麦棵之间出不来了,随着身下又一个颠簸,车子猛然爬上一处结实的高坡,眼界也随之开阔起来。 
  “你看这里。”孙宇立点点北林的手臂,然后点点窗外。 
  窗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仍然是那种麦田、菜田、土路,路边零零落落散布着头年遗下的一些黑黑棉秆堆。 
  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孙宇立眼中,所有这些麦田、菜田、土路及棉秆堆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麦田、菜田、土路和棉秆堆,这里很有可能发生过许多不同寻常的故事。此刻北林就想起一个故事。那当然是孙宇立亲口讲过的故事,应该就发生在来歌珊的这条路途之中。说那年孙宇立一家从江州下来,地方上开头还不甚了解具体情况,生产大队几位领导一合计,专门派出一辆手扶拖拉机到县城给他们接行李。路途崎岖而遥远,回程时天色已晚,加上下雨,拖拉机陷在泥路中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最后干脆一个倾侧,将一家老小连同满车的木箱木柜、瓶瓶罐罐,齐掀在路边的水沟里。北林有些恍然大悟,他小心着问孙宇立: 
  “你是说,当年给你们家装东西的车子,就在这一带翻倒的?” 
  “给我们家装东西的车子?”孙宇立不懂。 
  “是那种手扶拖拉机吧,”北林更正道,“不对吗?” 
  中巴车在一幢白墙黑瓦的古旧房屋前停住,灰尘自后朝前迅速弥漫开来。几位乡下妇女挑着担子你推我拥,手忙脚乱向车上挤,结果一齐拥塞在车门边不能动弹。孙宇立弓起身,将车窗关上,过一会儿又弓起身拉开。 
  北林以为孙宇立会再给他讲讲那年翻车的具体经过,讲讲让他朝窗外看,到底该看点什么。可等中巴车开动后,孙宇立却重新掉过脑袋对窗而坐,双手捧定金属保温杯,面呈专注状散淡状,似乎早把翻车的故事忘了,也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忘了。于是北林不由有些疑惑,他想也许孙宇立根本就没讲过什么翻车的故事,是自己的记忆出现错误,把别的地方别的人一些不相干的遭遇拉扯到了孙家头上吧。 
  当然,这里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是孙宇立不愿意说。此时此刻孙宇立根本没工夫说,没心思说。故地重游,孙宇立肯定正独自思考着某种更重要的问题,体验着某种复杂而又难言的感受。 
  昨夜接到马瑞云的电话,时间已经很晚了。北林同孙宇立熟,同马瑞云当然同样熟,讲起来孙宇立头一次和马瑞云见面,还是北林陪同的。但马瑞云主动给北林打电话,以前似乎还真未有过,何况又在这么晚的时间。北林正自奇怪,谁知今天早上他又一次接到马瑞云的电话。两次电话的意思都差不多。马瑞云说这次去歌珊,她原本也想跟着下去玩玩的,但单位上实在太忙,抽不开身,再说孙宇立也不让。孙宇立说这又不是游什么名山大川,只不过两个老朋友随便下去走走,身后跟那么多人干什么。孙宇立宁愿和北林结伴,似乎那样更舒适惬意,更自由自在。从马瑞云的口气中可听出,孙宇立对北林是很看重的,对他和北林之间的友情也是很珍惜的。孙宇立对北林甚至比对她马瑞云更看得重。有一会儿北林感觉,马瑞云讲这番话,其用意似在表达对孙宇立不带她去歌珊的不满,或对能得到孙宇立如此看重的北林的妒意。后来再听听又不像。马瑞云只让他到歌珊后多照顾一点孙宇立,事事处处多加小心。照顾孙宇立什么?北林险些没问出声,小心又小心什么?北林想,这又不是个婴孩,有什么好照顾好小心的。孙宇立是领导,对歌珊又熟,要说照顾,只应该让他照顾我才对。这些北林当然都不好说。今天早上的电话马瑞云讲得比较详细些。今天早上的电话显然是在得知孙宇立决定不坐单位的车子,而到长途汽车站改乘班车后打来的。马瑞云说到了孙宇立近些日子心情有点不好,身体也不很舒服,喜欢做梦等等。此时此刻再看看靠窗而坐,神情漠然的孙宇立,北林不由又一次心生疑虑,他实在想不起孙宇立会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孙宇立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不起睡觉时做做梦,能够算什么毛病,听电话里马瑞云吞吞吐吐的口气,似乎还真有说不出的隐私一般。于是北林又想到,这次来歌珊,孙宇立不一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为着玩玩,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得办吧。 
  北林无法否认,实事求是地说这次来歌珊,自己也并非如表面所说的那样只为着陪陪孙宇立。北林并非全然是被动的,无奈的,不得不服从的。北林也有自己主动的一面,因为北林可能也有自己要紧的事得办。北林的事讲起来或许比孙宇立的事还来得重要:他想利用这次到歌珊的几天时间,跟孙宇立好好谈一下张海琴的工作调动问题。 
