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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谟谣(出书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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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笑应:“成,就走这条。”
到凉州时,天已全黑,随意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投宿,我对吃住要求都很低,唯独要客栈给我准备热水和大桶以便沐浴。
在长安城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三天的路已经让我觉得自己满身尘垢,难以忍受。
换过两桶水后,才开始真正享受热气缭绕中的惬意。长安城外多温泉,以后是没有温泉可以泡了,青园的那眼温泉不许再想,不许再想,要把长安城的一切都忘掉。
感觉一阵冷风吹进来,我隔着屏风,只看到门开了一线,“哑妹,叫你阿大不用再烧热水,那里还有一桶没有用呢!”
门又无声地关上,我拿起搁在一旁的白绢金珠,飞掷出去钩拿屏风一侧的热水桶。金珠掷出去后,却怎么也拽不回,我心里有些纳闷,挂在什么东西上了?可明明记得让哑妹把木桶搁在屏风角处,方便我提拿,怎么可能会钩不住?判位没有错呀!
无可奈何,偷不得懒,只能站起自己去拎了。我立在浴桶中,不甘心地又拽了拽白绢,水桶没有被我飞拎回来,整个屏风却是一声巨响,轰然倒在地上。
霍去病一身束身黑衣,身躯站得笔直,手中正握着我的金珠,脸色森冷地看着我。
太过震惊,我呆了一瞬,才猛然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惨叫立即缩回了浴桶中,刚才还觉得水有些冷,现在却是觉得身子火烫。
幸亏当时挑了最深的木桶,藏身水中倒是无春色外泄的可能。我缩在大桶中打量着他,他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样的冰冷,即使隔着整个苍穹的距离仍旧能感受到它们的寒意。满心的羞恼全被他眼中的寒意吓跑。
第一章 绑架(3)
他这次真生气了,不,应该说非常非常生气。敌人越是生气,自己越要冷静,特别是敌方处于绝对有利的情况,更不可以再轻易激怒对方,否则真不知该去往何处寻找尸骨。
我吞了口口水,强自镇静地赔笑道:“不要太打击我的自尊,此情此景下,你好歹有一些男人的正常反应呀!比如双眼放色光索性做了小人,或者明明想看得不得了却还要装君子,躲躲闪闪地偷着瞄。”
他神色不变,冷冷地盯了我一会,猛一扬手把金珠击向我的脑袋。我不敢赤手推挡,随手从一旁拽了件衣服兜向金珠,在空中快速挥了好几个“之”字,才堪堪化解了霍去病的力道。如果力道和怒气成正比,那么这次他好像真的气得不轻。
接过金珠后,忽地发觉我随手拽起的衣服竟是自己的亵衣,现在是再装不了镇静了,慌乱地把衣服直接塞进浴桶中,身子又往木桶里缩了缩。水已经很冰冷了,衣服就在旁边,我却无法穿,只能头搁在木桶边上,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巴巴地看着霍去病。
他讥讽道:“你让我有正常男人的反应,你怎么就没有点正常女人被男人撞见洗澡后的反应呢?”
他以为我没有羞恼吗?我因为怕激怒他而强压下去的怒气霎时全涌了上来,“你确定你想让我反应正常?你不会事后再丢一把刀过来?”
“待在冷水里的滋味不太好受吧?”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
我望着他,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救命呀!救命呀!有淫贼有淫贼”
他满脸震惊,眼眸中终于不再只是冰冷。
“现在该你的正常反应了。”我伸出一个小指头,微点了点窗户,“正常情况下你该从那里跳出去。”
走廊上的脚步声、喧哗声渐渐逼近。
“淫贼在哪里?”
“呼救声好像是从最里面的屋子传过来。”
“胡说,那里住的是一个四十岁的妇人。”
“这可难说,仁兄又不是采花贼怎么知道采花贼的品位呢?”
“就是,有人好的是嫩口,还有人就爱老娘这样风韵正好的,谁告诉你老娘四十岁?我明明还差五个月四天零三个时辰才满四十,你今日把话给老娘说清楚”
“你们别吵了,救人要紧。这一排屋子只有天字二号房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那里好像住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把门踹开看看。”
“仁兄此话有待商榷,把门踹开后,万一看到不该我等看的场面,我们和淫贼又有何区别?在下建议还是先敲门问问清楚比较好。”
我满心苦恼中也听得露了几分苦笑,河西人和长安人真是太不一样,这帮人比较像狼群里可爱的狼。
霍去病脸上神色古怪,直直地向我走过来,我一声惊叫未出口,人已经被拎出木桶,身子在浴巾里打了转后,结结实实地被卷在了被子中。
我又气又臊又怒,吼骂道:“你不要脸!”
