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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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么，不欢迎我回来，这么没精打采的？”
　　“周总，事态的发展真是很严重了。”
　　罗平实在不愿意让他的老板在刚刚经过了十个小时的飞行劳顿之后，就被这令人担忧的现实搅扰，但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说。
　　今天是证监会下发“关于清理整顿证券交易市场”的通知后的第三个交易日，原本大家都以为经过了前两天的急速下跌，做空的动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早盘的时候也确实出现了一波比较象样的反弹，跳空低开后，大盘迅速拉高，回补了当日的跳空缺口，然后在昨天的收盘点位窄幅震荡，但谁也没料到，下午开盘后，股指忽然又开始展开了高台跳水似的下跌，到收盘时股指又跌去了百分之三。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罗平眼睛里流露出激愤的光芒。
　　“下午大盘跳水的时候，我本来安排操盘手们适当地顶一顶，没想到咱们那几只股票上大笔的抛单源源不断地砸下来，到了尾市，我让他们想办法再拉上去一点，可最后几秒钟，‘创新科技’上忽然扔出了一张一百万股的单子，而且是直奔跌停板，一下子就封住了，想要打开都没有时间了。”
　　周游听着罗平的汇报，脸色阴沉得比车外的夜色还昏暗。
　　“先别说个股了，大盘方面有什么消息吗？究竟为什么下午又出现了一波跳水的行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手中的股票遭到抛压，周游早有预感，毕竟在大盘如此暴跌的时候，能够幸免的股票几乎不可能有，只是跌得多少的问题。但罗平所说的今天盘中的交易情况，应该是典型的“多杀多”，那说明他的“创新系”阵营已经开始动摇了，一定是与他合作的某些机构开始丧失了信心，抛售手中持有的股票了。至于最后一单砸到跌停板的抛单，显然是恶意所为，应该不是来自“创新系”内部，多半是冯明亮那个农民干的，他知道那家伙是干得出来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的，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毕竟他手里攥着的筹码用来跟他捣乱，特别是在大盘走坏的时候，应该是足够了。但这些都不是让周游最担心的事情，他最怕的是支持他在证券市场上运做的那条资金链会出什么问题，那样就意味着他坐庄的股票全部要面临“崩盘”。
　　“是不是又有什么进一步的‘利空’要出来，银行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周游不无担心地追问。
　　罗平真是钦佩周游的敏锐，虽然只是初步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却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下午大盘又开始下跌的时候，楚行长来过一个电话，说已经有内部消息，这几天大概人民银行总行要发一个全面清理流入股市的违规资金的通告。”
　　一时间周游仿佛觉得五雷轰顶，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随着中国证券市场的空前发展，各种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的显现出来了，过度投机、非法融资，上市公司弄虚作假、欺骗股民，以及众多企业和金融机构违规参与股票交易等等问题愈演愈烈，已经严重影响到中国经济，特别是金融秩序的稳定和发展，这引起了管理层极大的关注，终于决心下大力气制止和纠正目前种种不正常的现象，出台了相应的抑制政策。
　　虽然人民银行的通知还没有正式下达，但楚杰已经得知了消息，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何尽快让自己从中脱身。
　　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特别是金融体制的不断改革，银行界已经不在象过去那样高高在上，坐等客户上门了，历经了几次降息之后，银行的信贷压力仍然在不断加大，为了达到存贷平衡，现在银行是想方设法增加信贷规模，就怕企业不向自己借钱，那样就意味着干赔存款利息。所以，很多银行都在一定范围内违规展开各种业务，尤其是信贷方面，对于贷款用途的审查，规模的限制，越来越宽松，尤其是面向证券经营者的股票质押贷款，往往在质押比例和质押价格上采取了很模糊的标准，尽量给借贷方更多的资金，更长的使用期限，造成了很多不良贷款和呆、坏帐损失。
　　楚杰为了追求高额借贷利润，也给不少机构做了大量的股票质押贷款，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周游。他初步匡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周游还在他这里质押着近十个亿市值的股票，由此质押的贷款将近六个亿人民币。看着股市如此凶猛的下跌，楚杰开始担心自己这六个亿的资金是否能按期回笼了，而且一旦人行的精神传达下来，他就必须立刻执行，这回不同以往，听说要派工作组进驻各个银行，监督执行情况，想蒙混过关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了。到时候如果周游无法归还这笔巨额贷款，那他岂不是连哭都来不及了吗？
