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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平故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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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唱了一个多小时。    
    演唱会最后的收入是五百多,给电影院三成,一百多。剩下的,牛建议说要拿点钱出来打点一下电影院那儿,万一以后要用得着呢(牛在那年轻的时候就会来这一套啦)于是请电影院领导吃了一顿,又送了几条烟,所剩已经不多了,再除去一些零散的费用开支,收入都空了。原本俩人打算能有个两千多块钱收入,然后去广州——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收获到了掌声,大大地过了把瘾,也小有些名气起来。当然,还收获到了姑娘,虽然那姑娘不怎么漂亮,可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姑娘。姑娘让牛去收获了,杨吹牛说他收获的话一定要漂亮的,不像牛只求数量不看质量。


第三章杨和牛的青春岁月(3)

    爱唱的杨老妈和风流的杨老爸    
    杨老妈和杨老爸都出生在解放前,当然,这是肯定的。杨老妈出生在县城,她父亲,也就是杨的外公,娶过三个老婆,她是第三个老婆生的。她同父异母的大哥是“三青团”团长,在县里坐第二把交椅的,说话办事很“砸正”(有魄力),外号“小钢炮”,解放时被枪毙。现在杨老妈喊做“老梅”,我们叫做梅表姐的老大妈,即是她大哥的女儿,从其言行里能看出当年“小钢炮”顿挫爽利的风范。那次我带了狗去菜地,怕狗踩坏人家的菜,要撵它回去,可狗狗不听话不想走,我正着急,挑着粪担来的梅表姐见了,敛着脸说:“那×狗会踩什么×菜!”话语收放有力,声气粗壮利落,我顿时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所谓相形见绌,于是也理直气壮地觉得“那×狗踩不了什么×菜”。    
    我不明白“三青团”,杨老妈解释说是国民党政府组建的“三民主义青年团”,相当于现在的“共青团”,我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再一想来,“共青团”团长却不能够相当于“三青团”团长。    
    她父亲原是做木材生意的,家中颇殷实,买了当街对门的两栋三进的大房子,有开阔爽落的大院,院子里有古老美丽的柳树和精致的石桌子石凳子,杨年纪小的时候那些桌凳还在,曾得见过,留下了模糊柔软的好印象,现在那些屋院和屋院里的东西都不在了,没留下丝毫痕迹。    
    她大哥娶亲时,家里正当年华,因此着实风光,请了保安团武装部队做护队去湖南迎亲,发放工钱时,打开钱柜来,那白花花的大洋就唰唰地往外流。家中原有好些漂亮的古董,都被“小钢炮”“发炮”时今天一个明天一只地摔完了。我就觉着,那杨老妈应该是富家小姐了,可杨老妈说她是过苦日子的,她没具体说她怎样苦,只说她妈苦:“我家妈才是造孽……”她父亲不做生意后,抽上了鸦片,把地卖了抽,以后虽然戒了,家中景况已再不比当年了,不过这也给以后的成分划定降了级,前边受些苦后边少些罪,似乎是平衡的。她出生时许是有些好日子的,可打懂事起就家道中落了,后来带了小弟在二哥家过生活,在二嫂脸色下就更不容易了。她虽然过的是苦日子,可成分却是“小土地出租”,杨老爸才是苦丁当的“贫农”,“小土地出租”嫁给“贫农”,算是高攀了,于是杨老妈从县城嫁到了乡下。按杨老妈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丑没人要,才往乡下嫁的,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当时是她二嫂做主的,定了婚事,双方并不认识,杨老爸到县城里卖柴,杨老妈有机会碰上时,边上的人就会悄悄秘密地暧昧地,把她将来的丈夫指给她看,说:“就是那个人。”她并没有看,而是不好意思地把头狠狠低着,所以虽然有机会相遇,却一直到新婚时才知道对方模样。    
