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手机 作者:刘震云-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人家是客,怎么把人家灌醉了?你们也来灌我!”
  抡起拐棍打到黑砖头身上。费墨站起来劝老太太:
  “奶,高兴。”
  严守一背起沈雪,将她背到了黑砖头家。黑砖头的老婆赶忙跟过来给沈雪铺床。严守一把沈雪放到床上,黑砖头老婆烫了一碗红糖水,递给严守一。严守一把水送到沈雪嘴边,沈雪一伸手,把水碗打翻了,被子全让她打湿了。沈雪醉得与平时变了形,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严守一:
  “你谁呀,倒酒,喝!”
  黑砖头老婆又将一碗糖水递过来,严守一将水递到沈雪嘴边:
  “倒了,你先喝!”
  沈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突然不喝了,将头转着四处看:
  “这哪儿呀?”
  严守一:
  “睡吧,这是家。”
  黑砖头老婆开了一句玩笑:
  “睡吧,睡醒了给你说个婆家!”
  没想到沈雪哭了:
  “不成,不跟我商量,就给我找婆家。找谁呀,没人!”
  黑砖头老婆给沈雪换了一床被子,又安慰她:
  “跟你商量。你要不想出嫁,就永远跟嫂子在一起。”
  沈雪又指着黑砖头老婆:
  “那也不成,得嫁!你都嫁了,不让我嫁!”
  说完又傻笑起来,倒在床上睡着了。看着沈雪醉酒的脸,一切都浑然不知,严守一倒在床前愣了半天,像突然在陌路上遇到了亲人。
  在家呆了五天,明天就要返回北京了。电视台已经打电话催了。酒席散后,院子里打扫干净,新院墙,新门楼,静静地站在月光下。枣树的叶子,一片片映到院墙上。风一吹,影子乱晃。人全部散后,严守一扶着奶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时奶奶说了心里话:
  “好,盖得好。”
  用拐棍指指墙,指指门楼:
  “结实。”
  又指一指:
  “严实。”
  严守一将奶奶扶到屋里炕上,老太太倚坐到被垛上,严守一坐在她的对面。这时严守掏出两千块钱,搁在老太太枕头旁。老太太刚要说什么,严守一:
  “不是我给的,是沈雪,让你零花。”
  老太太不再说什么,但也没将钱收起,而是从炕头一个旧梳妆匣子里摸出一张照片,举在电灯泡下看。照片上是严守一、于文娟过去和老太太的合影。院子的枣树下,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严守一和于文娟分站在她两边。于文娟笑眯眯的。看来老太太和于文娟还是挺有感情的。严守一知道这一点,离婚两个月后,才把消息一点点透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当时没说什么,现在看着照片,叹了一口气: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当初的事,一点不怪人家,怪自家的孩子。”
  这时严守一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这是十年前严守一和于文娟结婚,一块回山西老家,奶奶送给于文娟的。严守一:
  “分手的时候,文娟说,让把它还给你。我想了几天,没敢给你说。”
  老太太瞪了严守一一眼:
  “我知道人家孩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吵你呀!”
  抓起拐棍,照严守一胸口杵了一下:
  “你呀,以后长点心吧!”
  然后拿起那枚戒指,举到电灯泡下看:
  “我小的时候,娘家穷,一年有半年接不上顿。但几个姊妹中,爹最疼我。我出嫁那年,爹卖了他的皮袄,给我打了这个。我十六岁到你们家,出嫁的第二年,爹得了伤寒,死了。”
  严守一看着奶奶,没有说话。
  老太太:
  “俺爹是个大个子,长得瘦,一辈子不爱说话。记得我小时候,爹夜里到财主家推磨,老带着我。推着推着,就唱曲儿给我听。那声儿,我现在还记得。”
  严守一看着奶奶,没有说话。
  老太太:
  “一辈子,两个人死时,我最伤心。一个,十七岁那年,俺爹;一个,八十二岁了,你爹。一辈子,人最伤心的两档子事,都让我赶上了。可我从来没对人说过。”
  严守一没有说话。
  老太太又将戒指交给严守一,严守一以为她要把这戒指转交沈雪,没想到老太太说:
  “回北京以后,还替我还给文娟。跟她说,她不是俺孙媳妇,还是俺孙女。”
  又说:
  “要让孩子知道,孙子不懂事,那个老不死的,还是懂事的。”
  严守一趴到奶奶腿上,“呜呜”哭起来。

于文娟 沈雪 伍月(十四)
  两个月后,严守一老家有人到北京来,严守一他奶托人给严守一捎来一袋晒干的红枣,让他转交费墨。说这枣是家里院中那棵枣树上结的,她亲手晒干的。又说,上次看费墨脸色不好,枣能补心。费墨接到这枣,用手掂着:
  “咱们这奶,别看不识字,不是一般奶。”
  又看着严守一:
  “我吃了这枣,责任重大。”

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中)