　　股票质押贷款中借贷双方一般要约定一个股票平仓警戒线和强制平仓线，如果质押的股票达到了境界线规定的价格，银行就要向借款一方发出平仓建议，而当股价达到强制平仓线的时候，银行就无须通知质押方，而强制把质押在自己手里的股票卖出，以抵回贷出的款项。但是，现在楚杰却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他没有按照有关规定让周游把质押的贷款划拨到指定的股票帐户上进行有效的监管，而是任由周游继续行使着对这部分质押了的股票的控制权，这是严重违反规定的，但在前一阶段，由于股市火暴，很多银行看好股票获利的前景，忽视了其中的风险，象楚杰这样只凭借贷方一纸空泛的合同就做质押贷款的是大有人在，他们都没料到会有今天的风云突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楚杰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周游快点回来，赶快设法平仓，归还自己的款子，在工作组下来之前，把帐面上那个大窟窿给补上。
　　“楚行长让我一定转告你，一回来就和他联系，无论时间多晚。”
　　罗平转达着楚杰的那份焦虑。
　　周游看看罗平，没有做声。
　　看来现在是方方面面的压力同时袭来，真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啊！局面到了目前的这种情况，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周游事先预料的程度，已经不是他的能力和意志可以左右得了的了。眼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稳定住他们“创新系”内部的情绪，想方设法让已经动摇了的合作者们不再抛售股票，最大限度地稳定股价，这样或许还能靠高额的股票市值从银行筹措款项，一比二的比例不行，再低一些也可以呀，只要能挺住两三个月，大盘有效企稳后，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周游思忖着，车已经到了他公寓的楼下。



第四十一章
　　周游和雷蕾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他几乎一刻没停地忙和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总算能停下来喘上一口气了。
　　由于昨天大盘提前消化了新的“利空”消息，今天上午开盘后虽然依旧在下跌，但跌势已经明显地减弱了，下午收盘的时候，沪深两地股指都以红盘报收，虽然涨幅很小，可毕竟让惊慌失措了好几天的人们在绝望之际，看到了那么一丁点曙光。但是“创新系”的几只股票却无一例外地趴在了跌停板上，惨绿一片，没有半点生气。
　　周游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来，表情木然地伸手关上了电脑。
　　上午，周游召集了“创新系”内所有机构和基金的老总们开了一个会，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各怀心事的老总们一个个愁容满面，鸡一嘴鸭一嘴地发表着自己对后市的看法，尽管程度不一，但都是一致地感到悲观。
　　“老周，我看我们必须当机立断，立刻开始抛售股票，不要考虑什么价格了，只要能卖出去就行。我算过了，即使再打上四、五个跌停板，我们手里的股票也还是有利润的。”
　　“中华基金”是“创新系”中除了周游最大的机构了，刘总的话历来很有份量。
　　果然，刘总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立刻招来一片附和之声。
　　周游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些赚钱时趾高气扬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如今遇到了困难就个个想着缩了肩膀，生怕担子砸在自己身上的合作伙伴，心里怨恨自己，当初怎么选择了他们进行合作。
　　“大家都觉得应该把手里的筹码尽早变现？”
　　周游明知故问地说。
　　“时至今日，这是最现实的选择了。”
　　“中联基金”的王总无可奈何地说。
　　周游微笑着环顾了众人一眼，指指电脑屏幕上大盘的走势图。
　　“这样疲软的走势，你们要出货，想过没有，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局面？两、三亿股的股票，几十块钱的价格，通通抛出来，仅仅市值就有一百多个亿，算上承接盘，交易量就将近三百亿，按照目前每天三十多个亿的成交量，别人都不买卖股票，咱们也得折腾十来天才能把手里的筹码发完，这还得是建立在有人买你的股票的假设上，你们想想，可能吗？！”
　　周游说着说着，声音禁不住渐渐提高了，语调也异常严厉起来。
　　“还有，我们抛售了手里的筹码，那么经过我们重组的那些企业怎么办？就拿‘创新科技’来说吧，现在已经实现了扭亏为盈，今年的分配方案是‘十送五，转增五’，股本将会扩大一倍，为的是中期进行配股，募集资金，上马新的项目，而我们这样大规模地抛售股票，势必造成股价一泻千里，到了配股的时候，股价很低，你怎么能吸引股民从腰包里掏出钱来配股？没人买股票，又从那里来募集企业所需的资金？企业募集不到资金，又会陷入窘镜，到时候仍然难免一亏，那么我们买入的那些法人股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投入的这部分资金不也就泡了汤？这一切你们究竟好好想过没有？！”
