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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散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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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心下光明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眼前浮现的三个笑容,一时
融化在爱的调和里看不分明了。
(选自《冰心散文集》,北新书局一九三二年版)
默庐试笔
冰心
我为什么潜意识地苦恋着北平?我现在真不必苦恋着北平,呈贡山居的
环境,实在比我北平西郊的住处,还静,还美。我的寓楼,前廊朝东,正对
着城墙,雉谍婉蜒,松影深青,雾天空阔。最好是在廊上看风雨,从天边几
阵白烟,白雾,雨脚如绳,斜飞着直洒到楼前,越过远山,越过近塔,在瓦
檐上散落出错落清脆的繁音。还有清晨黄昏看月出。日上、晚霞、朝蔼,变
幻万端,莫可名状,使人每一早晚,都有新的企望,新的喜悦。下楼出门转
向东北,松林下参差的长着荇菜,菜穗正红,而红穗颜色,又分深浅,在灰
墙、黄土、绿树之间,带映得十分悦目。出荆门北上斜坡,便到川台寺东首,
栗树成林,林外隐见湖影和山光,林间有一片广场,这时已在城墙之上,登
墙,外望,高岗起伏,远村隐约。我最爱早起在林中携书独坐,淡云来往,
秋阳暖背,爽风拂面,这里清极静极,绝无人迹,只两个小女儿,穿着桔黄
水红的绒衣,在广场上游戏奔走,使眼前宇宙,显得十分流动,鲜明。
我的寓楼,后窗朝西,书案便设在窗下,只在窗下,呈贡八景,已可见
其三,北望是“凤岭松峦”,前望是“海潮夕照”,南望是“渔浦星灯”。
窗前景物在第一段已经描写过,一百二十日夜之中,变化无穷,使人忘倦。
出门南向,出正面荆门,西边是昆明西山。北边山上是三台寺。走到山坡尽
处,有个平台,松柏丛绕,上有石渤和石块,可以坐立,登此下望,可见城
内居舍,在树影中,错落参差。南望城外又可见三景,是龙街子山上之“龙
山花坞”,罗藏山之“梁峰兆雨”,和城南印心亭下之“河洲月诸”。其余
两景是白龙潭之“彩洞亭鱼”,和黑龙潭之“碧潭异石”,这两景非走到潭
边是看不见的,所以我对于默庐周围的眼界,觉得爽然没有遗憾。
平台的石做上,客来常在那边坐地,四顾风景全收。年轻些的朋友来,
就欢喜在台前松柏阴下的草坡上,纵横坐卧,不到饭时,不肯进来。平台上
四无屏障,山风稍劲。入秋以来,我独在时,常走出后门北上,到寺侧林中,
一来较静,二来较暖。
回溯生平郊外的住宅,无论是长居短居,恐怕是默庐最惬心意。国外的
伍岛(Five Is1ands)白岭(White Mountains)山水不能两全,而且都是异
国风光,没有亲切的意味。国内如山东之芝罘,如北平之海甸,芝罘山太高,
海太深,自己那时也太小,时常迷茫消失于旷大寥阔之中,觉得一身是客,
是奴,凄然怔忡,不能自主。海甸楼窗,只能看见西山,玉泉山塔,和西苑
兵营整齐的灰瓦,以及颐和园内之排云殿和佛香阁。湖水是被围墙全遮,不
能望见。论山之青翠,湖之涟漪,风物之醇永亲切,没有一处赶得上默庐。
我已经说过,这里整个是一首华茨华斯的诗!
在这里住得妥帖,快乐,安稳,而旧友来到,欣赏默庐之外,谈锋又往
往引到北平。
人家说想北平大觉寺的杏花,香山的红叶,我说我也想;人家说想北平
的笔墨笺纸,我说我也想;人家说想北平的故宫北海,我说我也想;人家说
想北平的烧鸭于涮羊肉,我说我也想;人家说想北平的火神庙隆福寺,我说
我也想;人家说想北平的糖葫芦炒栗子,我说我也想。而在谈话之时,我的
心灵时刻的自警说:“不,你不能想,你是不能回去的,除非有那样的一天!”
我口说在想,心里不想,但看我离开北平以后,从未梦见过北平,足见
我控制得相当之决绝——而且我试笔之顷,意马奔驰,在我自己惊觉之先,
我已在纸上写出我是在苦恋着北平。
我如今镇静下来,细细分析:我的一生,至今日止在北平居住的时光,
占了一生之半,从十一二岁,到三十几岁,这二十年是生平最关键,最难忘
的发育,模塑的年光,印象最深,情感最浓,关系最切。一提到北平,后面
立刻涌现了一副一副的面庞,一幅一幅的图画:我死去的母亲,健在的父亲,
弟,侄,师,友,车夫,用人,报童,店伙? 。剪子巷的庭院,佟府堂前的
玫瑰,天安门的华表,“五四”的游行,“九一八”黄昏时的卖报声,“国
难至矣”的大标题,? 。我思潮奔放,眼前的图画和人面,也突兀变换,不
可制止;最后我看见了景山最高顶,“明思宗殉国处”的方亭栏干上,有灯
彩扎成的六个大字,是“庆祝徐州陷落”!
