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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音乐往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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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无伤于本书的内容和价值。    
    


第二辑不朽的灵魂在乐谱上行走(下)陈酒愈醇:听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

    陈酒愈醇:听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    
    夏日炎热,心情烦躁,有一次我竟然在公共场合当众大发脾气,事后反思,知道自己近月来积压的大小事务——包括稿债——太多,影响心情,又该是“修身养性”的时候了。恰好友人季进盛邀我们到大连去度假,而大连友人王强早已准备妥善,盛情难却之下,我和妻子玉莹终于到这个“北方的香港”住了一个礼拜。    
    王强是诗人,笔名麦城,也是音乐爱好者,他送我一套莫扎特歌剧《费加罗的婚礼》的唱碟,是1955年的老唱片再版,由埃利·克莱伯(ErichKleiber,他是卡洛斯·克莱伯[CarlosKleiber]的父亲)指挥,维也纳爱乐交响乐团录制。我立即以耳机聆听,序曲还未奏完,已经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玉莹看着我边指挥边傻笑,用广东话大叫“线”!听完这三张唱碟,我早已心平气和,快乐无比,在晚餐时连忙向王强再三道谢,他回答说:有次到北京公干,买了一大批原版唱碟准备送人。可能买的这一套最多,堆积如山,我打开时连盒子也压坏了。不打紧,盒内的音乐早已把我带到九霄云外,忘记一切尘世的烦恼。于是我又找到一种修身养性的妙药:莫扎特的费加罗。    
    又是莫扎特,其实我是在这一两年才又重新发现莫扎特的。早在半世纪前,我还在新竹做中学生的时候,中午休息时学校的播音器就播出莫扎特的几首小曲的唱片,这首《费加罗的婚礼》序曲和莫扎特的另一首《小夜曲》一样,至少听了不下几百次,早已听厌了,难道是莫扎特作的不够好,还是我的耳朵有问题?    
    多年来我听遍所有的古典音乐,就是不听莫扎特,而乐队演奏的莫扎特也鲜有令我不“烦”的,歌剧演出的《费加罗的婚礼》我只看过一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依稀记得有一幕台上的几对男女在树丛中躲来躲去,说不定又和威尔第的一出歌剧《福斯塔夫》混在一起了。    
    陈酒愈醇:听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    
    不朽的灵魂在乐谱上行走    
    如果说人到了老年才喜欢听莫扎特,道理又何在?这出《费加罗的婚礼》还比不上莫扎特的《魔笛》或《唐乔万尼》,这两出歌剧高潮迭起,甚至有神怪机关可看,说不定年轻人偶尔观之——譬如看英格玛·伯格曼导演的《魔笛》电影版——也会觉得好玩。然而《费加罗的婚礼》呈现的是另一种“玩”法,因为它是莫扎特和意大利词人达·庞特(DaPonte)合作的第一部大型喜剧,而且内中“对话”甚多,以意大利文“说唱”(recitative)出来,听不懂意大利歌词的人当然就不耐烦了,因此不少唱片版本也把这些对话大加删节。    
    直到我听了这个克莱伯的版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说唱词”是角色性格的表现,“说”得也要“有味”,意大利文也有抑扬顿挫,不能像“背书”一样“诵”出来。更重要的是“说话”和唱歌的声音要互相吻合,特别是两个女高音:费加罗的未婚妻苏珊娜和公爵夫人。演唱苏珊娜这个关键角色的女高音的声音必须年轻温柔,而且还要楚楚动人,而饰演女扮男装的侍童凯鲁比诺(Cherubino)的声音更要年轻,这两个“女仆”所侍侯的公爵夫人也不能太过高贵,总之绝对不能像19世纪意大利写实歌剧的唱法。18世纪的歌剧传统绝非写实,《费加罗的婚礼》虽带讽刺(公爵的拈花惹草),但毕竟还是从一种类型中演变出来的,用大喊大叫的方法唱出来则韵味全失。这又是我这个乐迷的主观偏见。    
