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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阉全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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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奔上前。跛李也不慌忙,掣出戒刀,将先上来的一刀砍下头来。那七个慌得乱嚷乱窜,被众人一个个都拿下。跛李指着骂道:”本该都砍了你们的驴头,但官差吏差,来人不差。我今且放你回去,与你那诈害百姓的狗官说:我们在这里讲经教善,害他甚么事?他既诈了我们几千两银子去,又要来拿人,刘爷可是他拿得去的!叫他把颈脖子洗洗,来领刀去罢!“七个人战兢兢的抱头鼠窜而去。
跛李叫人将尸首拖倒后山烧化,便请众人出来商议道:“如今杀了差人,势不容己,可传令分付四将,谨守山口。即令人往邹县、东阿两处探信,早晚必有兵来,我们好作预备。我去请两个人来御敌。”说罢,竟自去了。晚间仍置酒与三个妇人顽耍。鸿儒道:“不意弄假成真,把事弄大了,身家难保,屈陷父母、妻子在狱,如何是好!”心中忧惧不安。
过了三日,跛李自外叫进来道:“快些来接客。”玉支同刘鸿儒等忙出门迎接。只见一男一女,骑着黑白二驴。鸿儒上前施礼,二人下驴相见,迎入方丈内坐下。二人俱是道妆打扮,那男子是:
白袍四边沿皂,丝绦双穗拖蓝。手摇羽扇透天关,头上纶巾彻岸。
颔下长髯飘拂,耳边短鬓弯环。冲虚雅度出尘凡,堪作三军师范。
那女子也是雅淡妆束:
玉质梨花映月,芳姿杏蕊生春。凌波点点不生尘,卸却人间脂粉。
素服轻裁白紵,竹冠雅衬乌云。轻烟薄雾拥湘裙,小玉双成堪并。
二人俱是清年秀质,叙礼坐下。鸿儒道:“远劳二位仙师俯临,有失远迎,罪甚!罪甚!敢问尊号?”跛李道:“这位仙丈道号元元子。这位就是他阃君真真子,是我昔日海上的相知,叨在他爱下,故请来扶助真主。”玉支道:“敢问尊姓?”元元子道:“山野之人,不挂姓名于人世久矣,只称贱字罢了。”茶罢,摆斋。跛李道:“探事的可曾回来?”黄统道:“来了。邹县见杀了他差人,便十分防守,已详上司请兵来剿,城门上严谨的盘结哩。前日张翰林往南京去的,马牌都是从城上吊进去的。”元元子道:“必须先发制人,事不宜迟,先去取了邹县,一则救取家眷,二则取仓库钱粮,以供军需。”玉支道:“我已有计了,只须如此,如此。”跛李道:“好计,此是初出茅庐第一功。”即刻传令,派人办起行头来起身。真真子便到内里去相见。
却说田知县见说杀了差人,大惊道:“这厮们敢于如此横行,其心大不善。”连夜备成详文,请兵征讨。一面拣选民壮士兵把守城池,严查出入,盘诘奸细。
