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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斯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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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与上方抗争,但以辞职来恐吓君主这还是第一次。恰好此时巴黎与伦敦都尚未派大使,伯恩斯托夫想到伦敦去,所以就将俾斯麦派往巴黎。他的官运并不太好,许多人并不喜欢他,王后更是视他为眼中钉,君主将他看作是一个不祥的政治家,然而俾斯麦却仍敢下最后通牒,敢冒敕令辞职之险。伯恩斯托夫劝他不要冒这个险,这是伯恩斯托夫的长处。帮助俾斯麦的只有罗恩一人,他很得君主重视。
在俄都时,俾斯麦认为他的职务不过是暂时的,果然他只上任不过一年半便调离俄国。他将到法国当大使看作是旅游,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国内局势一发生变化,罗恩就会将他紧急调回,这是他们两个好朋友之间达成的心心相印。从前他很喜欢巴黎,现在却很难有什么引起他的兴趣。他觉得使馆的空气令人窒息,法国土里土气,却喜欢装模作样,凭空显出许多虚伪的成分。这两年来,他心里想的就是如何手握重权,另外无论什么东西都会令他生厌,有时过于沉闷使他显得郁郁寡欢,常令他追忆自己少年时最不欢乐的那段时光。
当他从俄都调任的时候,他写信给他的妹妹:“自从我得病以来,我就变得懒于动心计。我的精力再也无法应付那些充满激情的环境。三年前我还可当一个有用的内阁大臣,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如同马戏团里的一个有病的马夫。……上帝与君主喜欢让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或到巴黎、或到伦敦、或是仍然留在这里,这一切都无所谓,既不会令我懊恼也不会让我欢喜。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一样的,对于我的政治生活并无影响。……我害怕担负一个内阁大臣的职责,如同一个人见了冷水浴就先抖。我宁愿接受那些形同虚设的席位,或回到法兰克福,或是回伯尔尼,我在那里会很舒服。……凡哈根是个爱慕虚荣且心无恶意之人(俾斯麦正在读凡哈根的日记),但是谁不是这样呢?人与人的不同只在于生活如何使他们的心走向成熟,成熟的果实中有的就会长了蛀虫,有的会在阳光下显得更为饱满,也有的会被雨水所淋坏;果实有的会变苦,有的会变甜,有的却烂掉了。”
其实俾斯麦是很少受过病魔的折磨,他的夫人,他的子女及其家中的其他人口,却接连不断的有病。他写信到波美拉尼亚,尤其是写信给他妹妹,口气日渐和蔼,也更加柔和。当他自己得了重病时,他会重新审视自己的政治感觉。他以哈姆雷特的心境写信给他的夫人,说道:“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伪诈与幻术。无论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或是得了一场热病,亦或是一枚子弹将一个人的面具拆扯了下来,人的这张假面具迟早是要扯下来的。等将面具扯掉后,有谁能辨别到底哪一个是普鲁士人,哪一个是奥地利人呢?等到人的血肉与面目都化为乌有时,只剩下骷髅的时候,智慧与愚钝还不是都一样了吗?如此这样看待世事,就会使人摆脱一种狭隘的爱国主义的重责。”
从此以后他对任何事情都采取这种观点(有时对他的夫人也是如此),包括宗教的遗迹(他认为宗教的形象更不合理),他都用这种观点来加以反省。那些有魔鬼意味的真理都化作乌有了。他不再常写家信了,即使写也写得很短,却是用极其亲密的语言。惟有当他描述大自然时,他才会发觉许多深奥的东西——这时,他更像一个诗人。
当他被命运打击时,他就用定数的思想来聊以自慰。当他得知他的外甥死于打猎时,写信给他的妹妹说:“再过二十年,或顶多三十年,我们两个人都不再为世事所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儿女们恰到我们现在这个年龄,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生活才刚刚起步,其实已是在下山,他们就会觉得诧异。假使不过就这样完结的话,就值不得穿衣服与脱衣服了……我们所爱的圈子就会接连不断地变小,要等到我们有了孙子,这个圈子才会变大。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新交的人不能替代死去的人。”我们从这几句话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家庭感情是如何胜过宗教。
