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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散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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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的铁匠喜出望外。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四周,那老脸上的笑容
又敛住了。
“打是行的,只是没有现成的材料。”
”那不要紧,我带着钱来的。”
他怎么能拒绝这样的好意,纵然没有工资,纵然单单为了还有人赞赏他
的手艺,为了听一听好久以来都没有听到过的锤声,不是已经大可以满足了
吗?他连饭也不吃便动身了,下午他踯躅着从城里买了铁炭回来,就开始调
理家伙,他几次想把它们卖掉,终因许多代以来都靠着它们养活才留下来的
家伙。铁砧已经被邻人搬去拴牛去了;那贴了写着“福”字的红纸方的风箱
摆在墙角里,上面蒙着很厚一层尘土;那同样贴了写着“福”字的红纸方的
木箱和炉灶放在另一个角里,寂寞的睡过了空空溜去的岁月。现在他把这些
笨重的,曾经同他、同他的父亲、同他的祖父到各处乡镇巡行了一生的东西
一件一件搬集拢来。他用泥涂了炉灶;他的孙儿吃力的拉着风箱:唿——啪!
唿——啪!红红的带着青色的火焰一吞一吐的又开始闪动,铁块渐渐由红而
白,他往掌心上吐了一口吐沫,那微微弹动着的,粗硬的,瘦得见骨的手捉
起锤和钳,丝丝的响着的铁又开始飞迸出火花。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叮叮当了!”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顿顿当了!”
马五叔订正着我的话,我便站起来,我们还从铁匠那里等待什么呢?我
们还希望什么呢?正如我们回去得突如其来一般,我在那里逗留了一下,不
久便悄悄的踏上了我们第一次出门时走过的那条路;从此我们便失去了谈起
铁匠的机会,并且再也没有勇气探听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这也许是我们回到家乡去的最后一次,它已经不是先前的样子,它已经
不能使我们怀恋,那里的家屋和田园已经荒弃,那里的高尚的值得尊敬的人
为了免得饿死已经不得不抛开他们的正当职业。只有一个印象是我们不能忘
的,我们于是开始深深的感到时光的流逝和生命的寂寞。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七日
(选自《看人集》,开明书店一九三九年十月版)
海上生明月
巴金
四周都静寂了。太阳也收敛了它最后的光芒。炎热的空气中开始有了凉
意。微风掠过了万顷烟波。船像一只大鱼在这汪洋的海上游泳。突然间,一
轮红黄色大圆镜似的满月从海上升了起来。这时并没有万丈光芒来护持它。
它只是一面明亮的宝镜,而且并没有夺目的光辉。但是青天的一角却被它染
成了杏红的颜色。看!天公画出了一幅何等优美的图画!它给人们的印象,
要超过所有的人间名作。
这面大圆镜愈往上升便愈缩小,红色也愈淡,不久它到了半天,就成了
一轮皓月。这时上面有无际的青天,下面有无涯的碧海,我们这小小的孤舟
真可以比作沧海的一粟。不消说,悬挂在天空的月轮月月依然,年年如此。
而我们这些旅客,在这海上却只是暂时的过客罢了。
与晚风、明月为友,这种趣味是不能用文字描写的。可是真正能够做到
与晚风、明月为友的,就只有那些以海为家的人!我虽不能以海为家,但做
了一个海上的过客,也是幸事。
上船以来见过几次海上的明月。最难忘的就是最近的一夜。我们吃过午
餐后在舱面散步,忽然看见远远的一盏红灯挂在一个石壁上面。这红灯并不
亮。后来船走了许久,这盏石壁上的灯还是在原处。难道船没有走么?但是
我们明明看见船在走。后来这个闷葫芦终于给打破了。红灯渐渐地大起来,
成了一面圆镜,腰间绕着一根黑带。它不断地向上升,突破了黑云,到了半
天。我才知道这是一轮明月,先前被我认为石壁的,乃是层层的黑云。
窗
钱钟书
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春天从窗外进来,人在屋子里坐不住,就
从门里出去。不过屋子外的春天太贱了!到处是阳光,不像射破屋里阴深的
那样明亮;到处是给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风,不像搅动屋里沉闷的那样有生气。
就是鸟语,也似乎琐碎而单薄,需要屋里的寂静来做衬托。我们因此明白,
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
同时,我们悟到,门和窗有不同的意义。当然,门是造了让人出进的。
但是,窗子有时也可作为进出口用,譬如小偷或小说里私约的情人就喜欢爬
窗子。所以窗子和门的根本分别,决不仅是有没有人进来出去。若据赏春一
事来看,我们不妨这样说: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
