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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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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他这番话我们气得忿然不能自抑。
  “什么人呐!”特里斯柯夫喊道,“他只配得到一根绞索,仅此而已。快宣布对他的判决吧,先生!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是的,我会宣布的;但不需要你们执行,”我回答说。“生存、还是死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上帝也许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得知,生命的每一秒钟所具有的价值,是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不可能买到的。这个人将为延长他生命的每一分钟而呻吟;当死神的拳头终于使他的躯体缩成一团时,他会哭号着请求宽恕他的罪行!”
  我给他松了绑,把他从柱子上放了下来。他一边站在那里伸展着麻木的胳膊,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我。
  “你可以走啦!”我说。
  “啊,我自由了?”
  “是的。”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叫喊道:
  “真跟圣经上写的一样:以德报怨。您是一位模范的基督徒,老铁手先生!不过,您这一套对于我不起任何作用。扮演一位好心的牧羊人、放走罪恶的羔羊,这虽然十分令人感动,但却打动不了我的心。再见!假如我们再一次见面,那将会以一种跟现在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昂首阔步地走了。他最后一句话很快便兑现了!我们又见到了他,是的,以另一种方式,这时他的情况跟过去多么不同啊!
  第02章长矛树
  我经常受到我的读者的责备,他们批评我说,当那些敌视我们并只能给我们造成危害的坏人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候,我对他们太和善、太宽容!即便我认为这些责备有其充分的理由,但是从每个单独的事件来看,我过去一直认为并且现在也仍然认为,我所采取的态度是正确的。报复和惩罚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一个有强烈报复欲的人不会是一个好人;他这样做不但卑鄙,而且下流,他没有权利抢在上帝和人类执行公道之前采取行动,对自己的自私自利和狂热毫不加以克制,由此只能让人看出,这种人是多么的可鄙和软弱。惩罚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它是受到法律和良知谴责的行为所带来的必然的、不可避免的后果。只不过不是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行为的受害者,都可以认为,他有资格充当法官。这一方面可能是非法的,另一方面可能很容易带有卑鄙的报复行为的特征。有哪一个人心灵如此纯洁,没有一点儿过错,举止言行全部合乎道德规范,而且还有崇高的思想,以至于不经过国家权力的任命便可以以法官自居并对他人的行为进行惩处呢?
  何况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往往把惟一的一次错误、一次罪恶、违法行为看成是独立的犯罪。人们应该研究一下每一件坏事发生之前的情况!只有身体和心理上的缺陷是天生具有的吗?道德上的缺陷有没有这种可能呢?然后人们大概会考虑到,教育有多大的威力!我这里所说的教育是广义的,即不仅仅指父母、老师、亲戚的培养教育。生活中的情况成千上万,它们对于一个人产生的影响远比人们的行为——这里的人一般是指教育者——产生的影响更加深刻和持久。在一家低级剧院度过的一个夜晚,阅读过的惟一一本坏书,看过的惟一一张伤风败俗的画,都可以使良好的家庭教育产生的全部成果毁于一旦。一个有着数百万人口的社会应当对多少罪恶负有责任啊!正是这个社会,当它享受着极大的快乐时,它已经患了癌症,而且癌症已在它的个别成员身上发作了!于是人们虔诚地抬起眼睛、皱起鼻子作出拒绝的表情纷纷退缩,害怕继续接触这个遭受不幸的可怜虫。
  当我谈到这个“文明”社会的种种情况时,我对所谓的半野蛮和野蛮民族的看法肯定要温和得多。野蛮或者变粗野的人——或者他们从来没有一个完善的道德标准衡量自己的行为,或者丧失了这样的标准——对于其缺陷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可能少于那种尽管有我们广为赞扬的文明提供所有的道德支持却仍然误入或者落入歧途的罪人。一个被白人追得东奔西跑而拿起自卫武器的印第安人只值得同情,而不应该遭到鞭打。一个因为某种过失而被这个非常讲究道德和贞洁的社会永远赶出去的人,被美国的西部地区接纳,并且在那里越陷越深,因为他在那里缺少任何依靠;虽然他作为一个在西部奔波的人置身于严格的血腥杀戮的法规下,但在我的眼里是可以宽容和原谅的。温内图——这个思想高尚、总是宽宏大量的人,只要我请求他,也从来不拒绝给予一个这样堕落的人宽容;甚至,不等我请求他,他也会完全自动地作出这样的决定。