又恐东阿土城难守,遂将县事托与县丞,他往东阿去料理。这县丞本是吏员出身的,到也谙练,各事谨慎,昼夜提防。到第三日,探马报道:“张翰林到了,离城只有四十里远。”县丞便分付预备下程,打扫公馆伺候,传夫迎接。自己却不敢擅离,只在城下迎接。午后先到了三个家人,押着八抬行李,逐一查明进城。至将晚时,许多家人拥着一顶官轿,后随六顶小轿,十六匹马,一哄而入。县丞迎接到了公馆,谒见过。复到城上查点。更夫、巡守回衙,犹不敢脱衣,只得连衣而睡。
到三更时,睡梦中忽听得一片呐喊之声,忙跳起来看时,只见窗子上照得如同白昼。只说是城中失火,忙赶出堂上。只见衙役报道:“不好了,贼兵已进城了。”忙问道:“是哪里的贼?”报事的道:“北门已开了,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正说间,只听得外面一片响声,早有数十人抢入衙门内来,手持器械打开狱门,把众囚尽行释放。四围火光烛天。县丞见事不谐,忙转身入内,不意隔壁察院衙内墙上跳下几个人来,手起刀落,将衙内的人,不论男女杀个罄尽。直到天初明时,刘鸿儒进城,才传令救火,将老母、妻子安插后堂,复升堂聚众。诸将都来请功。
原来昨晚之张翰林,就是玉支等着人妆来的。玉支、跛李等也到堂上坐下,叫人把张治、胡镇带来。二人战兢兢地跪下。刘鸿儒扶起道:“为小子的事,连累二位吃苦。如今敢求同举大事,共享富贵。”张治道:“小人是守分良民,如何可随你做这样事?”黄统道:“田知县怪你二位卖法受赃,他得了银子,将二位过付的必要灭口,以表他之清廉。你不如随了我们,以全性命,并可图下半世的快活。如今上司有甚分晓,官兵单弱,谅无我们的敌手,惟二公上裁。”二人逆料不能脱身,只得应允。玉支道:“今得了县治,可尊刘爷为主,我等序起爵位来好行事。”将公座移上暖阁,请刘鸿儒上坐。鸿儒道:“小子无德无才,焉敢当此大任?请哪一位老师为尊,小子执鞭可也。”跛李大叫道:“你不为主,何人敢僭越?我们不过是紫微垣中小星,怎敢妄僭?”遂把刘鸿儒抱上座位按住,让众人上堂行五拜三叩首之礼,拜毕。鸿儒只得封玉支为左国师,元元子为右国师,跛李为护法国师,叶晋为左长史,黄统为右长史,龙胜、戚晓为左右指挥,车仁、陈有德为左右护军校尉,张治为冲锋将军,胡镇为破敌将军,母洪氏为太夫人,乜淑英为正夫人,缪氏、梁氏为左右夫人,自称为冲天将军东平王。封真真子为执法仙师。其余文武,待有功时再行授职。一面盘查仓库,修理官房。众人无妻室者,强娶民间妇女,凡美貌者,不论贵贱、有夫无夫,一概掳抢。
正是:
乱杀平人不怕天,生民无计乐熙恬。
深闺多少如花女,风雨摧残更可怜。
这个消息传入东阿,那田知县惊得手足无措,连夜通报各上司,请速调兵征剿。上司正在议兵、议饷未定,又被他连下了郓城、汶上、费县三处。
山东、淮、徐俱皆震动,兖州、徐州两处连忙发兵拒之。徐州营守备姓王,是个武进士出身,提了一千兵望沛县来。一路上打探,飞马报道:“贼兵已拒夏镇。”王守备将人马扎驻夏镇山口,尚未安定,忽听得一声炮响,山坡下拥出一队人马来。但见:
人人虎面,个个狼形。火焰焰赤锦缠头,花斑斑锦衣罩体。诸葛弩满张毒矢,笔管枪乱逞新锋。当当响动小铜锣,狠狠思量大厮杀。
