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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6-楚河汉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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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他们的观点跟爸爸一致:连兵都当不下来的人能算是个男人?连干部都提不了的兵能算是个好兵?
但和平不这样认为。和平对爸爸和两个哥哥的鄙薄毫不在意,他从自己的生活经验中得出的结论是:男人可不一定非得从枪炮中摔打出来,但男人必须得从女人中摔打出来。他就是在女人身上找到自己做男人的自信心的!
闲赋在家养了几年病,和平的机会终于来了。
按规定,北方部队像周汉这一级干部每年冬季都可以带家属去南方休养一个月,习惯上称做“冬休”。周汉很少“冬休”,一是不习惯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二来跟于恩华一起出去也觉得没大意思。这一年,广州军区的几个老战友几次三番盛邀周汉去,说他们几个老家伙都快下台了,趁现在还在位应该好好聚一聚。周汉就决定去了。和平反正在家没事,也就跟去了。当时,深圳特区正搞得如火如荼,南方和北方在经济和意识方面的差距已经迅速拉大。在广州、深圳转了一圈,和平这下可是大开眼界了。他没想到南边搞得这么好,每天都有新鲜的带有刺激性的信息扑面而来,每天都有诱人的机会在等着你,每天都有大把的票子好赚!他们住在广州军区珠江宾馆专门安排兵团级以上干部“冬休”小楼里,按过去的标准可以说是绝对高级了。但到深圳玩时,被安排在国贸大厦住了一回,和平才知道什么叫高级了。与星级宾馆相比,珠江宾馆的小楼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条件不错的招待所。和平审时度势,立即调整自己的战略部署,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发挥特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与周汉一位老战友的女儿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临走时,和平突然向周汉提出自己要留下,说他经过认真考虑,决定留在南方发展。
谁也没想到,几年后,和平竟携百万巨款杀回来了。随他一起回来的当然不是爸爸那位老战友的女儿,而是一位普通话说得普通人都听不懂的秘书小姐。从此,和平的生意越做越大,身边的女人越换越频,与家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
第二章抓典型(2)
这次爸爸发病时,和平人在美国,回来后又没立刻来医院看爸爸,南征心里本来就不高兴。今天约他到医院来,他又迟迟不露面,南征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其实,对和平自私冷血的性情南征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并不指望和平能怎么样,只是今天自己要出差离开一段时间,有些事情想向他交待一下。川川虽然照顾爸爸尽心尽力,但毕竟是个女人,遇到事情恐怕就拿不定主意了。小京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儿媳妇,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南征心里有数。吴根柱倒是最能让人放心的一个,但有儿子在还让女婿挑这个头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掂量来掂量去,爸爸这边的事也只能暂时托付给和平了。
南征的决定很突然,起因是几天前与王耀文通的一个电话。
那天下午,南征在办公室给东进拨电话,一来是想通报一下爸爸的病情,二来也是想问问黑山口的事怎么样了。他很担心,想了解一下这件事到底会对东进的提职带来多大影响。
电话是王耀文接的,王耀文很客气,说周团长到下面营里去了,问周部长有什么事需要他转达。
南征说没什么事,你就告诉他说爸爸现在病情还算稳定,让他安心处理部队的事情吧,这边有事我会及时通知他的。
说完,正准备放电话,王耀文却突然说,周部长,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您看可以吗?
南征心里有些奇怪,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你说,你说。
王耀文就说,经过初步了解,这次在黑山口哨所牺牲的班长朱志强的事迹很感人。团党委一致认为,这是个很有挖掘潜力、很具典型意义的英雄人物。现在我们已经把基本情况向分区做了汇报,建议进一步挖掘朱志强的英雄事迹,树立起一个安心戍边、无私奉献的士兵典型。但由于分区方面对这件事到底应该认定为事故还是事迹,在认识上存在分歧,所以至今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我想……,说到这里,王耀文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周部长您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能不能树起这个典型,对我们团的发展包括对周团长本人的发展都是十分重要的。分区那边,我很担心魏司令与周团长的关系会影响这件事向有利的方向发展。一旦我们的建议被分区否决了,事情就不好往回扭了。我想,树典型最终还是要经过军区组织部门的认可,如果军区组织部能主动介入,亲自下来抓这个典型,事情恐怕就好办得多了。
王耀文讲这番话的时候,南征一直没插话,直到听他把话说完了,南征才沉吟着问道,是东进让你找我的吗?
