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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歌声里的刀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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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晕、心慌烦闷等症状。他看见长胜依然在看着他,他急忙爬起来,喊道:“大哥!”    
    长胜欣喜地说:“醒来得正好,吃饭!”    
    这回饭菜与前两次大不一样,老庞头用野生的黄花木耳蘑菇以及荠荠菜苦苦菜等烧了好几个菜,摆满了炕桌。绿豆烧和苹果酒也上了来了,主食是一箩筐的窝头。    
    小李一刀惊道:“老庞大叔把家底都翻出来了!”    
    老庞头依然面无表情,他端起酒碗说:“来,咱们干一杯吧!”    
    三人碰了碗,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吃饭。小李一刀胃口大为好转,他一口窝头一口菜,吃得香甜。长胜看得高兴。    
    “大哥,”小李一刀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咱们都是当兵的人,吃过不少东西。可吃来吃去,还是这家常饭菜好啊!”    
    “是的。”长胜同意道。    
    “以前听人说,吃遍了山珍海味,还是个盐;穿遍了绫罗绸缎,还是个绵。看来真的不假。”    
    “是不假。”长胜说。    
    小李一刀继续吃着,长胜突然说:“势不可使尽,不可到达十分,吃饭也是这样。”    
    小李一刀“啊”了一声,说:“大哥放心,小弟明白。”他又吃了两口饭菜,这才放下筷子。他抬起头来,发现长胜不吃不喝,看着自己。这时他才发现长胜又像老了十岁,头发全白了。啊大哥一夜白头!    
    小李一刀心中震惊,不知说什么好。    
    长胜说:“今天东方飞捎话来。说你的伤病如果再治不好,他愿意给你治,特别是你的失心病。”    
    “他要给我治失心病吗?”    
    “是的,他说他能治好。”    
    “那好啊。”    
    长胜望着小李一刀,点点头说:“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小李一刀对长胜说:“大哥为什么不吃不喝?”    
    长胜说:“好,我就吃点。”他拿起了一个窝头,吃了起来。啊长胜大哥吃起东西来已尽失往日气概,他好像也没有胃口了,吃不去了。但他依然端坐着,双手捧着小小的窝头,如同捧看一件圣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一口一口地咽着。他的吃相庄严沉静,从容不迫,不可侵犯。啊这已远远超过了吃饭的本身,而是一种启示,一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举轻若重的启示,一种那怕是最小的事也要全力而为的启示。也是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和勇气。又是一种“吃饭时吃饭”展现事物本质的启示,小李一刀因而从中发现了吃饭本身的魅力和奥秘。小李一刀热泪涌上了眼眶!    
    长胜吃完了窝头,小李一刀说:“大哥再吃两口菜吧。”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窝头已耗完了长胜大哥的精力。小李一刀递过筷子,长胜这会儿似乎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手一抖,一双筷子掉在炕桌底下。小李一刀去找筷子,但炕桌下黑,看不见东西。小李一刀说:“大哥,给我照个亮!”    
    长胜举起了炕桌上如豆的油灯,小李一刀正要乘亮寻找,长胜突然一口将灯吹灭。    
    小李一刀一愣,抬头去看长胜。只见长胜端坐着,双目炯炯如电,对自己厉声喝道:“点亮你自己的灯!”    
    小李一刀一惊,如遭雷击。霎时间他心中一片通明。这时只见长胜慢慢地向后靠倒在后墙上,闭上了朗若明星的双目。    
    小李一刀大惊:“大哥,大哥!”他急忙扶起长胜,一摸脉搏,又伏在胸口听了听心脏,他不禁又喊道:“大哥!大哥!”他把长胜平放在炕上,准备进行心肺复苏的抢救。    
    老庞头拉住他说:“没用了,你大哥已经走了,再不要折腾他了。“    
    小李一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老庞头长叹一声,说:“你大哥的血全输给你了。你知道你大哥,内功尽失,全凭这一股血气活着。这几天你昏迷的时候,他给你输了三次血。我曾劝过他,说咱们再想点别的办法。但他说你有大事要做,等不及了。”    
    小李一刀泪如雨下,抱着长胜再次喊道:“大哥,大哥……”    
    老庞头说:“别哭了,他说他这样死适得其所。再说你也别再哭坏了身子,现在你的身子是你大哥给的。”    
    小李一刀点点头,擦掉了眼泪,说:“大哥,我现在知道了什么叫男儿到死心如铁!”    
    老庞头再次长叹一声,看着小李一刀说:“长胜,是个好汉子啊。你,小李一刀,也是条好汉子!”    
