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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淮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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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王站长一再邀请我们去歌厅“一展歌喉”,我们执意推辞,回到宾馆。


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省界看颍河(1)

    省界看颍河四月阳春,风和日丽,我们又来到安徽沙颍河的第一个入口城市界首。据了解,河南淮河污染的近70%是通过界首下泄到下游的。界首是河南淮河污染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受害者。尽管是春天,这里因为缺水,沙尘飞扬,更显萧索。    
    走在街上的行人显得茫然若失,毫无灵气。就一个“乱”字:两层历年的小楼下一间间长得一样的铺子,大体上卖着一样的东西;人行道上的地砖高低不平,与黄土同色;行人、自行车、汽车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地缓慢流动,交通警察,视若无睹。整个城市既无生机,又无春意。界首曾有“小上海”之称。据说抗日战争时期,有很多上海人到界首市避难,同时在界首操持商贸营生。一时间,界首发展成30多万人口的城市。上海人的小资生活,加上界首通达豫、皖,地势平坦,交通便捷,使界首真正兴隆了一回。但好景不长,抗战胜利后,上海人该回去的都回去了,淮河平原人们特有的革命性,把界首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县城。我在阜阳兼任记者站站长的时候,界首是阜阳人的骄傲。那时,沿淮平原上没有“城”的概念,大大小小城市都如乡镇集铺,只是地级市像大的集镇,小的县城像小的集镇而已。那个年头的界首,整齐的楼房构成几条主要街道,几家知名的民营企业或有打出去的产品,如“奇安特”的鞋子;或者大把挣来了沿淮人最渴望的金钱,如许某经营的“芬格欣”等。另外还有不少有特色的东西:搓绳子起家的千万富翁皮条孙、砸汽车蓄电池回收铅出售的田营、一些村子造桐树薄板出口日本、淮河流域最大的用废旧塑料再生制造日用品的光武镇,等等。一时间,泡沫加实料,把界首推上“富县”、“强县”的位子。我陪同省、地市领导多次来这里参观,有一次还带领安徽省新闻单位记者团,到这里“取经”。我们这次去河南之前,已到过界首市。书记王显义和我是老朋友,这次来访他虽然不在家,但已安排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室人员给了较好的招待:吃最好的饭,住最好的房。结果是热情多多,条件最好,可我们怎么都适应不了。宾馆里有挥之不去的臭鞋味道,水龙头里放出的自来水冲一冲就会起泡。没有好水的日子,无法让人精神起来。了解了沙颍河上游的情况后,再回到界首,不仅感觉到城市的没落,还感觉到它崛起的无望。人,是要生活的。没有生活基本条件的人们,即使挣再多的钱,也谈不上幸福。沙颍河是界首市最大的水源地,界首市西3公里,实际上不用出城,即到了沙颍河边。中午11时许,市环保局局长张凤轩带着我们,穿过一排排散乱的民房,来到了沙颍河大坝前。路上,张局长说,前不久上游沈丘县污水闸放水,河岔里游到主河道的甲鱼因缺氧都浮到水面上来,周围的老百姓说:“东海龙王发通知了,王八(甲鱼俗称)都要去开会了。”在民间,有这种说法的年头,一般都会有较大的动荡的,或者是灾祸即将来临。    
    隶属环保部门的沙颍河安徽省界自动检测站就在界首的河堤上。从河堤向西北方看去,前面就是河南省地界。惨白的阳光下,通体暗黄色的沙颍河静静地流淌着。由于经过较长河道的沉淀,河水中“异己分子”都已下降到河底,流淌着的不管叫不叫“水”,总还是一些流动的物质,显得有些半透明。我拿着相机揣摩半天,想拍一些河水的镜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主要担心拍出去的照片别人一看一河同色,以为是相机偏色,不以为是河水“纯化”到通体一色的地步了。张局长看了出来,提醒说:自动站提水塔的水泥柱子可作参照物。水泥时间再长都不大会变颜色。河水中长时间浸泡的水泥构件,一般来说和正常河水的颜色应该差不多。如果和水泥色相去太远的东西,水质就可想而知了。    
    沙颍河在界首有较大的流量。尽管上游没有下雨,约有80米宽的河道上,还有大半河的水。在淮北平原,有这样多活动的水并不多见。站在河边,我忍不住还要想:人类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要把这一河水改变颜色,昼夜流淌,得用多少“有色物质”掺和?正在聊着,逆水撑来两只独木小舟。小舟宽仅一两尺,长约3尺多,纤细轻巧。这种小舟上岸后是要挑着走的,太重了无法搬运,所以尽量做得轻而巧,可用即行。撑舟的俩人都是50余岁、中等身材的农民,黑且瘦。十数只鱼鹰护卫四周。在淮北平原中走麻木的我们,居然见到了放鹰捕鱼人,的确让人联想到唐诗“春江水暖鸭先知”、“正是河豚欲上时”等。我们开玩笑说,如果不管河水颜色,不顾自己还有一颗肉长的心,完全可以用相机拍出“沙河放鹰图”来。这样的“正面报道”也许会让城市中逍遥的人们眼前一亮,或许博得在北京20多层高楼中办公的编辑们喝彩之声。在污水中寻找鱼虾的酸苦是可以想见的。两位老人也都是苦着脸,驱赶着自己的鱼鹰不停地在水中搜索,半晌不见一个鱼苗。在自动检测站的提水塔下,两人小憩片刻。一人还拿出香烟点起了火。鱼鹰看到老人停下,也欢快地跳到小舟上休息起来。