  伍月走了。她的夹克衫很短。大门口,她的身子往上一伸,露出一抹雪白的后腰。看着那后腰,严守一心里一动,接着又有些落寞。平安着陆之后,他又觉得过去的解渴和消毒并不可怕。世上的话,最黑暗的话,还数他跟伍月说得深。比较起来,于文娟和沈雪,倒成了泛泛之交……
于文娟 沈雪 伍月(十五)
  从山西老家回来,严守一和沈雪同居了。

于文娟 沈雪 伍月(十六)
  冬天到了。

于文娟 沈雪 伍月(十七)
  《有一说一》开策划会的时候,费墨急了。过去费墨跟大家急有些半真半假,这次是真急了。费墨急了不是因为讨论的话题不符费墨的心思,或是什么人又伤了费墨的自尊心,而是针对开会的气氛和环境。
  《有一说一》办公室分里外间。外间摆着五部热线电话。《有一说一》雇了两个小姑娘,一天到晚接电话,将接到的电话记录下来。这两个女孩称自己是“陪聊女郎”,整天的工 作就是陪人聊天。《有一说一》节目火了之后,五部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有批评某一期节目的,有称道某一期节目的,有给节目挑错别字的,有提各种稀奇古怪问题的,如:居民区里能养狗,为什么不能养猪;张春生去北京打工,家里的老婆被村长睡了,应该怎么办;老梁拾了五千块钱,也还给了失主,但两人打起来了,原因是:应不应该给一千块钱回扣;我们是沧州粮油厂,上个月,我们已经注册了“有一说一”,开始加工大馅包子,你们节目再不改名,就算侵权;还有一些女孩打来电话,想给主持人严守一寄照片,问严守一的手机号码……
  《有一说一》编导们的办公室在里间。里间大些,有五六十平米,曲里拐弯摆了十几张桌子,桌子间打着工作隔断。办公室中间是个空地,开策划会就在这空地上,将椅子拉成一个圆圈。严守一一开始是主持人,后来又当了栏目负责人,在隔壁另有一个小办公室。费墨的办公桌,也摆在严守一的房间里。
  今天开大会,在大办公室里间。本来想策划下一期节目,下一期节目准备做“河南人为什么爱撒谎”,但开会之前,费墨在小办公室发了火,告诉严守一,他有话要说。有话要说不是说“河南人为什么爱撒谎”,而是针对前些期的整个节目。他觉得这两个月的节目做得有些滑坡,有些言不及义,有些漫无边际,有些松;换言之,该松的时候紧,该紧的时候松;再不当头棒喝,再不开庐山会议,不知我们要滑到哪里去。说着说着,一脸恼意。看费墨真急了,严守一提起了心。但严守一弄不清费墨是真对节目不满意,还是又在迁怒,昨晚又跟老婆闹了矛盾。正因为弄不清,严守一只好顺着他的思路含糊。不满意总比满意要好嘛。不满意才能有提高。从某种意义上说,费墨的老婆跟费墨闹矛盾,也是无意中帮了《有一说一》。于是开会之前,严守一拍拍巴掌:
  “大家静下来,今天开会,先不说河南人的事,先由费老说说我们。我们这一段的工作,又离费老的要求有一段距离,请费老把距离帮我们缩缩。”
  大家便静下来,听费墨发言。在办公室里,大家坐的都是皮椅子,惟独有一张湖南藤椅,是专门给费墨预备的。费墨落座到藤椅里,点着一支烟,开始发言:
  “这两个月的节目,用两个字可以概括:堕落。除了‘米脂女的新陪嫁’这一期做的还可以,可以也就是笨拙一点,没有耍小聪明,其他都一塌糊涂。现在看,你不耍聪明倒好一些。我以前就说过,做节目就像坐火车,走走停停,但我说的停是在车站,现在我们车站不停,正在半路上跑着,突然就停了。火车跑起来,乘客不烦,是因为窗外有风光,现在我们把窗帘全拉上了……”
  说着说着急了:
  “是晚上吗?明明是白天,拉上窗帘,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有铁轨,铁轨就是谈话的脉络,现在我们没有铁轨,任火车漫山遍野乱跑。再这么跑下去,是要翻车的!就象人活一辈子,如果没有追求,没有目标,整天漫无边际,想出一出是一出,你这是糟践生活你知道吗?你这样堕落下去,耽误的就不是别人,是你自己;耽误的也不只是你们,还有我!你坐过火车吗?……”
  严守一听出话头来了,费墨家里,昨天晚上很不平静。费墨和他老婆争论的话题是:你为什么要糟践时间,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不平静,费墨怒气大,说不定倒对节目有些新思路。但这时编导大段的手机响了,打断了费墨的发火。看大段打开手机,费墨停止说话。如果这电话接的时间短也就罢了,谁知电话还很长,有三四分钟。大段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听,偶尔说一两个单词,语气也有些支吾:
  “……对……啊……行……噢……啊……嗨……听见了。”
  由于手机接的莫名其妙,大家反倒支起了耳朵。大段挂上电话,仰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另一个编导胡可青有些兴奋,撇下费墨说:
  “肯定是一女的打的。”
  见大段要狡辩,胡可青用手止住大段:
  “我能翻译。”
  接着学着男女两种语调:
  “你开会呢吧?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你听。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了吗?啊。昨天你真坏。嗨。你亲我一下。不敢吧?那我亲你一下。听见了吗?”