    小李一刀再次点头说:“是,老庞大叔。”    
    老庞头不再说话,他端起酒碗慢慢地将酒喝完,然后醉倒睡去。小李一刀喃喃地说:“大哥守了我几天几夜,我现在给大哥守最后一夜。”他坐在长胜的身边,慢慢地喝着酒。他把长胜大哥碗里剩下的酒和自己的苹果酒喝得干干净净。这一夜他的眼睛都不曾眨巴一下,在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纯净,清澈,沉静。在黎明前的最黑暗中,他的双目已是一对明亮的晨星了。    
    第二天,老庞头和小李一刀二人将长胜安葬在黑松林脚下的老杜头的墓边。两杯黄土的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松林。周围绿草如茵。翻过那座山梁,便是那个著名的地狱之湖——膀胱。从那里一切东西都将奔往体外世界——那体外世界有人称之为地狱,也有人称之为天堂。在这里时时能听到那地狱之水浪涛拍岸的声音。啊,这里真的是阴间和人世、生和死交界的地方。    
    老庞头拿出了两瓶绿豆烧,慢慢地倒在长胜和老杜头的坟前。小李一刀坐在两人的坟前,从怀里掏出老杜头的葫芦长胜的酒瓶自己的歌喉——那只埙,轻轻地吹了起来。    
    埙声呜呜响起,悲伤的心声向四周弥漫开来。这埙声本身就悲伤之声,它的悲伤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悲伤,是人类一生中要面临的巨大的艰难痛苦和忧伤。人生苦短,忧伤良多,但是人类却要咬着牙活下去。    
    这埙的悲声所至,风停止了吹拂,树枝停止了起伏,鸟雀们停止了啁啾,都静静地听着这埙长长的独奏。唯有远处大湖的阵阵涛声,似乎在隐隐伴奏一般。    
    埙声突然一变,声音高亢起来,却依然浑厚,巍巍峨峨。埙声奇险,如层峦叠嶂,峰回路转。埙声越来越高,最后几不可闻,如同一线羊肠小道一般。    
    老庞头依然默默地奠着酒。但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高山》,他点点头。    
    就在埙声就要消失之际,从高处却滴下一滴滴清泉来。这高崖岩石滴下的泉水,一路潺潺流下,一路汇集各处的泉眼和细流,渐渐变大。一路或遇艰难险阻,巨石当道,或跌荡起伏,或蜿蜒而过。终于渐入林草幽美、野渡无人之佳境。最后终成大河,浩浩汤汤,势不可挡。    
    老庞头继续奠着酒,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流水》,他又点点头。这时从四面包抄过来了一圈隐隐人影,老庞头和小李一刀并不理会。    
    这埙声从河流上岸,双脚踏上了土地。深厚的土地,沉默的土地,你生发万物,哺育他们,他们要走完各自的人生历程,他们的人生历程将交织成一幕幕真实的戏剧——正义与邪恶,伟大与卑微,勇气与怯懦,血与火,爱与恨的戏剧。最后他们又全部以死亡的形式回归你的怀抱,你又默默地全部接纳了他们。    
    老庞头奠完了酒,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大地》,他终于流下两行浊泪来。    
    这时四周人影已经逼近,但小李一刀继续吹奏着。    
    大地啊,只有你真正的儿女,他们死后才能成为一盏盏点亮大地的灯盏,成为一块块闪耀大地的矿石。活着的在大地上走路的人,你们有福了,因为他们是你不灭的路灯,是你取之不竭的财富……    
    小李一刀一直吹着,直到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中篇夕餐秋菊之落英

    这次小李一刀醒来在一处他不认识的地方。    
    这是间典雅、舒适、古色古香的卧室。小李一刀起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见自己是在一栋三层小楼上,窗外是满目修竹,疏疏潇潇,依山势亭亭而上,风韵如琴,鸟鸣啁啾。    
    小李一刀开了门,走了出去。只见外面一片静谧,曲径通幽。小李一刀沿着红木楼梯盘旋而下,来到一个大厅里。    
    这大厅也是典雅简洁,古色古香。墙上稀稀疏疏挂些字画。在大厅一角,放着一架古琴,旁边的小几上,焚着一炉香。琴的上方,挂着一柄宝剑。    
    大厅尽头通往阳台的地方,一人凭几独坐。他以手扶额,好像在遥望着外面的景色。事实上他在沉思。因为他并没在注意到小李一刀下来,走近他的身旁。    
    这人白面长身,宽阔的额头,坚强有力的下巴。他身量很高,比小李一刀足足高出半头。初看你会以为他的身材略显单薄,但你随即就会发现其实他结实有力,属于那种久经锻炼、肌腱修长的那种体形。儒雅和坚定,智慧和体力,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他看见小李一刀,笑了,“睡醒了?”他的神态语气随便而亲切,好像和小李一刀一直在聊天似的。小李一刀点点头,打了个慵懒而舒适的呵欠,他也毫无一丝陌生之感。    