来了约有五六百人,不分队伍,横冲直撞而来。王守备传令放箭。谁知都是些市井无赖、游手好闲之人,何曾会上阵冲锋;况又走了一日,腹中饥饿困乏了的人,一见贼势勇猛,个个都吓得手软脚麻,哪里挡得住?押阵的千把总先自逃走,被贼兵四面围住,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个尽绝。只有百余名马兵,保着王守备逃命。
贼兵也不来追,只抢夺器械、马匹而归,回去请功。叶晋道:“我们乘胜即去取徐州,顺流而下驻扎淮安,以阻南北咽喉,大事就有几分了。”元元子道:“不可!徐州兵虽然败去,淮安乃南北重镇,有河漕两标重兵把守,不可轻取,且无退步。不如先取兖州为家,借现成王府,免得修造,那时或南或北,进退由我。”跛李道:“仙师之言有理。”遂拨龙胜、张治领兵二千为前队,车仁、胡镇为后队,亦带兵二千。元元子带副将四员,二千兵为中军。戚晓引一千兵把守夏镇山口,邀截粮船。跛李同陈有德领一千兵取郯城,不提。
且说兖州兵备道奉巡抚火牌,调登州营守备苗先,会同道标把总吴成等,领兵五千剿捕。巡道亦亲自出城扎营,俟各将参谒过,放炮起身,浩浩荡荡的往邹县来。不上五十里远,早有探马报道:“贼兵到了。”忙传令下营。
苗守备在马上欠身道:“待卑职先去冲他一阵。”道尊道:“须要小心!”守备道:“诺。”催马上前,不上里许,贼兵早到。但见他:
青山缺里卷出一阵没头神,绿柳阴中撞出许多争食鬼。扁扎头巾尽蒙赤绢,棋子半臂皆插黄旗。簇拥刀枪似雪,飘摇旗帜迎风。人人勇健敢争先,个个威风思斩将。
苗先把枪一挥,众兵列成阵势。那贼兵本不按纪律,只是一字儿摆开。当先一员贼将,手挺长枪,跃马冲来。苗先忙上前敌往。战有三十余合,张治渐渐枪法抵敌不往。龙胜见了,舞刀来助,胡哨一声,贼兵齐上,把官兵阵脚冲乱。苗先敌不过二人,只得拨马先走。众兵无主,各自乱窜。贼兵乘势赶来,遇着吴成的兵到拦住,各收军下寨。
次日吴成出马,贼的中军已到。当不得他的兵多,官兵又折了一阵,巡道只得退入城中保护。贼兵齐集城下,四面攻打。城上矢石如雨,贼兵多伤。
元元子叫且退去。晚间与张治商议道:“我看此城破于反掌,只是连日日辰不利,七日后才是庚申日,方可破。今日且去惊他一惊。”遂于袖中取出一条树皮雕成的小龙来,口中念一个咒语,吹一口气,那龙身上生出火来,鳞甲皆动,冲天而去。少刻,南门城楼上火起。元元子又令车仁领兵去南门,呐喊擂鼓,城中惊得一夜不能安枕。及至天明,见贼兵已退去了。午后探马入城报道:“淮安发了两路兵来收夏邹县,故贼兵退去。一路是庙湾营游击萧士仁,一路是淮安营参将王必显,共领一万兵来了,随后游御史领兵来接应。”巡道方才放心。
那萧士仁乃山西大同人,原是总兵麻贵的家丁,后以有功升到今职,经过多少大阵,军令严肃,兵皆整练,标下有三四十个家丁,都是能征惯战之人。次早方抵邹具城下,摆开阵势。听到城中炮响,早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一员将官,头戴红锦抹额,身穿白罗袍,坐下黄骠马,手执钢枪。后面马上坐着一个头陀,身穿皂布直裰,手提浑铁禅杖,背上挂着三四个葫芦。萧游击问道:“来将何名?”贼将叫道:“吾乃刘王驾下折冲将军张治,前日杀得你们不怕,还来送死!”