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省界看颍河(2)

    老人告诉我们,他们的家就在不远处河南的地界。村里祖传放鹰,过去沙颍河鱼虾丰满,村里40多户人家全是靠放鹰生活。上世纪90年代初还是如此。就几年时间,河水寸草不生,鱼虾绝迹,大伙就赶赴长江去捕鱼。没两年,长江也不行了,江水太混浊,鱼鹰的眼睛在水里看不到东西了。于是村里人都改了行,到地里去找生活了。两位老人舍不得祖传的技艺,偶尔出来走走,家里还养着几只小鹰,指望有那么一天可以派上用场。鱼鹰,学名叫鸬鹚,一种可以潜入水中捉鱼的鸟。体形如同小点的鸭子。驯化后并将鸬鹚的脖子扎紧,它下水后捉到鱼无法下咽,就让放鹰人挤到自己的鱼笼内。在讲惯了“兽道”、“鸟道”的今天,看鸬鹚遭受“不平等”待遇,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遭受苦楚的人见多了,对两位年过半百还在污水中寻生活的人,并没有从心底泛起什么涟漪。    
    放鹰老人是水质污染最大受害者。他们的经历就是中国的水污染与水土流失的见证。但老人最大的怨恨是冲着政府去的:“天天花钱治污,花了大钱根本没有去干事,要不然,水咋还这样?”    
    “记者也去找,大官小官都去查。一年到头,年年如此。是查不出来,还是查出来不管?”“前面就是河岔,去看一下,流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造纸厂的水!一年到头都是,你们当官的去问过了?”    
    老人对政治也很了解,比喻总是拿中央领导说事。我问:“鱼鹰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跑?如果它要跑你追都追不上。”他回答:“干部都说辛苦,为什么还要干?他也可以跑,跑了还没有人追。跑了恐怕就没有饭吃了。就要饿死了。我们的总书记是不担心官们跑了的,我就是这些鹰的‘总书记’。干部干时间长了,就像被扎起脖子的鱼鹰一样,别看它吃得不多,忙个不停,就是不敢离开组织。”    
    老人的话我想了很长时间,至今不忘。我们参观了沙颍河堤边的自动站。里面设备基本上都是进口的,连提水的水泵,据说都是西班牙的。总值300多万。水提上来后,自动进入检测程序,检测结果在微机上记录,同时通过卫星系统直接上报国家环保局数据中心。沙颍河隶属环保部门的自动站机房内景    
    年轻的站长王伟,向我们讲解了他们记录的曲线图。图上数据有变化,与河水流量有很大关系,其他数值的变化就比较小了。总之,这里检测的沙颍河河水,以五类为主,四类有时有之。我还是相信,在重污染之下,人的鼻子和眼睛是最好的仪器:看看色重如酱油,闻闻味重如粪臭,还需要检测么?


