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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的废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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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陀里格没费什么事,就攻下了直布罗陀。就军事而言,那只是一场前哨战。但是它的象征滋味一直诱人品嚼。因为就从那一天,就从那位橄榄林小村出身的青年率领几百壮士,攀上天险直布罗陀之时起——东风压倒西风的季节开始了,后日被称为第三世界的东方的进攻史,拉开了大幕。    
    他一气攻下了半个西班牙。但直布罗陀的象征,还不在一次的攻取。引人注目的是,从陀里格的出世开始,一个辉煌的文明时代奠基,并绵延了八百年之久。    
    怎么在这儿总离不开胜利的概念?    
    后来我们都重复着:胜利是一个表面的概念,只有文明的胜利才被人传颂永久。但是攻城略地的物质胜利也是真实的——特别对后日陷入殖民主义刧难不得脱离的第三世界来说,胜利是必要的;它使人自豪,它给人尊严,它宣告着战胜强大奴役者的可能。否认胜败对民族心理的影响,是不对的。    
    此刻我对阿拉伯的描写,多半也会招致中国“智识阶级”的围剿。他们不仅不理解穆斯林民族的尊严,而且还暗怀着对穆斯林民族的歧视——因为他们只有可悲的失败史,以及狡猾的妥协史。他们随时准备妥协,与强权,与不义,与屈辱。    
    他们反对中国的光荣古代。在他们的基因里,藏着苟活的失败者的怀疑、嫉妒和自辩。    
    如果允许把话题稍稍扯开一点,在直布罗陀前面添一两句让人不愉快的话——那么,与阿拉伯对直布罗陀的命名史相对,我们拥有的历史是什么呢?若论海军——甲午一战,新式军舰不仅一半被击沉、剩下一半居然还能被俘虏。只有两万多侵略者,而且还是远洋而来,却硬是从广州打到天津、不单夺了香港还占了南京。中国人深藏不露的,究竟是什么经验呢?是勇者犬死的经验?是汉奸载誉的经验?    
    失败也是教育。失败史使得教育暧昧又尴尬。你看,凌辱尽头施舍的庚子赔款,居然是中国精英的生身爹娘。缘起和心理如此的教授,会散播怎样的知识呢?转着怪圈的中国足球就是这种教育牎镜慕峁J裁词焙蛑泄闱蚰芟裢炼涠右谎谑澜绲拇笪杼ㄉ洗笫ひ怀。恳残硗炼淙嘶崴担分拊缇褪俏颐堑氖窒掳芙


第一章 两海之聚第3节 山(3)

