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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夜书ii-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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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聽上面的飭令,又得管轄下面的角頭,苦不堪言。

如果我「閱讀」的故事洠уe,封天絕地,神明幾乎都回天了,這票陰神只是榮譽
職,必須駐守人間,天庭對他們更不太聞問了。

生活苦悶乏味、工作繁重,多多少少都有了貪杯的習性。

所以,我盤膝坐在地上,咕嚕嚕倒了兩杯伏特加,裝死的老土地就有點按耐不住


等我合掌奉請,他動了動咽喉。「…老兒人微言輕,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搶在
我前面,他趕緊撇個乾乾淨淨。

「夜深難眠,連個酒伴兒都洠в校皇莵碚依蠣斪雍葌酒。」我拱了拱手,抿了
口醇厚,伸手勸酒。

他狐疑的看我一眼,端起酒杯,「你別問我,我也知道你是誰。姚夜書,你要問
就問城隍爺,不然拘陰差來問問。老黃還在夜市賣麵線哩,哪個問不得?非來找
老兒的麻煩?」

「他們不是在地人,這件事情禁不起耽擱。」

老土地將酒一飲而盡,「老兒什麼都不知道。」

我洠дf什麼,只是勸酒。「可惜洠戮撇耍蠣斪樱箷f個故事權充下酒菜可
好?」

他望著我,哼笑出聲。「別人說你本領大得很,老兒倒是想見識見識。不過姚先
生,老兒生前可是小有名氣的說書人,對故事,可是相當挑剔。」

「那請前輩多指教了。」我垂下眼簾。哈!上鉤了。忍不住咯咯的笑出聲音。

裝著紅燈泡的神明燈很不給面子的明滅了一下,老土地發了一下冷顫。

…弄到陰神都會害怕,真的洠颤N好驕傲的。

咳了一聲,我收起笑臉,說了一個故事。

前些時候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則「實習土地公」的標睿X得頗有意思。當初就這
睿孔聊チ艘粋故事,不過因為重眩饺思业臉祟},也洠Т蛩銓懗鰜恚f說應
該洠шP係。

陰神兒幾乎都是些急公好義,殷實勤懇的人,不然也不會接這種榮譽職。像這種
故事最能引起他們的興趣。老土地從一開始的故作無事到沈迷,直到他問了那一
句,「後來呢?」…

他臉孔刷的慘白,低頭望著酒杯發愣。

「後來嗎?後來…」我爽快的把故事說完。

他研究似的看著我,我將他的酒杯斟滿。這是最後一杯酒了。「老爺子,這是個
很愉快的夜晚,很是盡興。」我站起來,準備去牽我的機車。

「慢著。」老土地叫住我,「姚先生,你的故事很好聽啊。老兒當了一輩子說書
人,自嘆不如。」

他轉了轉酒杯,望著澄澈的伏特加。「你酒量還撐得住麼?若撐得住,你袋裡的
酒拿出來,換老兒說個故事給你下酒。」

「老爺子,我不是好人,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老土地爆笑出來,「生前死後都洠в鲆娺^你這種人,有趣得很。你
有其他故事吧?初二十六化個幾本給老兒看看,就算承情了。嗯,該從哪兒說起
呢?話說…」

各族皆有巫。只是歷經各宗教和政權打壓,巫族學會沈默自保,默默傳承。當初
唐山渡海而來,為遠離戰亂,一族專精於咒殺的巫女喬裝為男子,也跟著來到蠻
莽的新天地。

在這兒,她們和平埔族的巫師互相交流,將佚失的典籍用他族巫術補足,漸漸有
了系統,並在此地生根。不過巫者行蹤耄埽概喑校恢辈粸橥馊怂

「姓氏自然是不同的。」老土地打了個酒嗝,「但她們有特殊的族譜,長女成年
未嫁前都住在鍾家那片土地上,出嫁才離開…過世後必定要祕密葬回原地。所以
你去的那棟別墅,底下可是深埋無數巫女骨灰…」

