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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深圳 作者:月明时-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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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漂亮!”我由衷地说。
她像恋人那样将头轻轻靠到我肩上,有气无力地说:“两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带一群学员,累都累死了。你什么事这样急?”
我招呼司机开到顺德人家酒楼。过了片刻才说:“让你帮一个忙,这是我求你的事。等帮完这个忙我们再细谈。”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家乡来人了,给你找了个对象,催你结婚?”她的声音里透着顽皮,让我忐忑不安。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是不行。
窗外夜色中的深圳多彩而斑斓,霓虹灯有如鱼网,多得让人窒息。街道上来回闪耀的车灯像从天际边甩过来的发光的陨石,从身边嗖地掠过,容易让人产生出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我……是家乡来人了……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知道我没有资格来追求你,但你现在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把下巴支在我肩头上望着我的脸,幽幽地问:“你担心什么吗?”
“我……”我频繁眨眼想让我要说的话语调协调一些,但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说不出来。
实际上,对于冷婷,我目前仍有太多未解的事情。比如,她既然有一个相处了1年多的男朋友,为何还要自己一个人住着那样偏僻又寒酸的小屋?再有,在李桑田去世的夜里电话中她并未透露自己已有男朋友,好像我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地问过这样的问题。相应地,如果有了男朋友她为何还要与我频频接触?或者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有了裂缝彼此都已不在乎了?
我可以这样理解:那是她同男友合租的小屋,仅为租金便宜,因其男友经常出差;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一次挺厉害的吵架让她对我赌气说没有男朋友,而后来在他们分手后她出于对我的依恋才向我和盘托出……
如果说我与冷婷间也要彼此间强调一个代价,那么她对我所隐瞒的及我马上就向她公开的秘密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是差不多的,至少算是扯平了吧——我认为!
在车上她并没有多问,头靠着我的肩一动不动。我是欲言还休,自个在脑子里飞快串词儿琢磨怎样讲才能在她心灵上不造成震动。想着想着后悔不如找曹雄飞把他的冯美好给借过来。
到地点了。我俩下车。顺德人家在一个宽敞的庭院中。走到庭院的门口我停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有些紧张地轻声说:“婷婷,我不能再瞒你了。”
她抬眼单纯地看着我。
“听我说,我是已婚男人……”
“嗯。”
“可是在我刚到深圳不久,妻子就离开了我,她爱了另一个男人,同那小子跑了……”
“嗯。”
“今天,我想求你帮我做这样一件事:你是我的爱人,我们去面对这个女人和她的父母,我要同她离婚!”
冷婷的眼睛渐渐显得惶惑,肩膀在我手里微微颤动。下意识地缓缓向后退。我不敢握紧她的肩膀,我怕她会反抗或者尖叫。
“是这样啊。”她终于说话了,口气平静。然后她伸手指指不远处的路灯,“你去站到那里。”
“……”
“站到那里,让我自己在这儿考虑考虑。”
我注意她的眼睛,看不清楚是灯光的反射还是有泪花在晃动。我后退着乖乖地站到路灯下,手机响了,是郑眉。
“小寒,你到了吗?”
我小声告诉她快了,碰上红灯,稍等。
冷婷低着头,一手环胸一手托腮,一条腿微微弯曲,动也不动,像极了橱窗中的塑胶模特。
在我感觉很久的一段时间后,她抬起头看我。我蹑手蹑脚蹭过去。
她盯着我,严肃地问:“萧寒,你是在骗我吗?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我缓缓摇头:“婷婷……对不起!我现在才发觉不该让你来,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她脸色发青,喃喃地说:“不,是残忍!”一行眼泪流过她的脸颊,她声音发颤地说:“你在折磨我……”
我彻底懵了!
冷婷搀着我的胳膊,我们面色庄重地踱进饭店。服务小姐像是认识我们似的冲我俩热情地打招呼:“两位晚上好!请随我来,这边请。”
包房的门霍然打开,里面的四个人纷纷站起身。我看到了久违的岳父和岳母,看到了郑眉,还有她的那个彼德!