但在生活的平常状态中,当既不动感情又不颓丧的时候,他却写出了真理。例如在他给一位王爵送过殡之后,他这样写道:“教堂里挂满了黑色的东西,当送殡的人都走出教堂之后,我与戈尔查科夫仍站在那里未动。我们坐在盖着黑天鹅绒被的棺材旁谈论政治。……讲经的是取第一百零三章圣歌作题目,我们却在那里规划筹策,好像我们是长生不老的。”这样的冥想心境,是一个天生的解析家所应该有的,在他的少年时代屡见不鲜,然而在他信奉基督教的十年间却是罕见。从此以后他又常常怀有这种心境,因为这样会使真理站到镜子面前。
现在他也是存着这样的心境在巴黎大街上闲逛。他尚未将家安顿好,因为夫人尚不在这里,又无其他人陪伴。他因为未达到目的,心情愈来愈不安,到后来他竟然鄙薄这种目的,他写信给罗恩:“有一种动物,它在这个世界良性运转时,却喜欢在冰上跳来跳去,我很喜欢这种冒险精神。”他同罗恩探讨其可以使伯恩斯托夫暂缓起程的家族理由,这就可以将危急推迟到春天。俾斯麦最后说到:“也许我们并没有考虑到人们的心思,也许君主会打定主意永远不再委派我,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在最后六个星期内并未委派我,为何忽然会现在委我职务?”八月间他追着罗恩要他给他点实实在在的消息,因为他实在想知道,明年的冬天他的写字桌会摆在哪里?摆在伦敦,抑或巴黎,抑或在柏林,罗恩的回答是很有特色的:“君主将会领悟这样的动机,所以这样的动机会产生较多的效果,超过诸多政治上的考虑。”
他一刻也不停地想家,想有一个固定的住所,这使他心神不安。他说:“我的东西还在俄都,将会被封冻在那里取不出来,……我的马匹却在附近的乡下;我的家眷们在波美拉尼亚;我自己尚在路上。……我最喜欢不过的是住在巴黎,但是要让我晓得我并非费了许多力且不过只在那里住上几个星期;我的家眷人口太多,很有不便。”他随后又说道:“我预备当内阁大臣,就是今日也可以上任,但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他还是采用惯用的手法,为自己留出一条退路,写信给他的哥哥说假使他得了这个大臣的职位,也不会干长久的,然后就回乡下种些小树。“我的想法是要在沙地种橡树,然后卖掉树皮。即便种在最不好的、石头最多的地方,荷兰人也至少每英亩赚得四十至六十先令。”有一次他写信给他的哥哥,口气似乎是一个小军官在玩了一夜之后写的:“同妻子分离使我觉得沉闷极了,昨天我吃了很多杏子。我多么想有一个安定的居所,那样我就可以安度余年了。”
第2卷出使巴黎(2)
他在巴黎度过的这两个月,并没有使他得到好处,只有一次在与拿破仑三世在符腾堡有一番长谈,这一次还如五年前一样,拿破仑三世耍弄俾斯麦的脾气,只不过比上次要急得多。拿破仑三世好像有点晓得这个人不久就会手握大权,就会成为毁灭他的仇敌,又好像希望有一个什么办法可以免去这场灾难。当这两人一同散步时,这个法兰西人忽然对那个普鲁士人说道:“你认为君王会预备同我们立一种条约吗?”
“敝国的君主对于陛下自身,存有极其友好的感情。敝国对于贵国,所存的成见也已经几乎全部消失了。但是惟有在环境有利的时候,订立同盟才会有益,也只有在这时,同盟是必要的也是有用的。同盟必须有一种动机,必须有意义。”
法兰西皇帝说道:“这却不尽然。有些国家彼此之间是非常友好的,有些却不然。由于不知道将来将会是怎样,所以必须在一些很特别的地方加强信任。我所说的同盟并非随意而为之的。在我看来法兰西与普鲁士是痛痒相关的,这就可以使我们建立一种亲密且耐久的友谊关系,除非有成员阻挡。尝试着去制造就是大错而错的。事态的变化是自己会来的,我们既无法预料到其发展趋势,也无法估测其力量的大小。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事先预备应付的对策。当事变一到,我们就不难于对付,且能够为我所利用。”他在试图表达一种建立外交联盟的思想,随后他忽然停住脚步说:“你想像不到这几天奥地利想同我们签订什么令人惊讶的条款。……维也纳好像是处在一个恐怖时代,梅特涅同我谈论过全权,全权的范围极其广大,连他都几乎不敢说出来,他说他有权同我无限制地商定几个问题,他所拥有的大权是向来君主未曾给过使臣的。他的这种宣言却使我很为难,我不知该怎样答复他。他屡次说他想同我商讨一些大事,既愿意牺牲一切,却又毫无限制。从这一方说,先姑且不讨论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存在着冲突,我却有一种感觉,惟恐会被牵涉到奥地利的命运之中。”
