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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燃烧的时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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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里的长安当时也是国都,”她听见外公在说。
“因为李白和杜甫是同时代的人吧?”
“正是。李白比杜甫约长十岁左右。不过,诗里说的凤凰台、三山、还有白鹭洲什么的,都是——”
“在我们南京,是不?”
“对。”
“可我怎么没有见过凤凰台呢?在哪儿?”
“旧址在城西南那边,离莫愁湖不太远。凤凰台在我出生以前就没有了,终究经不住连年战火和岁月的敲打啊!”
外公深叹了口气,又咳了几下。
“你没事吧,外公?”
昨天的热茶让外公感觉好多了。今天再给外公做热茶,再来一壶热茶,外公的咳嗽和胃疼也许就能完全好了。
宁宁在棺材里慢慢伸展一下手臂,坐起来,使劲把盖子推开,跨出她的藏身之地——她这些天来的避难所。
她现在不再害怕棺材了。它的颜色还是那么漆黑,空间还是那么狭小,可看上去不再那么讨厌了。不过,她还是盼望着不需要躲藏在棺材里的日子到来。明天?下个礼拜?还是院子里的梅花盛开的时候?
“起来做什么?”外公问。
“我想做壶茶。”
“太麻烦了。”
“就再做一次吧,外公。”她坚持说。也许明天以后日本人就都撤离了,那个时候做茶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也就不那么有意思了。
“好吧,小心点哦。”外公让步了。
今天一天都格外地静,没有枪声,没有爆炸,除了偶然有门被风吹得吱吱嘎嘎声外,整个世界似乎给自己放了假,就连阳光也是软弱无力的,好像在打着瞌睡。是啊,目睹了这么多的暴行,老天爷一定也不忍再看下去了。
下午,太阳突然消失了,天空布满了阴暗沉重的云。外公说很可能要下雪,是该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外公说。可是日本人这么折腾下去,到时候还有人去地里耕种吗?
宁宁蹑手蹑脚到了堂屋,她紧走几步,来到窗口。
奇怪!从中山北路方向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是唱歌的声音。
歌声含糊不清,但唱得很有力,很有热情,不是一个人在唱,而是很多人,千把人以上吧?歌声在天空上方令人生畏地回荡着,旋律听起来很陌生,歌词就更听不清了。
谁会在这么个时候唱歌呢?自从学校在六月中旬放假以来,还没有听见过歌声呢!太多担忧、太多恐慌、太多的泪水,谁还有心唱歌呢?
宁宁转头朝外公的房间望去,外公也在床上坐直了,全神贯注地听着。
大概是日本人吧?除了日本人,还会有谁呢?他们占领南京已经有好几天了。五天?六天?这三个多月以来南京人受尽了折磨,可是日本人却高兴地唱起歌来。肯定是日本人。他们太兴奋了,他们要庆祝,可庆祝什么呢?庆祝他们毁掉那么多的家园,杀害数不清的像黄姨、大妹、二妹那样的无辜平民?把她和爸爸、妈妈分开得那么久?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外公说长得和中国人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呢?
中本率部队正要进入一个广场,广场离他的司令部不到一公里左右。
他知道从广场左拐弯是山西路,然后是宁海路,国际安全区的总部就在宁海路口不远,沿宁海路走一刻钟左右就是金陵女子学院的校园。虽然还没有去过那个学校,却可以想象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狭长的太阳光像锋利的战刀刺破厚厚的云层,耀眼地射在中本和他率领的队伍上,射在广场及周围倒塌的房屋上。
身后的官兵们高兴得欢呼起来。
第七部分 1937年12月17日 礼拜五第42节 那该是多高的荣誉
中本转身瞄了他们一眼。官兵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闪闪发亮,脚步更加有力,精神更加抖擞。如果田岛中佐也在这里的话,很可能会半带着笑,冲他的旅团指挥官眨巴眼睛的。
几个士兵放开嗓子唱起歌,接着所有的士兵都跟着狂热地吼唱起来:
怎么把种马系在
盛开的樱花树上,
那骚马一动荡,
不就把鲜花给摇落下来?
不一会儿,广场的上空回荡着初恋、家乡、还有为天皇战死的歌声:
你我是樱花树上
同年的花蕾,
花落时节,
即使我们飘落异方,
终会相聚在首都的靖国神社,
盛开在那里的树端上。
中本记得,动身来中国之前,他向所有军中的朋友道别时都是说“靖国神社再见!”如果能为天皇战死,最后安葬在靖国神社,那该是多高的荣誉!