  宽容有时候会使我们陷入困境,这我承认,但是这种情况大多又被我们通过宽容间接得到的好处抵消了。谁想与我们结交,就必须放弃西部地区的残酷无情和严酷,在本来不知道和不愿意的情况下,不是在语言上,而是在行动上变成宣扬博爱的老师和传播者,因为几乎可以这么说,在我们这里人们呼吸着博爱的空气。
  老华伯也是那种堕落的人之一,我们给予他的宽容远远超过了他应该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在这一点上,除了我们普遍执行的与人为善的原则外,要归咎于他那不寻常的个性给我留下的第一眼印象。他的高龄对此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而且当着他的面我总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这阻止了我根据他的所作所为和他肆无忌惮地表现出的邪恶处置他。我似乎觉得,我必须按照一种虽然不受我主宰,但却寄存在我的心中的意志行事,这种意志禁止我加害他,因为尽管他本性难移,但却受到一种非常特别的、神的法庭的保护。因此,在他企图在芬内尔的农场谋杀我的第二天早上,我再一次放了他,我这样做也完全符合温内图的意愿。迪克哈默杜尔和皮特·霍尔贝斯当然不同意,特里斯柯夫作为一名警察比他们更加不同意。不过,我至少没有受到他们三个人的指责,我只从农场主那里听到了责怪;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人——只有目光敏锐的阿帕奇人才能够把我从他的子弹下救出来——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就被我们放走了。这种愚蠢的行为——他这样说——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而且他发誓说,如果老华伯胆敢再让他在农场见到,他一定要亲手进行报复,他会把老华伯像一条狗一样击毙。此外,芬内尔今天再一次向我们表明,他多么欢迎我们的这次来访;告别时,他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食物,这些食物至少够我们这一伙人整整吃五天,那么这五天里,我们就不必为了搞到肉而把时间花费到打猎上了。这意味着什么,只有在过后,当人们因为附近有红皮肤和白皮肤的敌人不能开枪打猎,要么等着被饿死、要么不顾暴露自己挺而走险时,才真正能够体验到。
  本来我们应该在离开农场之后马上寻找老华伯的行踪。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恶意,因此有充分的理由了解他今后的企图。但是我们想尽快地赶上老枪手,因为我们前面有“将军”和托比·斯宾塞,他们跟他们的人马也正前往科罗拉多,与他们相比,老“牛仔之王”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雷帕布利干河在芬内尔农场后面拐了一个大弯,我们想从这里抄近路走,于是我们离开这条河,骑马直接进入地形起伏的大草原,然后再到达河边。我们发现了连夜去追赶老华伯及其同伙的那几个牛仔留下的足迹,但是却没能找到他们。后来足迹消失了,一直到傍晚,我们再没有发现人留下的迹象。
  这期间,我们必须渡河到对岸。尽管雷帕布利于河跟堪萨斯州所有的河流一样,河面宽,河水浅,几乎随处都不难过去,可温内图仍然把我们引向河中的一处浅滩,这里的河水更浅,整个水面都淹不到马的身子。
  到达河的对岸,我们穿过延伸到河边的灌木丛,然后又来到了开阔的大草原。我们刚一走出灌木丛便发现一道脚印,看样子是从河旁边大约五百步远的距离跑过来的。迪克·哈默杜尔用手指头指着那道印子对他的瘦高个儿朋友说:
  “你瞧见对面草丛里那道黑印子了吗,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你认为那是什么?只是一个破折号呢,还是人的足迹?”
  “如果你认为那是人的足迹,那么我不反对,亲爱的迪克,”被问者以他那种干巴巴的方式回答说。
  “没错,是这样。咱们必须过去,看看他们来自何方,又去向何方。”
  他以为我们也持同样的看法,因此准备骑马过去。但温内图一言未发地把我们引向右边,并领着我们沿着离河岸近的地方走,根本不理会那一道印子。哈默杜尔对此不能理解,所以他转过头来问我: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往那边走,老铁手先生?如果人们在西部地区看到来历不明的足迹,就必须得把它搞清楚,这是安全的要求!”
  “当然。”我点头表示赞同。
  “就是嘛!咱们无论如何得知道足迹去的是什么方向!”
  “由东向西。”
  “为什么说由东向西呢?在没有进行仔细调查之前,这没人能知道。它也可能是由西向东哪!”
