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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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色并不那么友善，“我想你大概忘记了昨天的事所以才来接你，”他的指尖挑着一串银色的钥匙，“至于这个，是你交给我的。”

　　记忆慢慢回复，双筒猎枪、蓝紫色的眼睛、苍白冰凉的双手、呼吸被阻断后象要裂开的头疼。可是，那似乎只是个梦？

　　“我以为那是个恶梦……”埃拉呻吟着撑住头。

　　“很遗憾不是。”那男人很平静地回答，“现在你必须起来和我出去工作，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有客人。”

　　“不会花太长时间。”

　　“但我不舒服……”

　　“低血糖而已。”男人的右手自进门来一直拎着一个纸包，这时递了过来，“吃了它。”

　　纸包里是一只汉堡。

　　“我没有低血糖。”

　　“昨天以前没有。”

　　门口那辆警车车厢里的脏乱程度出乎埃拉的意料之外——后座地面上有装快餐的纸盒、揉皱的纸巾、以及几个空咖啡杯子，烟灰缸也满了……

　　“我是否可以请问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列文。”

　　“那么列文先生，你就没有给它冲洗一下？”埃拉系好安全带，顺口问道。

　　“不再这么做了。”列文调整一下车侧的后视镜说，“这部车并不是我的，下班得上交回去，假如我把它打扫干净又能怎样？我不上班时有其他人会用，等我再用时又会是这副模样。每次都如此，所以过几次以后，为了省大家的麻烦，我自己带头乱丢。”

　　“可以抽烟吗？”埃拉指了指驾驶台上的半包烟。

　　“不，我不习惯烟味。”列文把那半包烟随手抓起来扔向后座，“至少在我使用这辆车的时候不允许抽烟。”

　　车内警方通讯频道静静地发出劈啪之声。

　　“昨天你并没有说自己是个警察。”

　　“我是第七分局凶杀组的警探。”

　　“人间的身份？为了便于行动？”

　　“是的。”

　　“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只是看。”

　　“我不能看太长时间。”

　　“因为你的女朋友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

　　“我在门口等他们走了才进来。”

　　车厢内一阵沉默。

　　“我并没有允许你窥视我的私生活！”埃拉愤怒地拔高声音。

　　“只是碰巧。”列文回答的声音仍然是非常平静，“即使不是碰巧你也无权抗议，我必须对下属十分了解，这是规矩。”

　　“离凯莉远一点！”埃拉吼道。

　　“她似乎有东欧血统，”列文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中世纪那里常常烧死巫女……”

　　警车一直往东开，车内频道时时发出连串的呼叫，有些数字不断的蹦出来，埃拉听不懂。绕过几个街区，再过一座桥，很快他们进入了一片荒芜的工业区，在这片工业区的上方，有一个被铁篱围住的空地，列文把车停在这空地的边上。

　　“这里有什么？”埃拉车窗外看，只看到铁篱围住的空地上，有一座失修的教堂，空地上草很深了，各种灌木葱郁地疯狂生长。

　　“第一个受害者五十年前出现在这里，”列文摇下车窗，指了指对面那块绿色的草皮，“当时这里还是工业区，人流众多，这个人是律师，他的一个委托者要落实自己失踪的儿子是不是葬在教堂的墓地里，所以单身前来。与神父谈过话后失踪，后来发现死在那边，全身血都被某种东西吸光，法医报告上说脖子上有两个牙印，除此之外没有结果。”

　　“你的意思是说有吸血鬼？”

　　“目前这种可能性最大。”列文回答。

　　“但杂志上说根本就没有吸血鬼，历史上所谓的吸血鬼只是得了某种特殊血液病的人，”埃拉并不接受这种猜测，“他们的血里有一种遇见光线就变毒素的东西，有可能其中的某些人使用了饮血的偏方。”

　　列文静静地听完了埃拉的叙述。

　　“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但你认为这样就可以解释了吗？”

　　“这是科学研究结果，在我看来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解释。”

　　“科学可以解释很多东西，但不是一切，”列文蓝紫色的眼睛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震摄力，“比如说，科学否认魔物的存在，你呢？怎么看？”

　　埃拉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话他的嘴唇有些发白。“……没人能够否认眼前存在的事实。”他不太情愿地回答。

　　列文发出一声轻笑，重新发动了车，“在送你回去之前，我们再看几个地方，每隔五年便有类似案件出现，希望今年是最后一次。”

　　“今年已经发生了？”

　　“二月发生过。”

　　“还是悬案？”

　　“是。”

　　“因为人类管不了，所以你才抓我和你一起插手这件事？”