我額上沁出點點冷汗。這些我可不知道,萬一鍾秋離的列代外祖母、玄外祖母…
通通爬起來找我麻煩,就算流乾身體每一滴血恐怕都不足以鎮壓。

太莽撞了。

「小夥子,這下你明白了吧?為啥老兒裝聾作啞。那票女人有自己的主張,不是
好相與的。再說,這幫子女人睡得很沈,也不輕易干涉人間,老兒就睜隻眼椋щb
眼了。
「你額頭的印記,是她們累世最惡毒的咒,中者七七四十九天中必定潰爛輾轉,
哀號痛苦一週天才死…腐爛到魂魄裡頭,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這般毒咒她們從唐山到此也只使過一次,你是第二個。小子,你是不是欠了那
女人的風流債?瞧你細皮嫩肉,聲若少女,怎麼惹人不睜眼瞧瞧,巫家的女人是
可以惹的麼…?」

「…我倒洠鞘颤N風流債,只是多管閒事惹了一身債。」我將來龍去茫嬖V了老
土地。

老土地轉著酒杯發愣,雪白的眉毛皺得幾乎要連成一氣。「…這難辦,難辦。巫
家女兒成了夜叉,這是百年來洠в械氖虑椤Uf起來不救你,老兒睡不著,要救,
又無能為力…這咒根埋在巫家眾姥姥的屍骨中,你要下去解,倒也不用等毒咒發
作了,直接就成了絞肉…」

他想了很久很久,突然鬆開眉頭。「姚先生,你可知道咒殺構成條件?」

我搖頭。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我是普通的小說家,網路又搜尋不到這個。

「需要根源、咒具、使咒者,三者缺一不可。根源和咒具你不用想了,九成九在
巫家眾姥姥那兒。但使咒者既然沈不住氣,你反過頭去找她。」

「…我像是打得過她的樣子麼?」忍不住苦笑起來。

老土地挑剔的看著我,「瞧你這副姑娘模樣,風吹就倒,還說到打?不過凡人死
後成為厲鬼常見,變成夜叉頗不尋常。巫家洠в幸共嫜y,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若找到根由,說不定可解此厄。」

老土地說完,收起洠Ш韧甑姆丶樱帐傲诵“嗥鹱约旱纳裣瘢闷鹉_就
要走。

「…老爺子?」

他洠Ш脷獾幕仡^,「我洩了巫家那幫女人的底,難不成留著等她們來砸?我去萬
應公那兒躲躲…」

「怎不去城隍爺那兒?」

他無奈的看我一眼,「城隍生前娶的就是巫家姥姥之一,我去樱诡^麼?」

看他走遠了,我搔了搔腦袋。洠氲缴衩鏖g的愛恨糾葛、官商勾結、裙帶關係,
是這樣的錯綜眩s。

看起來要靠自己了。
最後我躲在網咖發呆。

過往的行人會好奇的看我一眼,又撫著雙臂快速逃逸。弄得這麼冷也不是我願意
的,我猜阿梅跟在我旁邊,但她不肯現身,我也不想強迫她。

瞪著螢幕,我把名為「夜叉」的故事叫出來看。到了結局,那片漆黑…我發現漆
黑是有一段時間的,雖然不長,但也有幾秒鐘。

就這幾秒鐘,從鍾秋離變成夜叉。

她一面釘一面哭嚷著什麼?我自問。

剔除一大堆髒話,她哭喊,「你會不得好死!就算我變成夜叉惡鬼也不會饒你…


我湧起一個很荒謬的假設,但馬上排除了。不可能的…

但我還是去她咒殺我的地方看看吧?畢竟她是在那兒變成夜叉的。問睿齺砹耍@
座號稱國家公園的山,綿亙看不到盡頭,會有多少百年神木?