彼德是位帅气、高大周身散发着欧美气息的中国男子,年龄应该与我相仿,但从容貌上看要比我年轻。他上身穿件淡蓝色的T恤,下身是全深圳夏天都流行的长短裤,一双厚重的白色运动鞋,给人感觉洒脱而整洁。从他裸露出来的浓密的腿毛来看,他的身体是健硕、有力的。据我在那一瞬间的判断,我认为这小子能一气儿对付四个保安。
郑眉局促地看着我和冷婷,表情里带着不小的吃惊。
我的岳父,这位家乡建筑设计院的副院长,面色黯然双目无神,脸上的微笑是因为尴尬,双手不自然地搓着……
《早安,深圳》22(2)
而岳母的头发白多了,看去苍老许多,眼睛红肿,眯缝着,眼睛周围的皮肤明显发亮,我猜那是她擦泪擦的。见到我,眼泪又下来了,她抽泣着走到我身边,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冷婷,抓过我的手声音颤抖:“小寒哪,你受苦了。”说着忙拿出手绢擦眼睛。
我笑了,彬彬有礼地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冷婷小姐。”
郑眉很热情地拥过来同冷婷握手:“你好你好,冷小姐。”
冷婷微笑着回了句:“你好!”
我扶着岳母的肩,轻声问:“妈……您瘦了。”
“唉,唉。”老太太边擦泪边让我扶到座位上去。我冲岳父含笑点头:“爸,身体还好吧。”
岳父连忙干咳两声,用浓重的东北味回答我:“还中,还中。没啥事儿。”
我用余光注意着冷婷,郑眉将她让到我身边的座位上。
我转头看彼德,突然之间觉得我与他并无什么瓜葛,就像刚认识一位新朋友,根本不存在对这个给我活生生扣上王八壳子的混蛋的嫉恨!
郑眉小心翼翼地介绍:“这位是……彼德。”然后再介绍我:“萧寒,我的前夫。”
彼德一步跨上前来,伸出手:“见到你很高兴,听阿眉说起过你……”
我笑着大大方方地同他握手,说:“咱们早该见面的,似曾相识啊。”
他顽皮地歪了下头:“我也这么认为,我想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去你奶的好朋友!我突然在心里恶骂,明天我再把你的阿眉弄我床上去,看咱俩还能成为啥?但我表面上是礼貌和蔼的。彼德不再多言,微笑着坐到郑眉身边吩咐服务生上菜。
坐在我身边的冷婷看起来秀丽端庄,相较之下成熟的郑眉倒少了很多清纯气。冷婷落落大方,看起来既古典又性感,我越发痛悔自己不该带她来这里替我复什么仇,我这是小肚鸡肠啊。
事后事实也证明我为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早安,深圳》23(1)
那一晚我刻骨铭心地失眠了。失眠就像鼓噪着的阴凉的风,在空空荡荡的脑中游移盘旋呼啸。
那一晚整个晚餐的过程就是我对身边的冷婷提心掉胆的过程。饭菜应该说是极为丰盛的,我现在只恍惚记得郑眉很不自在的笑容,彼德不着四六若无其事的样子,岳母忏悔的湿润的眼睛、岳父看起来有些窘迫的一声不吭……而冷婷动作优雅地夹菜、咀嚼、喝果汁,偶尔
的微笑则弄得我的心一紧一紧的。
岳母和颜悦色地问冷婷:“姑娘在哪儿上班呀?”
“丰收保险公司。”
郑眉也不自然地问:“工作是不是很忙?”
“有一点,还可以吧。”冷婷很配合地转头看了我一眼,边吃边说,“萧寒工作好忙的,我们经常见不到面。”
岳母脸上慢慢绽开来的笑比哭还难看!在她瞄向我的眼神中,我很明显地感觉出她的无奈和哀伤。
我没讲什么话,尽量装得轻松,但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酒。鲍鱼上来时我只是用钢叉的尖儿蘸了蘸鲍汁抿了抿,妈的这还是我此生头一次吃拳头大小的鲍鱼哩,现在只记得个钢叉的味儿,还不如猪八戒吃人参果……
当时我暗想,如果能用彻底原谅郑眉的代价来交换冷婷与我的和好如初,就是让我扑到彼德怀里哭着叫上一声大哥也心甘情愿!
