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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萨利克黑品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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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们想的办。”
“你看起来会更年轻。你的头发会使你倒回去二十年。你的镜子会向你显示,你战胜了年龄。”闵驹朝拉特诺夫笑笑。“而你的朋友和熟人呢?刚开始他们会取笑你,可是后来就会羡慕你。晚安。”
拉特诺夫没有回答。闵驹耸耸肩离开卧室,开车回城内。这时他在考虑他怎样才能再给白鬈发上特别的一课,终于他找到一种简单而有效的解决办法。
拉特诺夫必须卧床的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伊雷妮护士表现出她在护理和保健方面是个出色的工作者;在闵驹打电话询问健康状况时,他总是听到:我好多了,我已经又开始学步了。
十天后伊雷妮结束了她的护理。“真使我开心,”在告别时她说道。这时她紧握拉特诺夫的手,弄得他企图回答:您马上留在这儿!您把我的手捏碎了。可是他却没有说。“您是个守纪律的病人,博士先生。我从您这里正好可拿到2400马克。请给现钱,别开支票。”
“这么说是非法劳动?”拉特诺夫笑起来。“当然我给您现钱。恰巧我家里有一大笔钱。”
拉特诺夫从保险柜里拿出钱,将钱递给伊雷妮护士。她将这些钞票点了三遍。
“您知道我因此会受罚吗?”拉特诺夫问道。
“可是,博士先生,”伊雷妮咧嘴大笑,“这只是私下认帐……”
后来拉特诺夫又是一个人呆在他的巨大别墅里。突然的冷清使人心情沉重。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口巨大的棺材里,他思考着伊雷妮护士在过去几天里曾经对他说的话:
“这里应该来一个女人。您为什么不结婚呢?”
他曾回答:“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也许这很快就会改变。”
丽云?她是他始终在寻找的那个女人?她是会陪伴他到他生命尽头的那个女人?她比他小许多,一个老问题又在他脑子里盘旋:我到底可不可以将一个可以做我女儿的年轻姑娘绑在我这个衰老的人的身上?这不是十足的自私自利吗?这是在绝望地追寻第二个青春?这是真的爱情,还是一种错觉?而最重要的是:丽云只能来访——时间三个月。然后她又要飞回K市。如果我对她说下面的话,她会完全出乎意外。我说:“丽云,留在我这儿。永远不走。做我的妻子。”这会使她吃惊,甚至使她受辱。她是个应该嫁给本国男人的女人,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的故乡来到德国生活。德国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第二故乡。这个国家不仅有着不同的文化,而且在这个国家里外国人是二等公民。我能使丽云无可奈何地遭受这一切吗?新闻界和我在科学界的同仁会如何指摘我呢?拉特诺夫爱上了一个小许多的姑娘!晚年的垂死挣扎。——是爱情还是愚蠢?
另外广大民众会说:难道非要娶一个外国女人不可?漂亮的德国女人还不够?年龄差距这么大……拉特诺夫不害羞吗?人老了就会不要尊严?年轻的女人们:如果拉特诺夫不是著名的、富有的男人,她们连看都看不到他!这是爱钱和爱声望……
丽云联想都想不到,如果她同意,那么在这里她会面临什么局面。可是她并没有说同意。那块绘有姑娘的蜡染,传真上写的您的小丽云——这都是对在中国被她领着到处转的一个贵宾级客人的客套。拉特诺夫,你是个胡思乱想的人!
拉特诺夫在他的房里到处乱转,他在音乐中寻求逃避。这时他放上了一盘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激光唱片,这个曲子一向总能钻进他的内心深处,可是这一次也不能使他摆脱他的阴暗心理。
在他内心矛盾时,他给弗赖堡打电话。这是唯一能将他从抑郁中拖出来的朋友。弗赖堡在家里。
“什么事?”他问道。
“我马上到你那里来。”
“不是时候。我晚上没空。我今天安排了和一个女人约会。”
“不管她是谁,让她快走。我必须跟你谈谈。”
“又是抑郁症?那你就服抗抑郁症的药丸吧。”
“这无济于事。”
“那么喝你的伏特加加橙汁!一般地说这总归会有帮助。”
“我寂寞……”
“伙计,你的电话簿上有足够的号码。”
弗赖堡说这些不正经的废话有时他非常恨,而现在这些废话却对他有某种清醒作用。那是一个我很妒忌的没有难题的人!我究竟算个什么?一个无自卫能力的钦差。白鬈发,三合会会员。
“那么就是说叫我别来!”他失望地说道,“夜里好!”他放下电话。
他又逃避到音乐中,躲藏到他工作室的真皮沙发椅里。他听着瓦格纳《女武神》①第一幕的结尾,听着西格蒙德的爱的呼唤:现在兴旺吧,韦尔松家族②的血统!在这呼唤声中他闭上了眼睛。
我不是英雄,他非常痛苦地想。英雄只在传说中。现实生活糟透了,一直糟到了衬衣的硬领处……
①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所作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的第二诗歌剧。
②古日耳曼传说的英雄家族,该家族以韦尔松命名,其子为西格蒙德,其孙为西格弗里德。
理发师大为惊讶,他不太相信地凝视着拉特诺夫,因为拉特诺夫说道:“请染头发。染成鲜亮的不深不浅的金黄色……”
沉默。理发师在原处不动,只是张开手摸着拉特诺夫的银色头发,以为听错了,后来他说道:
“染发?”
