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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2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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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得住、挡得住吗?〃
“唉,唉,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儿· · 一”
“你的胆子太小了,不敢把心里边想的东西摆在太阳下边照王 才
照。那就试试吧,看咱们谁能堵挡住准!〃
冯少怀浑身筛糠,牙齿打颇,嘴唇干抖,出不来声音。周忠在旁边加一句;“往后哇,最好别再干这种枉费心机的丑事卜· 一”
高大泉拦住周忠说:“别跟他多费话。咱们不能靠劝说,不指望他们发慈悲!得靠拚、靠斗夺胜利!”他说到这儿,冲着那木头棒子似的冯少怀轻蔑地看了一眼,就走上秦家的门楼,祺着拳头敲打木板门。那门里象有人等着似的,拳头一敲,自动开了,原来那个插关虚放着。不用问,一定是赵玉娥安排好的。高大泉和周忠两个人,没喊一声,就直往里边闯。
屋子里边,于宝宗正拿腔拿调地念着他刚刚抄清的地契:“刘祥有地基一块,座落芳草地南街路北,东靠朱家,西邻张家,南至前街路心,北至后街路心;因其荒废无用,且生计有困难,愿转卖给秦富名下永久为业。经中人协议,代价为小米一百斤、玉米四百斤。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 一”
院子里的脚步响,把一屋人都吓得呆住了。
小算盘跳出屋门,又蹿回屋里,脸无血色,语不成声地朝于宝宗喊:“快,快,于老师,把字据藏起来,快着点,· 一”于宝宗不知啥馅,见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坯垒的桌子就是坯垒的墩子,根本没有地方能藏东西;身上呢,半袖小衫,兜儿小小的,更容易被别人看见。他急中生智,把那刚刚写好的字据一团,塞到屁股底下。
高大泉一首先闯进屋里,看看那一个个惊呆的人,冲着于宝宗说:“把字据给我! 〃
于宝宗这半年早知道了高大泉的厉害,又见这一副怒气通人的神态,更是骨软身酥一般,顺顺溜溜地就从屁股底下把字据拿出来了。
小算盘急了眼,扑过来要抢。
高大泉已经将字据抓到手里,为了躲避小算盘,把胳膊一扬,不料碰翻了炕桌上的一只碗,碗里边盛着刚刚摊好的鸡蛋,一齐摔到炕边,又落到地下;“啪喳”一声,打碎了碗,洒了一地黄黄的鸡蛋。
这一下更捅到小算盘的心尖子上,跳着脚喊起来:“高大泉,高大泉,你反了天啦!你反了天啦! 〃
高大泉冲着他说:“你要夺我们翻身户土改的胜利果实,就要反你的天!〃
蹲在墙角的刘祥,急忙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跟在高大泉后边进屋的老周忠把他拉住,不让他开口。
秦富接着喊叫:“高大泉你不能往我头上扣屎盔子。我买地给粮给钱,怎么是夺了?〃
高大泉说.“不是夺的话,为什么在这儿偷偷摸摸地搞土地买卖?' ;
“准偷着了?我们有中保人,有代笔先生,· · ,一”
“你应当知道,刘样是互助组里的人!〃
“你们互助组是搭帮干活的,还管人家出房子卖地?〃 “实话说吧,就是为了要断绝这类出房卖地的坏事,才搞互助组!〃
“这是坏事?这是坏事?你当党员的,得知道政府法令,买卖土地自由!〃
“你有买的自由,我们也有不卖的自由。共产党分给农民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它丢掉!〃
“你成.白不让我过日子,这不行,这不行!' '
“我们诚心诚意地让你过社会主义日子;想穷了别人富了自己那种日子,坚决不能答应。告诉你,那条道一定行不通!〃 “你这么毁我,我受不了… … ”
“你不用心疼。这饭你们吃,这碗菜我们包赔,这洒我拿走― 你们家没有会喝酒的,退也不行,搁着白费,我们也赔你。就这样吧!〃
秦富虽然再也找不着又合适、又有劲头的话说,仍旧大喊大叫地跟高大泉纠缠不休。
秦文吉脸如烧纸,嘴唇发青,奔过来拉他爸爸:“用不着在这儿废话,告他去,要不就没活路了!”他这样说着,把他爸拖到堂屋。
应声虫浑身打抖地跟在后边打转转。
赵玉娥从心里往外乐,坐在后院门口奶儿子,忍不住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
刘万被闹得不上不下,就凑到高大泉跟前说:“看看,我从心里为着两头好,让你这么一闹哄,不就把我给做到里边啦?〃 高大泉说:“你早晚会闹清楚,这是帮的谁家的忙,干的是什么样的事 〃
刘万叹口气,抽起烟来。
于宝宗更尴尬。他看刘万下了坡,也想就水洗手,说。“大泉同志,这里边的底细,我一概不知。我是临时被他拉来写写字,只管动笔,别的毫不千涉。”
高大泉说:“手里的笔是听脑瓜子指使的。于老师,你应当跟翻身农民坐在一条凳子上,让笔为我们奔社会主义效力。我们欢迎你这样做!〃
于宝宗连忙点头,又摘下眼镜,用手绢小心地擦抹。
