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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15李敖自传与回忆录续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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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聘,每月有收入,从吾师曾多次以布袋盛米自彰化来台中送相湘。其后从吾师应台大聘,每周仍往来台北彰化间。一年后才举家迁台北。
  据方豪老师跟我说:他是经过胡适写介绍信,才在一九四九年二月到台大教书的。那时姚从吾老师还在彰化。可见他到台大,甚至比方豪老师还晚。方豪老师不是北大系,有一次在姚从吾老师研究室中聊天,他告辞后,姚从吾老师忽然冒出一句,说:「有些人在这里做教授,若在当年我们北大,连助教他都不及格!」一派北大优越感溢于言表。但这种北大优越感,我想在傅斯年面前就吃瘪了,因为在傅斯年眼中,我老傅才是真北大。我猜姚从吾老师进台大,还是得力于胡适的面子,若光靠他自己,傅斯年才不要他呢!那时因为人浮于事,且有门户之见,大陆时代的教授沦落教中学,大有人在。心理学家艾伟就是一例。他在新竹中学混饭吃,连大学都进不了,何况台大!
  「辽金元史」课堂上
  开始选姚从吾老师的课,是一九五六年的事。那时我升入大学二年级。姚从吾老师开的课是「辽金元史」,上下两学期,共六个学分。上课的情形,老学长张伯敏在「往事忆趣」(一九六八年五月四日「中央日报」)曾有回忆:
  教我们「辽金元史」及「史学方法论」的是姚从吾教授,他最亲切和蔼,年纪一大把,总是谦称「兄弟」如何如何,搞得我们这一批小伙子发毛,不知如何是好。他挺着一个大肚皮,讲课时最喜用手去揉搓,揉着揉着,那话就从肚皮里「揉」出来了。祇是谈肚子,那还比教三民主义的黄季陆教授差一皮,黄教授进教室,先见肚子,那身体还有大半天才进得来呢!
  张伯敏说姚从吾老师年纪一大把却满口自称「兄弟」,的确是此老的习惯。记得第一堂课下来,班上女生众口纷纷,笑谓他怎么跟我们称兄道弟呀?他那么老,被他称「兄弟」,多倒霉呀!张伯敏说手揉大肚皮而讲课事,但他忘了说姚从吾老师的牙。姚从吾老师有满口乱牙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有那样乱的牙。他的牙,每颗都很大,并且N多,我始终怀疑他不是「重瞳」而是「重牙」,牙齿比一般人要多。当然我这样说,毫无根据,但从亚理士多德把他老婆的牙齿数目搞错一点上看,这种牙多之感,可见也不唯我独有也!
  姚从吾老师拙于口才,讲话时先是张开奇厚的嘴唇,下颚乱动,满口乱牙翻滚,然后发音,我心想物理学上光比声快,此之谓也1。他的声音中气十足,道地是河南男低音,配合上他那厚实朴拙的造型,俨然一副中原老农相。他冬天穿两种衣服,一件是灰色西装上衣,衣奇大,是从估衣市场买来的旧货;一件是阴丹士林长袍,长袍下有白衫裤,白衫裤与短袜子间,永远露出一截小腿。这种露一截小腿的造型,今天大概只有郎静山硕果仅存了2!
  何须化装?
  我说姚从吾老师一副中原老农相,这副相其实救了他。他在河南大学校长任上,共产党陷开封,他在乱军之中能够逃走,吉人农夫相之故也!吴相湘老师在「姚从吾师尽瘁史学」中回忆:
  从吾师此次能脱离虎口,实其平日习于刻苦有以致之。从吾师到京后面告:开封沦陷后即思脱身之计,先将面粉十余斤炒熟盛于一布袋,另购王瓜若干,并将在德国购置之金挂表及安全剃须刀分藏于二大馒头内混于十余馒头中,化装为一老农,然后与三五河大学生乘夜混出城外,向东步行,遇难民甚众。从吾师虽居留北平及旅德多年,而乡音未改,头发斑白,随行学生均以老公公称呼,未引起他人注意。沿途以王瓜解渴,面粉馒头充饥。当时决心如被共匪发现身分,即用安全剃刀割颈以免受辱。开封归德途中,历经战火,十室九空,夜宿破屋,蚊虫丛集,白昼夏日高照,困苦可以想见,幸从吾师以最大勇毅精神度过此一长程,终安抵归德,询知国军周碞所部驻守,即往拜访,遂获护送至徐州。从吾师原有每日刮须习惯,今自开封沦陷即未用剃刀,到徐州时照镜见满腮于思,曾摄影留作纪念,剩余炒熟面粉也曾携至南京存纪念。
  吴相湘老师这一叙述至为动人,但说「化装为一老农」一点,却引起我暗笑。姚从吾老师根本就是一老农的造型,又何须化装啊!
