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坛上的"弃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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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19节　恐惧

　　　　王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没有圣婴的床上，他先是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后来又躺到圣婴的位置上，躺了一阵儿，他又躺回自己的位置，他怕圣婴半夜回来没地方睡。就这么挪来挪去地折腾了大半宿，王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晚睡不好的不只王晓，还有另外一个在火车上的人，她就是圣婴。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去厦门。24小时前，她在听到王晓和吴琪的电话之后流下了泪水，24小时之后，泪水已干，她在暂时逃离上海、逃离王晓的火车上。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狼狈地逃离这个她生活了23年的城市，这都是因为王晓。她想先离开他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他在心里有着别人的前提下喜欢自己，可昨天晚上，那咸咸的泪水让她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王晓，所以她只能选择逃离，暂时离开他一段时间，等想清楚一些东西之后再回来。　　　　
　　　　做这个决定对于圣婴而言，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或许有点儿冲动，可她已经顾不上了。她原本想给王晓留下个字条什么的，可想了很久也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什么也不写就收拾一下走了。她带的东西不多，只有银行卡、几件换洗衣服、数码相机、她的写生本和画笔，还有就是她和王晓的合影。　　　　
　　　　坐地铁到火车站，圣婴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王晓，不晓得他现在在干吗，不知道他发现她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圣婴决定了要去厦门，她想看看王晓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虽然王晓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这样，圣婴踏上了去厦门的火车。一开始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她怕王晓打她的手机找她。一直等到半夜，她才打开手机，一开机，就有一条新消息：　　　　
　　　　你去哪里了？我回家了，我先做饭，你早点儿回来吃。　　　　
　　　　圣婴闭上眼睛，眼泪又不听话地顺着皮肤的纹路静静流下。为什么在我已经决定逃离的时候发这样的短信给我？你知不知道，这种让人沉溺的温暖有时是伤人的？　　　　
　　　　王晓，你问我要去哪里，走出家门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可后来我决定去厦门，你一定想不到吧。不知怎的，我很想看看你生活工作过的地方。你曾说过这座城市很美，你曾说过如果我来厦门你一定做饭给我吃，可当你在上海的小公寓第一次做好晚饭等我的时候，我却已经在开往厦门的火车上了。看到你的短信，我很没用地流下泪水，想起你曾叫我不要哭，我抬起头，泪水终于流进你看不见的地方，那是我的心里。我不知道那滚烫的泪水是否烫伤了住在我心里的你，如果烫疼了你，请你不要怪我，因为在烫伤你之前，它已经烫伤了我自己。　　　　
　　　　圣婴就这样一直拿着手机，反复看着王晓给她发的短信直到天开始蒙蒙发亮。她在犹豫要不要给王晓发短信，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王晓她现在正在去厦门的火车上，她也不想让王晓太担心她，最后她回了一个笑脸就关机了。她知道王晓收到短信后会打她的手机，而她暂时还不想和他说话。　　　　
　　　　火车在铁轨上难过地呻吟着，或许是因为它承载的难过太沉重了吧。天已经亮了，可她依然看不清火车通往的明天到底是什么样。她忽然想起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晚上，她说如果有一天她还清了上辈子欠王晓的债，她会走得远远的，走到一个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到她的地方。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债还清了没有，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还债，还清上辈子欠父母的、欠凡的、欠王晓的债……她有点儿恨她的上辈子，在那早已被孟婆汤模糊的世界里，她到底欠了多少人的债，欠了多少？这辈子她根本没有申辩的机会，所以她还得好累。不是已经喝了孟婆汤了吗？那为什么他们还记得来要回上辈子的债？圣婴越想越疲惫，最后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圣婴刚发完消息，王晓就醒了。他睡得很浅，短信提示音都可以让他醒来。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短消息，是圣婴发的。点进去一看，只有一个笑脸。王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原本以为圣婴至少会告诉他她去哪里了，可她没有给他任何信息，只给他留了一个笑脸。王晓不知道那笑脸代表着什么，是说她是微笑着离开了他吗？王晓猜了半天，还是没明白这最后的笑脸代表的含义。　　　　
　　　　王晓郁闷地去浴室冲了一把冷水澡，12月10日早上的这场冷水澡，终于让王晓清楚地知道，那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圣婴真的离开了他。就像吴琪笃定王晓不会离开她一样，王晓也坚信圣婴不会离开他，可王晓忘了，他都能为了逃离吴琪来上海，那圣婴为什么不能因为想逃离他而去另一个城市呢？　　　　
　　　　王晓忽然想起，他和沈凡打赌的那个晚上圣婴说过，也许有一天她要走得远远的，走到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如果哪天我走了，你可不要想我不要找我呀。”圣婴那天晚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特别骄傲特别得意。　　　　
　　　　王晓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所以他那个时候也开玩笑地答应了，如果圣婴走了，他一定不想她，不找她。　　　　
　　　　他没想到有一天，圣婴真的走了，就像那晚说的那样，没留下只言片语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可他没办法遵守那晚说的话，他会想她，他要找她。　　　　
　　　　王晓想是那么想，可上海那么大，要找个女孩谈何容易。更别说，圣婴如果已经不在上海了，那他到哪里去找她。王晓只能不停地拨圣婴的手机，一直到听那句“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听到反胃，他才停下。他想问圣婴的朋友知不知道圣婴去哪里了，可他压根儿不知道圣婴有没有朋友，更别说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圣婴的了解多么有限，他和圣婴之间的联系除了网络，就只有那一串代表圣婴电话号码的数字。而这数字一旦宣布作废，那他就再也找不到圣婴了。想到这里，王晓忽然害怕了起来。