  “哼!它只能是由东向西,不会是别的。我们知道,这几天以来一直刮西风,这一点您可以相信,正因为如此,所有的草统统往东边倒。每一个出色的西部人都应该知道,顺风走留下的足迹不如逆风走留下的足迹清楚。那对面的足迹至少有五百步远,可这么远的距离我们却看得很清楚,这就证明,足迹是逆风而行,也就是说,是由东向西。”
  “见鬼!考虑得真透彻!我可想不到这上面去!你不这样认为吗,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
  “如果你指的是我认为你笨,居然没有想到这么聪明的主意,那你就对啦。”霍尔贝斯点着头说。
  “对还是不对,这倒完全无所谓。不管怎么说,你也没从树上摇下多少智慧来!不过,老铁手先生,咱们必须调查一下,因为总该弄清楚是谁以及是多少人留下的脚印。”
  “为什么离开我们的方向五百步远呢?您不是看到了,我们马上就会和它相遇!”
  “对!这一点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出色的西部人,现在,在这古老的雷帕布利干河旁边,我才明白,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对吗,老铁手先生?”
  “这种自知之明实在可嘉!不过,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谁就已经找到了改进的途径。”
  我们离开浅滩还没有多远,河流便拐了一个弯向北流去。这使大草原往西变得通畅无阻。那个方向有一道狭长的绿色地带直接通向北去的雷帕布利干河的灌木林边缘,估计那里有一条小溪,它在右边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与雷帕布利干河汇合。这条小溪曲曲弯弯流向终点,它的最后一道弯的最外面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在我们对面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因为我们说的那一行足迹突然从左边过来到了我们这会儿所在的河流的拐弯处。那是一个骑手的足迹,他在这里逗留过一会儿,没有下马。他的马前蹄踏出一个半圆形,半圆的中点是后蹄站过的地方。由此可以推测出,这个从东边来的男人站在这里环顾过另外三个方向,大概是寻找什么东西,然后他径直奔向刚才提到的那片小树林。因此,小树林肯定就是他寻找的地方。这个念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上述的方向。
  本来骑手是谁对于我们来说完全无所谓,一开始那片小树林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理由;但是,足迹几乎长达半个小时,这使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还是谨慎为好。
  “嗬!沃——乌——克——察!”这时,人们听到阿帕奇人喊道,同时他抬起胳膊,指着小树林的某一个地方。
  “沃——乌——克——察”是达科他语的一个词,意思是长矛。为什么温内图不使用有关的阿帕奇语?不久我便得知了原因,并又一次发现——正如已经多次发现的那样——他有一双多么敏锐的眼睛。顺着他的胳膊指的方向望过去,我瞧见小树林的边上有一棵树,它的一枝树权远远地向前伸着,在树权上垂直地缚着一根长矛。从我们这么远的地方望去,它就像用铅笔在天空上画的一条线,现在被夕阳染红了。如果不是足迹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小树林,恐怕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发现这根长矛。任何人只要不是紧挨着小树林走过,肯定都不会注意到它。当迪克·哈默杜尔听说长矛的事时,他说:
  “我没看出长矛来;不过,如果真像你们想的那样,那确实是一根矛,那么每个人都知道,长矛绝对不会长在树上。这样看来,那必定是一种信号!”
  “是一个达科他人的信号。”温内图点点头。
  “那是一根达科他长矛吗?”迪克惊奇地问。
  “是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达科他哪个部族的。”
  “是哪个部族的这完全无所谓!总之这真是一个令人惊异的奇迹,竟然有这么好的眼睛,能够在一里之遥确切地认出那是一根长矛!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跟它是否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话是针对我的,所以我马上解释说:
  “对于我们来说,它当然不可能无关紧要。除了奥萨格人这里没有达科他人居住;因为我们知道,奥萨格人现在已经挖出了战斧准备开战,而这根长矛是为某个人留下的信号,所以我们必须要了解这个信号的意义。”
  “那咱们就骑马过去吧!”说着,他便想让他的那匹老马往前走,我抓住他的缰绳,警告他说:
  “您想冒险吗?用长矛作信号可能意味着那对面藏着奥萨格人,他们在等某个人,或者确切地说是等过某个人。那个骑手——我们这里看到的便是他的足迹——就是到他们那里去的,在这之前他似乎寻找过那根长矛。如果我们直接沿着他的足迹走过去,我们肯定会被看见。”
  “难道您认为,现在他们还没有看见咱们吗?”
  “是的,我这样认为。我们跟我们身后的灌木丛没有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还不可能被发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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