萧游击骂道:“你这些大胆贼奴,天兵到此,还不下马归降,自思改过,还敢胡言!”提刀直取,二人斗有三十余合,张治卖个破绽,拖枪回马便走。萧士仁拍马举刀赶来,只见那头陀舞动禅杖,放马来迎,让过张治来斗萧士仁,略战数合,也拍马回身。萧士仁大叫道:“哪里走!”驰马来追。那跛李等他追得将近,口中念念有词,吻哨了数声,背上葫芦中冲出一道火光来,直奔官军队里来。萧士仁忙叫退兵。须臾火光熄处,又是天昏地暗,对面不见人,飞砂走石。官兵首尾不能相顾,各自逃走。萧士仁伏在马上,不分南北,任马乱走。高高低低走了半日、天才明亮。
定睛看时,却是月光,但不知是何地方,只远远望见一座树林子。心中想道:“林子内定有人家,且去借一宿再处。”于是把马颠进林子来。下马定睛四望,见对面山坡下有灯光射出。萧士仁道:“好了,有人家了。”把马牵出林来,跳上去对灯光而走。正是:
未能勋业标麟阁,先向山中叩草扉。
毕竟不知是个甚么去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傅应星奉书求救 空空儿破法除妖
诗曰:
虚室旄头夜有光,独驱士马向沙场。
金戈铁甲寒威重,白马红缨志气昂。
阴沴灭时阳德健,天心正处孽妖亡。
将军功奏明光殿,留得声名四海扬。
话说萧游击匹马穿林,向灯光处找来,只见山坡下茂林深处现出一所庄院来,到也甚是幽邃。只见那庄子:
小径通幽,长松夹道。前临溪涧,泠泠流水绕疏篱;后倚层岗,叠叠野花铺满路。寂寂柴扉尽掩,悄悄鸡犬无声。月侵茆檐,屋角老牛眠正稳;霜封古渡,桥边渔叟梦俱清。远看灯影隔疏林,近听梵音盈客耳。
萧士仁过了小桥下马来,将盔甲卸下,稍在马后,走到庄门首叩门。连叩数声,才有人应道:“何人夤夜至此搅扰?”萧士仁道:“是过路的,错过宿头,敢借贵庄一宿。”里面开了门,却是个童子,看见萧游击生得魁伟,忙喝道:“这里是清净禅林,没甚么,你敢是个歹人么?”萧士仁道:“我是过路孤客,迷了路的,并非响马。”又见一老妪出来说道:“你且在此,待我进去说过,再来请你。”不一刻,老妪手提灯笼出来,引萧士仁进去。
开了侧首一间小房与他住。点上灯道:“客官请坐。”萧士仁将马牵进来。
老妪见上拴盔甲刀枪,惊道:“爷爷!你说是客人,怎么有这行头?必是歹人。”萧士仁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我实对你说,我是领兵征那白莲教的军官,被他用妖法冲散,迷了路到此的。”说着,只见那童子出来道:“官人说:既是位老爷,叫请到草厅上奉茶,官人就出来。”
童子执灯引到草厅上,只见里面走出个少年后生来,生得眉清目秀,体健身长。头戴纱巾,身穿土绸道袍,见礼坐下。茶罢,道:“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敢问尊姓大名?”萧士仁道:“贱姓萧,名士仁,乃庙湾营游击,奉河台调来收捕刘鸿儒的。早间一阵胜了,一阵后遇一头陀,交锋只数合,被他行妖法放出火来,后又天昏地暗,走石扬砂,对面不见人,在下只得信马行来,故此轻造惊动。敢问先生上姓台甫?”那少年道:“学生姓傅,名应星,敝庄唤做傅家庄。不知大人降临,村仆无知,多有得罪。”童子摆上酒肴,二人相逊坐下,应星道:“夜暮荒村,山肴野蔬,不足以待贵客。”
萧士仁道:“夜深扰静,蒙见留宿,已觉不安,何敢当此。”数杯之后,上饭,吃毕起身。应星道:“大人安马劳顿,请到小斋安置。”二人携手从侧首小门进去,三间小棬,说不尽院宇清幽,琴书潇洒。见壁上挂几副弓箭,床头悬一口宝剑。萧士仁称羡道:“先生清年积学,涵养清幽,真是福人。我辈效力疆场,对君不啻天渊。”应星道:“山野村夫,愚蒙失学,自分老于牖下,坐守田园而已,怎如老先生干城腹心,令人仰止。”萧游击道:“你先生正青年美质,博学鸿才,何不出而图南,乃甘泉石,何也?”应星道:“学生生来命苦,先君早逝,与老母居此,启迪无人。自幼爱习弓马,书史不过粗知大义。心中却也要赴武场,奈老母独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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