北平死去了!我至爱苦恋的北平,在不挣扎不抵抗之后,断续呻吟了几
声,便恹然的死去了!
二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早晨,十六架日机,在晓光熹微中悠悠的低飞而来;
投了三十二颗炸弹,只炸得西苑一座空营。——但这一声巨响,震得一切都
变了色。海甸被砍死了九个警察,第二大警察都换了黑色的制服,因为穿黄
制服的人,都当做了散兵,游击队,有砍死刺死的危险。
四野的炮声枪声,由繁而稀,由近而远,声音也死去了!
五光十色的旗帜都高高的悬起了;日本旗,意大利旗,美国旗,英国旗,
黄出字旗,红十字旗,? 。只看不见了青天白日旗。
西直门楼上,深黄色军服的日兵,箕踞在雉堞上,倚着枪,咧着厚厚的
嘴唇,露着不整齐的牙齿,下视狂笑。
街道上死一般的静寂,只三三两两褴褛趑趄的人,在仰首围读着“香月
入城司令”的通告。
晴空下的天安门,饱看过千万青年摇旗呐喊,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的,如今只镇定的在看着一队一队零落的中小学生的行列,拖着太阳旗,五
色旗,红着眼,低着头,来“庆祝”保定陷落,南京陷落? 。后面有日本机
关枪队紧紧的监视跟随着。
日本的游历团,一船一船一车一车的从神户横滨运来,挂着旗号的大汽
车,在景山路东长安街横冲直撞的飞走。东兴楼,东来顺挂起日文的招牌,
欢迎远客。
故宫、北海、颐和园看不见一个穿长褂和西服的中国人,只听见橐橐的
军靴声,木屐声。穿长褂和西服的中国人都羞的藏起了,恨的溜走了。
街市忽然繁荣起来了,尤其是米市大街,王府井大街,店面上安起木门,
挂上布帘,无线电机在广播着友邦的音乐。
我想起东京、神户,想起大连、沈阳,? 。北平也跟着大连、沈阳死去
了,一个女神王后般美丽尊严的城市,在蹂躏侮辱之下,恹然的死去了。
我恨了这美丽尊严的皮囊,躯壳!我走,我回顾这尊严美丽,瞠目瞪视
的皮囊,没有一星留恋。在那高山丛林中,我仰首看到了一面飘扬的青天白
日的旗帜,我站在旗影下,我走,我要走到天之涯,地之角,抖拂身上的怨
尘恨土,深深的呼吸一下兴奋新鲜的朝气;我再走,我要掮着这方旗帜,来
召集一星星的尊严美丽的灵魂,杀入那美丽尊严的躯壳!
(原载一九四○年二月二十八日香港《大公报》)
宴之趣
郑振铎
虽然是冬天,天气却并不怎么冷,雨点淅淅沥沥的滴个不已,灰色云是
弥漫着;火炉的火是熄下了,在这样的秋天似的天气中,生了火炉未免是过
于燠暖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们都出外“应酬”去了。独自在这样的房
里坐着,读书的兴趣也引不起,偶然的把早晨的日报翻着,翻着,看看它的
广告,忽然想起去看《Merry Widow》①吧。于是独自的上了电车,到派克路
跳下了。
在黑漆的影戏院中,乐队悠扬的奏着乐,白幕上的黑影,坐着,立着,
追着,哭着,笑着,愁着,怒着,恋着,失望看,决斗着,那还不是那一套,
他们写了又写,演了又演的那一套故事。
但至少,我是把一句话记住在心上了:
“有多少次,我是饿着肚于从晚餐席上跑开了。”
这是一句隽妙无比的名句;借来形容我们宴会无虚日的交际社会,真是
很确切的。
每一个商人,每一个官僚,每一个略略交际广了些的人,差不多他们的
每一个黄昏,都是消磨在酒楼菜馆之中的。有的时候,一个黄昏要赶着去赴
三四处的宴会。这些忙碌的交际者真是妓女一样,在这里坐一坐,就走开了,
又赶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在那一个地方又只略坐一坐,又赶到再一个地方去
了,他们的肚子定是不会饱的,我想。有几个这样的交际者,当酒阑灯灿,
应酬完毕之后,定是回到家中,叫底下人烧了稀饭来堆补空肠的。
我们在广漠繁华的上海,简直是一个村气十足的“乡下人”;我们住的
是乡下,到“上海”去一趟是不容易的,我们过的是乡间的生活,一月中难
得有几个黄昏是在“应酬”场中度过的。有许多人也许要说我们是“孤介”,
那是很清高的一个名辞。但我们实在不是如此,我们不过是不惯征逐于酒肉
之场,始终保持着不大见世面的“乡下人”的色彩而已。
偶然的有几次,承一二个朋友的好意,邀请我们去赴宴。在座的至多只
有三四个熟人,那一半生客,还要主人介绍或自己去请教尊姓大名,或交换
名片,把应有的初见面的应酬的话晌呐的说完了之后,便默默的相对无言了。
说的话都不是有着落,都不是从心里发出的;泛泛的,是几个音声,由喉咙
头溜到口外的而已。过后自己想起那样的敷衍的对话,未免要为之失笑。如
此的,说是一个黄昏在繁灯絮语之宴席上度过了,然而那是如何没有生趣的
一个黄昏呀!