    这人站起身来,携着小李一刀走出大厅,走到阳台上。这阳台是一个屋顶花园,花卉石树,通径通幽。他们走到阳台的边上,倚着栏杆,向外眺望。    
    这是一个美丽的山谷,隐隐青山,逶迤而上;碧绿溪流,蜿蜒而下。绿树映掩中露出几栋风格各样的几栋别墅。平静的山坡上,芳草如茵,杂花星缀。    
    这人轻轻叹口气,起声吟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这是唐人杜枚的诗句,十分贴合眼前的此情此景,但这吟山咏水的情调恐非他的心声,而大半是专为小李一刀吟诵的。小李一刀静静地听着。这人沉默片刻,再次发声吟道:    
                             冀枝叶之峻茂兮    
                             愿俟时乎吾将刈    
    这又是《离骚》的诗句了。它的大意是:天天盼着它们的枝叶长得茂盛,但愿到了成熟的季节我好收割。    
    小李一刀点点头,这两句诗虽然也是为小李一刀咏唱的,但也表达了他本人的心声。小李一刀想,就是东方飞刀啊!他毕竟博闻强记,又聪明过人,他跟科学家谈的是实验,跟艺术家谈的是艺术,跟武林客谈的是功夫,跟江湖匪类谈的是黑话切口,而跟小李一刀自然是满口的诗词歌赋。,    
    原来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东方飞刀!    
    两人无言地沉浸在美丽景色和美妙诗句的气氛中良久,小李一刀再说道:“东方,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陶渊明先生的桃花园吗?”    
    东方飞刀回答道:“这就是胃肠州的脐谷,咱们身处的就是楼外楼。这曾是胃肠州州长的别墅,这黑伯爵大帅朱军收买,长胜曾到过这里。现在它是东方菲稻的地产。”    
    小李一刀点点头,他知道这些故事。    
    东方飞刀看见小李一刀面露戚色,知道他意,便安慰道:“长胜者,一力士耳,力竭而死,此亦必然。而你我却是凭脑子吃饭的,七情均可伤心,咱们可得顾好自己呀。”    
    这时对面青山在夕阳中红黄相嵌,五彩斑澜,异常绚丽。夕阳西下,东方飞刀指着对面青山说:“如此大好河山,君有意乎?”    
    啊,这已是指誓山河、分茅裂土的气象了!但小李一刀倾刻就明白,这不是演戏作秀,也不是矫情做作,而这是事实!现在东方飞刀已有能力有权势有这样作了!    
    小李一刀没有吭声,他的目光随着西沉夕阳收了回来,落在楼外楼的院子里。只见这院子里长着几株高大的木兰树,把这三层小楼映掩其中。木兰花依然开着,满楼都是幽香。而地下一片菊花开得正好,夕阳中璀灿如金。    
    东方飞刀再次朗声吟道: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    
    吟罢,东方飞刀又指着院子说:“我如果把这栋楼外楼送给你,你就尽可以朝饮而夕餐,尽可过你的名士生涯了。”    
    小李一刀笑了笑,仍然没有吭声。东方飞刀接着说:“其实说实话,我对名士这个词很不以为然。魏晋时王孝伯说:‘名士不必须有奇才,但常使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别人称你为名士,你也就以名士为名而纵酒肆恣。我就更不以为然了。什么是名士?从王孝伯所说来看,名士就是滥酒的代名词!”    
    小李一刀这才说话了,他点点头说:“是啊。”    
    东方飞刀接着说:“别看我也是口诵《离骚》,其实我对屈原也是不以为然。既然怀王如此不明,你何必这般艾艾怨怨,悲悲切切呢?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就像项羽看见秦始皇后所说的——彼可取而代之!这样既对得起自己,又可造福天下苍生。”    
    小李一刀说:“是啊,你当然会这样想的。”    
    东方飞刀哈哈一笑,再次携起小李一刀的手,走下楼来。他们来到了玉兰树下菊花丛旁的一张白色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肚子饿了吧?咱们该吃晚饭了。”东方飞刀招招手,一个提着大篮子的待者走了过来,蓝子里是七八瓶苹果酒,从最昂贵的苹果白兰地JARK,到最便宜的苹果白,一应尽有。    
    “喝哪个?”东方飞刀问。    
    小李一刀挑出了苹果白。    
    东方飞刀哈哈大笑道:“还是那个小李菲稻!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自虐者,一个忧天的杞人!”    
    小李一刀没有理他,他从怀中掏出了把开酒瓶的螺丝刀,开起酒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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