「死了…」一陣頭昏眼花,我摀住眼睛。

接下來五個禮拜,我幾乎都在山裡面徒勞無功的跋涉。一開始,我還盡量自己找
,但我發現我根本走不了多遠。逼不得已,我只好抓著山裡頭的精怪開始說故事
,哄他們去幫我找那棵神木。

我當然知道人情債還不完,但是每過一個禮拜,那漆黑就大一圈。現在我整個臉
像是包公一樣,就欠額頭一個月彎。

這樣緊急的時刻,我還聽到身邊傳出一聲「噗嗤」。

我開始檢討,並且發誓絕對不再多管閒事…雖然我知道幾乎不可能。

瞧瞧我管閒事管得差點洠耍被苦主之一譏笑!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終於到了最後一週。我幾乎把山裡頭各式各樣的神木都拜訪
一次了,甚至幾棵有臁纳衲具害羞的問我要不要小老婆。

我不要小老婆,只想保命。之前一直洠颤N感覺,最後一週,我日日夜夜都聽到
嗡嗡聲。像是很多蜜蜂在身邊繞。

起初聲音很小、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聲音吵得讓我睡不著,然後額頭出現一抹白痕。看起來還真的有點像包公欸。
我恨我自己這種狂熱,這種快要洠臅r候,我居然浪費時間在照鏡子,而且還
不斷的做筆記。

「…你真的想活下去嗎?」阿梅的聲音悶悶的響起來。

「我很想好嗎?」我沙沙的抄著筆記,「但我控制不住啊!」

「真的已經找遍了百年神木?」我喃喃自語著。

這山的山神成了我的讀者,拼命點頭,「對啊,一百歲的神木都找過了。」

我是個小說家…好吧,三流小說家。但我對文字、語言,是非常敏感的。我開始
冒汗,因為我想到卡莉的勇士那種接近蠢的純真。

我找遍了整座山,但我似乎洠д疫^鍾家別墅附近,讓山神精怪帶著我亂撞。

「巫家…巫家附近有神木嗎?!」我叫起來,並且祈恫灰l生這樣好笑的意外


「有啊。」山神點頭,「不過那棵一百零一歲欸。不是百年神木。」

…我不該高估讀者的智商!我的錯,是我的錯!今天,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啊~

我跨上機車,發瘋似的往前奔。到了午夜,就滿四十九天了。我看看錶,老天哪
…半個小時,我來得及嗎?

等我連滾帶爬騎到鍾家別墅之前,那堆廢墟在月光下特別樱矿@心。我奔進過腰
的芒草中,終於看到那棵鬼氣森森的神木。不知道是巫家的氣太兇還是怎樣,那
棵枯黃的神木顯得非常險惡,隆起的樹瘤像是很多人臉。

…鍾秋離真是好膽量,居然敢在半夜往這棵怪樹釘釘子。衝了過去,遠遠的我看
到樹幹模模糊糊的釘著一樣枺鳎屓税l冷的是,靠近一看,釘子釘過的地方,
湧出鮮血,汨汨的流下來,染紅了上面的小草人。

我伸手要取下釘子,一直纏個不停的嗡嗡聲突然震耳欲聾。天空突然被大片的黑
雲遮住,伸手不見五指。

樹瘤上的人臉,突然通通張開眼睛,發出尖銳的叫聲。那聲音那麼尖,尖得像是
錐子,從耳朵灌進去,筆直的刺入大腦。伸著手,但我不能動。

遮天避月的黑雲,爭先恐後的鑽入我額頭上的白痕。憎惡、忌妒、啜泣、傷痛…
無數強烈的情緒鑽進我的身體、魂魄,然後開始翻攪起來。

我大叫,只能在地上滾動。所有的理性和思維都破破碎碎的,組織不起來。

啪的一聲,阿梅賞了我一耳光。她的鬼氣滲入我的頭,將烏黑的怨念擠出一點。

「妳這賤貨敢礙我的事?!」鍾秋離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拔掉她的手臂,「也不
拿鏡子先照一照!」阿梅像是破布娃娃一樣被她扯得枺粔K西一塊,淒厲的哭叫

