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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的杀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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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去哪。要知道潘巧是一只很聪明,非常保守的鸟。是不是,潘巧?但是,有的时候,潘巧就是走了,麦先生和我两个人都不知道它去哪里了,抱歉,潘巧,你是只很重的鸟,多娜那能站在这里,把手伸出来,老让你站在手指上。你到底要不要和赖先生亲近一下?”她把手移近向我,再一次乌鸦向后退缩。多娜伸出手,向鸟笼的方向给乌鸦一点推动起飞的力量。
“骗人,”它向她叫道:“走开,走开!”它跳回木段,又飞回鸟笼。
“它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她说:“我要和它沟通,但是它脾气来了,情绪又不佳。赖先生,你要回屋坐坐吗?”
“麦先生常出去旅行是吗?他不在的时候潘巧都在这里吗?”
“当然,麦先生关心的事业都在哥伦比亚,他又不能来去带只乌鸦。麦先生事必亲恭,所以他常去哥伦比亚。但是我知道他也并不真喜欢去,他宁可在这里和播巧在一起,他也喜欢这里。不过,每次他出门,潘巧总是由我招呼的。”
“你的父亲死了,”回进房子,我问:“你母亲健在吗?”
“是的。”
“在本市?”
“是的。”
简单的回答,使我知道,有关她母亲的事,她很保守,多半不会自己主动提供消息。
“请你原谅我的无礼,是不是她又结婚了?”
“没有。”
“你是不是在做事?”我问道:“我知道我问得太……”
她笑笑道:“没关系。相信你是靠获得消息吃饭的。我是文艺界的自由人。”
“作家吗?”我问。
“商业艺术工作。我画素描,有时我也卖素描。有时依客户的需要,我替他们作画——比如有个公司要一位小姐,靠在船的栏杆上,海风吹着她头发——我给你看。”
她打开一个壁橱的门,拖出一个大的画布夹,打开一张。一位年轻女孩站在船舷栏杆旁,海风在吹她头发,也吹着她的白短裙,长长的腿,美得不得了。一件紧身毛衣,该强调的地方都强调出来了。
我对艺术没有什么修养,但这幅画非常清晰。我想一定是因为她对白的色彩使用得非常得体,又因为看的人可以得到它有风的暗示。图画充满了人生,你可以看到女孩眼睛期待地望向海洋彼岸。由于眼睛是望向水平线以上某一点,所以有一种期待未来人生的味道——而且是她敢面对,勇于接受挑战的。微风吹得短裙贴上她的腿,给人一种感觉,她喜欢微风抚摸肉身,有点超然于世。长袜以上,短裙以下,只露出一点点的粉红色大腿——不多,也已够欣赏的了。
“怎么样?”她眼睛看着我的脸。
“好得不得了。”我告诉她;“像真的一样,甚至真的也没有这样传神。”
她松下一口气说;“这是一家海上旅行的公司要我画的一幅宣传画。我画好之后,大老板又改变他宣传的主力了。他决定要用月光之夜,年轻女孩靠在栏杆上,船下有月色的反照,身旁有穿晚礼服的男主顾身向她在诉说什么,背景是船舱里的舞衫裙钗。”
我说:“还是这张好,假如他不喜欢,他是大笨蛋。”
“但是,他是老板,他改变主意了,如此而已。那个宣传主管,是他出的这张画的主意,他说画得非常好。老板只看了一眼,他决定要月光,要晚上——主要要突出海上游览的罗曼史。有什么好说的,如此而已。”
“这张画你现在准备怎么样处理呢?”我问。
“哩,”她说:“我会留一阵。我也许把它送去做月历封面,有时他们会出价买这一类东西的。”
我说;“就我看来,这是我一生所见最好的一张画。你自女孩的眼睛中可以看到日光自海上的反射,也看到她对未来人生、希望的期待。老天,这张画健康,有生气,它激励看到的人要努力,创造。”
“这样好?”她问。
我点点头。
“那我就高兴了。”她说:“这正是我画这张画的时候全神投入所希望的结果。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你知道,画画本来就是如此,你努力投入,由于你自己一再如此想,自己越看越觉得有这种味道在画里。但是,你不知道,到底是你自我催眠了,或是别人看了他会有这种想法。”
“这样说来,你是成功了。你还有什么画?”
“喔,你不一定会有兴趣的。这一堆里这张最好。事实上,里面有的非常坏。我会说里面有几张不错,但是不见得。”
“可以看看吗?”