出去。窗子打通了大自然和人的隔膜,把风和太阳逗引进来,使屋子里也关
着一部分春天,让我们安坐了享受,无需再到外面去找。古代诗人像陶渊明
对于窗子的这种精神,颇有会心。《归去来辞》有两句道:“倚南窗以寄傲,
审容膝之易安。”不等于说,只要有窗可以凭眺,就是小屋子也住得么?他
又说:“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意思是只
要窗子透风,小屋子可成极乐世界;他虽然是柴桑人,就近有庐山,也用不
着上去避暑。所以,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领,表示享受。
这个分别,不但是住在屋里的人的看法,有时也适用于屋外的来人。一个外
来者,打门请进,有所要求,有所询问,他至多是个客人,一切要等主人来
决定。反过来说,一个钻窗子进来的人,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偷情,早已决心
来替你做个暂时的主人,顾不到你的欢迎和拒绝了。缪塞(Musset)在《少
女做的是什么梦》那首诗剧里,有句妙语,略谓父亲开了门,请进了物质上
的丈夫(matériel époux),但是理想的爱人(idéal),总是从窗子出进的。
换句话说,从前门进来的,只是形式上的女婿,虽然经丈人看中,还待博取
小姐自己的欢心;要是从后窗进来的,才是女郎们把灵魂肉体完全交托的真
正情人。你进前门,先要经门房通知,再要等主人出现,还得寒暄几句,方
能说明来意,既费心思,又费时间,那像从后窗进来的直捷痛快?好像学问
的捷径,在乎书背后的引得,若从前面正文看起,反见得迂远了。这当然只
是在社会常态下的分别,到了战争等变态时期,屋子本身就保不住,还讲什
么门和窗!
世界上的屋子全有门,而不开窗的屋子我们还看得到。这指示出窗比门
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门是住屋子者的需要,窗多少是一种奢侈,屋子
的本意,只像鸟窠兽窟,准备人回来过夜的,把门关上,算是保护。但是墙
上开了窗子,收入光明和空气,使我们白天不必到户外去,关了门也可生活。
屋子在人生里因此增添了意义,不只是避风雨、过夜的地方,并且有了陈设,
挂着书画,是我们从早到晚思想、工作、娱乐、演出人生悲喜剧的场子。门
是人的进出口,窗可以说是天的进出口。屋子本是人造了为躲避自然的胁害,
而向四垛墙、一个屋顶里,窗引诱了一角天进来,驯服了它,给人利用,好
比我们笼络野马,变为家畜一样。从此我们在屋子里就能和自然接触,不必
去找光明,换空气,光明和空气会来找到我们。所以,人对于自然的胜利,
窗也是一个。不过,这种胜利,有如女人对于男子的胜利,表面上看来好像
是让步——人开了窗让风和日光进来占领,谁知道来占领这个地方的就给这
个地方占领去了!我们刚说门是需要,需要是不由人做得主的。譬如饿了就
要吃,渴了就得喝。所以,有人敲门,你总得去开,也许是易卜生所说比你
下一代的青年想冲进来,也许像德昆西论谋杀后闻打门声所说,光天化日的
世界想攻进黑暗罪恶的世界,也许是浪子回家,也许是有人借债(更许是讨
债),你愈不知道,怕去开,你愈想知道究竟,愈要去开。甚至每天邮差打
门的声音,也使你起了带疑惧的希冀,因为你不知道而又愿知道他带来的是
什么消息。门的开关是由不得你的。但是窗呢?你清早起来,只要把窗幕拉
过一边,你就知道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招呼着你,是雪,是雾,是雨,还是好
太阳,决定要不要开窗子。上面说过窗子算得奢侈品,奢侈品原是在人看情
形斟酌增减的。
我常想,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刘熙译名说:“窗,聪也;于内窥外,
为聪明也。”正和凯罗(GottfriedKeller)《晚歌》(Abendlied)起句所
谓:“双瞳如小窗(Fensterlein),佳景收历历。”同样地只说着一半。眼
睛是灵魂的窗户,我们看见外界,同时也让人看到了我们的内心;眼睛往往
跟着心在转,所以孟子认为相人莫良于眸子,梅特林克戏剧里的情人接吻时
不闭眼,可以看见对方有多少吻要从心里上升到嘴边。我们跟戴黑眼镜的人
谈话,总觉得捉摸不住他的用意,仿佛他以假面具相对,就是为此。据爱戈
门(Eckermann)记一八三○年四月五日歌德的谈话,歌德恨一切戴眼镜的人,
说他们看得清楚他脸上的皱纹,但是他给他们的玻璃片耀得眼花缭乱,看不
出他们的心境。窗子许里面人看出去,同时也许外面人看进来,所以在热闹
地方住的人要用窗帘子,替他们私生活做个保障。晚上访人,只要看窗里有
无灯光,就约略可以猜到主人在不在家,不必打开了门再问,好比不等人开
口,从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关窗的作用等于闭眼。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
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假使窗外的人声物态太嘈杂了,关了窗好让灵
魂自由地去探胜,安静地默想。有时,关窗和闭眼也有连带关系,你觉得窗
外的世界不过尔尔,并不能给与你什么满足,你想回到故乡,你要看见跟你