  有一点北林十分清楚,这次到歌珊,的的确确只有他和孙宇立两个人。在歌珊的几天中,他和孙宇立的关系绝不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他们更是老同学老同事老朋友的关系。正如孙宇立所说,这次到歌珊,纯属他个人的私事,是散散心,放放松,是精神上的调剂,是劳累后的休息。这个时候他邀请北林做伴,便明明白白表示着这样一个意思,表示在他与北林之间只存在私人关系、同学关系,而不是什么公务上的关系。马瑞云不是也说过吗,在孙宇立眼中北林的地位甚至比她还重要。孙宇立宁愿邀北林同行,也不让自己的妻子同行,这点当然会令人感到奇怪,令人难以理解。怪不得马瑞云有意见了,搁在任何一个人只怕都会不舒服的。 
  对孙宇立的为人北林当然比较了解,假如能排除掉附着在其身上的某种官员色彩,作为一个老同学老朋友,作为一个单纯的人、普通的人,孙宇立其实还是极其随和极其天真也极其风趣有味的。孙宇立喜欢笑,喜欢跟人开玩笑。私下的场合孙宇立还喜欢讲些男女两性之间的荤话。孙宇立一旦说起来笑起来,往往就很放肆,有时将口水都长长地拖到下巴上来。完全可以设想,当这样一对老同学老朋友结伴远行,到一个偏僻乡村故地重游,相互亲密无间,赤诚相待,又有什么话不可以说,什么要求不可以随口提出呢?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北林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不由自主便有些紧张起来。其实对张海琴调动之事,北林早已不抱任何指望了。孙宇立不可能出面给他们帮忙,这是一个方面;事情本身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这是另一个方面。不过现在既然有一个机会主动送上门,他如果不趁机紧紧抓住,那么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他会一辈子看不起自己。从另一方面说,北林这么设想着,假如无意间的一次歌珊之行,他轻轻巧巧把久办不成的事给办成了,解决了,那将是个多大的收获,到时讲给张海琴听,又将是一个多么意外的惊喜。张海琴不是极力反对他陪孙宇立去歌珊吗,张海琴不是一直说他懦弱无用吗,到那时她会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无用。 
  坐在颠三倒四缓缓行驶的乡间公共汽车上,北林再一次认真考量起这样一个问题:在某一段很长时期内,孙宇立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那样一种敌视心理?这种心理到底来源于哪里,又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来的? 
  人心深不可测,北林不是小孩,尤其不是天真未凿的稚子,对此当然已有了足够的认识,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无须讳言,在他和孙宇立之间,有一段时间关系的确有点紧张,有点微妙。孙宇立在内心深处曾一度把他当做了一个对手,一个路途上的障碍,甚至一个敌人,而在北林的内心深处,也曾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对手,一个敌人。如此看来,孙宇立在以后的日子里对北林所怀有的那份戒心,那种笼罩在心灵上的阴影,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不过所有这些毕竟早已成为过去,两个人之间的高低胜负早见分晓,并且随着时日的逝去,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两个人早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两个人简直已相隔十万八千里,这点孙宇立内心里应该十分明白,否则他也不可能习惯在北林面前摆出副对人爱理不理的狗不吃屎模样。北林想他现在最该做的便是进一步强化孙宇立这方面的印象,让孙宇立认为他真有多么无能,多么无用。他在孙宇立面前早已甘拜下风,并且心服口服。一句话,北林必须尽快打消孙宇立对他所抱有的全部戒心。 
  汽车翻过一道山口,又翻过一道山口。这里地势已然很高,沿着疏疏朗朗的竹林及房舍看出去,右下方的田野上斜斜地横过一道沟渠,渠水反射着晶亮的阳光。渠坝上,一辆农用车以很快的速度噼噼啪啪驶过来,要同这边的公路会合。农用车司机是一位年轻小伙子,双脚踮起,全身用力,搬一只巨碾那样将方向盘紧紧搂在怀里。 
  “河上。” 
  “河上。” 
  不久前上车的那群妇女用一种很偏僻的方言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孙宇立似受到提醒,再一次起身将已经打开的车窗打开一些,拼命向四外张望。北林好奇,也站起身跟着孙宇立向外张望。除了山口、沟渠、房舍及竹林,北林当然什么也没看到。北林坐下,孙宇立也坐下了,继续手捧保温杯,一动不动对窗而坐。北林一点也不知道孙宇立刚才又看到了什么,不知道是什么引得他那么激动。这一刻北林又想起了一个故事。北林想起了很多故事,都是有关孙宇立及孙宇立一家的,也都是孙宇立亲口讲出的。 
  一个人的记忆存在某种误差是可能的,但有关孙家在歌珊下放的那段经历,北林实在听到得太多,怎么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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