  姚从吾老师虽然厚实朴拙,但在生活经验上并非笨伯。傅乐成跟我说:「我伯父(傅斯年)说老姚愚而诈,他们河南人都愚而诈。」我听了大笑。我说姚老跟我说,他从开封逃难出来第一天,他走得很慢,并且很早就休息、不走了。同行的河南大学学生们都埋怨他。他说你们不读「水浒传」,逃难一开始不能走得太猛,平常不走这么多路,第一天就猛走,第三四天就走不动了。所以一开始要慢走少走,以后加快加多,才能走完。我说姚老在生活经验上,既不愚也不诈,虽然他实在不是做学问的料子,他在做学问上太不聪明了。
  人非狗熊,学乃狗熊
  我在「千秋评论」第四十三期「五十.五十.易」里,收有我应「台湾时报」之邀,与一些青年朋友的谈话,其中有这样一段:
  读书当然很重要,但读书的方法更重要,这方法就是要不死读书。很多人书念多了,就从呆子变成了书呆子,像我从前有位老师叫姚从吾,是辽金元史专家,非常用功,最后死在书桌上。但是他太笨了,他是辽金元史专家,而元史却没有看过一遍,多令人惊讶!就好象一只狗熊进到玉米园里,折一根玉米挟在腋窝下,左摘右丢,弄了一夜,出园来时腋下还是只剩那一根。他们看过的东西随时扔掉了!我看过太多这一类的人,我只能说他们选错了职业!
  这里所谓「元史却没有看过一遍」的话,其实是萧启庆在聊天中偷偷告诉我的。萧启庆在「辽金元史」上,得姚从吾老师真传,也深知深通元史之难,他的悄悄话谅非虚语。虽然如此,姚从吾老师勤能补拙,在「发凡」上面,也自有他自己的成绩。吴相湘老师写「姚从吾译注蒙古秘史」(「民国百人传」第一册),说他「先后完成论文约五十余篇,均有关契丹、女真、蒙古史实之研究,特着此三大边族对中原汉化态度之演变。其所论述博洽精审。比较柯绍忞、屠奇、陈垣等诸氏著作有过之无不及。尤以对元代汉文化史之发掘,将元好问、李冶、张德辉、许衡诸人之苦心孤诣维护华夏文化史实表露特详,使今人了解中国文化学术在蒙元时代断而复续的关键所在」。用字虽不无溢美,但也有事实在。总之,姚从吾老师一生的学术成绩,我总觉得与他际遇和努力不太相称,这是很可叹的!
  「我公赏识足以服众也。」
  说来也许奇怪,姚从吾老师在我大二教我「辽金元史」(上学期他给我八十六分、下学期八十八分);大三教我「史学方法」(上学期九十四分,下学期八十六分);大四指导我写「论文」(九十四分),但我总觉得,在学问上,他对我的影响极为有限。尤其大四写论文,他对我实在没有什么指导可说(为了跑图书馆,他倒给我写了不少名片)。我敢说,他对我的论文「夫妻同体主义下的宋代婚姻的无效撤销解消及其效力与手续」,全无研究。他只能给我改一处笔误而已。我在论文第二章第四节「外姻而尊卑为婚」内,徽宗「政和八年」条下原注说:「政和只七年,洪迈此处乃重和元年之误,是年为1118年。姚从吾老师看了,加注说:「政和共八年短两月。」「重和改元在戊戌十一月己酉朔(宋史卷21)。」他又拿给赵铁寒看,赵铁寒也加了一注,说:「……政和八年戊戌,是年十一月一日改元重和,见李伋『宋朝事实』卷二及『宋史』徽宗纪,洪〔迈〕氏不误。」写到这里,就看出姚从吾老师的伟大处。他对我的论文不在行,但他与人为善、不耻下问,拿去给赵铁寒看。赵铁寒是师大教授兼办「大陆杂志」,回信给他说:「『李君天分很高,能放大找材料,更长于组织与剪裁。剖析问题,如剥笋如抽蕉,有探骊得珠之妙。至偶有荒疏之处,青年人常情,不足为病。』我公赏识足以服众也。」其实,赵铁寒也未必对我的论文在行,也只是改笔误而已。。
  事实上,我的成绩,在台大已经极为突出,识货的教授们早已寒我。这由后来考研究所的一幕上可知。考研究所口试,众教授(姚从吾老师在内)环坐,但没人「敢」提问题考我,最后主试者文学院长沈刚伯问了一句:「你以后还穿长袍吗?」遂在大家一笑状态下,考取了。这个故事,使我想起科学奇才欧本海默。欧本海默在哈佛读书,三年时间,就修完四年功课。二十三岁到德国哥丁根大学,三星期就得到博士。他的量子力学论文,使主考教授甘拜下风。主考教授詹姆斯.法兰克在口试后说:「幸亏我趁早开溜,他已经反过来向我发问了!」
  赵铁寒说姚从吾老师赏识李敖「足以服众」,这倒是真的呢!