屋外的争吵声立即安静,在屋子的门被踢开前,霍去病的确做了这种情况下的正常举动,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只是不知道把我也带着算不算正常?
霍去病刚出客栈,立即有一个军人迎上来。看穿着,官阶还很是不低。他目不斜视,对被霍去病扛在肩头正在破口大骂的我视而不见,恭敬地说:“将军,马已经备好,是凉州城中最快的两匹马。”霍去病一言不发地急急走着。
当我人依旧被卷在被子中,躺在他怀里,他开始策马疾驰时,我顾不上再骂他,急急问道:“你要去哪里?”
“赶回陇西,天亮时我们就应该能洗个澡,穿得舒舒服服地在陇西街头吃热汤。”
“你疯了?我不去陇西,我的包裹还在客栈,还有我的小谦和小淘,你放我下来。”我在被子里像只蚕一样,身子一拱一拱地想坐直了和他理论。
“你的包裹自然会有人送过来。我时间紧迫,没有工夫和你闹,你若不听话,我只能把你敲晕,你自己选,清醒还是昏厥?”
第一章 绑架(4)
他的语气冷冰冰、硬邦邦,绝对不是开玩笑。我沉默了好久后,决定另找出路,“我这样子不舒服,我要把手伸出来。”
“我觉得很舒服。你的手还是捆在被子里老实一些,你舒服了,就该我不舒服了。”
“霍去病,你个臭不要脸的小淫贼。”
“你听到没有?我骂你是淫贼。你还是个是个二气子,臭鱼”我搜肠刮肚地把长安街头听来的骂人话全说了出来。
当你对着一面墙壁又是谩骂又是挥拳,墙壁一无反应,最后累了的只能是自己。我无限疲惫地乖乖靠在了他怀里。
马速有点慢下来,“我要换马。”他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带着我腾移到另一匹马上。
我发了会呆问:“你来时也是这么换着跑的?”
“嗯。”
“那你累不累?新备的马都累了。”
“追击匈奴时,在马上两三日不合眼也是常事,追你比追匈奴还是轻松许多。”
“你的消息怎么那么快?”
“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汉朝的地域中,河西一带又多有驻军。陈叔派人飞驰送来你写的信,当日晚上就到了我手里,只是查你的行踪费了些时间,否则哪里需要用三天?”
“可恶!红姑竟然没有听我的吩咐。”
“她没骂你可恶,你还有脸骂她?领兵作战的将军突然扔下士兵跑掉是死罪”
“我困了。”我无赖地把这个话题挡开。
“将就着眯一会,明天再让你好好补一觉。”他说着帮我调了调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这样子好难受,睡不着。”
“你还不够困,真正困时,一面策马一面都能睡着。”
“你这样睡着过?”
“嗯。”
“你现在不会睡着吧?”
“不会。”
“那就好,摔你自个儿无所谓,可是不能害我。”
“安心睡吧!”他语气清淡,不愠不火。
我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虽然颠簸得难受,可我居然还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打了几个盹。夜色仍旧漆黑时,我们已到了陇西。
霍去病把我扔到地毯上后,冷着脸一句话未说地扬长而去。唉!还在生气!
身子酸麻,我也顾不上可怜自己,忙着琢磨怎么逃走。关键是如何从霍去病眼皮下逃走。只要我进了大漠,就如一粒沙子掉进沙海,任是谁,他都休想找到我。
我在地上连翻带蹭,好不容易才从被子卷中抽出双手,解开了系在外面的绢带。拖着被子在屋中四处翻找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穿的衣服,难怪他把我往地上一扔就敢走人。
正在屋子里学兔子蹦蹦跳,霍去病掀帘而入,显是刚沐浴过,换了一身衣服,仍旧是黑衣,沉重的颜色却被他穿得飒爽不羁,英俊不凡。
这人是铁打的吗?凉州陇西来回一趟,却毫无倦色。我瞪着他问:“你给不给我衣服穿?”
他把手中的包裹扔到榻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屋子。
怎么是一套黑色的男儿衣袍?居然连束胸的白绫都准备好了,我恨恨地想他倒是懂得不少。
虽然不情愿,可有的穿总比没的穿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穿衣服。
第一次穿男装,倒也穿得中规中矩。束好革带,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竟觉得自己也是英姿飒飒。
刚掀开帘子的霍去病嘲笑道:“把头发梳好后再美吧!”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披头散发。
我虽然会编很美丽的辫子,却从没有梳过男子的发髻,折腾了好一会仍旧没有梳好。一直坐在身后看着我梳头的霍去病嘴边又带出了嘲笑,我恼恨地用梳子敲向镜子中的他。不敢打真人,打个影子也算泄愤。
他忽地从我手中夺过梳子,我刚想质问他干吗夺了我的梳子,他已经握着我的头发,把我梳得一团蓬松的发髻解散,手势轻缓地替我把头发梳顺。
第一章 绑架(5)
望着镜中的两人,画面竟觉得十分熟悉。很多年前也有一个疼爱我的男子替我仔细梳头,教我编辫子。我鼻子酸涩,眼中蓦然有了泪意,赶紧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任由他替我把头发梳好绾起,拿碧玉冠束好。
“还有些时间,我带你去陇西街头逛一逛,吃点东西。”他淡淡说完,没有等我同意,已经站起向外行去。
“随军带的厨子不好吗?”