    从大连返港后,天气更燥热,我开了冷气在室内重听《费加罗的婚礼》,并把自己收藏的另一个版本——阿巴多指挥同一个乐团于1994年录制的版本——和这个相隔整整半个世纪的旧版比较。从序曲开始,我就感到阿巴多(他是我一向钦佩的指挥家,甚有涵养)节节败北,在克莱伯阳光灿烂的辉煌先例对照之下黯然失色。序曲一开始就奏得嫌硬,虽然称职,但弦乐四个声部在克莱伯版本中奏得充满生气,小提琴部的音色更是美得出奇,同是维也纳爱乐,怎么老一辈的乐师可以奏得如此精彩?而阿巴多的版本中只剩下管乐部门较清晰而已,难道现在的录音技术还比不上五十年前?    
    这当然全是克莱伯指挥的功劳,他让我们听到莫扎特音乐中各个层次和意蕴,而非仅仅是表面上的旋律,18世纪的西方音乐并非全以旋律动听见长,因为传统的因袭(convention)甚深,不能像19世纪末普契尼的歌剧一样,旋律回肠荡气。然而莫扎特的天才(在佛尔曼执导的《莫扎特传》影片中已经表现得很清楚)就是把表面上听来很传统或保守的乐句“玩”得千变万化——和声、对位、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非但应有尽有,而且展现在乐曲的各个部位之中。我认为演唱和演奏莫扎特最难的还是音质(timbre),这是当代歌手和乐师最难捉摸的,中国的戏迷听梅兰芳或粤剧迷听任、白,也该有同感吧,二流的演员就是唱不好。    
    我特别把《费加罗的婚礼》第二幕开始时这两个女声——凯鲁比诺和苏珊娜的两首著名的咏叹调——特别是前者的《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VoiCheSapeteCheCosaeAmor)——细听比较一下,得到一个自己也感到吃惊的结论:演唱此角的最红的现代名歌星芭托丽(CeciliaBartoli,我也是因为有她参加才买了这套阿巴多指挥的版本)怎么还比不上克莱伯版本中的丹妮尔(SusanDanko)?老版本中唱苏珊娜的古登(HildeGueden)早已被人遗忘,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即使当年大名鼎鼎的德拉卡莎(LisadellaCasa)饰演公爵夫人的音色也变了,和她在马勒第四或施特劳斯歌剧中的唱法和音质大不相同。这三个女声融合在一起,真是天籁之音,也只有饰演费加罗的老将西比(CesareSiepi)以他个人的雄厚音色才抵挡得住,在第一幕开始量度房间尺寸时和苏珊娜的对唱更妙不可言。    
    走笔至此,看来我又走火入魔了,何来修身养性?唱片版本之学乃音乐专家的学问,我不该置喙。然而我确实感到莫扎特在这一代演奏家中已经失传了,所以我听他的弦乐四重奏或五重奏也要听老的版本——Grumiaux或Talich四重奏团录制的老唱片,远较近年为人称道的阿班·贝格(AlbanBerg)四重奏团版本有味道,据闻这些老唱碟坊间也买不到了。    
    是否因为我自己人老了才会喜欢老唱片?我想也不尽然。最近听迪华特指挥香港管弦乐团演奏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奏得简直潦潦草草,一无是处,听得我七窍生烟,无名火起,好在下一个节目中佐恩(JacquesZorn)奏莫扎特的《长笛协奏曲》尚有些许韵味,而下半场的马勒第五又令我忘了莫扎特。    
    其实马勒最崇拜的作曲家除了贝多芬之外,还有莫扎特,而柴可夫斯基——这位以旋律优美见长的俄国作曲家——的音乐偶像也是莫扎特!我直到如今,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后才开始欣赏莫扎特,为时尚不太晚,因为我享受到更多的乐趣。即使乐坛同好或各界名人不同意我的看法,至少我也可以自得其乐。    
    其实修身养性的妙诀就是自得其乐。    
    