“你真有兴趣,我求之不得,我想听听别人的批评。要知道,艺术家要表现一些东西,他不能告诉他他想表现什么,以这张旅行的女孩为例,我要把她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不单是在海上看看而已,于是我把她的眼光抬起来,放在水平线以上,望向更远的地方。也许你也是从这一点看出我的期望来的。”
我点点头。我说。“完全正确。你常旅行吗?”
“没有。我一定得工作。告诉你没关系,我常关起门来画画一段时间,没有钱了,就出去找一个普通工作做。”
“做什么?”
“随便什么能使我过一个正正经经生活的。我省吃俭用像个守财奴。我每多节省一点钱,就表示能多作几天画。总在等有一天出了头,就可以好好全力于画画了。”
“必须把画画停下来,出去找生活的钱,舍不会影响你作画情绪呢?”
“当然,那是一定的。不过我不去想,争也没有用,人生就如此,先要有钱,才能生活。”
“照我看来,应该你可以靠画画生活的。”
“总有一天,我可以的。目前我的作品是不稳定,有纰疵的。靠艺术吃饭是困难的。有名气,再烂的作品有人要,没有名气,卖画像乞丐。有名气,大家以为你高深他们看不懂,没名气,任谁都批评得一塌糊涂。”
“说得真可怜。”
“也没有什么,做人要接受事实,很多人要去改变事实都撞得头破血流,我训练我自己绝不去和事实争。”
“要把其他的画给我看看吗?”
“喔,抱歉,不知道你是当真的。”
“不必,我倒是真的很欣赏的。我在工作,而你是在帮我忙。你懂西班牙话?”
“喔,当然,就像我是西班牙人。我小孩的时候常用西班牙话和同伴玩。我妈妈有很多说西班牙话的朋友。我是在英文、西班牙文同时应用的环境长大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报上翡翠坠饰的照片?”
“是的,有关麦先生死亡的消息,我什么都看过了。你认为他开枪打到了那凶手吗?”
“很难说。那个翡翠坠饰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但是,这件首饰在麦先生那里,至少该有几个月了。你认为他准备把坠饰当礼物送给什么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对首饰是不是有兴趣的?”
“我不认为如此。不过他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很多事都不易叫人理解。他兴趣很多。当他和人相处时,他会以对方的兴趣为兴趣。他从不强迫把自己的兴趣塞给别人。”
“夏先生怎样?”
“他不同。我对他认识不深。我母亲比较对他清楚。”
“你不喜欢他。”
“我可没如此讲。”
“那么你喜不喜欢他呢?”
“一定要问吗?”
“只是好奇而已。”
“他是个聪明人。我看他对朋友没有麦先生对朋友那样好——当然是说麦先生活着时对朋友那么好。夏先生以自己为中心,不过朋友也多。”
“别有用意的?”
她大笑道:“每个男人都是的。”
“我倒不知道。”
“真的。”
“麦先生呢?”
“绝对没有。”
“对了吧?有的男人不是。”
“麦先生与众不同。绅士,为人设想,从不占人便宜。有时他会拍拍人家的肩膀,但是人家会喜欢。是友谊,鼓励的动作。不是占便宜。”
“麦先生有没有像夏先生那样喜欢罗秀兰?”
“我不知道。”
“有过印象吗?”
“秀兰的事,我不是太清楚。”
“你认识夏合利?”
“也不是太认识。我和他也没有为秀兰的事谈过。她是他监护的孩子。我想他认为和她很亲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发现我们越谈越离开话题又越远了。你可能是训练好问问题得到你要的答案的。我则是没有训练好把自己舌头守住。我们还是谈我们的乌鸦和图画。喔——要不要来点糖果?我对甜的不太合适,而有人送了我一大盒的——”
门把手转动,没有经过敲门,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是中年人,但是没有太多肥肉。她眼珠是黑色的,两颗微高充满热情。皮肤上微微看得出原来橄榄色。她全身有自信,蔑视的气质,和她短而上翘的鼻尖相当不配合。
“啊,妈妈来啦。”
母亲看着我。
“妈妈,我给你介绍赖先生。”
我告诉她我非常高兴见到她,她向我浅浅一鞠躬,说道:“赖先生,你好。”她的声音低而有磁音,本来应该极好听的,但是因为她心中有事,说话用单调的平述,减少了诱惑力。
黑眼珠扫上画夹,在多娜能把画夹关上之前,她看到了图画。
“又弄这些笨笨的鬼玩意儿?”
