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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迪亚爵士的影子-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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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听听。”
“一段长途火车旅行。”
我接着解释道,我在维吉尼亚的时候,读了马克·吐温的《绕着赤道跑》,那是一本已经绝版,名不见经传的旅游书,可是,书中错误的地理推断,以及旅途上偶发的小事故,却可爱得很。我喜欢马克·吐温快活的玩笑,还有长途旅行。这本书除了他的旅行以外,就没别的了。对话占去了大半篇幅。吐温没打算装出见识广博的样子,他对行旅间经过的国家──澳大利亚、印度与南非等等,还有其他许多国家──往往一知半解。
“我已经先查过地图了,”我说。“我可以从维多利亚车站出发,先到巴黎,到伊斯坦布尔──再到阿富汗边境。接着就到开伯尔隘口了,再搭火车贯穿印度。缅甸也有铁路,泰国也一样。我可以再搭火车遍行日本,最后搭跨西伯利亚火车回来,再将这段旅程写成一本书。”
维迪亚说:“那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他认真地专注思索着,想要找出漏洞或是任何可疑之处。这个主意实在太过单纯,单纯到找不出缺点。从伦敦搭火车到日本再回来:怪的是,过去怎么就从来没人尝试过。
“我打算9月动身,”我说。“我预计10月可以到达印度。那个时候,印度的气候怎么样?”
“嗯,不错。”
他看来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我的书,我的旅行。他看到了些我没看到的事情──我可以从他的反应判断。他知道这是个绝妙的点子,可是,除了点子之外,他还看到更多。他已经预见一本叫好又叫座的畅销著作了。
“你觉得,我到了印度该去拜访些什么人呢?”
他思索片刻。他皱起眉头。
“你自己会找得到门路的。”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多年以降,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不情愿给我帮忙。不过几分钟以前,他自己还在讲“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你在印度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介绍我认识呢?”
近年来,他去了印度六七趟,还在当地待上一年。他写了多少次印度。印度一直是他着迷不放的主题。他对印度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到德里的时候,或许可以去看看嘉柏瓦拉太太吧。”
一边听他讲话,如此勉为其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我心里暗暗起誓,我绝对不去拜访这位茹丝·普拉瓦·嘉柏瓦拉。
他说:“你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这一次,他话中有话,语调略带自怨自艾,几近憎恨,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测到这层情绪。仿佛在怨叹我即将背离舍弃他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个火车旅行的主意,可是我在百无聊赖,绝望无助之中想出来了,我想要赶紧找本书写,好跟出版社讨一点钱,如此迫切需要有如燃眉之急。
账单送到我们桌上。我掏钱买单,我还付了小费。维迪亚视若无睹。即使账单折成最精美的日本纸艺作品,盛在最昂贵的精致瓷器上送到他面前,他还是不会看见。这是他的生存之道,账单来去,绝对不落他法眼。偏偏,他还是一脸嫌恶。
维迪亚语音不悦地说:“这家饭店以前还挺隆重的。”或许,他的不悦导因于我刚刚泄露的写书想法,“以前,在这里喝下午茶还算一桩特别雅事。本人一度还相当倾倒。”他做个鬼脸,“再也不了。”
我启程旅行。1973年9月19日,我从伦敦出发,搭火车到巴黎。我换车再搭到伊斯坦布尔,再换车,取道安卡拉,前往德黑兰,再到宗教狂热分子的圣城麦什德。再继续挺进,穿过阿富汗(搭巴士,而非火车),下行到开伯尔隘口,上行到西姆拉,再搭火车下行到马拉德斯,渡轮过海直抵斯里兰卡。前进到缅甸、泰国与新加坡,沿着越南(轰炸惨重,硝烟犹存)海岸行进,上下日本,乘浮桴于海,抵达纳霍德卡,最后搭上跨西伯利亚火车回家。旅程全程,我都提心吊胆的。担忧自己会遭遇不测,一路上,我有闻必录;我嘲笑自己困窘的处境,叙述笔锋也渗进一丝高烧呓语般的幽默。次年1月,我回到伦敦,还是深感愁云惨雾。我错过了圣诞节。每个人都对我吼道:“你上哪儿去了?”我翻开我的笔记本,写了那本书,将一段段的火车旅途串联成一整段叙述。书名取自坎普尔的一条路名:火车市集。
有时候,奇迹也会降临在作者身上,维迪亚曾经这么说过。《火车大市集》就是个小规模的奇迹。我原先毫无预期。我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黑屋》出版上市了──书评颇表敬意──在我完成这本旅行书之后,我又开始写起下一本小说《家族兵工厂》。《火车大市集》在出版面市之前,就已经三刷了,以敷书店通路所需。正式面市之后,旋即成为畅销书。那是我的第十本书。至此,我也认识维迪亚十年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出版印行了一百万字。