  这时众人共同起哄:
  “听见了!”
  大家哄堂大笑。严守一也笑了,也有些兴奋。但他突然看到,惟独费墨板着脸,脸上的恼意又在增加。严守一意识到什么,忙用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又对费墨说:
  “费老,请。”
  费墨瞪了大家一眼,继续往下说;发过个人脾气,这时开始往节目上聚拢:
  “那我就不说火车了,我说萝卜。萝卜是常见的,萝卜皮通常是被视为无用的,但萝卜皮拌好,同样能登大雅之堂。我们《有一说一》,就是以拌萝卜皮起家的,但我们现在开始拌人参了!问题是人参也是假的,是塑料的……”
  这时负责会议记录的小马手机又响了。小马接受大段的教训,没敢在办公室接,而是跑向了阳台。谁知费墨又停下不说了。严守一忙把小马的记录本拿到自己面前:
  “费老,接着说,咱们不等她了。”
  谁知费墨又点燃一支烟,看着天花板:
  “要等,我不能每人都说一遍。”
  严守一忙向阳台喊:
  “小马,快点,开会呢!”
  小马忙关上手机,跑回来记录。费墨又继续说:
  “那我就不说萝卜了,我说狗熊。狗熊掰棒子,还知道掰一个扔一个,我们期期节目都在重复。看似内容不同,其实掰的都是同一个棒子!怎么连熊瞎子都不如呢?我已经忍了好长时间了……”
  这时严守一的手机又响了。严守一接受前两人的教训,打开手机,看也没看,劈头就说:
  “开会呢!”
  欲关手机。谁知电话是伍月打来的,而且人已经来到了电视台门口,正在门口给严守一打电话。严守一:
  “你来电视台,事先怎么不打一招呼呀?”
  又说:
  “真不凑巧,我在外边办事,不在台里。”
  也是躲伍月的意思。但伍月在电话里告诉他,门卫说,他清早开车进了电视台。严守一一方面无法抵赖,另一方面怕手机接长了,费墨再发火,只好说:
  “那你把电话给门卫吧。”
  接着对门卫交待:
  “我是严守一,让她进会客室吧。”
  忙关了手机。谁知大段有些幸灾乐祸:
  “你也玩现了吧?”
  胡可青:
  “肯定也是一女的,我还能翻译。”
  众人又笑了。严守一用手压住众人,已看到费墨脸色铁青,从湖南藤椅上站起来,收起自己的公文包,夹到腋下就往外走。严守一知道事情闹大了,一边上前拦住费墨,一边对大家说:
  “开会都给我把手机关了,认认真真听费老讲,严肃一点!”
  费墨把公文包扔到桌子上:
  “我刚才都讲什么了?”
  小马忙翻笔记本:
  “费老,您讲了火车、萝卜,还有狗熊。”
  接着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费墨:
  “费老,您到底要说什么?”
  众人又想笑,但都压抑着。费墨一屁股坐到湖南藤椅上:
  “我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突然想起什么,点着众人:
  “但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做一期节目,就叫‘手机’。”
  首先指着严守一:
  “‘我不在台里’,瞎话张嘴就来。”
  又指众人:
  “我看不是河南人爱撒谎,是你们!你们在手机里说了多少废话和假话?汉语本来是简洁的,现在人人言不由衷。手机里到底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东西?再这样闹下去,早晚有一天,手机会变成手雷。我看倒不如把手机里的秘密都公布出去!”
  说着说着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开始兴奋起来,用手拍着藤椅扶手:
  “下期就做,不做河南人了,做手机!”
  但由于激动过分,突然捂自己的胸口。小马忙给他端了一杯茶:
  “费老,您别激动。”
  费墨推开茶杯,环视众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