    傲慢至极的中国,其实从未有过对西方的优势或胜利。当然,这主要指强力而言。中国在宏观的世界大局中,只扮演过和印度差不多的角色。无疑对西方的连续失败,会给于民族心理以一种印记。一度打垮了并征服了西方、给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以谈虎色变的教训和永远的心理压力、甚至在一个时代使西方在文化上亦步亦趋的,并非中国或印度,而是穆斯林世界——前有先知缔造的阿拉伯,后有奥斯曼土耳其。    
    我只是不满侏儒的压迫。此刻这里空气清爽,大海在奏着历史之乐。因为柏柏尔小伙子攀上了岩山,使过往的人们都露着一丝微笑。我和他们一样,只喜欢朴素的历史。只喜欢——败使人痛哭,胜使人狂喜的历史。    
    我根本不会鼓动背兴的民族主义。那种歧视弱者的思想属于你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厌恶历史。鬼知道我怎么会毕业于历史系?前不久在新疆,看到博物馆里陈列的干尸,我这个前考古队员竟闭上了眼睛。    
    大海汹涌地猛涨而起,冲来岸边的白浪轰轰响着,狠狠砸着黑色的礁石。    
    丰满欲盈的地中海,充斥着拥推着人的思路。我舍不得离开。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一处——令人鼓舞的地方呢?    
    作为山,直布罗陀和它的命名者很相象,都是年轻的儿子。    
    山也有它的父亲。就譬如陀里格的统帅,是在中国不出名的马格里布(magrib,西方,日落之处)方面的总督穆萨一样——陀里格山,也就是直布罗陀的父亲,是深沉雄大的穆萨之山(Jabalal…Musa)。    
    穆萨山蹲踞于海峡的非洲一侧,隔海远望着它的儿子直布罗陀。    
    从南岸,从被西班牙占据的休达出发,穆萨之山近在咫尺。它不像直布罗陀那么显露。它仰向天穹,不再顾念儿子的前途。海峡的铅云在它半腰遮盖,雨帘挡住了它的襟膝。它的腿舒服地伸入摩洛哥北部叫做Rif的崇山峻岭,不在意人们忘记了它的名字。    
    在吃饭的时候雨已经淅沥不止。我们说好一会儿去登穆萨山,可是谈话间雨下大了。海峡上暴雨倾盆。一霎间,连休达市街都混沌难辨。朋友取来车,人已浑身精湿。就这样,我盼望登穆萨山的愿望没能实现。    
    坐镇北非海岸的穆萨,在次年率大军进入西班牙。迎着世界史,他同样显示了自己的军事天才。他一路清扫陀里格绕开的据点。在西班牙最大的城市塞维利亚,以及梅里达都发生了激战,但是结果无一不以穆萨的胜利告终。穆萨的主力在托莱多城下和早就到了这里的先锋部队会师,他没有抑制住军人的嫉妒,鞭打了他认为是违抗了军令的陀里格。穆斯林的旗帜继续猎猎地向着半岛的北部和东部群山飘扬,越过要塞萨拉戈萨,一直到了法兰西领内的图鲁兹,震惊历史的挺进才停下了脚步。    
    在遥远的大本营大马士革,国王举行了接受凯旋的盛大仪式。“正式的接见,是在壮丽辉煌的伍麦叶清真大寺里隆重举行的。西方的几百名皇亲国戚和欧洲的几千名战俘,向穆斯林的领袖宣布臣服。这是历史上惟有一次的记录。”这个场面至今被史学家和艺术家反复描写,许多东方画集的封面上,都印着描写这个仪式的巨型油画。    
    这回轮到老军人穆萨品尝嫉妒的苦果,因为帝国的哈里发更是妬意冲天。飞鸟尽,良弓藏,老将穆萨同样地被指责为不服从命令,强加的莫须有罪名扑头而来。他被剥夺了军权和财产,被罚烈日曝烤,并有种种凌辱。这位征服非洲和西班牙的统帅后来穷愁潦倒,在暮年沦为了一个乞丐。    
    整整一部故事都令人拍案惊奇,但结尾却似曾相见。在东方,胜利的喜剧那么罕见,但是凄惨的悲剧却发育丰富。    
    往事居然有这么剧烈起伏的情节。我顾不上额上的雨水,只想在离开休达前再一次眺望穆萨。可是,大海挡住了直布罗陀,大雨遮蔽了穆萨,两座山都神秘地拒绝攀登。我只好像远眺直布罗陀那样,在雨幕中凝望穆萨之山。    
    如摩洛哥人的描述,它的侧影如一个仰睡的老人,头部、鼻子、以及胸腹都相当逼真。这位老将一生如一部传奇,他奠定了八百年安达卢斯的基业,自己却长睡不醒。从山的曲线观察,他已无心留连胜利——背着西班牙,目光朝着非洲。这座山岭显然比直布罗陀更发人深省。是的,胜利包括文明的胜利尽可以付诸冥冥。还是该像穆萨一样,背过身去,清淡胜利,在山野里躺下身来,在贫瘠的土地上,在没有浮华倾轧的人群中闭上眼睛。怪不得数不清的诗篇都咏叹说,在命定的一隅安息,才是本质的追求。    
    在欧洲,在西班牙一侧,关于陀里格的故事妇孺皆知,但你可能听不到穆萨。这是因为少了一种整体感。而在非洲一侧,在摩洛哥的沿海地方,海峡连同两岸是被人们看做一体的。人们不仅同时看见了两座山,还同时想着陀里格和穆萨。    
    他们一北一南,被滔滔大海包围又隔断,他们各自雄踞于一个大洲的顶端,化作了岩石之峰,各自被山海拥戴。陀里格山挺拔峻峭,穆萨山沉稳雄浑。陀里格山夺人眼目,穆萨山潜入苍茫。他们隔着大海峡,相离相望,不求聚首,如一对严父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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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海之聚第4节 海(1)