“(写作是个)艰苦卓绝的行当,”维迪亚说,“不过,也有回馈报酬的时候。”
所有的意外收获都是息息相关的。我并没有因为这本书而致富,不过,却足以维生。我偿清前债。仓廪余粮够我撑到下一本书。我终于咸鱼翻身。我再也不必为钱烦恼──免于为钱烦恼的自由,就是我最大的财富。不再苦苦挣扎。我自由了。我三十二岁。
而且,至少我了解了,当他写到:“我从来无须受雇工作;我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立下誓言,绝不工作,绝不以这种方式跟他人发生牵扯关联。如此,我获得免于人际揪扰的自由,免于瓜葛枝节,免于树敌,免于竞争。我没有敌人,没有对头,没有主子;我谁也不怕。”这段话的真义究竟为何了。
活在兄长的阴影下(1)
兄弟是彼此的翻版,这寥寥数字却隐含了一层暗示,“兄弟”、“彼此”,另外一个兄弟。每次见到西华总像是迂回地遇见维迪亚,好像我在不经意之间撞见某个相貌相似,却不尽然一致的孪生兄弟;像是篇潦草涂鸦的草稿,而非精修细琢的完稿定本。
手足之间,就是那样。哥哥的聪明才智可以是弟弟的丧心病狂,老大是原创十足的雕塑家,老二就双手灵巧,老三呆头呆脑,丢三落四,老四说不定就是个残忍野蛮的罪犯,甚至还是个狂暴的毁灭者。一家子里头,一个人有成就,附带三四个瑕疵的不良原型。你在胖弟身上看到瘦哥的身影,骗子身上看到艺术家的痕迹。这般广泛的变异究竟根源何处,同枝蓓蕾,开花却姿彩殊异?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过去;而一门兄弟率皆憎怨这些音容笑貌上趋同演进的模糊,因为,诸如此类的肖似之处很容易误导外人。
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翻开笔耕兄弟档的历史,冲突屡见不鲜,从自觉感情受损与小家子气的怨叹(“为什么大家都只注意到他呢?”),到兄弟彼此恶性的文学阋墙,杀兄戮弟(“混蛋!看招!”)。兄弟之间,一人一定得屈居另一人下风。只要看看威廉与亨利·詹姆斯兄弟档、奥斯卡与威利·王尔德、詹姆斯与斯坦尼斯罗·乔伊斯、托玛斯与海恩立克·曼、安东与尼古莱·契诃夫、劳伦斯与杰洛德·杜瑞尔──众家亲生手足知性上都有高差分歧,而且,身为作家,他们都徘徊在失心发疯的边缘上。
这类的兄弟经常打从出世就有自相残杀的倾向,而他们之间的斗争往往也幼稚无聊,因为,手足对峙时,几乎总会体现一些残存不去的幼稚病病征。兄弟阋墙之际,免不了挖开家族秘辛,如此羞愧门楣地互揭疮疤之后,宽囿原谅都已经无所谓了──伤害已经造成。兄弟斗争文学,是种叫旁观者目不转睛的运动比赛,而敌对双方却不啻于阿鼻地狱,经常传出“他先动手的!”或是“选我!”的惨叫呼号。其中颠扑不破的战况,还包括手足一刻意装出对自己弟兄毫无兴趣的隔膜态度;结果,你一定会对某人钦慕有加,对他的手足又寄予无限怜悯。大家族里的其他家人──正是手足争宠的原因──莫不退避三舍。看起来较为高尚的一方,不尽然文才就比较高明,甚至连他的为人都不尽然高尚。
西华·奈波尔从来就不会主动告知有关他的兄长的讯息,而且,如果你贸然相问的话,还会被他当作冒犯:他们鲜少会面。就兄弟而言,西华的神情仪态像透了维迪亚,举手投足之间,叫人不想起维迪亚也难──措词方式、千里达人特有的古怪、印度人的吹毛求疵等等,而且,他偶尔脱口而出的评述,有时还增加了我对维迪亚的了解;不过,西华既不耐又敌对的手足态度,往往模糊了我对他大哥的理解,甚至还损害了这些理念。
同时,西华为自己对维迪亚的手足之爱叫屈,可是,他却说他的哥哥伤他甚深。“我也有些脆弱的地方,可是,他却难以体谅,”西华在一篇题为《吾兄与我》的散文中写道:“长久以来,我们两人间共存着某种苦恼。”这话可就轻描淡写了,而“苦恼”一词是维迪亚的说法,他经常用这两个字含蓄地指称愤慨或是狂怒。西华当然有愤怒,至于维迪亚,则是漠视──抑或,蔑视了。
维迪亚曾经说过:“西华是养于妇人之手的。”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老调重弹,一边还摇头喟叹,对着想像中妇道人家的关注所造成的伤害,大感不以为然。
维迪亚也同样带着情感,语气较软化地说:“我父亲心脏病发作时,是西华一个人发现的。当时,父亲已经死了。西华只是站在一旁,动弹不得,一言不发。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偶尔会上维迪亚家看他,经常跟他在电话里聊起来,同时还通信不辍。可是,我动不动就会在路上碰到西华,我们从来没通过电话,我没跟他写过信,也从没收到过他寄来的信。如此经常地与他相逢,适足佐证他的生活之随心所欲。他说,他从不预先计划──那听在我耳中,实在是种奢望。我总感觉自己工作过度,禁锢在作息常例之中,可是,假如我口出怨言的话,我就不够老实坦诚了──其实,我喜欢这样卖力笔耕,写作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创作之于我是纯粹的喜悦。西华则随声应和着维迪亚,也说写作真是煎熬。同样的,他样子看起来还是挺惬意的。
我在自己财务状况最不济的那段时期,遇到过西华,时间是1973年──“我要动身旅行一趟,找本书来写。”后来就集结成《火车大市集》一书。离开巴基斯坦的旁遮普之后,我启程新德里。我在一家上等旅馆的餐厅巧遇西华。他告诉我,他刚刚飞到印度。我说,我是从伦敦搭火车,走陆路过来的。
“天啊,那路程有多久哪?”