有几次,席上的生客大多了,除了主人之外,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请教
了姓名之后,也随即忘记了。除了和主人说几句话之外,简直的无从和他们
谈起。不晓得他们是什么行业,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性质的人,有话在口头也
不敢随意的高谈起来。那一席宴,真是如坐针毡;精美的羹菜,一碗碗的捧
上来,也不知是什么味儿。终于忍不住了,只好向主人撒一个谎,说身体不
大好过,或说是还有应酬,一定要去的。——如果在谣言很多的这几天当然
是更好托辞了,说我怕戒严提早,要被留在华界之外——虽然这是无礼貌的,
不大应该的,虽然主人是照例的殷勤的留着,然而我却不顾一切的不得不走
① 美国影片名,中译名《风流寡妇》。
了。这个黄昏实在是太难挨得过去了!回到家里以后,买了一碗稀饭,即使
只有一小盏萝卜干下稀饭,反而觉得舒畅,有意味。
如果有什么友人做喜事,或寿事,在某某花园,某某旅社的大厅里,大
张旗鼓的宴客,不幸我们是被邀请了,更不幸我们是太熟的友人,不能不到,
也不能道完了喜或拜完了寿,立刻就托辞溜走的,于是这又是一个可怕的黄
昏。常常的张大了两眼,在寻找熟人,好容易找到了,一定要紧紧的和他们
挤在一起,不敢失散。到了坐席时,便至少有两三人在一块儿可以谈谈了,
不至于一个人独自的局促在一群生面孔的人当中,惶恐而且空虚。当我们两
三个人在津津的谈着自己的事时,偶然抬起眼来看着对面的一个坐客,他是
凄然无侣的坐着;大家酒杯举了,他也举着;菜来了,一个人说;“请,请,”
同时把牙著伸到盘边,他也说,“请,请,”也同样的把牙著伸出。除了吃
菜之外,他没有目的,菜完了,他便局促的独坐着。我们见了他,总要代他
难过,然而他终于能够终了席方才起身离座。
宴会之趣味如果仅是这样的,那末,我们将咒诅那第一个发明请客的人;
喝酒的趣味如果仅是这样的,那未,我们也将打倒杜康与狄奥尼修士了。
然而又有的宴会却幸而并不是这样的;我们也还有别的可以引起喝酒的
趣味的环境。
独酌,据说,那是很有意思的。我少时,常见祖父一个人执了一把锡的
酒壶,把黄色的酒倒在白磁小杯里,举了杯独酌着;喝了一小口,真正一小
民便放下了,又拿起筷于来夹菜。因此,他食得很慢,大家的饭碗和筷子都
已放下了,且已离座了,而他却还在举着酒杯,不匆不忙的喝着。他的吃饭,
尚在再一个半点钟之后呢。而他喝着酒,颜微酡着,常常叫道:“孩子,来,”
而我们便到了他的跟前。他夹了一块只有他独享着的菜蔬放在我们口中,问
道:“好吃么?”我们往往以点点头答之,在孙男与孙女中,他特别的喜欢
我,叫我前去的时候尤多。常常的,他把有了短髭的嘴吻着我的面颊,微微
有些刺痛,而他的酒气从他的口鼻中直喷出来。这是使我很难受的。
这样的,他消磨过了一个中午和一个黄昏。天天都是如此。我没有享受
过这样的乐趣。然而回想起来,似乎他那时是非常的高兴,他是陶醉着,为
快乐的雾所围着,似乎他的沉重的忧郁都从心上移开了,这里便是他的全个
世界,而全个世界也便是他的。
别一个宴之趣,是我们近几年所常常领略到的,那就是集合了好几个无
所不谈的朋友,全座没有一个生面孔,在随意的喝着酒,吃着菜,上天下地
的谈着。有时说着很轻妙的话,说着很可发笑的话,有时是如火如剑的激动
的话,有时是深切的论学谈艺的话,有时是随意的取笑着,有时是面红耳热
的争辩着,有时是高妙的理想在我们的谈锋上触着,有时是恋爱的遇合与家
庭的与个人的身世使我们谈个不休。每个人都把他的心胸赤裸裸的袒开了,
每个人都把他的向来不肯给人看的面孔显露出来了;每个人都谈着,谈着,
谈着,只有更兴奋的谈着,毫不觉得“疲倦”是怎么一个样子。酒是喝得干
了,菜是已经没有了,而他们却还是谈着,谈着,谈着。那个地方,即使是
很喧闹的,很湫狭的,向来所不愿意多坐的,而这时大家却都忘记了这些事,
只是谈着,谈着,谈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先说起告别的话。要不是为了戒严
或家庭的命令,竟不会有人想走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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