第三部分:暗访淮河——风风雨雨万里行到田营

    到田营如同河南的丁集,安徽也有一个因环保而出名的村庄,叫田营。丁集小制革祸害名扬天下,田营则是铅污染恶冠沿淮。过去有很多说法:田营多少年没有人能够参军,因为体检不合格;田营儿童的铅中毒很深,血铅浓度是正常人的多少倍。等等。到界首说环保,肯定要去田营。书记、市长招待我们午餐时,说到经济发展还把田营作为产业重点,说已解决环保问题,回收、再生铅,利国利民。正亦突出,反亦突出,肯定得到现场才能了解真实情况。    
    田营距界首市约10多公里,狭窄的公路绕村而行,半个多小时后到达村口。老远看到10多个高高的烟囱矗立地头,有的冒着乳白色烟气。在一望无际的毫无工业气息的平原农村,高大红砖垒砌的烟囱特别刺眼。去田营路上,界首市环保局张凤轩局长亲自驾车。他告诉我们:田营人祖先是烧制陶盆的,当地叫“红盆”,农村舀水、喂牲口、洗脸、泡菜等都要用这个东西。烧陶要用铅“上釉”,农村买不到工业铅块,就收一些汽车、矿灯等用的废旧蓄电池回来,砸开塑料包装,回收其中的隔栅,腐蚀在酸液里的铅粉,作为“上釉”的原材料。    
    改革开放之后不久,轻巧耐用的再生塑料器具替代了“红盆”,田营人没有了传统手工艺的营生。脑子聪明的人发现,回收、再生铅还有一定的利润,于是在全国各地到处收购各种废旧蓄电池,回来砸开,剔出塑料件,回收铅组件、含铅的粉末,熔炼成铅块出售。“当年千家万户砸电池,农村很多人用电池塑料外壳垒围墙,做板凳,喂猪,国家环保总局、卫生部请来专家连续3年做检测,发现居民血铅浓度超标5-6倍。政府集中整治,2001年终于达标运营。现在界首不再让千家万户搞加工,铅污染这个问题也就没有了。”说着到了田营,进了村头第一家,后来了解到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家。车间、办公、家居住房一起围成了一个大院子,摆了好几辆“奥迪A6”等名车。南边一间空着的大车间里,还摆了一个佛龛,供奉财神,香火绵绵。主人朱桂贤是乡镇人大副主任,连忙拿烟。我们热衷看看现场,就往院子后面走去。穿过铅渣垫起的大坑,来到了正在忙着过秤、冶炼的现场。朱桂贤介绍,田营的再生铅企业叫“安徽省华鑫有色金属有限公司”,年产量可达8-9万吨。回收旧电瓶20-30万吨,占全国一年可利用的废铅1/3。有汽车、坦克、飞机、军舰上的蓄电池,也有矿灯、摩托车上的小电池。目前村里有11个车间。实际上是11家,因为对外称公司,每一家就是一个车间。2003年产值4亿多,今年可达6个亿。朱家是最大的车间,去年生产再生铅3万吨。我们看到,朱家冶炼棚边一排排铅锭。一米见方垒一垛,足有几千垛。每块锭重约70市斤。10几个工人赤裸着手一块块往磅秤上搬,记下重量。如果人的皮肤能够吸铅的话,这些人早就是“毒人”了。    
    冶炼棚里,另一批工人把地上的铅粉一锹锹铲到炉子里,铅的熔点较低,灼人的火苗马上把铅粉熔化。铅的比重较重,下面的汁水流到模子里,铸成铅锭,把上面的杂质捞到一边,留作下次再炼。朱桂贤现年50多岁,是田营较早一批搞铅回收和再生的人。他说:“老早时讲环保,不让搞。自己还不理解,东躲西藏,搞不成气候。2000年将自己赚来的200万都砸进去,搞成这样上规模的回收和冶炼厂,的确好,可以大张旗鼓地干了。公司计划引进更高的技术,把产量发展到20万吨以上,做全国的老大。”    
    市环保局张凤轩局长带来的记者,当然要讲环保好。这样的事,我见过多了。自从我们见到老朱后,他就说个不停。说来说去,就是环保可以挣来钱。比如冶炼的排烟系统,过去没有高烟囱,没有过滤,含铅的烟尘飞到田地、村庄,造成了污染。现在搞烟气过滤系统,投了钱,每天还要花几百元电费。但能够将烟尘中的铅粉回收,每天要挣1200元。有了积极性的农民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将烟道加长,将烟囱加高,恨不得连烟都不让冒出去。他还比较了周边没有改造的太和县做铅回收和再生生意的农民,因为没有改造,回收率低,收电池就出不了大价钱。政府环保部门又不断地检查。现在生意都归到田营了。    
    还是一个“钱”字!如果是只花钱、不挣钱的“环保”,这样的企业农民会不会干?再强有力的政府恐怕也推动不了。实际上,“达标”的田营仍然在污染,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关系。    
    另一间工棚里,我们看到一群40多岁的农村妇女在给砸开的蓄电池分类,或在大缸里洗什么东西。询问得知,每月有300元的收入。清早即作,天黑收工。看我们拍照,他们开玩笑说:“早知道有人来照相,我们今天穿漂亮一点”。朱桂贤在后面强调:“纯农村,没有厂子,每天到哪里去挣钱?”的确,我们在“车间”门口看到一群壮劳力坐在那里,可能等待车辆来揽装卸的活。    
    田营在全国还有一张收购旧电池的网,500个小老板带动更多的农民在全国各地给田营收购废旧蓄电池。一批个体运输户司机,将收到的废旧蓄电池运到田营,再将铅锭拉到指定的市场上去。朱桂贤给我们算了一笔账:田营每收入1亿元,收购原料及工时费需要5000万元,运费3000万元,余下的是利润、税收。他有5个儿子。今年春节前,老朱催促孩子们赶快将制成的铅锭出手。可致富了的农民儿子忙过年。春运查超载查得紧,个体户司机也不想干。不想春节过后,两个月时间,一吨铅锭上涨几千元,老朱一家净赚1000多万元。离开朱家时,朱桂贤站在车边一再点头、挽留。车子发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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