“是的。”
“把这漂亮的白色染掉?”
“我的新女友不喜欢。她喜欢金黄色。”
“我可以给您提个建议吗?”理发师清清嗓子,“男人对男人坦率地说说。”
“请说!”
“保留您的银色头发,换一换您的女朋友。女朋友更容易调换。”
“您根本就不了解她!”拉特诺夫责备道。
理发师摇摇头。“我也不需要了解。不喜欢这种头发的女人,对男性美不具有鉴赏力。我想她很有吸引力。”
拉特诺夫突然对这个谈话很有兴致。他同意地点点头。“很有吸引力。火红的头发,鬈发一直披到两肩……”
“果然是这样。您要染发的原因就在这里。她爱打扮,因此就不能容忍男人也有同样漂亮的头发。他使她黯然失色,那是可怕的。您的头发必然到处引人注目。”
“您是心理学家还是理发师?”拉特诺夫问道。
“两者都是,我的先生。好的理发师必须同时是好的心理学家,否则他永远也找不到适合于顾客的发型。白发对您就像微笑对蒙娜·丽莎一样合适。您不应该改变它。”
“我不是蒙娜·丽莎,而是一个傻瓜!所以,师傅,请您染吧!染成鲜亮的不深不浅的金黄色。”
“如果您下命令,我就只好染。”
“我下命令:染!”
“顾客是国王,他的话是法令。”理发师给拉特诺夫围上围布。“我想对大卫国王说:我申明我是无辜的。”
“这是彼拉多①说过的话,参见马太福音27/24……”
①罗马犹太巡抚(26—36),主持对耶稣的审判并下令将耶稣钉死。
“哦,您是牧师,我的先生?”理发师像个共谋者一样狡诈地微笑。“那么您有一个红发的情人吗?上帝喜欢罪人。”
“染!”拉特诺夫使劲喊叫,虽然他不得不忍住笑。
理发师生气地走进后房,继而拿着染发用具回来。
第二部 第08章
拉特诺夫一言不发地忍受着染发的道道程序。后来理发师明显不高兴地说道:
“请您照镜子,牧师先生。您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在您登上圣坛时,您的教徒将再也认不出您了,想必会这样。这个样子令我震颤。您的漂亮的银发不见了。”
拉特诺夫凝视他镜中的影像。这是他,可又不是他。如此快,如此简单地就将一个人改变了,他心想。那个镜中人看上去像45岁左右,只有一点点像格林瓦尔德的拉特诺夫。如果现在他再戴上一副眼镜,那就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他了。闵驹是对的:这里坐的是另一个人。没有人会说:是的,这就是23点前不久到荷花饭馆的那个人,他与一个外国人在一起。
“我很满意,”他说道,同时站起来。“漂亮的金黄头发。不太亮,也不太暗。您是真正的大师。”
“我为干出这种事感到羞耻,牧师先生。可是顾客……”
“……是国王。”
拉特诺夫付了一大笔染发费。从现在起他必须每隔四星期至六星期来这儿染发,为的是不被人看出长出的白发根。然后他开车去弗赖堡博士处。半路上他还买了一副太阳镜。照镜子时,他自己再也认不出自己了。
最后一个病人走进候诊室时,弗赖堡博士正打算关门。这个病人说,他叫路德维希·米特尔武策尔,广告商,私人病人①。弗赖堡看了这张新病历卡,然后请米特尔武策尔进诊断室来。
①指未在法定医疗机构保险,而由自己付帐或由私人医疗机构保险的病人。
拉特诺夫非常紧张地走进去。弗赖堡认出他了吗?没有。他只短促地看了这个新病人一眼,指指椅子,问道:
“我能为您做什么,米特尔武策尔先生?请允许我先提个问题:您与上世纪著名演员米特尔·武策尔有血缘关系吗?”