在这次谈话中,有一点极其惊人的就是这个法兰西皇帝不拘礼节,这并非他向来的习惯,然而这次却展露在另一个政治家面前。这位政治家是以狡诈装作坦白诚恳而著名。我们未尝不可以这样想,拿破仑三世之所以这样讲话,是由于他的任性和过去看轻这种礼仪上的事,但是据他的性格和从前的历史来看,似乎并不能同意我们的猜测。他知道外交家一般都比较喜欢闲谈。所以他不会全无根据的制造谣言说梅特涅答应他条款;俾斯麦所说的话,并非他的实实在在的见解,不过是一句借口的话而已。最令人注意的就是他那有关“贞洁”的推辞,他把自己的推辞比作波蒂娃夫人勾引约瑟,约瑟不答应同波蒂娃夫人苟且,“他的舌尖上有一种关于同盟的极不正当的提议,假若我半推半就,他就会说得更加明显。”
俾斯麦若想尝试从法兰西皇帝的口中探听到更多消息,那么他会肯冒什么样的险呢?因为他不是一个正统派,是不会太顾及道德的。如果他真的带了一个法国的强有力的务实提议回国,君主也许愿意讨论这件事情。况且我们知道他给伯恩斯托夫写了一封信,信中极为夸张地渲染他同一天的报告,说法国皇帝是“极力扶助德意志的统一,说的是一个小规模的统一,将奥地利排除在外。同五年前一样,那时候他同我谈事时说,他要普鲁士变成一个海权国,至少也要办成二等海权国,还说着普鲁士一定要有军港,他认为将吉达海湾收窄了是一件无理取闹的事。”但是关于对奥地利的诸多提议,俾斯麦并未将自己答复拿破仑三世的话告诉他的长官。他只是说了两句普通的结束语,只说不便以指明的条款同法国联盟,而且不愿意成为奥地利的帮手来反对法国,只因为奥地利“绝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们改善我们在德意志的地位,只愿意牺牲威尼西亚与莱茵河左岸”。大致说来,“就是愿意订立任何条款,只要这些条款能够使奥地利在德意志压倒普鲁士。”
我们应该注意到俾斯麦没有对他的长官说那番话,因为他很快便晓得了这次在符腾堡明显地发现,他对法兰西皇帝所说的话比对他的长官要开诚布公得多。他正在等候这位长官的离开,他好趁机补他的缺。他还希望不久伯恩斯托夫就会出使英国,到那时他就会成为外交总长。从前是他的上司,如今就要成了他的属员。他为什么要把几乎所有的谈话实情都告诉了伯恩斯托夫?这在他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其实俾斯麦是绝对可以将这件事隐藏起来不告诉君主的。虽然他只是对拿破仑三世说了些比较大概情况,但是我们相信他从拿破仑三世的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四年后,当普鲁士与奥地利打仗时,他同拿破仑三世比较接近,也许他又会对他提起这些事情。
当俾斯麦在巴黎时,他碰到了梯也尔——一个反对党的领袖,后来他又到了伦敦一次。有人说他在俄国使馆吃过饭之后,他所说的那些坦白话会使狄斯累利与其他领袖们为之惊慌,但是下面的这次传闻,我们必要认定是不符实的。传说有人问他,倘若他得了政权,他会做些什么?俾斯麦答道:“我第一要注意的事就是整顿陆军。等到将陆军训练得极为强大的时候,我就会得到第一次机会同奥地利算账,解散德意志联邦……成立一个统一的德国,以普鲁士为领袖。”俾斯麦喜欢用恐吓的语气讲话,他认为人们常常是相信那些不真实的恫吓,却不太相信那些真实的恐吓。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算错了,因为在座的有一人与他一样的足智多谋。当狄斯累利转述俾斯麦所说的话时,很聪明地加了一句话,说道:“我们要提防这个人,他常常是心里怎么想,口里却不这么说。”
德意志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普鲁士陆军上,那时有三个党派,每个党派都想将陆军掌握在自己手上。自由党要使普鲁士成为德意志的领袖。保守党分两派,第一派极力主张变作德意志人,却不愿受治于普鲁士之下。第二派极力主张作普鲁士人,不愿意变成德意志人。所有的人民、社会、宫廷、官界、王室都分裂成这三个党派。他们之间观念的冲突犹如波浪此起彼伏,像是在革命时代。
只有君主一人愿意听两种声音对他说话,他志在整顿陆军已有三十年了。他所惟一关注的也就是这件事,而且他又是一个这方面的行家,自“解放之战”以来,陆军制度并未改变过,国内的人口虽已成倍增加,入伍的年龄却从未改过。威廉现已手握大权,他那无能的哥哥已经死去。他志在创造一个新的陆军,要更多的人参军来扩充队伍,兵役为三年。同时减少乡兵,因为这些人都是娶过亲的。这样一来陆军的总人数未变,但在营里的人数却从四十万增到七十万人,且多数为青壮年士兵。这样将那些年纪较大的人减轻了兵役,似乎是一种讨好人民的做法。君主自己虽然也是一个军人,但初时心里也不过只想到这一层。
但是从政治角度而论,就不见得还有人对他的这种办法有其它说法。自由党认为可以从两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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