吃完饭,我心急如焚。岳母仍是泪人,唉声叹气,我的脸色肯定不好。后来岳父和岳母将我拉到一边,他们打发郑眉和彼德去发动车子,让冷婷坐在桌边喝茶,冷婷会意将头扭向窗外。岳母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钱的上面放着郑眉那天执意给我的卡。
“小寒哪,妈和爸对不住你啊,小眉这孩子……”她把钱和卡递给我,“这钱也算他们的一点赎罪,你就收下吧。”
两位可怜的传统的但自尊已几乎完全被撕破的老人,战犯似的颤抖着站在我面前,像等待宣判一样紧张地望着我。看着岳母红红的眼睛和岳父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缓缓摇头,声音哽咽:“爸、妈,不必了。这是我同郑眉之间的事,与二老无关,你们为我们费了太多的心了……”
岳母哭着说:“我可怎么向你的父母交待啊!”
我保持着微笑,用力将岳母握着钱的手推回去,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来解决。您也看到了,我是要同郑眉……分开的。请二老不要再操心了。你们要注意身体。”然后我快步走到冷婷身边,“走吧。”我拉起她的手看也没再看岳父母,迅速走出房门。
郑眉在酒店门口等我们,我说:“找时间我俩将手续办了吧。我们先走了。”
郑眉看着我轻轻地点点头。
冷婷未与她打招呼,我们从她身边走出庭院大门。
我正要拦的士,冷婷猛地甩开我的手,坐到旁边停着的一辆的士里,在我的惊愕间,车转头开走了。我连忙打电话给她,她那边早有准备,铃声一响就被她按掉。我不停地拨她不断地按,到后来,她索性关机……
可能什么都结束了……
已经凌晨3点,我下楼到士多店里买了两瓶啤酒,回到家猛灌一气。喝得猛了,一摊酒液顺着下巴和胸脯洒到床上,我就盘腿坐在潮湿的床单上直至天明。
一直坐到早晨8点,我始终醒着,很疲乏,但毫无睡意。双目肿胀,头很疼。我到楼下肠粉店吃了碗肠粉,买张《深圳早报》,摇摇晃晃来到百合大厦28楼编辑部。
我不敢再给冷婷打电话了。这件事对她的刺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想起她曾认真地对我说过:“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我是自私的!至少我忘了冷婷是一个有血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她不是我的道具,即便是现在,我敢很痛快地说我是发自肺腑地爱她吗?我不知道。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说,我真的没有资格去爱她。
黄总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关上房门。平时不抽烟的他拿出盒中华来,递给我一支自己也叼一支,点上烟后,我心情稳定下来,努力将自己从乱七八糟的回忆中挣脱到工作中来。
窗外阳光舒缓地照射进来,与空调吹出的冷气相融合,屋子里呈现出一片明净与温和。黄总脸上不见了以往的严肃,换之一种年轻人的率真。
“最近一段时间萧寒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能同他倾诉我这家毁人散又丢了女朋友的悲惨故事——这都尽是些什么样的事儿啊。
我说:“的确家里有些事,不瞒您说我准备离婚。”
“嗯。”他果然毫无半点吃惊神色,停了停说,“找你来是想透露些消息,因为从这一段的工作来看,你要比其他人要稳,所以,今天咱们的谈话内容暂时不要散布出去。”
黄总告诉我更让人沮丧的消息:报社上层几位领导相互抵触,都想独揽大权,胡水副社长将社长吴村拉拢到他那边,准备将一亲信弄进来顶替黄总。副总编刘凡见势不妙立即见风使舵开始半公开地指责黄兆峻工作不用心、把编辑部弄得散沙一片等等。也就是说报社编辑部门要重组,支开黄兆峻。
黄总突然间就成了孤家寡人,他再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人,看中了我。
“试用期早已过了,但工资问题还迟迟定不下来,我要透露给你的主要问题就是这个。”说到这儿,黄总颇显无奈:“聘用时我答应大家试用期3000元,转正后调至5000。但胡水和吴村提出‘不但不涨,反而要降’的理论。他们认为深圳市打工工资平均线是1700多元,报社员工就应该以此为基数,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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