不过,中本提醒自己,他充满荣誉的军旅生涯还有很长的路,今天晚上,他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庆祝活动中去。
他又举起望远镜四处瞭望。
他的队伍已经穿过广场,继续在中山北路上行进。
街道两边和几天前同样的不堪入目,倒塌的房屋连成一片。三个月以前,甚至十来天以前,这里一定还是个挺繁华的地方,他想。
马路左边倒塌的楼房之间出现一块空地,约二十来米宽。也许那里曾经有过房子但被迁掉了,也许谁也没有想起来在那建造什么把空地填起来。透过空地可以看见远处,看见沿街倒塌的房屋以外的东西。
怎么先前没有注意到?中本思忖道。
中本吩咐参谋长把队伍带回司令部。天气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他想随便溜达一下。
“为什么不呢?”他想象田岛中佐如果在场的话会这么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田岛特别的在意。是因为中佐悄悄眨巴的眼睛里闪着几分讥讽让他感到恼火?不过,中本马上觉得,这个时刻中佐讥讽的眨巴只会为他就要开始的游戏增添几分刺激。
官兵的队伍继续前进,歌声还是那么狂热激昂。
中本溜达到马路左边,后面跟着膳场和四五个士兵,在两座楼房间的空隙处停下。
往远处望去,一片低矮的平房住宅,很多已经完全倒塌,其余也都满身是张着的洞口和斑斑伤痕,几棵柳树光秃秃的,所剩无几的枝杈被烟熏得黑乎乎的。
在这一片断墙残壁之中,他看见一座旧的小楼,楼前有棵树,楼和树都完好无损。
怪了。中本调整望远镜的焦距把楼和树拉近些。
是棵梅花树,他断定。虽然树枝上没有一片残留的树叶,却没有被战火洗礼过的任何痕迹。
真是怪了。
一棵新枝上挂着好几簇紫红色的花蕾。中本慢慢移动望远镜,看见其他新枝上也挂着一簇簇含苞欲放的花蕾。什么时候会开放呢?过几天?几个礼拜?
他还看见了什么,心格噔跳了一下。
一双眼睛。
一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正专注地朝他的方向眺望。
虽然脸蛋抹黑了,头发剪得很短,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清纯、水灵、漂亮,和两天前的那个花姑娘一样漂亮,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否老天对他特别青睐?他正在寻找花姑娘,应该说是猎捕花姑娘,她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只要一伸出手,就可以把她攥在手心里。举手之劳而已。今晚就是她了。
忽然,那双眼睛从树枝后面的窗口消失了。
“去那儿,快点!”中本吼道。
“去哪儿,将军?”膳场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那儿,看见远处的那个房子和树吗?”中本往前方指了指。
膳场伸着脖子使劲看,似乎终于看清将军所指的地方。
“看见了,将军!”膳场回答道。“就是很远处的那个小楼!”
“找不着就把你的皮给扒了!”
“是,将军!”
他们找到一条边街,急急冲了进去。
中本屁股下的坐骑似乎也感染上了某种兴奋,精神抖擞地往前小跑起来,蹄子在石子路面上踢出响亮、清晰的节奏,紧随其后的膳场和其他几个士兵也策马小跑起来。
街道两旁都是些低矮、倒塌了的房屋,很不爽眼。有三三两两的日本兵从这个小房子里出来,又闯入另一个院子,手里提着肩上扛着袋子、箱子什么的。还在收缴战利品?中本想。他自己不也是想去收缴战利品吗?日本兵看见少将和他的一行人马似乎有些吃惊。他们就地停下,恭恭敬敬地向他行注目礼。
他看见一个小巷子,冲进去,没有找到门前有棵梅花树的小楼。
在前面又看见一个巷子,冲进去,还是不见门前有梅花树的小楼。
转了几个巷子后,耀眼的太阳突然消失,天又阴暗下来。
不过,这一回中本拒绝把天气变化看成是任何来自老天的信号。他亲眼看见了那个花姑娘,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小街就要到头,还是不见门前有梅花树的小楼。
天知道,说不定是他的心神太乱而产生的幻觉?