这时候,朱铁汉从外边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脚蹬着门槛,手扶着门框,礁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冲着蹲在堂屋的秦富,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你,你怎么这样缺德呀?〃
秦富又蹿了起来:“不是抢夺,不是霸占,我花钱买地,怎么缺德啦?〃
朱铁汉跳到他跟前:“你花钱买地?你知道翻身户那几亩地是盼几辈子才到手的吗?告诉你,别说买地,谁要不安好心,动一块土坷垃我们也不答应卫这个梦啊,干脆别做啦!〃 秦富又要喊,被他儿子秦文吉给按住了。
朱铁汉又回到东屋门口,朝大伙扫一眼,一步跨进屋里,先叹口气,用手指点着刘祥的脑门子:“你呀,你呀,你头发昏了?你喝醉酒了?你怎么办这种傻事儿?你安心要给互助组脸上抹黑呀?〃
一直呆呆站立的大个子刘祥,听着朱铁汉的数叨,心里边万感交集,想争辩无法争辩,想解释也不便解释,难为得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大泉在一旁说:“铁汉,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我觉着这件事没给互助组抹黑,倒是增光了。我们在区里听说过的,别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翻身户卖地的事,因为那些地方连互助合作的芽子都没有。咱们这地方,就坚决不容许这祥的事情发生。耳闻不如眼见,让芳草地的人擦擦眼睛,看看吧,要不是我们搞起互助组,要不是我们走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刘祥的房基地就卖了。你想想,增光没有?〃
朱铁汉仍不肯原谅这个可气的刘祥,皱眉摇头地说;“你真怪到家了。别的事情可以试试,这样的事情,你也能试吗?你想想,这一春一夏,我们拚死拚活,为啥呢?还不是为了堵档住黑风黑雨,保卫咱们的胜利果实,不让翻身户破产呀!〃 刘祥已经接受了朱铁汉的批评,认识到自已做错了事情,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想,什么也比不上互助组珍贵,保住它,就算保住了命根子;已经遇上跳不过去的沟坎,只有豁出自己那点地,好让大伙顺顺当当地往前奔· · 一”
高大泉拍着刘祥的肩头,望着他的脸,深情地说:“刘祥大叔,您心是好心,意是好意,却干了这件不应当干的事儿。为啥呢?政治觉悟低! 您虽然入了互助组,走上革命的路,可是您还没有看到这个组的力量,也没认清这条路的宽阔。您只看到我,看到铁汉,看到周忠大伯这样几个人,您没看到我们背后靠着的是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您没认识到社会主义一定要胜利,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堵挡,这是钢打铁铸的真理!〃 屋里屋外的人,都在这句话的经久不息的余音里沉思起来。
二十打骡子马也惊
钱彩凤在冯少怀家坐了一阵子,跟紫茄子东家葫芦西家瓢地扯了一大堆闲话,隔璧院子里的事态骤然变化,一概不知道。她虚惊消散了,想起男人,就借用冯家一只小瓦罐,从井里提了多半罐清凉凉的水,冒着毒热的日头,送到地里。
高二林一见媳妇来了,赶忙迎到地头上,双手接过瓦罐,“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够。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水,又凉又甜,真美呀叮钱彩凤瞧着男人,笑嘻嘻地说:“刚才村里出了一件事儿,把我吓得心里慌慌的。”接着,她把刘祥家要卖地的事儿跟男人说了一遍。
高二林听了,大吃一惊:“真有这个事儿呜?〃
钱彩凤说:“我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听见哥哥那个院里有人说这个事;我到姐夫家一提,姐夫他们也知道· ,一”
高二林听到这儿,伸脖子瞪眼地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姐夫跟我说刘祥发了财,让我去跟他要粮食,我就去了;他要是发了财,怎么会卖地呢?〃
钱彩凤本来经过虚惊之后,已经把这件事情看得平淡了,这会儿见男人这副异变的神态,心里也吃了劲,就说:“姐夫大概是先听见别人瞎传的话,没有弄清楚。”
高二林说:“他专门跑地里来告诉我,说得有眉有眼,真真叨切,怎么会没弄清楚呢?要不是他一个劲儿摔掇,我哪能那么钊失?就算他不清楚,越不清楚越不该对我那么说,也不该让我那么做呀!唉,刘祥真落到出卖家产的地步,我那样对待他太不象话了。”
钱彩风见男人越说越痛苦,就忙安慰他:“你不是故意的,别这么后悔啦,不知者不怪罪嘛!等晚上吃过饭,找人捎个活,眼下不让他还那粮食,全能过得去,疙瘩也就解了。”
高二林叹息着说:“我一听说别人家卖地,就胆战心惊,浑身发抖,心里边特别难受。你没经过这类事,我可经过。我姥姥、老爷挺疼我娘和我们,他们那二亩地要不是被通着卖掉,我们哪会跑到芳草地逃荒呢?写文书那天,我老爷一边抹泪一边划十字,回到家一看,我姥姥喝卤水死了。我妈听到信,带着我连夜赶到那儿,我亲眼看见,姥姥的鼻子、耳朵、眼睛一齐往外流血,惨极啦… … 唉,庄稼人走到出房子卖地这一步,那可真糟心哪!〃 !