第二部分第20节　来到厦门

　　　　正当王晓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找圣婴的时候，圣婴已经来到了厦门这个美丽的城市。这是她第一次来厦门，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却没有陌生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是王晓曾生活过的地方，她甚至在来这个城市之前就已经爱上了它。　　　　
　　　　圣婴没想过会在这里待多久，比起计划，她更喜欢用心情和感觉来决定一些事情。她在厦门大学旁租了间房子，把行李放下来，然后背着数码相机、写生本和在火车站门口花两块钱买来的厦门地图就出门了。　　　　
　　　　靠着手上的地图，圣婴在几天内几乎把厦门逛了个遍，环岛路、椰风寨、鼓浪屿、中山路……这些原本在聊天的时候王晓提起过的名字，她都一一地把它们收藏在了自己的心里。圣婴特别喜欢厦门的海，她喜欢那种看不到尽头的感觉，所以她几乎每晚都要去厦大白城的海边走走。　　　　
　　　　她原本还想去王晓工作过的地方看看，可因为不知道王晓原来在什么公司上班，只知道他是做程序设计的，圣婴只好去逛软件园。　　　　
　　　　在厦门待得越久，圣婴就越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每一条路都可能是王晓曾走过的，这里的每一辆公车都可能有王晓的影子，这里的每家小店看着都可能是王晓和朋友曾一起玩过的，因为王晓曾在这里生活过，所以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对圣婴来说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在这个城市，圣婴渐渐忘了她逃离上海、逃离王晓的理由，她渐渐忘了王晓对她的不够在乎，她渐渐忘了王晓心里还住着另一个女孩……她现在能想起的都是王晓的好，在这个他生活过的城市想念他的好。　　　　
　　　　她每天背着写生本，把看到的、想到的全都画在里面。这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城市，这个城市还欠她一个诺言，一个男孩说要在这里做饭给她吃，这个男孩是王晓。其实王晓对圣婴说不上不好，或许是因为圣婴太在乎他的缘故吧，而王晓心里还有着吴琪，所以经常会给圣婴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可即便如此，在这个城市里想起王晓，圣婴还是会露出微笑。她总是无法埋怨他，不管王晓怎么对她。她甚至不想让王晓看到她的不开心，她之所以逃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再也无法在王晓面前用微笑掩饰她的难过，所以她要逃，等到她心情好了，她会回到他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几天了，看着厦大旁的小店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圣诞树，她才发现原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到了。　　　　
　　　　圣婴是不怎么喜欢节日的人，节日需要礼物和祝福，这两种东西会让她在节日前几天就开始期待，在节日过后的几天又渐渐失望。因为她是个不会学乖的人，所以她每年都会重复着那种期待，然后感受那种失望。过节的时候，街上总是很热闹，而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孤单。节日就像一面哈哈镜，用别人的快乐照出她的悲伤，所以圣婴一直都不喜欢节日。　　　　
　　　　回到租来的房子，圣婴想起了从那天在火车上关机后就再没有开过机的手机。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王晓，所以她索性就关了手机。现在想想，其实王晓未必会一直打她的手机找她，就算有打，也是头两天，这都十几天了，圣婴笑了笑，打开了手机。　　　　
　　　　收信箱里除了一些信息台发过来的圣诞活动广告之外，还有一条短信，是王晓发的：圣诞节快到了，你还好吗？你不在，没人做早餐给我吃，我做的晚餐也没人吃。　　　　
　　　　看着这样的短信，圣婴心里又欣慰又心酸，她想：王晓，我还好，可我不喜欢一个人的节日。你没有问我在哪里，我很开心，因为你没有忘记你答应我的话，你说如果我走得远远的，你不会想我不会找我，你果然没有食言。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习惯给人做早餐，我做的晚餐也都只有自己吃，很寂寞，不是吗？你和我都很寂寞，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寂寞可以互相抵消，而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寂寞只会互相叠加。那我们呢，我们是哪一种？我们在一起后从不曾说过那个字，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我爱你，而你不说，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爱我。我不问，是因为我害怕知道答案，而你不问，是因为你不在乎是否知道答案……　　　　
　　　　我在画画，画你生活过的城市。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城市，因为它的干净美丽，也因为你。我曾想过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问题，如果我能在你没有遇见吴琪之前就遇见你，那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错爱。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无奈。那我最后是否只能离开？　　　　
　　　　圣婴叹了口气，她想了很久还是给王晓回了一个笑脸，一个冒号加一个右括号。这是网络上最常用的符号，也是圣婴在王晓面前最常用的符号，她希望王晓看到的是快乐的圣婴。至于悲伤，还是自己品尝。快乐是可以分享的东西，而悲伤则是很私人的东西，给别人看了也没用，看多了还会烦，她知道王晓对她有一种怜惜，可她不希望他对她只是怜惜，所以她不喜欢用悲伤去作为博得怜惜的筹码，即使是无意的。　　　　
　　　　王晓，收好这个微笑的符号吧。我好好的，等我把这座城市画下来我会回去的。那个时候，我会每天做早饭给你吃，那个时候，你还愿意每天做饭给我吃吗？