我嘔出一些黑水,大腦清楚了一點。雖然我知道那個假設荒謬可笑到簡直不可能
,但除了這個線索其他我一概不知。

用最後的力氣去撼動釘子,想把草人拔出來。只覺得腦袋一緊,陣陣劇痛,鍾秋
離揪緊我的頭髮,將我的手按在樹上。

「寫作是你的生命,對吧?」她赫赫的笑起來,「那,這樣呢?」

一陣強烈的疼痛和恐懼鑽進我的內心,讓我大叫起來。她用鐵鎚敲碎了我的食指


「只斷一根手指還能寫對吧?那,這樣呢?」她又摚цF鎚一下下敲斷我右手其餘
的指頭。

「住手!」我大吼,拼命掙扎想搶回我自己的手,肉體的痛苦完全可以忍受,但
我的手,我的手!我賴以寫作的手!

「這樣還不夠對嗎…你們以為,在夜叉之前,你們能夠妨礙我嗎?」她瞪著撲過
來的山神和精怪,「我是化為夜叉的、巫家的女兒!」

神木上所有的樹瘤都變成了一張張老婦人的臉,並且尖叫起來。聽到那種聲音的
眾生,像是喝醉了酒,枺鼡u西晃的趴在地上拼命發抖。

她滿意的笑,笑聲宛如夜梟。鬆開了我的右手,然後將我的左手按在樹上。

完了。阿梅灌在我臉上的鬼氣快擋不住了,黑暗的怨念一直冒上來,我的理智…
我會讓這些女人的怨恨啃噬、腐爛,原本還抱著微薄的希望,但我的手…

「你、你對寫作的怨念只有這麼多嗎…?」被粉碎的阿梅吃力的重組魂魄,「我
看錯你了…我以為你就算死也…」

「…我可是、可是連被鬼掐著脖子也要寫下去的瘋子啊!」我怒吼。

因為她按著我的左手,所以我離草人近了一點。我伸長脖子,一口咬在草人上面


然後我的舌尖,有了一點刺刺的感覺。

在這種時候,反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那個荒謬的假設在我腦海盤旋,毫不猶
豫的,我將那細如絲線、柔韌的枺鳎醚例X拖出草人的肚子。

我保住了左手小指。身後的夜叉發出尖銳、痛苦莫名的哀鳴。她跌跌撞撞,臉孔
的血不斷流下來,額頭的角晃了晃,掉在地上,化成一股青煙。

像是她的肌膚沸騰,她不斷的叫,不斷的叫,糜爛的一塊塊掉下來,原本鑽進我
身體裡的怨念,用更快的速度飛到她糜爛的身體裡,加劇她的崩潰。

「…反噬。」抓著自己的左手和右腿的阿梅恨恨的說,朝著地上的糜爛屍塊吐了
口口水。

臉貼在樹幹上,緩緩的滑下來。「…送醫院。」

說完我就昏過去了。

***

呣…我保住了一條命,甚至動了手術。很幸叩模m然九根指頭都是粉碎性骨折
,一來是大夫醫術高明,二來是肉芝的奇效,後來我除了一點補丁似的疤痕,倒
是洠в袣垙U。

但是造成很大的混亂和颍齽印C髅饕σ箷诟俺燥垼瑓s接到台北的電話說姚夜
書在急救,回頭一看,那個發瘋的小說家不見了,只剩下一套衣服…

我想是誰都會害怕吧?

不過因為我昏迷過去,所以可以推說完全不知道。只是好幾個醫生護士都辭職了
,等我從台北搭救護車回分院,又引發一波辭職潮,坦白說,真的不是我願意的


就算有肉芝的加持,我還是把兩個手裹得跟小叮噹一樣,好一陣子都不分五指。

嚇壞的編輯還是來探望我,遇到催稿的性命關頭,怕鬼都不怕鬼了。

「…知道了。」我爬起來,遲鈍的用唯一洠О淖笫中≈盖靡恢干窆Α

「你可以用語音輸入法啊。」編輯似乎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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