不,王耀文说,直接向您汇报这件事我没与周团长商量,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南征说,既然这样,你必须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就你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朱志强的事迹是否经得起推敲?
我……
南征打断王耀文说,你先不要急着表态,想几分钟再回答我。王政委,你应该清楚,抓典型是件上下惊动很大的事。即便军区机关插手,也要事迹本身过得硬。否则,我们调查后也会否决的。
周部长,请你放心,这一点我王耀文绝对可以保证。王耀文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好,南征说,你以团党委的名义把朱志强的情况尽快汇报上来,直接报给组织部。说完就把电话放了。
放下电话,南征随手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进,缓缓地吐出,人立刻裹入渺渺的烟雾中陷入了沉思。
这个王耀文南征倒是见过一两面,但没太深印象,记忆中好像是挺不起眼儿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与东进搭班子,南征脑子里恐怕连这点印象也不会有的。但王耀文这个电话却给南征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家伙似乎很有些心机,在上级机关议而不决的关键情况下,竟能想到越级汇报。而且话说得也很到位,既不显得太直白浅露,又把该点的都点到了。
说老实话,南征确实动心了。南征发现自己的心中似乎涌动起一种东西,有点兴奋,有点期待。这种感觉南征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南征很清楚这是什么。当部长几年来,南征抓工作一直是小心谨慎、按部就班,虽说部里的工作也安排得井然有序,但却缺乏让人称道的亮点。前些日子,刘希文把吕副主任对他的评价告诉了他,说他虽然沉稳干练,工作无可挑剔,但缺乏业绩。也就是说,他虽然把机关常规性工作处理得很好,但没有抓出引人注目的成果,没能显出他自己的开拓能力。当时刘希文就说,南征,你得抓紧呀,在军区常委会研究人选之前,你得想办法弄出点让人听得见的响动来。别太求稳了,求稳往往容易放弃机会。此刻,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来到了。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亲自去边防二团了解情况,即便不能一下子抓出一个全军典型,只是个军区典型,他周南征也成了!
这个兵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南征想了想但没想起来。不管姓什么吧,这个兵很可能是一把万能钥匙。对!这就是一把有可能同时打开二团、东进和他自己这三把锁的万能钥匙。想到这里,南征禁不住兴奋地起身来回踱起步来。南征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他必须尽快进入情况。毕竟,能不能顺利打开这几把锁,最终还得取决于他周南征打造钥匙的功力如何。
几天后,王耀文接到分区方面的通知:军区、省军区两级工作组在军区组织部周部长的亲自带领下,明日启程到二团调查朱志强的事迹,请做好准备。
放下电话,王耀文立刻小炮弹似的弹了起来,冲出门去。他浑身燥热,体内涌动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激情,恨不能一步冲进家门,立刻把三毛子按倒在随便什么地方。
第二章钥匙
5
和平终于来了。
他看了眼南征的脸色,只随便解释了一句“路上堵车”就拉倒了。南征也懒得与他计较,一句话没说,先把他带到爸爸的床前。和平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床上扫了几眼,一共也没呆上几分钟,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两人在走廊里站定。
南征盯着和平说:“我今天出差,爸爸这边的事就先交给你了。”
“大哥,我恐怕倒不出时间。”和平的表情很漠然。
“和平,你也该抽出点时间顾顾家里的事了。爸爸发病的这段日子你不在,家里人个个都折腾得够呛。现在你回来了,也该抻把手帮帮忙了。”
“我这次去美国与MG公司谈了一笔大买卖。他们很快就要派人来考察了,我得抓紧时间做准备,烂事多着呢。”
南征道:“谁不是顶着一头的烂事?谁有多少空闲时间?咱们做子女的在这个时候就得尽义务!”
“东进怎么不回来尽义务?”
“他刚到家团里就出事了,急急忙忙又返回去了。”
“哼,”和平冷笑道,“他那个团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买卖上要是出了事,一笔就不止损失几十万!”
“和平,你不要以为只有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南征看了看表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掰这些道理,你痛快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把爸爸这边的事担起来?”