第二部分第21节　擦肩而过

　　　　圣婴笑着对着拨了王晓的号码却没按下接听键的手机喃喃自语，满脸甜蜜地陷入梦乡，那是她来厦门睡得最沉的一个晚上。睡梦中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和王晓的下次见面竟是好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圣婴每天都背着写生本到处走，她的心情早已经没有了刚逃离上海时的难过，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去不是她无法面对王晓，而是她想把厦门画下来，作为礼物送给王晓。她知道王晓对厦门一直有着某种情结，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他织梦的地方吧。　　　　
　　　　时间过得很快，等圣婴终于把厦门这个小岛上有感觉的东西画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几天后的事情了。原本还有些东西想画，可圣婴一看厦大的学生好像都放假了，才猛然想起快过年了。圣婴对在哪里过年并不是很在意，可是她在意的是王晓在哪儿过年。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王晓一定会回家过年。如果不早点儿赶回去，没准儿年内就见不到王晓了。　　　　
　　　　想到这里圣婴有点儿急了，匆忙地收拾了东西，交了房租，叫了一辆的士就直奔机场……　　　　
　　　　2002年1月15日下午1：50。　　　　
　　　　上海虹桥机场。　　　　
　　　　王晓正在候机室里，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离开上海。上次离开上海的时候是坐火车，火车开的时候，脸上湿湿的，是圣婴的泪水，他不知道那些泪水后面是否有一滴不小心流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以后每次离开上海的时候都会有淡淡的悲伤。　　　　
　　　　王晓看看手表，再过10分钟就该登机了。他下意识地看看候机室大门，圣婴没有来。王晓自嘲地笑了笑，他一定是疯了，圣婴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虽然上次离开的时候，圣婴也是在火车快开的时候追了过来，可那不代表她每次都会这样。　　　　
　　　　王晓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圣婴吗？他已经等了她一个多月，可她都没有出现，他几乎已经习惯了没有早餐吃和一个人吃晚餐的日子了。　　　　
　　　　机场的广播响起，王晓甩甩头，背着包，大步地朝登机口走去。当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圣婴的声音，她似乎在叫他的名字，像那次在火车站那样喊他：“王晓——”　　　　
　　　　他猛地回过头，可哪有圣婴的影子。这只是他的幻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　　　　
　　　　王晓疲惫地靠在座位上，飞机已经起飞，慢慢地，上海变得越来越远，王晓的心随着飞行高度的上升而慢慢地失重……　　　　
　　　　圣婴，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除了笑脸，你不肯给我任何信息？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我可以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