    接着一顶红盖头、一身红衣裳,杨老妈就被花轿抬进山里去了。婚装讲究要有一点新的、一点旧的和一点借的,结婚的装束都是借来的,盖头和衣服上有明显的别人的痕迹。那时候杨老妈二十岁,杨老爸十七。我问杨老妈这样嫁去一个未知的男人,从此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她说“没得感觉”,其实我想感觉肯定是有的,只是年久忘得没有踪影了,或者漫漫的四五十年过来,纵然记得那些心情,在现在也不算什么了。但心上的感觉记不住了,身上的感觉却记得很清楚,她说只记得坐轿子把她晕得大吐,黄疸水都呕出来了,而新娘是不能出轿子来走的,只好忍受漫漫的十里山路。杨一本正经地大呼小叫:“这样子好嘛,我觉得他们这样子很好!结婚就是应该这样的。”我知道,他指的是结婚时俩人不认识,很刺激。    
    杨老妈爱唱,有一个好嗓子,少年时解放军过黎平,她原有机会进文工队,因为舍不下年幼的弟弟,放弃了,从此做一刀耕火种的农妇。虽然现在回忆起来,说大生产时“好玩”,边下田干活边唱歌,天天还要打点泥巴仗,可那时是艰苦的,夜里在地里干活,把孩子背在背上,襁褓里都冻出冰来了。六十年代生杨的二哥时,坐月子没有肉吃,大暑天里只好杀了狗来吃。    
    杨老妈的二哥是县城里有名的旦角,扮段红玉,演穆桂英,长得清俊端正。杨老妈也是极爱戏曲的,自小爱听戏唱戏,熏得满肚子的典故,说起历史来从容饱满,常见她在电视机前底气厚足神情抑扬地给一伙人说戏,那样风度翩翩地历历数来的模样,在那些老奶身上实不多见。我琢磨自己背了那么多历史课本,未必能耳熟能详地道出几个人物原由来,很是汗颜。平时说话有时她会语出惊人,巧妙自然的引经据典,成语和戏文随手拈来用。我说她知晓文化,她总说她的“么姑娘”(小姑姑)讲话才是有文采呢。么姑婆进过学,识得字晓得道理,话总能说得圆满,而且人长得好看。杨小时候,么姑婆颠着小脚走十里山路去乡下,杨采了大捧的兰花,用山水养在玻璃瓶子里,烤着炭火听她讲变婆的故事,和许多巧妙的谜语。么姑婆十八岁嫁人,二十九岁死了丈夫,活了九十七岁,守寡六十八年。    
    因为爱看戏,便常和杨老爸发生矛盾,杨老爸是爱看打斗片的,只要是有人在揍在开火的,他统统不放过,因此电视里一会儿咿咿呀呀的花妆脸面,一会儿哒哒哒的电光炮火,热闹非常。于是杨去调了一个他们最恨的外国片出来,然后把遥控器背在口袋里,于是他们争不成了。    
    杨老妈原是一字不识的,后来上了一个月夜校,在村里做妇女主任就能应付得差不多了,现在她读砖头一样厚的《薛丁征西》。后来村里又派她到县城里学针灸,一个礼拜后她学成回村,就试针开医了,我问她可扎坏了人,她说不曾扎坏人过,还给人扎脑袋呢,我心里想,那些人胆子真不小,华佗要用利斧开曹操的脑袋,曹操可是凶怒无比:“汝想害我,是也不是?”    
    杨老妈生气起来骂道:“他娘个烂×瘟×!老子……”在外边遇上事儿,叱责起人来,说话粗壮,很有底气。我对杨说老妈挺厉害呢,杨说是因为卖菜抢地盘炼出来的气势,我不置可否。她们这些老奶去卖菜,收税的一般会放过她们,如果遇上个别较真的,她们就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找点钱,你们好意思向我们要钱咯!你们家妈……”收税的自然不好意思纠缠那几毛钱,不过年轻的一般逃不过去。暑天时杨老妈中午过了才从菜地里回来,杨称她是“抗日英雄”,她也确实有这种爱憎分明的情节,“老子最恨日本人”,日本电视她是一律不看的。    
    杨老妈喜欢讨媳妇,喜欢家里人多。我对她说:“××要来和杨忠呢。”    
    她说:“她总讲要来,总不见来。”    
    “她来了,我怎么办呢?”    
    “讨两个婆娘嘛,你做大的,她做小的。”    
    “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们两个合意。街上那个老专不是有好几个婆娘!”    
    老专有好几处房子,确实也有好几个老婆,这边家里的两个是固定的,外边还有养着的,还有另外不固定的,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几个。在黎平很有名,都晓得他婆娘多,他的老婆们也都晓得。这边家里的两个相处得很好,一块儿吃睡,一块儿打麻将,一块儿玩,非常融洽。


第三章杨和牛的青春岁月(4)

    杨老妈喜欢讨媳妇,可杨的二哥老大人儿了总不结婚,把她愁得肠子都快愁断了。杨的二哥颇有庄子精神,三十几岁上仍在悠悠游游地混日子,对生活不着急不慌忙,打牌玩耍,饿了回家吃点饭,渴了水缸里舀瓢水喝,寂寞了找些个不怎么漂亮的姑娘带回家来——我自有我的一片绿荫树。他原是聪明伶俐之人,做得一手好木工,无师自通地家电音响照相机都会摆弄修理,可他就是什么也不做,庄子说“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他可算是“巧者”,却也能得饱食而终日遨游,可见其功力在庄老前辈之上。杨老妈操心他讨婆娘,一直给他准备着结婚的费用。他倒是会带了姑娘来家,只是不见他要讨媳妇,杨老妈心里着急,可早已说不动他了。后来终于和一个姑娘看似有眉目了,他却仍然没有什么结婚的意思,后来人家姑娘闹上门来哭,杨老妈也哭,于是他在一老一少俩女人的眼泪水儿里被迫成婚。    