分离的亲友,你只有睡觉,闭了眼向梦里寻去,于是你起来先关了窗。因为
只是春天,还留着残冷,窗子也不能镇大镇夜不关的。
(选自《写在人生边上》,开明书店一九四一年初版)
雅舍
梁实秋
到四川来,觉得此地人建造房屋最是经济。火烧过的砖,常常用来做柱
子,孤零零的砌起四根砖柱,上面盖上一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嶙,单
薄得可怜;但是顶上铺了瓦,四面编了竹蓖墙,墙上敷了泥灰,远远的看过
去,没有人能说不像是座房子。我现在住的“雅舍”正是这样一座典型的房
子。不消说,这房子有砖柱,有竹篦墙,一切特点都应有尽有。讲到住房,
我的经验不算少,什么“上支下摘”,“前廊后厦”,“一楼一底”,“三
上三下”,“亭子间”,“茆草棚”,“琼楼玉宇”和“摩天大厦”,各式
各样,我都尝试过。我不论住在那里,只要住得稍久,对那房子便发生感情,
非不得已我还舍不得搬。这“雅舍”,我初来时仅求其能蔽风雨,并不敢存
奢望,现在住了两个多月,我的好感油然而生。虽然我已渐渐感觉它是并不
能蔽风雨,因为有窗而无玻璃,风来则洞若凉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来则
渗如滴漏。纵然不能蔽风雨,“雅舍”还是自有它的个性。有个性就可爱。
“雅舍”的位置在半山腰,下距马路约有七八十层的上阶。前面是阡陌
螺旋的稻田。再远望过去是几抹葱翠的远山,旁边有高粱地,有竹林,有水
池,有粪坑,后面是荒僻的棒莽未除的土山坡。若说地点荒凉,则月明之夕,
或风雨之日,亦常有客到,大抵好友不嫌路远,路远乃见情谊。客来则先爬
几十级的土阶,进得屋来仍须上坡,因为屋内地板乃依山势而铺,一面高,
一面低,坡度甚大,客来无不惊叹,我则久而安之,每日由书房走到饭厅是
上坡,饭后鼓腹而出是下坡,亦不觉有大不便处。
“雅舍”共是六间,我居其二。蓖墙不固,门窗不严,故我与邻人彼此
均可互通声息。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
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破我岑寂。
入夜则鼠子瞰灯,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动,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
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使得人不得
安枕。但是对于鼠子,我很惭愧的承认,我“没有法子”。“没有法子”一
语是被外国人常常引用着的,以为这话最足代表中国人的懒惰隐忍的态度。
其实我的对付鼠子并不懒惰。窗上糊纸,纸一戳就破;门户关紧,而相鼠有
牙,一阵咬便是一个洞洞。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洋鬼子住到“雅舍”里,不
也是“没有法子”?比鼠子更骚扰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风之盛,是我前
所未见的。“聚蚊成雷”真有其事!每当黄昏时候,满屋里磕头碰脑的全是
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别处蚊子早已肃清的时候,在“雅舍”
则格外猖撅,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伤处累累隆起如玉蜀黍,但是我仍安之。
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绝迹,明年夏天——谁知道我还是住在“雅舍”!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
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
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
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细雨濛
濛之际,“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
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惶悚不安了,屋顶湿印到处都有,起初如碗大,俄
而扩大如盆,继则滴水乃不绝,终乃屋顶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绽,砉然
一声而泥水下注,此刻满室狼藉,抢救无及。此种经验,已数见不鲜。
“雅舍”之陈设,只当得简朴二字,但洒扫拂拭,不使有纤尘。我非显
要,故名公巨卿之照片不得入我室;我非牙医,故无博士文凭张挂壁间;我
不业理发,故丝织西湖十景以及电影明星之照片亦均不能张我四壁。我有一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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