　　“听着，”列文在把车倒入车道前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埃拉，“不管有没有这件事，你也是组织计划的一部分。”

　　车开向第三个发案现场时埃拉听见手机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是凯莉打来的，她已经采购回来，等在家门口。

　　“我很高兴你恢复正常出去闲逛，可是你让我怎么办？等你回来吗？”凯莉听上去十分不耐烦。

　　“你可以先回去。”

　　“拎着两袋子洋葱、牛肉还有蕃茄？”

　　“我并没有请你买这些东西。”

　　“听着，我也不想买这些东西！如果你没有办法让我进去，我就把它们扔在你家门口。”凯莉已经开始生气了。

　　“好吧，”埃拉妥协，“门口右边第三棵灌木下有备用钥匙，用完以后放到客厅的桌上。”

　　电话挂断了。

　　“从安全方面出发，我们一般不提倡留配用钥匙。”一直在一边默默听着的列文淡淡地提醒，“我办过的一些入室凶杀案都是它造成的。”

　　“但你没有钥匙也同样闯进了我的家。”埃拉没好气地反驳道。

　　列文没有接话，把车停到路边。在他们对面，是一栋砖制的楼房，这里是中产阶级聚居的一个普通社区，每一幢房子都是独立的，有铁制篱墙的阳台以及地下储藏室和涂着漂亮油漆的大门。

　　“这幢房子的男主人是电气工程师，二月九日的早上独自开车去上班，没有人目睹路上的情况，晚上十一点我们在离这里两公里的湖边发现他的尸体，同样血被吸干，法医在尸体上发现牙印，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其它线索。”列文介绍案情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好象只是在念书。

　　“听你的口气你并不关心这个人类对吗？”埃拉听完了叙述后这样问，“也许他只是你桌上大堆卷宗中的一个名字。”

　　“你希望看到我怎么表示？痛哭流涕还是义愤填膺？基于我在人间从事的职业，我对于人性从来没有抱以太高的希望，因此也不打算为它造成的恶果过于操心。”列文嘲讽地回答，“现在告诉我，你在了解这些案情后有什么想法？”

　　“被害者经济情况都不错，”埃拉说，“或许是仇恨这一阶层的人干的。”

　　“据我了解吸血族的等级观念并不强。”列文微微一笑，似乎对埃拉的分析颇为赞赏，“但他们的确比较喜欢找有钱人下手。”

　　“他们的血会更甜？”

　　“也许，我并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有钱人通常比较健康，血液的营养更丰富。”

　　埃拉厌恶地转过头，打算不再说话。

　　“如果你能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不抽烟多睡觉，保养到一定程度也可能成为吸血鬼的下一个狩猎目标。”列文令人讨厌地结束了谈话。

　　很快凯莉又打来了电话，这次是因为进屋时触发了保安系统的缘故，埃拉只好又告诉她解除警报的密码，倒也顺利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列文把车从最远的一处案发点往回开，看过五个点后驶近了埃拉的家。埃拉隐隐觉得列文这么做有他的用意，或者是要自己找这其中的某种联系，但他不明说，似乎在测试着自己，这种认知让埃拉感觉沮丧，不过更多是一种怒气。

　　“晚上七点我来接你，有问题吗？”埃拉下车时，列文在背后问。

　　“有拒绝的权利吗？”埃拉没好气地反问。

　　“没有。”列文显然抱定了对埃拉的一切反应采取漠视态度的主意，甚至没有兴趣了解埃拉对这句回答的反应就将车开走，埃拉从这一举动推测列文其实也不喜欢自己，对自己的反感程度也许并不比自己对他的差。

　　这样的合作关系，对于双方都是不小的折磨。

　　重新更换了保安系统的密码，从客厅桌子上拿到备用钥匙放到新的地点后，埃拉到厨房去找凯莉。凯莉正往双手上涂橄榄油准备擀面，洗好的青椒、磨菇及洋葱已经沥干并放在旁边的砧板上，炉子上炖着用蕃茄、罗勒、牛至、及几瓣大蒜做的酱汁，香肠和碎牛肉在一边的纸巾上滴油，而高筋面团则盖在湿布下发酵。

　　凯莉并不象许多与她同龄的女孩子般只会玩乐，她擅长家务并做得一手好菜，埃拉有时会认为这样一个女子做未来的妻子是很好的选择——除了常常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追求者她从各方面看都可以成为贤妻。

　　但埃拉不想很早结婚，所以他们这种恋人的关系也许还要持续很多年。

　　他们是恋人吗？埃拉并不确认，虽然旁人显然这么认为，但他和她也许只是非常好的朋友？凯莉太聪明了，埃拉想，太聪明的女孩总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聪明的女孩子把双手都涂满了亮亮的橄榄油，直接用手去擀面，她用力地擀，似乎颇有些怨气。“我以为你不舒服，可是你好象和别的朋友一块儿出去玩得很开心嘛！”她没好气地从流理台那边瞪过来。