　　周游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把众人臭骂一顿，而是要让他们明白，只有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才能保全他们的利益。
　　“周总，”
　　刘总讪讪地开了口。
　　“你的意思我明白，确实是如你所说，现在抛售股票于人、于己都不利，但目前的情况却是我们实在无力再支撑这样高的股票价位了，总不能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股票全都套死在手里吧？”
　　周游心里恨得直痒痒，今天一大早，他就打电话给他的合作伙伴们开户交易的几家的证券公司的老总们询问过了，眼前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都在抛售手里的“创新系”的股票，尤其是“中华基金”，抛售量最大，仅昨天一天就抛出了将近五百万股的筹码。关键时刻，这些人连一点起码的信誉都不讲了。
　　“刘总，事在人为，现在的情况不是不可为，而是我们是不是不想为和根本就不为的问题！”
　　周游沉下脸来，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刘总
　　“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业内精英，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总还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吧？不是还有准备金吗？银行也还没都倒闭吧？股票质押比例降低一点也还是有可能贷到款子的吧？再说，我们手上的这几家上市公司还可以提供担保来融资，最不济的情况了，我们可以抵押手中的法人股的股权，照样可以解决一部分资金，有什么理由就此退却，弄个虎头蛇尾呢？”
　　周游步步进逼，希望能够以此坚定合作者们的信心，至少如果能够说服其中一部分人，也能减轻一些自己面临的压力。
　　楚杰的电话这个时候打到了周游的办公室。
　　宋宁走进会议室，问周游接不接楚杰的电话时，周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探探楚杰的口风。
　　“诸位先讨论讨论，我去接个电话就回来。”
　　周游说完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老楚，我原想一早儿就给你回电话，刚巧来了几个朋友，给绊住了。”
　　周游一拿起电话先抱歉了一通。
　　“行啦，老周，客气话就别说了。”
　　楚杰急不可耐地把话头引上的正题。
　　楚杰在电话里明确告诉周游，人民银行总行的文件已经下发到他手里，估计明天就要见报了。
　　“你有什么打算？这回可不只是说说就算了，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楚杰显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周游揣度着楚杰这个电话的用意，对方不会是单纯地提醒自己注意时局，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他的目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无非是要收回贷给自己的款子。
　　“直说吧，老楚，是不是要收回贷款？”
　　周游不再和他兜圈子了，明摆着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了。
　　楚杰倒也干脆，接着周游的话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是啊，我也是上命难违，我那几笔款子是不是能够尽快还上来，免得我不好交代呀！”
　　周游知道，凡是涉及到自己的地位和前程的时候，楚杰从来不会念及什么朋友交情和处世道义的。尽管周游曾经帮过他不少忙，甚至想方设法把他的女儿送到美国读书，但周游还是没有奢望过他能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他周游分忧解难。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周游的声音了没有一点惊异，倒让楚杰有些意外了。
　　“老周，不是兄弟趁火打劫，实在是……”
　　“你不用说了。”
　　周游打断了楚杰的话。
　　“说吧，什么时候要款，要多少？”
　　周游对他和楚杰之间的款项往来大致有个估算，目前将要到期的贷款大约是一亿五千万，昨晚他问过财务部经理，现在他手头上可以运做的款项还有两个亿左右，前些天从外省调拨的三个亿的头寸这几天也将陆续到帐，归还楚杰的贷款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最好是能一次都清了。”
　　楚杰大约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
　　这回周游可是真急了。全部归还楚杰的贷款，那就是六个亿呀！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姑且不说现在他帐上满打满算也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也不能都还给楚杰呀，抛开欠别的银行的款子不算，就是要维持股票的价格，手里没有准备金也不行啊！再说，楚杰的要求也是毫无道理的，欠债还钱虽说是天经地义，但也得是到了商定的期限吧，还没有到期的贷款就想收回，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老楚，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