  不想当国民党了
  姚从吾老师在学问上,虽然与他的际遇和努力不太相称,但他在学问以外方面,对我倒启迪颇多、帮助颇多,令我一生感恩难忘。
  姚从吾老师在抗战期间,被国民党「拉夫」,本来已是国民党的大将,吴相湘「姚从吾译注蒙古秘史」中说:
  民国二十七年七月九日,三民主义青年团成立。翌年,姚奉命在西南联合大学设立支团部,旋又奉令组织中国国民党西南联合大学党部。从此,日以澄清左派职业学生之蛊惑、鼓励大多数青年勤学报国为目的。经常举行演讲会座谈会,沟通全校同仁及学生对国是意见。正气凛然,无所顾忌。左派分子唯有暗施攻讦而已。
  可见他当年在国民党中的重要地位,虽然他在三青团中这一地位,最后已被陈雪屏取代,但他与国民党的渊源却其来有自,固不简单也。他最后能当上河南大学校长,跟这一其来有自,自有关系。
  姚从吾老师到台湾后,他跟国民党的关系,据他告诉我,已经疏远,他说国民党办党员归队时,他已拒绝办归队登记,他不再是国民党了。我一直以为这是真的。但他死后,国民党「中央日报」上赫然有「中国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的头衔,我才恍然大悟他不做国民党,是树欲静而风不息的。 虽然如此,但在我与他多年的交往中,他的党性却全然不见。我想他到台湾后,内心里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觉悟:他不想当国民党了,虽然他没有公开反对它。蒋介石要他做中央评议委员,他也没有拒绝。从大陆时代大学里党部的负责人,到台湾时代大学里的全无党性,这一觉悟,不是很明显的吗?
  胡适姚从吾李敖
  姚从吾老师跟我的关系,一直与一个人有牵连,这人就是他的老师胡适。一九五七年三月一日,我大二的时候,就在「自由中国」第十六卷第五期发表我中学旧作「从读『胡适文存』说起」,文章颇有功力,引起海外的胡适和台湾的北大系教授的侧目。一年一个月后,胡适来台,主动安排我和胡适见面的,就是姚从吾老师。我在「大学后期日记乙集」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九日有追记如下: 地质系讲师张凤栖托启庆送我胡适演说稿「历史科学的方法」抽印本一册。这是胡适在四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在台北中国地质学会四十七年度年会的演说纪录,也是我在大学第一次听胡适演说。演说后,姚从吾特别为我介绍,胡适立约我去聊聊。当天我们就在钱思亮家里,大聊一阵。
  此后胡适一直把姚从吾老师视为「胡适姚从吾李敖」的关系,姚从吾老师也有视一同。我相信胡适以下,显然把我看做北大系的一个传人,姚从吾老师跟我的交情,也是在这一基线上发展的。这些发展,在我「大学后期日记」甲集乙集中,可以看到不少:
  一、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四日赴松山机场迎胡适,十二时飞机抵北,我站在机梯旁,人潮拥挤中胡适叫我一声「李敖」,即被人海卷去,我先把玄伯先生接出,后姚先生言及我论文事,谓想请胡先生协助,问萧启庆是否告诉我?(萧启庆翌晨告我谓姚先生欲退居助教地位,想请胡适为我出题,指导作论文,姚谓他对此类题目无研究,且胡有兴趣于此种题目。)并鼓励我「好好干」,其意甚殷。胡适在候机楼对记者谈话时,答复他太太没来的事说:「女人家的事做丈夫也搞不清、管不了!」后与我握手,称「李先生」。胡适气色比半年前好多了。
  二、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十七日下午萧启庆言姚老抄下我地址,准备找我,恰于傍晚与之同返家。姚老言与胡适论及我,胡适记忆我很清楚,问及我已否毕业事,并言其二三十年前一英文论文论及中国之婚姻现象,姚老谓吾是题若能写五千字至一万字以上,即可做之,他担心材料恐怕不太好找。他意思希望我换题,专搞一家之言,一人一书深入之。他与毛子水主张我研究元遗山之思想与著作。后同赴其家,以「国风」中缪钺之遗山年谱相假,谓此题可与胡适之研究计画配合起来,并谓他们提掖后进之意。后进者,启庆、曾才及我三人也。我意姚老不明吾于宋代婚姻,已有相当之研究及材料之搜集,其担心乃因不明吾乃「奇才」所致,他说他仍愿尊重我的意思,我则仍不想变题而作也。
  三、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上午十时在文学院草地上小坐,见胡适车来,因过与胡适谈天于文学院的拱门之下,他说:「李先生,你那长信我收到了,因为忙着搬家,所以没来得及回。」并问我府上,说我「说的是北平话,还有一点山东口音」。我告诉他我没去过山东,一直住在北平。又谈及敦煌卷中宋太宗三七00多号离婚状等。他谈他刚写完给赵元任的祝寿论文,又加了一条补记,「昨晚三点才睡。」并约我星期天去他那儿,晚一点最好。并说吴相湘、姚先生已告诉他我正在研究贞操观念。他手中拿两本伪组织时期杂志(「中和」杂志)。我说:「您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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