　　“不是朋友，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做朋友。”埃拉懒得解释，他相信与女孩子解释这种事永远解释不清。

　　“是吗？”凯莉稍稍停了停擀面的手，看上去心情好一些，“那是什么人？”

　　“主人！”埃拉没好气地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来灌。

　　“哈！”凯莉鼻子里很娇气地哼一声，她当他在说疯话，埃拉不愿意说实话的时候常常说疯话。埃拉就让她当自己说疯话，通常凯莉认为他在说疯话时就没兴趣继续问下去了。果然凯莉不再追问，她把擀好的面团顶在拳头上。

　　“你要象电视里那样把它旋开吗？”埃拉停下往嘴里灌水，惊奇地盯着她拳上的面团问，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凯莉做披萨，总觉得那种旋面饼的技术并不是一种普通的厨房技巧。

　　“并不是很难，你看。”凯莉开始转动她的拳头，面饼慢慢在她的拳上旋开。

　　埃拉目瞪口呆。

　　“你也可以试试。”凯莉笑起来，过来把矿泉水的瓶子从埃拉手中拿走，拉他去洗手，然后涂上油。凯莉的手很纤细，她轻轻地捉着埃拉的大手，把面饼顶上他的拳头。“关键是指头要收紧，如果露出来会弄破面饼的哦。”她捉着他的手小心的摇，埃拉看到面饼在他的拳上慢慢的变薄变大。

　　凯莉在面饼上先涂汁，然后放上肉、蔬菜及干酪，最上层是干酪碎块，然后把比萨滑进烤箱，她的心情已经完全转好，忙着做沙拉。埃拉站在一边看，看了一会儿，有些话想说。

　　“我们是朋友吗？”他问。

　　“啊？当然是的。”凯莉有些意外这个问题。

　　“那么，我们是恋人吗？”

　　“也许吧……”凯莉耸了耸肩。

　　“可是你还是会和别的男孩子玩，就象昨天。”

　　“我只是和别人说说话，何况你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我是你的女朋友。”凯莉皱起眉。

　　埃拉没有接话，他现在还不想对人说凯莉是他的女朋友，总觉得差点什么。

　　不久，厨房里都是浓郁的大蒜香味。

　　“听说吸血鬼不能吃大蒜？”埃拉有话没话地冒出了一句。

　　凯莉咯咯地笑起来，把拌好的沙拉放到台上，“但我们都是人，人是可以吃大蒜的。”

　　“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做我的女朋友吗？”

　　“没想过。”凯莉楞了一下回答道。

　　“那么现在想想。”

　　凯莉想了一下，“想不出来！”她俏皮地笑，“这样吧，换我问你，如果我不是人，你又怎么办？”

　　“不怎么办，”埃拉倒回答得干脆，“反正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

　　凯莉的失望显而易见……

　　吃过午餐凯莉就告辞回家，她要为弟弟准备晚上参加万圣节游行的南瓜道具，其次还要帮母亲准备晚上应付敲门孩子的糖果和巧克力，她家在社区的另一端，每年万圣节孩子们都喜欢去她家的敲门，因为她的妈妈很喜欢小孩，总是把糖果给得特别多。

　　“你还是不准备给任何小孩开门吗？”凯莉临走的时候有些不安地问。

　　去年万圣节的晚上埃拉没有开门，结果孩子们用喷筒涂花了房子的外墙，埃拉对此无动于衷。

　　“我晚上有事。”埃拉回答。

　　凯莉好象是鼓足了勇气想亲亲他再走的，但犹豫了片刻向后退了一步，埃拉忽然就很心软，走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凯莉走的时候非常高兴。　

12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3：56　PM《香蝶作品集》　2007。8传奇系列·第三章


第四章



　　整个下午，埃拉都呆在书房里，偶尔会到窗前站站看看远处的海，更多的时候是回到桌边坐下，桌上有列文在埃拉下车前递给他的一个纸袋，里面只有少量的纸片，记录了五十年来的无头吸血案的大致情况，那些零散的记录看上去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埃拉相信列文并没有把所有的资料都给自己，他只给了想让自己看的东西。埃拉对于推理一类的游戏从来没有太大兴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花一个下午去琢磨这堆并无什么价值的烂纸片，也许是闲极无聊？

　　列文既然如此明显地不信任自己，又何必强闯进来把自己卷进他们的世界中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埃拉看着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