“约莫五个星期。”我心想,自己时间掌控得满好的。
活在兄长的阴影下(2)
“五个星期!”他像一尊帕夏般端坐在坐垫上,抽着香烟,呷着热茶。圆胖的脸颊随着他笑逐颜开,不断颤动,“你还真是个自虐狂。”
“火车旅行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我说,“像是东方快车。有些土耳其列车。阿富汗西北部赫拉特(Herat)的清真寺。还有开伯尔隘口等等。”
“继续啊,攻上开伯尔!”接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昧讥嘲,对话就沦于乏味无趣了。这也不是新鲜事了。我总觉得,他的揶揄当中隐藏着嫉羡,而我也清楚,要是我反唇相讥,他铁定暴跳如雷。
我微笑,轻视他的嘲弄。新德里的十月,二十五年前。两个三十岁男人同坐在花园里,心里各自盘算着一本书。他有个文名满天下的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可是,如果我游毕返乡,还写不出书来的话,我就灭顶完蛋了。
“你这一趟奔波下来,打算干吗?”
我说:“写一本游记,旅行书。”
“我不晓得你还写旅行书。”
“只是一种尝试而已。我需要钱。”
“所以,你就想像别人一样写印度吗?”
“不。我要写的是这一趟完全的旅程。我要搭火车经过马德拉斯到斯里兰卡。然后,整个行程──加尔各答、仰光、越南、日本。再搭跨西伯利亚火车回家。”
我不该跟他讲这些的。他爆出狂笑,笑到喘不过气来,笑到呛着,噎到他鼻孔喷烟,一张大脸涨得通红。
“我想,圣诞节之前我就会回到家了。”
他说:“我星期三就到家了。”
今天是星期一。我好想回家。我自觉意气消沉,就回到旅馆,想要拨电话给我太太,偏偏没接通,只有静电如浪潮的杂音,以及电话线一端微弱不知所云的语音。我思乡心切,一夜无法成眠。
第二天,西华和我又碰面了,同样也是意外相逢。他在餐厅里有个好包厢,我离开的时候,凑巧经过。他把我喊住,然后点了咖啡。他的咖啡桌上散落着纸张,还有一纸电报:恭喜荣获霍桑奖。星期三盼你早归。爱,珍妮。
他刚刚赢得一项文学奖。他就要回家了。他太太爱他。真是幸福──无上的幸福。
我问他:“你觉得印度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又呼号着咆哮。
这就是他跟别人对话的方式。听来像在寻衅找碴。他让你问他问题,然后,他回你一个毫无帮助的答案,再就是阴沉不快地哄然大笑。
“跟某些我去过的地方相比,这里可以算是天堂了,”我说,“伊朗。喀布尔。白沙瓦。”
“那就是粪堆吧!”
接着,又是一阵狂笑,像是某种形式的标点符号一样,充满嘲弄意味的惊叹号。我只能从他的笑声里听出紧张焦虑与刚愎顽固。多年之前,和我在伦敦共度圣诞的年轻伴侣,已经长成一个相当乖戾的人。
而今,他坐似塔来立如山,印度骄阳之下,如此硕大的形体害得他行动缓慢而笨拙。他看来局促不安。他烟不离手。他啜着威士忌。他给我的印象,不是个愉悦满足的胖醉汉,而是个不开怀的酒鬼,困惑,不快乐,而且愤愤不平。
他活在维迪亚的阴影底下,我也一样,不过,顶着聪慧兄长的阴影,可是最为黯淡的处境了。然而,他的知性生活就开展在偶像崇拜维迪亚之时,这尊偶像在1950年离开千里达,当时西华只有五岁,而偶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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