第二辑不朽的灵魂在乐谱上行走(下)艺术奇才谢勒斯

    艺术奇才谢勒斯    
    《纽约时报》载:彼得·谢勒斯导演的《牡丹亭》将于近日在柏克莱首演。这出由谭盾作曲、谢勒斯导演的多媒体的舞蹈戏剧,全长只有3个半小时,较之上海昆剧团本来预备在纽约上演的全长20小时的原剧,似乎是小巫见大巫,然而谢勒斯却是西方艺术界第一奇才,他导演的作品,不可等闲视之。    
    可惜我不能参加观赏,但仍然希望香港有关当局可以与之接洽,将此剧搬来香港上演。香港的演艺学院和科大等学院机构,也不妨顺便请谢勒斯来港作短期讲学。据报载他有意带此剧进军内地(也许想向上海昆曲界挑战?),如果属实,则香港之良机诚不可失。    
    五年前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教书时,曾和谢勒斯有一面之缘。他那年春季到UCLA教一门课,题目好像是“艺术的道德责任”,当时任教舞蹈系的王晓蓝鼓励我去旁听,我一向崇拜艺术家,而且早已听过他的大名,所以欣然前往,但又有点胆怯,因而偷偷坐在最后一排。谢勒斯名不虚传,我赶到时大教室早已坐了两三百人,记得他正在黑板上抄一首长诗,大家默默无声,抄完以后过了近半小时,他这才面对观众开讲。    
    他穿着随便,俨然是加州不修边幅的典型打扮,他早以洛杉矶为家,对于这个我所憎恨的城市,他却特别热爱,认为是世界上最能够发展多元文化的地方,所以领先在洛城各区举办多元式的艺术节,享誉空前。    
    艺术奇才谢勒斯    
    不朽的灵魂在乐谱上行走    
    他又是一位身通八般武艺的人物,歌剧、舞蹈、戏剧、电影、媒体艺术、民间表演、流行歌曲……样样皆通,经年在欧美各大城市的音乐节导演各种新潮作品。    
    我第一次接触他的才气,是在芝加哥看他导演的瓦格纳歌剧《唐豪塞》,他古为今用,把剧中的宗教进香客场面变成美国航空公司的会客室,更令人叫绝的是:他故意把歌词字幕的英译用不同颜色加上他自己的“曲解”和诠释,不少是弗洛伊德式的,真是添增了不少视听双方面的乐趣。    
    自从我看了他的歌剧字幕以后,就知道此公知识渊博。他所以能够创新,是因为他对西方传统的艺术早已了如指掌,再加上他独有的一种玩世不恭但又极具挑战性的作风,使得他与众不同。至少我认为他较罗勃·威尔逊——另一位享誉欧陆的美国导演——更多彩多姿。后者思想性较强,但设计太过抽象,而且是以欧洲为中心。而谢勒斯则对东方民间艺术兴趣甚浓,曾经到过印度尼西亚多次找寻灵感和收集材料。所以他对《牡丹亭》有兴趣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他真是一位行遍四海眼观八方的艺术家,现代艺术理论的“全球性”倾向恰好为他的艺术视野做了个注脚。    
    记得那一天他上课,讲完诗之后就放音乐,选的是波兰作曲家亨利克·格罗奇(HenrykGorecki)《第三交响曲》中最动人的一个乐章,由女高音主唱,歌词内容是一个母亲对死去的儿子的哭诉,而部分歌词,出自一个18岁的年轻犹太人被德军杀害之前写在监狱墙上的句子。我每听此曲,都有要流泪的感觉,但音乐专家却认为此曲技巧乏善可陈(好在我不学音乐,可以不受任何学理的拘束)。不料谢勒斯与我有同感,那天他当场公开宣布:他曾向洛杉矶交响乐团大力推荐此曲,但屡遭拒绝,理由是这首曲子非常平庸。也许,他故意用这个例子来表现一个艺术品内容和技巧、主题意旨和接受对象之间的矛盾。其实,后来该团还是演奏了这首交响曲。    
    我因听他讲课颇受启发,所以每周他上课我必去恭聆,而且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有时候他因事情太多而准备不足,所以用各种方式拖延时间,我也就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等他施出新的招数的时候再睁开眼凝听。不料事后不久就和他在一次社交场合上碰上了,他一见面就对我说:“我认得你,你坐在我讲堂的最后一排。你是我的教学良心,每次我看到你打瞌睡,就知道我是在胡说八道了!”    
    其实,即使他真的胡说八道,我也无所谓,因为不论他吹牛与否,他到底创造出不少艺术作品,令人感动也好,引人争论也好,的确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我这个教书匠,却以吹牛为业,学生在堂上还做笔记,但是听完后,早已烟消云散,毫无影响可言。有人说得好:“能做的人做,不能做的人才教书。”    
    还是谢勒斯这样的艺术家生活得有意思,而且,他长相也不凡,发型特别出色,令人过目难忘。我猜近年走红的小提琴家肯尼迪(Kennedy)的造型,可能就是向他学习的。    
    


第二辑不朽的灵魂在乐谱上行走(下)带着音乐去天堂的人

    带着音乐去天堂的人    
    悼艾萨克·斯特恩    
    小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IsaacStern),于2001年9月22日在纽约病逝,享年81岁。这个消息传来,似乎并没有引起震惊,在“9·11”的阴影下,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人为他哀悼。亚洲媒体仅有短暂的新闻报道,华文报纸上的评论也仅提到他是著名大提琴家马友友的恩师,也是“文革”后最先踏足中国的西方音乐家,其访华过程被拍成纪录片《从莫扎特到毛泽东》(见《亚洲周刊》2001年10月1日至10月7日一期)。    
    其实,从美国音乐界的观点看来,他的贡献远不仅这些,也不是他一生所灌录的一百多张唱片所能代表的。斯特恩也不是马友友的真正恩师(马友友的大提琴老师是罗斯[LeonardRose]),而是恩人。马友友一家初抵纽约不久,就受到斯特恩的照顾。首先是马友友的父亲马孝骏所组织的儿童弦乐团受到他的垂青(马老先生去世后,乐团由其女和女婿接掌),当然马友友也受到提拔,如果没有斯特恩为他打开门路,马友友即使才华横溢也不见得声誉会直上青云,成为当今世界乐坛的超级巨星。多年来纽约乐坛一直在以斯特恩为首的“犹太党”(JewishMafia)把持之下,其成员至今都是大红大紫的明星——小提琴家帕尔曼、小提琴兼中提琴家祖克曼(PinchasZuckerman)、以色列交响乐团的终身指挥、也曾一度担任过纽约爱乐交响乐团指挥的印度人梅塔(ZubinMehta)、马友友的钢琴搭档阿克斯等人皆是斯特恩旗下名将。这一批朋友(当然也包括马友友)曾灌制了两三张勃拉姆斯的弦乐四重奏和六重奏的唱片,享誉甚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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