多娜大笑道:“是的,妈,还在孜孜工作。”
葛太太给她一个厌恶的表情,“弄不出钱来的。你画了又画,又画,得到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多娜对这些老调一笑置之,“有这么一天我会成功的。妈,坐一下。”
葛太太坐下,有些怀疑地看着我,又看着多娜。她的黑眼珠——我看有一段时间一定很浪漫的——现在是掠夺性的。她有一眼就看穿一切的天赋。“这盒糖哪里来的?”
“邮寄来的。我还没打开吃。今天早饭后它就寄来了。”
“你该多想想自己该结婚了。”她说。她把盒盖打开,看看里面,转向我。
这次她眼中赞同多,敌意少。声音有邀请的意思。“赖先生,来一粒糖吧。”
“太早了,不了。谢谢。”
葛太太很小心地选了一颗,一口咬下去,想说什么,改变主意,把整颗糖都吃了,伸手拿第二颗,她厌烦地说:“这些警察!”
“妈妈,又怎么啦?”多娜问。把画夹放回壁橱,把门关上。
“都是些笨蛋。”葛太太说,一面吃下第三颗糖。“多娜,你收到我通知了?”
“是的。”
“你知道我要来?”
“是的。”
葛太太看着我。
我说:“对不起,我该走了。我——假如可能,希望能下次再见你一次——热线追踪,你知道。”
“你是属于什么报纸的?”多娜问。
我摇摇头说:“我不属于任何报纸。我和别人不同,我——我只是有兴趣。”
葛太太问:“对什么有兴趣?”
“乌鸦。”我说着向她笑笑。
多娜说:“但是我以为你是新闻记者。”
“不是的。”
“记者!”做母亲的大喊道:“多娜,你怎么会笨到去和记者穷聊?老天,你太友善,太天真了。你到东到西和人聊天,各种各样的人,你不觉得你不该这样吗?”
“但是,妈妈,他说了,他不是记者。”
“那么他是什么呢?”
“我——”多娜说了一个字,说不下去了,她向我尴尬地笑笑,突然道:“赖先生,由你来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转向葛太太。“是这样的,我有兴趣于——”
葛太太的脸色墨黑。“多娜,那盒糖怎么啦?”
“怎么啦,妈妈,怎么啦?”
“最后一颗,吃起来不太对——”
她睑上急速地起着痉挛。突然她黑眼珠充满惊慌。“你叫我中毒!”她大叫。
“妈!怎么啦?”
她快速地用西班牙语说话。女儿也用西班牙话说,但不论她在说什么,她在退缩。然后妈妈用英语讲:“所以你现在要杀我了。”
她手臂快速移动,当金属闪烁,耀进我眼睛时,我向前冲,去抓她手臂。她已经把手里的刀拉后,准备要抛出来了。我没抓住她手臂,但是抓住了她衣袖,在刀子快要脱手的时候,我拼命拉她衣袖。衣袖破裂,飞刀落在地上。
再次,她用西班牙话飞快地说话,想要冲到浴室去,颠倒一下,体力不支倒向一张椅子,当时吐了起来。
我根本没有听到佛山警官走进来。我只知道我和多娜想把她扶进浴室去,突然觉得多出了一个人在帮我们忙。我抬头一看,那是佛山警官。
“怎么回事?”他问我。
“她认为是中毒了。”
佛山看向桌上的一盒糖。
“糖?”
“是的。”我说。
“家里有芥末吗?”他问多娜。
“有。”
“混点芥末水。”他说:“要温温的。给她喝,喝很多。你的电话呢?”
“我没有电话。房东太太准我用她的,在前屋里。”
佛山一下离开,把多娜和我留下来照拂病人。多娜混了很多芥本水。那母亲呻吟,干呕,痛苦。看来像是一个小时,多娜才把芥末水弄好,灌进她的口中,她身体发抖,跟下来就大吐起来。
过了一下,呕吐过去,我回进客厅,让多娜伴着她妈妈。我开始去看那把刀。
刀就在客厅,插在地上——不是葛太太要拿来做飞刀那一把。葛太太刚才要拿来做飞刀的是一把少见的玻璃柄匕首。现在插在地上的是一把木柄一般用的刀,刀锋上尚有油漆颜料痕迹。
我没有去碰它。
这时多娜在叫我。她妈妈歇斯底里起来,大吵,大闹。我又回进浴室去帮她忙。
我渐渐听到警笛声接近,我听到救护车鸣叫声。我看到白袍人,又看到佛警官发号司令。穿白袍的医生把我推向一边。一阵大乱后,我发现我自己站在院子里,两个无线电警车警员和佛山警官正联絮不休在讯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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