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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贾新语注释-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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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马总意林所载,皆与今本相符。李善文选注于司马彪赠山涛诗引新语曰:“楩梓仆则为世用。”于王粲从军诗引新语曰:“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于陆机日出东南隅行引新语曰:“高台百仞。”于古诗第一首引新语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于张载杂诗第七首引新语曰:“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以今本核校,虽文句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似其伪犹在唐前。惟玉海称:“陆贾新语,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此本十有二篇,乃反多于宋本,为不可解;或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旧目也。
辨证曰:“案严氏新语叙曰:‘史记本传十二篇,汉书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篇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按见治要卷四十)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严氏所考,足以释提要之疑。群书治要为修四库书时所未见,提要不知其所载新语同于今本,固不足怪;独是提要既谓此书之伪,似在唐前,又谓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夫所谓不完之本者,即王伯厚之所见也,伯厚为南宋末人,信如提要之言,则必伯厚所见之七篇为唐以前人所伪作,今本多出之五篇,出于宋以后人之伪作而后可;乃其所引意林及选注所谓与今本虽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者,竟多见于后出之篇;然则此五篇者,究出于唐以前耶?宋以后耶?可谓自相矛盾,多所抵牾者矣。考宋黄震日钞卷五十六云:‘新语十
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合。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诫,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其所叙篇目,与今本皆合,且能每篇言其作意,是十二篇未尝阙也。黄氏与王伯厚皆生于宋末,正是同时之人;然则当时自有两本,一只七篇,一则十二篇,王氏偶见不全之本耳。乃提要遽谓宋本只七篇,余出后人补缀,严氏亦谓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皆不考之过也。”
今但据其书论之,则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身用人。其称引老子者,惟思务篇引“上德不德”一语,余皆以孔氏为宗,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流传既久,其真其赝,存而不论可矣。
辨证曰:“案班固宾戏云:‘近者,陆生优游,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司籍,辨章旧闻;杨雄覃思,法言、太玄;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虖术艺之场,休息虖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汉书叙传、文选卷四十五)汉书高祖本纪云:‘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高纪此节,史记所无,班固采自太史公自序,但自序无“陆贾造新语”一句,又班氏所自增。)论衡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案汉书河间献王传云:“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注:“师古曰:‘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通鉴卷十八胡注:“被服者,言以儒术衣服其身也。”与颜注虽异,而意亦不甚相远。王先谦汉书补注定从胡注,未为不可;乃又云:“史记作‘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则谓不服奇邪,不苟行止也。”此则纯出臆说,未免画蛇添足。如此文之董仲舒相被服,可以不服奇邪解之乎?)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生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又超奇篇:‘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又云:‘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其为汉人推重如此。王充谓其言君臣政治得失,论说世事,与今本体裁亦复相合,知新语确为敷陈治道之书,非记事之书。且班固称之曰:‘究先圣之壸奥,婆娑术艺,休息篇籍。’王充称之曰:‘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则其崇王道,黜霸术,援据春秋、论语,以孔氏为宗,正不待作提要之时,读其书而始知之也。况班固以之与董仲舒、刘向、扬雄并言,又与萧何、韩信、张苍、叔孙通诸家之开国制作同称,其重之也至矣。王充谓新语盖董仲舒相被服,是仲舒固亦推服其书,故充屡以二人之书相衡较,且谓仲舒不如贾;然则提要所谓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者,不独不足为奇,尚嫌高视仲舒,所以赞贾者,未及其量也。黄震日抄卷四十六谓:‘汉初诸儒,未有贾比。’卷四十七又谓:‘贾庶几以道事君者。’其称誉贾甚至;然其卷五十六又谓:‘此书似非贾之本真。’则其识亦尚未足以知贾矣。严氏叙云:‘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严氏此论甚善。虽其意亦取之于提要,然提要非真能知新语者,惟严氏乃能知之耳。但严氏又谓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