    再说海。    
    在休达,听一个能说流利阿拉伯语的西班牙朋友说,当年,统帅穆萨有一个心思——区区武功并不是他的本意,来到这里,他是想寻找《古兰经》记载的“两海交汇之地”。这个朋友原是一个六十年代左派青年,在走过了漫长的道路以后,他选择了做一个穆斯林的生存方式,而且选择了美丽的小城休达居住。    
    也许是我们对海峡的兴趣,引诱得他动了感情。    
    你眼前的不仅仅是一道海峡。要知道,它非同小可,它含有神圣的意味。它是两海之聚啊,对对,我知道在第几章。你不用急,我很快就把《古兰经》的原文为你找出来。两海就是地中海和大西洋,两海相汇,那个相汇的地点就在这儿。每天推开窗户看见直布罗陀,我都感到激动。你以为穆萨只是一个武夫吗?不,他要实现一个理想!……住在这里以后,我常常感到,自己距离理想近了。因为我每天都在想,世界就是在这里连接和隔断的,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    
    他指着近在眼前的直布罗陀。你看,穆萨最后找到了这里。他的言行可惜没有记载下来。走到这儿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两海之聚。这是穆萨心灵深处的愿望,这件事对他来说,比占领西班牙重大得多!    
    雨下大了。但是海面上光影撩乱。从黑云裂隙射出的一缕阳光,把远远的直布罗陀照得棱角明亮。你看,难道你不觉得那座山很奇怪么?那片劈海石,怎么别处没有这么奇怪的石头山?从罗马人到阿拉伯人,谁来到这里,都觉得这里的地理太神秘。它早超越了地理。它是不可思议的!哈哈,怎么会不神秘呢,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座岛,更不是一座山。它是造物主特意特造的,为两海相汇的地点,特别降示的标志!……    
    我听得入了迷。这样的思路,强烈地感染了我。海峡只不过是一道衣带水,海峡不可能成为阻碍。这个朋友说得对,若它只有一点地理的重要性,它的意义就太单薄了。    
    ——不过该补充一句:在海峡西口的丹吉尔,人们的地理观点和休达有些差别。    
    依据丹吉尔人的解释,《古兰经》所讲的两海交汇处,应该在丹吉尔西山上、大西洋与海峡交汇的一个岩洞里。那个岩洞是旅游名胜,但是导游书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明。我想和人交谈,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谈话伙伴。游人在岩洞里都默默寻觅,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在思索关于两海之聚的题目。那个岩洞周围的山岗上参差生着松树,山洞古老得可以上搠罗马时代。在那个山洞里,大西洋和地中海相击相撞,海水半黄半绿。    
    从海面上,透过雨雾,用望远镜看去,那座巨岩矗立海上,海峡被一斩为二。这里是海峡的最窄处,只有十几公里宽。崳缸派畛恋牡刂泻#瑣{西渐渐变宽,通向浩淼的大西洋。镜头里岩山的最前面有一个台阶,上面隐约可见一座白色建筑。    
    那天我正坐在轮渡船上。望远镜里,白色建筑旁边,模糊可辨一座孤立的白塔。    
    我端详许久,猜了又猜,最后我忍不住了,于是问渡船上的邻座:    
    ——那是一座清真寺么?    
    想不到他回答:“是的。”    
    他的表情很肯定,显然直布罗陀被他常来常往。    
    我心中暗自称奇。他接着告诉我,那是一座沙特援建的清真寺。我恍然了。若是这样那就顺理成章:这样的选址,显然是为了著名的两海交汇传说。如果找到那座寺里的人攀谈一番一定会很有趣;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寺乃是世界第一,他们会再添上更多的轶事和典故,证明直布罗陀的意义。    
    喧闹的、柏柏尔和阿拉伯非洲的观点,把我拥抱住了。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令人喜欢的传说。一切都会变成过眼烟云,惟文化的传说将会永存。两海之聚,它真的存在么?丹吉尔、直布罗陀、休达,三个地点都在讲述它,都在争着说自己才是真正的两海相聚处。丹吉尔城西的海角确实是地中海的出口,休达确实是海峡中最狭窄的地点。吟味了几番,我投不了票。从名气和地貌来看,还是直布罗陀更像。因为那座海水打上台阶的白色美寺,显然把票投给了直布罗陀。


第一章 两海之聚第5节 海(2)

    归国后我查阅了《古兰经》。    
    经中有大量关于两海的阿耶提(经句)。两海,在阿语中是海洋一词的双数“Al…bahran”,而不是一个专用词汇。而堤防(Al…barzah)一词却费人吟味,因为它的含意是一个“隔”,可以理解为堤、坝、阻断。如下一个阿耶提非常有趣:    
    “他曾任两海相交而汇合。两海之间,有一个堤防,两海互不侵犯”    
    (55章19-20节)    
    也就是说,古兰经既有两海汇合的指义,又明确讲到存在一个使两海隔开的堤防。这给了人以辽阔的、浮想联翩的空间。    
    一般说来,大多数经注家的著作中,都认为这一节里的Al…barzah,指的是红海与地中海之间,苏伊士运河开凿之前的陆堤。所以,是否能把以直布罗陀的石山半隔的这一处地点,阐释为地中海与大西洋的聚合之地,大约谁都不敢浪言。    
    不过对于古典、尤其对经典的读法需要神会心领。追究查考常常无益,需要参悟本意。无疑,凡直布罗陀的居民,都喜欢在这儿发挥自己的才智。    
    在北京,当我对着原文沉吟时,好像又听见了休达朋友充满热意的解释——难道你没有看见一道窄堤的连结,没有觉察壁立海心的直布罗陀太过奇特么?难道你没有明白,既然是“相交汇合,互不侵犯”的两个海,那它们就是既被截断又没有被截断么?——不一定存在那道陆堤,万物都是真主的意欲。Al…barzah还能是哪里,它难道不就是直布罗陀?除了直布罗陀还有谁能充当那伟大的Al…barzah?    
    隔与不隔,既被截断又没被截断……这个声音好熟悉!……在那里听到过呢?我突然想到了中国的黄土高原。    
    在中国的苏菲传统中,也有一个“两海之聚”的概念。这是一个深奥的命题,它强调了一种双重的真理;如同两弓一弦的著名概念一样,它指示一种神秘的边缘,一种极限之处的亦此亦彼,一种表层与内里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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