“没有。我的祖先是奥地利米特尔村人。他们是香草采摘者,所以叫米特尔武策尔①。”
①Mitterwurzer,Mitter(米特尔)为村名,Wurzer(武策尔)意为采摘者。
弗赖堡目不转睛地盯着拉特诺夫。他对这个新病人并不感到很可疑。除此之外,说话声音使他想起他的朋友汉斯。
“您有什么病来找我?”他问道。
“我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拉特诺夫狂笑。他没有认出我。我的伪装没有一点破绽。
“您已经找过其他医生?”
“是的,可是他没法帮助我。在那里他建议我来找您。说您是治疗诸多绝症的专家。”
“这言过其实了。这个同行的诊断是什么?”
我心里对自己说,你这个沾沾自喜的猴子。瞧,弗赖堡没有认出你。
“我害塞米巴拉金斯克……”
弗赖堡博士愣住了。“害什么?”他没有把握地问道。
“塞米巴拉金斯克……”
“您是不是也听错了?塞米巴拉金斯克是一个城市,在哈萨克斯坦。”
“或许这种病首先出现在那里,所以就以它命名。您了解这种病吗,医生先生?”
弗赖堡不暴露自己的弱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在查阅四卷本《内科学》,然后着手进行诊断。老天,一个人的确不可能知道一切!
“这种病有什么表现?”他问道。
拉特诺夫咧嘴大笑。“很不舒服。不断地急着放屁。放屁时是a小调。有时是f大调——可是后来又总是很急。”
弗赖堡博士点点头。他伸出下嘴唇看着这个新病人,然后说道:
“你摘下眼镜,你这个讨厌的东西。”
拉特诺夫将眼镜摘下来。
“把假发也取下。”
“这不是假发,这是我的真发。”
“终场哨声响了,这场球结束了!汉斯,我差点上了你的当!塞米巴拉金斯克——这真绝妙!有一刻真使我出了轨。伙计,取下你讨厌的假发。”
“这是真发,我让人把头发染了。你是第一个看到这种头发的人。”
弗赖堡博士不回答——他去抓电话。拉特诺夫抬起一只手。
“你要向哪里打电话?”
“向哈尔。你应该进疯人院!”
“你不喜欢这头发?”
“你问得这么傻!你的脑子都没有了!”
“我无非想变个样子,年轻一些。你没有认出我——所以我的试验成功了。这个试验是有用的。”
“那么从现在起,你真的就这样到处乱跑吗?”
“我打算这样做。”
“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有精神病。网球俱乐部、高尔夫球俱乐部以及保龄球俱乐部的成员都会这样认为。”
“他们可能全都认不出我……”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汉斯?丽云想这样?”
“我希望这样做。”
“一个姑娘和日耳曼金发英雄!你是个笨蛋!你一点也不配做英雄。伙计,你的做法叫人感到可笑!把染的颜色去掉吧。你的漂亮的银发……”
“我想让染发保留一段时问。我到你这里是为了让你预先告诉几个俱乐部的朋友,叫他们不要上我的当。”
“那我应该对他们说什么?你们听着:汉斯在他的脑子里发现了一只山雀。现在他让它吱吱叫一会儿。你们要容忍他,别刺激他,要认为这很美——他现在到了一个男人变得古里古怪的年龄。”
“随你怎么说。”拉特诺夫站起身。“我现在感到更安全——可是这点你不明白。”
“那么我为米特尔武策尔先生看病的帐单该往何处送呢?你总不能叫我白白地为你看病吧?”
“请你送到乡巴佬乡米特尔村。”
“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米特尔武策尔这个名字的?”
“你忘了我也学过文学。可是你知道米特尔武策尔,这使我吃惊。再见,开药方的人。”
拉特诺夫开车进城到黑品官饭店吃晚饭。他穿了一套花梨木色的夏季西服,戴上太阳镜,迈着年轻人的步伐走进饭店。服务员急忙向他迎过来。拉特诺夫屏住呼吸。服务员给他指了一个壁龛里的双座桌。
“这个桌位您喜欢吗,我的先生?”
“很喜欢。可以环视饭店,背靠墙壁坐。这很好。一条老的黑手党的规定称:坐在饭店里决不可随便,而且总要背靠墙。这样你就可以防止意外。”他朝茫然不知所措的服务员微笑。
服务员拿来菜目丰富的菜单,然后他从一个侧门溜进厨房。邹树孔厨师长这时正好在拌一种蘑菇调料。
“你给闵驹打电话,”服务员急忙说道,“店里坐着一个怪人,他胡说什么黑手党。”
“这有好瞧的。一个黑手党徒来做客——或者他在想某些其他的事。这会闹出麻烦。而宁林又不在!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他俯身从递菜窗口观察这个可疑的客人。“他好大胆。”
“肯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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