    杨老爸老来风流,爱玩点“花姑娘底干活”,我们与杨老妈说杨老爸的风流,杨老妈不以为意,笑笑地说:“他没得‘囊劲’(气力)了”。    
    他得了严重的支气管炎,由杨在家里给他吊针,杨叫了女护士来教吊针,他一听说,赶紧梳发理衣,坐起身来严阵以待,一看见护士来,他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以后又由杨给他吊针了,他对杨说:“去叻,去喊医院的护士医生来,钱我来开。”有一天杨老妈不小心让输液管子里进了一点空气,杨老爸便生起长长的气来:“死去算了,不要治了!”当然纯属气话,他是怕死怕得要死才这样说的。他赌着气,半天缓不过来,杨老妈只笑脸表歉意,也不哄他,只好杨来好言相哄。    
    他还爱写点字。他并未进过学,扫盲时上了几天夜校,以后就时常拿了字问杨,日积月累,居然也可以读读写写了,甚至还能够写情书了:“我知道你很想念我……”这得益于他勤抄写山歌情歌。遇到不会写的字,他总能按自己的心意造出来,他写出来的字篇虽然错字别字连篇,我们是能够看明白的。报纸上有个光艳的女明星像,他就在旁边写道:大大美女!这“大大”两个字实在用得很妙,再普通不过的字了,这样一叠起来,把这“美女”的神形都点到了,而且读起来很清脆很好听,我很佩服这种不留痕迹的用意。    
    一般来说,杨老爸会写,杨老妈会念。杨老妈好古老的字都能识得读出来,杨老爸也爱念,比杨老妈还喜欢,见了字就想念,他一乐意就要把电视里出的字一个个读出来,“三国演义”他是认识的,可里边的台词就难了,可他照样能念得来,比演员还积极抢先,杨老妈常常听不下去,就要来“路见不平”地纠正他,他不接受批评,也不坚持自己与杨老妈争执,很无所谓的样子,仍平静地一路读下去。他主张“小字念全个,大字念半边”,他明明是知道“深圳”的,电视里出这俩字来,他一读就成“深川”了。    
    他也喜欢逛点街,听些消息新闻来吹吹牛,没有消息新闻他就自己来想象,而且把自己的异想天开当作理所当然,侃给那些老鬼们听,他说,影牒开始是一条长圆形的筒筒,生产时用锯子锯成一片片,才成了产品的。老鬼们认为这个解释很好很有道理,觉得他真是博闻广识。每次吃火锅,他往锅里涮菜时,嘴里就念念有词:“‘卖田锅’,吃点‘卖田锅’。”因为黎平话的音调,我一直听作是“麦田国”,想不出这火锅和麦田国的奇怪关系,以为这说法有典故呢,后来才弄明白,这是杨老爸自己想出来的道理:火锅吃菜多,能吃得把田都卖,所以该叫作“卖田锅”了。    
    有一次他和杨老妈一道看电视,新闻里在报道一艘大货船,他们就讨论起那船来:    
    “戛——这船才大!”    
    “会有东门该(街)到西门恩(那么)大!”    
    “没止!有城关恩(这么)大!”    
    “可能还要大,有整个黎平县大!”    
    “可能会有喔!”    
    杨老爸虽然喜欢在外边热闹活动,却不喜吃客饭,一般上他都不去,只有合意的朋友他才去。他只满意自己烧的饭菜,别人煮的他都用不坚决的语气给予坚决的否定:“那个吃得?那个吃不得!”“那个不是那样焐,你怎地会焐菜——你不会焐菜。”“你搞的那鬼事吃不成——”他喜欢吃油香的,杨老妈喜欢吃清辣的,像一支闽南歌里唱的:“阿公要煮咸,阿奶要煮淡。”当然,他们不像歌里的阿公阿奶“相打弄破锅”,杨老爸只轻描淡写地拉长调子说:“这不是吃菜,这是吃盐。”“这个吃得成?辣得出火。”    
    山歌是他最喜欢的,他用各种小本子抄了许多山歌歌词,什么“郎命苦,哥我坐(住)在苦竹林,早晨吃碗苦竹笋,晚上吃晚折儿根”,什么“人家求签为男女,郎我求签为花园(谈恋爱),两人要连这个伴,一刀两断满江红”,什么“劝姣要当古人样;要做三代缺水城;我俩要死一路死;死在半路人想人”;很丰富。后来有了山歌歌碟,他就买了许多歌碟,没日没夜地放响来听,我几乎要被弄得发疯;只好大声放摇滚来非暴力不抵抗。平常县城体育场的山歌对唱他几乎从不错过,冬天的晚上冷,他就不出去逛了,和杨老妈的女朋友们夜夜打四色牌,夜夜听山歌,我对杨说:“老爸天天混在女人堆里。”杨说:“是,他和贾宝玉一样。”后来他们的歌星;一个称作“大胡子”的榕江人(后来在歌碟里看见,他果然长着一脸茂盛的大胡子)来黎平唱歌,惹得那些老男老女的追星族兴奋不已,大胡子唱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杨老爸也从黎平一直追到高屯旱寨,回来后兴味犹存,关于大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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