钱彩凤也感触地说:“我没经过,可见过不少。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嘛。如今大伙都这么拚死拚活,加上你争我斗,还不是为着保全自己家里的几亩地,混好了,再想方设法地扩充几亩地呀! ' ;
高二林说:“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一程子,我可尝到味了。”
钱彩凤说.“你不用心里不塌实。在这个新社会里,只要咱们听政府的话,埋头干活出大汗,日子就能发起来,甜的在前边等咱们哪,你就干吧。”
高二林觉着这话有理,也就想摆掉这股不快的心绪,又捧起水罐。让日头晒了一会儿的水,变得又苦又缝,他喝了几日就放下了。
钱彩凤帮着男人干了一阵活儿,说了一阵闲话,见男人不再皱眉头了,才提着空水罐回家,准备去烧火做晚饭。
高二林想继续埋头苦干,可惜劲头没有刚才那么足了,两只手没有刚才那么快了,常常不知不觉地停住发楞。他的脑袋里老是转动着刘祥那张愁苦难堪的面孔,红肿化脓的伤脚,拄着柳木棍子的艰难脚步… …
二月里,好几个月以前的二月里,大个子刘祥遭受灾祸的风暴,已经过去了这样久,才在高二林的心头上引起一种强烈的同情的波澜。在那春暖花开的大忙时节,年轻力壮的高二林没有同情.心吗?有的。那会儿,他的眼睛他的.合地都被狂风带来的灰尘遮蔽,如今,还得借助狂风的力量,再把灰尘吹走吧?一片杂乱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扭头一看,只见干涸的小河沟子那边,有一头大黑骡子四蹄飞扬地跑了过来,直奔一匹正在草滩上吃草的自马跟前才停住。
不一会儿,李国柱提着鞭子呼味呼味地喘着气追上来了。他故意装作和颜悦色,用轻手轻脚的动作,慢慢地凑到黑骡子跟前,一把抓住笼头。他见骡子再也跑不了,脸上就变成另一副样护,咬牙瞪眼,抡圆鞭子狠抽黑骡子,还边抽边骂:“我叫你跑,我叫你跑!”那骡子还想跑开,已经办不到,就打着哆嗦,歪着脖子,斜着前腿,坐着后腿,在原地打圈圈。
忽地,那匹本来安然吃草的白马发疯般地蹿跳起来,扯断了拴在小树棵子上的疆绳,越过小河沟子,朝高二林这边跑来。在柳树荫一f 睡着了的放马的老人,被惊动,爬起来就追,喊叫高二林:“老乡亲,老乡亲,快给拦住!〃
高二林怕那马跑到自己的地里,踏坏了小苗,赶忙丢下手里的瓜铲张开胳膊,帮着拦挡。他跟那个放马的老人前截后堵好不容易才把惊慌的自马捉住。
放马的老人抹着头上的汗,向高二林道谢,又冲着牵骡子走过来的李国柱不出好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干?跑了我的牲口你赔呀?〃
李国往分辩说:“我打我的骡子,并没有打你的马,你的马惊了,跟我有啥相干呢?〃
放马的老人说;“你不知道俗话说的,打骡子马也惊吗?〃 李国柱己经听明白,故意不认错,说.“它惊它的,我没打它,你怨不上我。”
放马的老人说:“我是让你明白明白这个道理,往后再遇上事儿,多留点神。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样不知道什么是好是歹呢?〃
高二林怕吵起来,就过来把他们劝开了。
那个放马的老人走后,李国柱牵着骡子要回村。他的脸上象堆满了阴云,很难看;不知是让骡予气的,还是让放马人气的,或者本来就有不痛快的事儿。
高二林拦住他,关切地问:“你刚从村里出来,听说刘祥家卖地的事了吗?〃
李国柱说:“当然听说了。”
高二林又叮问:“是真的吗?〃
李国柱说:“当然是真的了。”
高二林呆呆地停了片刻,象自言自语地说.“这刘祥是从旧社会熬过来的人,应当知道滋味,为什么要割自己身上的肉?为什么挖自己脚下的根呢?〃
李国柱对他这句话挺反感,说:“债逼的,欠人家的粮食,不割身上的肉行吗?不挖脚下的根过得去吗?〃
高二林的脸上忽地一阵发烧,嘴唇抖动着,嘟峨着:“那不能算遏债,不能算通债。手头有就给,没有就不给,他不要硬强着给嘛· ,一”
李国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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