所预见,则犹未免惑于提要之说。谷梁传由荀卿、浮邱伯以授之申公,贾与浮邱伯同时相善,何为不可预见乎?且据儒林传,谷梁春秋至宣帝时始征江公孙为博士,孝武时未尝立诸学官也。道基篇所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无其文,钟文蒸谷梁补注谓此语乃汉志所称谷梁外传、谷梁章句之语,而通谓之传。’(见补注卷首论传篇)其说似为得之。严氏谓贾所见者,谷梁旧传,疑瑕邱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亦未必然也。要之,贾在汉初,粹然儒者,于诗、书煨烬之余,独能诵法孔氏,开有汉数百年文学之先,较之贾、董为尤难,其功不在浮邱伯、伏生以下,故班固、王充皆亟称之,汉高以马上得天下,不知重儒,贾独为之称说诗、书,陈述仁义,本传言其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论衡书解篇云:‘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后汉书儒林谢该传载孔融上书荐该曰:‘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则汉初之拨乱反正,贾有力焉。融以贾与叔孙通、范升、卫宏而言,亦以贾为经学之儒也。然贾实具内圣外王之学,非叔孙通辈陋儒所敢望,惜乎未尽其用,否则经术之兴,不待汉武时也。史迁乃曰:‘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辨士。’夫新语岂飞箝捭阖书耶?然则国人皆以孟子为好辩,又何为读之废书而叹也!本传叙贾着新语,但粗述存亡之征,盖其不足以知陆生如此;班固之智虽足以知之,而其为贾作传,仅删去粗述存亡之征一语,(此盖不以史记为然,有意删去。)其它皆沿袭史记,无所发明,传赞虽改作,但称其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竟不复道及新语;叙传亦只言从容讽议,博我以文而已。(博我以文,即指新语言之。)后儒因之,遂鲜称述之者。幸而遗书具在,犹可考见其学问,而提要不能博考,臆决唱声,诬为赝作,岂不重可叹哉!愚故逐条辨驳,表而出之,无使读者惑焉。”
所载卫公子鱄奔晋一条,与三传皆不合,莫详所本。中多阙文,亦无可校补。所谓文公种米,曾子驾羊诸事,刘昼新论、马总意林皆全句引之,知无讹误,然皆不知其何说。又据冰嗝报之语,训诂亦不可通。古书佚亡,今不尽见,阙所不知可也。
辩证曰:“案新语明诫篇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而食,不明之效也。’考谷梁襄二十七年传云:‘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专出奔晋。专,喜之徒也。专之为喜之徒何也?己虽急纳其兄,与人之臣谋弒其君,是亦弒君者也。专,其曰弟何也?专有是信者,君赂不入乎喜而杀喜,是君不直乎喜也,故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是谷梁未尝以绝骨肉之亲责鱄;左氏叙鱄事,意多褒美;公羊亦无贬辞。故提要以新语为与三传不合。然新语之织履,即谷梁之织絇也,(礼记玉藻注云:“絇,履头饰也。”)此事左氏、公羊皆不载,则仍是用谷梁义也。谷梁虽谓鱄之去合乎春秋,然又谓鱄亦弒君者,则于鱄有所不满,陆生因谓之不明。公羊何休注云:‘传极道此者,是献公无信,刺鱄兄为强臣所逐,既不能救,又移心事剽,背为奸约,献公虽因喜得反,诛之小负,未为大恶,而深以自绝,所谓守小信而忘大义,拘小介而失大忠。’夫所谓忘大义失大忠者,正责其弃骨肉之亲,而轻去其国也。或者,谷梁先师亦有此说,而贾叙之耳。何休之说公羊,与新语同,则不得谓之与三传皆不同矣。(何休之说亦非公羊传本意,故陆贾之说不必定为谷梁本传所有。)淮南子泰族训云:‘夫观逐者于其反也,而观行者于其终也。故舜放弟,周公杀兄,犹之为仁也。文公
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智也。’高诱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末句不甚可解。)此亦望文为说,而不能详其本事者。说苑杂言篇亦云:‘文公种米,曾子驾羊,孙叔敖相楚,三年,不知轭在衡后,务大者固忘小。’然则此固相沿古语,汉人习用者矣。刘子新论观量篇作‘晋文种米,曾子植羊’,文又小异。世说尤悔篇云:‘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刘孝标注云:‘文公种菜,曾子牧羊,纵不识稻,何所多悔?此言必虚。’亦用此二语,‘米’作‘菜’,‘驾’作‘牧’,疑后人不得其解而妄改之。详数书之意,盖言米不可种,羊不可驾,此众人之所知,而晋文、曾子不知,世或以为不智;然君子之智,有大于此者,故新语曰:‘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见辅政篇)说苑曰:‘务大者固忘小。’刘孝标亦谓‘无所多悔’也。但终不能得其本事耳。资质篇云:‘夫穷泽之民,据冰嗝报之士,或怀不羁之才。’各本皆同,故提要以为训诂不可通。然考群书治要卷四十引此句作‘据冰接耜之士’,则固文从字顺,无不可通者,今本传写误耳。”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子部一儒家类一)
王谟汉魏丛书
识语右陆贾新语二卷。按史记本传:“贾为高帝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正义引刘向七录云:“新语二卷。”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而贾书乃有二十三篇,似不止此十二篇;然自隋、唐志及崇文书目相承皆止二卷,至王伯厚着玉海,言“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此书至宋末又阙其五篇。故文献通考备录汉世儒家诸书,独遗新语,必其未见全书也。而今本钱序乃云“篇次至今不讹”,又谓:“秦、汉之书传至于今无讹妄,如此者亦鲜。”则又元、明以来裒集得之者也。今读其书,所敷奏盖不独称说诗、书,发明帝王所以治天下之道而已,又多引论语、孝经,于孔子诛少正卯,会夹谷,厄陈、蔡事,以及颜、曾诸贤,皆乐举而颂扬之,汉世儒家者流,固未能或之先也。夫以暴秦禁学,有敢偶语诗、书弃巿,以古非今者族,宜乎举世瘖哑,不知经学,而浮丘公、伏生之徒,各抱遗经,以相教授,陆生且能以其所学,昌言于人主之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于消息存亡之几,所关非细故也。鸣呼,是岂得以辩士当之也!汝上王谟识。
新语总评
王充玩子云之篇,乐于居千石之官,挟桓君山之书,富于积猗顿之财。韩非之书,传在秦庭,始皇叹曰:“独不得与此人同时。”陆贾新语,每奏一篇,高祖左右称曰万岁。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岂可空为哉?诚见其美,欢气发于内也。
又云:世儒之愚,有赵他之感,鸿文之人,陈陆贾之说。都穆云:“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两汉,若陆贾新语,殆其一也。”(王谟编汉魏丛书)
周广业意林附注
陆贾新语(旧讹“书”)二卷。本注:“大中大夫陆贾也。”案:贾,楚人,汉高帝拜大中大夫。史记本传:“著书十二篇,号新语。”汉志作二十三篇,隋、唐、宋志二卷,今存十二篇。新语之名,史及七录、隋、唐、宋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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