“我的确没时间。”和平摊开两手说。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理亏,就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出钱。”
南征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突然很想在和平那张苍白的脸上狠狠地闷上一拳。很久没有这种冲动了,小时候,他没少让两个弟弟品尝自己拳头的滋味,那时他信奉拳头的力量,认为凭拳头可以征服一切。后来,当他学会用心力与人较量之后,他才发现拳头其实并不是最有力量的。
南征开始出拳了。南征说:“和平,你给我听好了,你少拿那几个破钱在家里摆!你以为这些钱都是凭你自己本事挣来的吗?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这个家,没有老头子那些老部下,没有刘希文在上边罩着你,你能谈下来这么多生意?能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吗?对,你现在是有钱了,也学会拿钱跟人对话了,可你给我记着,就是再有钱,你也没资格拿钱跟家里人说话!你别忘了,人家帮你冲的是什么?冲的是这个家,冲的是老头儿的面子!冲的是爸爸在上面的关系!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用钱能买得到的!你记住我的话,除了家人,谁也不会真心帮你。老头子在一天,人家就认你一天,帮你一天。一旦爸爸不在了,人家立刻就可以不认你、不帮你,包括刘希文都一样!”
和平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南征,他很少看到大哥激动,很少听到大哥用这么直白的话语表述自己的深层想法。他不能不承认大哥说得对。在这之前,他确实把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能力了。他对这个家从没有太深的感情依恋,他一直鄙视这个家,鄙视爸爸的老朽霸道,鄙视大哥南征对官场的看重和对仕途的向往,鄙视二哥东进对军事的痴迷和对部队的钟情,就连对他百般呵护的母亲,他内心里也充满了鄙视。他认为母亲是个十分愚蠢的女人,丝毫不懂得男人的心理,只会用生硬的抵触与男人对抗,对抗的结果只能使男人疏远,被男人所不容。他鄙视姐姐川川的软弱,鄙视姐夫吴根柱的农民习气,鄙视嫂子李小京的酸俗……家里所有的人,惟一让他看了不心烦的就是妹妹毛毛,而毛毛又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没事从来不找你,只要找你肯定就是为了琢磨你兜里的钱。她能变幻出无数的小花样明目张胆地来骗你,虽然每次都能被和平识破,但也每次都能如愿以偿。和平喜欢听毛毛撒谎,不知为什么,和平觉得听毛毛撒谎是一种享受。毛毛撒谎从来不用打草稿,总是张口就来,把谎撒得惊世骇俗,且总能花样翻新。川川曾经说过,听毛毛讲话得用笊篱捞,没几句是干的。毛毛撒谎撒惯了,常常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难免有前后对不上茬子的时候。有时候,和平就故意揭露一两个逗逗她,想看看她的窘态。但毛毛从不尴尬,总是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说,是吗是吗我上次是这么说的吗?我怎么会这么说呢?这也太奇怪了?!或者干脆就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说,哎呀对了,我想起来了,这话是我说的!你看,我简直就是个天才,编得多像那么回事呀!和平想,自己之所以能接受毛毛,大概是因为毛毛与他有相似之处——他俩都很注重自身的实际利益,而且都有一种敢于把自己恬不知耻的真实面目示人的勇气。和平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最爱撒谎的毛毛其实是最能接近事物本质,最能说出实话的一个。
从前,和平总以为在这个军人家庭里,自己做的事离部队最远,与家里的瓜葛最少。总以为自己是这个家里惟一靠自己的能力独立于家庭之外的人。他从未意识到,他所谓的能力其实大多体现在对家庭关系的利用上。细想起来,经商这些年几乎很少有需要他现去建立关系的时候。他的关系都是现成的,无论做什么都能找到现成的人。爸爸的那些上下级、老战友们的触角几乎是无处不在。只是这些关系原本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从小生活在这些关系之中,因而见怪不怪没有感觉罢了。经南征这么狠狠地一点,和平突然想到,病床上那个曾经被他看做是可有可无的生命,对他来说其实还是很重要的。比如眼下正在进行的与美国MG公司的这笔生意,没有军方的支持,没有刘希文的运作就不行。他已经听出了南征藏在话里的警告,他知道这些年南征与刘希文走得很近,也相信只要南征在刘希文面前说句反对的话,刘希文那边立刻就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想到这儿,和平那冰冷的脸上立刻有了几抹暖色。“大哥,”和平用一种极少使用的亲近口气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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