“给我做菜的厨子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可你喜欢的西域风味小吃却不是他的擅长。”
我刚走了几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李敢可在军中?”
霍去病盯了我一瞬,“不在。”我心中一松,放开他的胳膊。
“你究竟对李敢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一口回道:“没有,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霍去病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再多问。我一面走着,一面暗自留心军营的地形。霍去病漫不经心地说:“你有这精神,不如想想待会吃什么。如果哪天早晨起身后,我找不到你,我就下令但凡我霍去病统领的军队,伙食都改为狼肉,鼓励西域各国国民用狼肉款待大汉军队。”
我怒道:“你敢!”
他淡然地说:“你试一下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自顾向前行去。我一动不动地恨恨盯着他的背影,距离渐远,他一直没有回头,脚步却微不可见地一点点慢下来。
破晓时分,春风柔和,晨光轻暖,行走在其间的那袭黑影却与春光格格不入,带着萦绕不开的冷清。
我心下微软,快步跑着去追他,他听到脚步声,黑色依旧,头也未回,可身影却刹那融入了和暖的春光中。
我虽比霍去病矮了半头,但走在街头却仍旧比一般人高挑,赞一声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绝不为过。大概是我的笑容灿烂和霍去病的一脸冷漠对比鲜明,婆姨大姑娘小丫头们从我们身边过时眼光都凝在我的身上,我笑着对上她们的眼光,年纪大的慈祥地还我一笑,年纪小的娇羞地移开视线。
一路行走,我玩得不亦乐乎,如果说长安城是民风开放,陇西就可以说是民风豪放。当一个卖花姑娘从篮子中掐了一枝桃花扔到我怀里时,来往人都笑起来,更有汉子调笑地哼唱,“三月里开个什么花?三月里开个桃杏花,桃杏开花红洼洼,小妹子嘴嘴赛桃花。”
我刚想掩嘴而笑,忽醒起我如今是男子,忙端正身子,手持桃花向卖花女作了一揖。
一旁一直冷着脸的霍去病扔了一锭足够买几树桃花的银子给卖花姑娘,姑娘却嗔了他一眼,把银子复丢回给他,“谁要你的钱?这是我送给这位公子的。”
霍去病大概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然薄嗔含怒地丢回银子,有些发呆地握着银子,街上的人轰然一声喝彩,“看公子衣饰,大概是长安城来的吧?太瞧不起我们陇西人了。”
起先唱歌的人又戏谑地笑唱道:“四月里开个什么花?四月里开个马莲花,马莲开花遍地兰,小妹妹爱人不爱钱。”
众人都轰然大笑起来,卖花女含羞带怒地瞪向唱歌人,我笑向卖花女又行了一礼,拉着霍去病快步离开。
几家比较后,觉得这家面铺很是干净,遂带着霍去病走到摊子前。我对着四十多岁的卖面妇笑说:“麻烦姐姐给下两碗搓鱼子。”她愣了一瞬,左右前后看了一圈后才确定我叫的是她,立即笑得如盛开的桃花,人像年轻了十岁。
我将手中的桃花递给“姐姐”,“祝‘姐姐’今日的生意和桃花一样红火。”
她笑着伸手接过,大大方方地掐了几朵花别在发髻上,“我年轻时最喜欢簪桃花,好久没有人送,也好久没有簪过了。”
我们吃完饭离开时,霍去病手中的银子仍然没有花出去,卖面姐姐的说法是“我和小兄弟投缘,两碗面大姐还请得起”。
霍去病从出了军营一路板着脸一句话没有说过,此时握着银子忽地摇头笑起来,“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吃白食的本事。”我得意洋洋地笑睨着他。
第一章 绑架(6)
“你扮男子扮得很像,走路仪态都没有露女儿气,可以放心让你待在军中,做我的贴身护卫。”
“哼!你小心点,哪天把我惹火了,我随时会变成刺客。”我半真半假地说。
“陇西好玩吗?”
“好玩。”
“既然好玩,也算没有白来。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有些无奈地说:“腿长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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