前面就是这条街的最后一条巷子了,中本急不可待地冲进去。
在小巷子的尽头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座矮小的旧楼,楼前有棵梅花树。
中本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跳下马背,冲进小楼。楼梯口右边有个门,里面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不,他对尸体毫无兴趣。
中本顺着狭窄的木楼梯向上冲去。
从楼上传来一阵粗野、放荡的笑声。
第七部分 1937年12月17日 礼拜五第43节 中本千夫给毁了
宁宁推开窗户一角,一股更加响亮、狂热的歌声传入耳际。
“宁宁,你小心点!”可以听见外公担忧的声音。
“就看一下是谁在唱歌。”她悄声回答。
“还能是谁?”外公显得有些恼火。
“只看一眼,外公。我会小心的。”
从她所在的窗口透过那两座楼之间的空隙,就能看见中山北路。不过,还有相当的距离,日本人经过那段路时是不会看见她的。再说,窗口还有梅花树的枝杈遮挡着,她是安全的。
梅花枝桠上挂着紫红的花蕾!看见花蕾,一阵喜悦涌上心头。花蕾很快就要绽放了,梅花盛开的时候,爸爸、妈妈肯定就回来了。爸爸说过好多次,他们家窗口的景致是天下最美的。
宁宁朝中山北路眺望,唱歌的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但不见大批日本部队从那里经过。忽然,她看见几个人影,模糊不清的人影。那几个人不是在行走,好像是站在两个倒塌的楼之间的空隙里。
一束刺眼的光亮从那个方向扑闪过来。
很像小时候和大妹、二妹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耍小镜子闪出的光亮。在阳光明媚的好天,站在院子里适当的地方把手里的镜子稍斜一点,就能把圆圆的亮光照到二楼上,亮光透过窗户,落到她家的堂屋里。她会轻轻扭动手里的镜子,让亮光在墙上跳来舞去的,正在读书、念经或练习书法的外公就会喊:“宁宁!别调皮!”她就会格格笑起来:“好咧!”突然把亮光移到大妹、二妹和其他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的身上。
不可能是调皮的孩子。这么个时候,没有孩子敢出来玩耍的。
会不会是日本人?
这个念头一闪,宁宁差一点窒息。
宁宁赶紧跳离窗口,关紧窗户,转身往外公的卧室奔去,差一点被歪在地上的椅子绊倒。
唉,都怪自己不听外公的话,太注意中山北路上疯狂的歌声、想看看日本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这下可糟了!
“快点躲起来!”外公轻声催促道。
“外公你怎么办?”
“别担心!”宁宁跨进棺材,赶紧合上棺材盖子。
她听到日本人已经进她家了,有人在吼叫着。
沉重的皮靴踩着木楼梯上来了,日本人已经到外公的卧室里了。
她可以感觉到,就像上次日本人进屋时一样。
日本人突然不叫唤了,但她时刻可以感觉到他们粗声的喘息,他们野蛮的、不祥的存在。她屏气止息。
“花姑娘,藏在哪里?”突然一个人用生硬的汉语喊道。
没有听见外公回答日本人。
东西被踢翻了,被扔得到处都是,锋利的刺刀在外公床下胡乱地捣动。
有人来到棺材边上了,好像离她很近很近,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枪托在棺材板面上猛劲地敲打。
她一身冷汗。突然,她听见外公一声用力的、撕心地喊叫:“别动……!”好像把全部的生命都投入到那声喊叫里。
外公肯定遭遇不幸了!
“外公!”她听见自己竭尽全部生命的呼喊,猛地推开棺材盖子,站了起来。
外公说得对。
虽然外公的卧室光线昏暗,她仍然可以看见这三个日本人的长相,他们的脸、他们的眼睛(除了里面闪着的凶光和狂野以外),还有他们的鼻子都和中国人很像。
她为这个发现感到恶心。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外公怎么样了。
外公斜躺在床沿,脸朝下,右手拿着已经断了的念珠,伸往她所在的棺材的方向。
深红色、湿润的液体从他背后的一个伤口往外流溢着。
一个日本兵站在外公身边,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刺刀。
宁宁又呐喊了一声,想跨出棺材,跑到外公身边。
“花姑娘!”三个日本兵同时嚷了起来。
站在棺材边的那个日本兵手里拿着军刀,一把揪住宁宁的衣领,把她拖拽出来。
“外公!”
外公没有回答。他还是原样躺着,没有一点动静。
我闯下大祸了!外公一定是给打死了!啊,老天爷,还会怎么样?他们也会把我打死的。
外公已经去了,也许她也跟着去更好些。她恨这些日本人,恨那个把她从棺材里拖拽出来的日本兵,他和他的同伙杀了外公,杀害了那么多的亲爱的人……
抓着她衣领的那只手把她的下巴和喉咙弄得很疼。那只手是那么的粗野、丑陋。她两只弱小的手使劲抓住那只手,低头狠命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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