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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迪亚爵士的影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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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信签塞进传真机,再毁掉原件。我曾经将她的信传真回去,也用邮件寄回去给他们,只是,这种信件太容易辨识,可以再次拦截。太太总是蛰伏在传真机旁边,徘徊窥伺,猛力攫取。所以,那个可怜的小个头男人还被蒙在鼓里。她对我胡乱谩骂一通,不准我写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好像我想写似的!好像我能写似的!好像我曾经幻想动笔过一样!
悬疑令人生恨。希望渺茫,我心忧瘁。我想要将这档捞什子抛诸脑后。比这个重要的事还多着呢,香港马上就要被大英帝国双手奉上,交给中国承接,而我刚写完的小说,一出写在中国移交外围上的黑色喜剧,即将出版。我答应出版公司做促销旅行,趁着英格兰景致明媚,从不叫人失望的春光,进行为期一周,从这个星期天到下个星期天的巡回打书。4月不是残酷凄楚的月分;4月是最美的月分,我的生日月分,到处都是花苞与希望:当4月带着她甜美的阵雨。
意外相逢(1)
那可不是平凡无奇的一周。直到英国大选投票日,我都还在伦敦。气氛兴奋异常,坊间预料经过了二十四年,受够了民气低落的保守党骄矜自满的作风,工党胜利在望。
我一早飞抵伦敦,走进阳光迷雾中的星期天上午──4月的太阳有如闪着泪光的微笑。我下榻在肯辛顿的旅馆,皇家花园,窗外就是肯辛顿宫与海德公园西侧景致,蛇行湖上有人划船,板栗满树生花,迎风招展,还有围裹维修的亚伯特亲王纪念碑。
我很高兴,我在这里只是个观光客。我达成了我的目标:有生之年,一定要离开伦敦,绝对避免上班工作。我曾经梦想着隐居在英格兰西部郡邑,可是,我的备用梦想却实现在一处阳光普照的小岛上。而今,我是个五十五岁的人了,一个夏威夷居民,兼差的养蜂人。那天早上,海关的移民局官员问我:“你就是那个作家吗?”有时候,这样子的陌生人还会问我:“你的朋友奈波尔现在怎么样了?”
最令我欣喜的还是,回到伦敦可以看看我的孩子。时近中午,马赛尔从大厅打电话给我,随即上楼到我的旅馆房间。他自己刚刚写完一本小说。他既紧张又自豪,不过,哪有像我这么以他为荣呢。
“爸,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我一直自我安慰,告诉自己我现在非常快乐,可是,他看得出来,我心头罩着一层阴霾。
我说:“奈波尔。”我告诉他娜迪拉一个月前的来信。
他说:“拜托!”
我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她听起来满横的。”
“假如维迪亚知道的话,应该会阻止她的。她说我帮帕特写讣闻的那堆话,全是胡说八道。”
“说不定他知道。”
我说:“不,不可能。乱七八糟的英文会逼疯他的。那封信真是乱来,”说着,我眼前就浮现那张信纸,所有的印刷体字母,像是一纸勒索赎金的字条,“不过,我想我永远也无法确定。真是滑稽。维迪亚过去会盯着别人的散文,跟对方说,‘答应我,你一定会放弃写作的。’”
马赛尔突然做出一记鼾声,表示这段轶闻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早就听烦了,烦到他即将进入半睡眠状态。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不过,听着。我要说的是,他总是爱说当对方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松了多大的一口气。”
“那你以前也跟我讲过了。”
“那么,假如说友谊即将破裂,或是有人要离婚了,他会说,‘有问题才好呢!’或是说,‘这样对你有好处。’‘现在你可解脱了。’这些话呢?”
“你都跟我讲过了。”
“好吧,你想不想一起去吃午餐?”
“我们走吧。”
在电梯里我总会感觉到某种奇异的变化,我得屏住气息,好抵销脑子里因为下降而骤增的压力,我不由地又喋喋不休起来。
我说:“他不知道。”
“爸,你简直中邪了。”
“可是,我怎么样也没法子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他是个魔鬼。你不是说跟他吃饭,他从来不买单的?”
“他在其他方面挺大方的。”
走出电梯时,马赛尔说:“我还记得他到我们家的那一次。‘那你现在又在念些什么呢,小人儿?’”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吗?”
“不。后来,你还叫我送一些东西给过他。一部手稿,包成一个大包裹。”
“《抵达之谜》。”
“他跟我问东问西的。其实,他对我还算满好的。当时我在西敏寺,第二年。那时候正好是冬天。他还请我喝茶。”我们站在旅馆进门处,踩在最上层的那一级阶梯上,“我还翻过那本书。简直是无聊胡扯。我们往哪里走,左边还是右边?”
往左走意味着公园和格洛斯特路,往右走就会碰到肯辛顿高街和茶馆。非往左不可:这是我到达伦敦的第一个早上,往左就不会错开我根深蒂固的路径,就像烙印在我脑子里的电路一样。
“往左,”我说,“我们往赤尔西方向走。国王路上多的是吃东西的地方。”
意外相逢(2)
我们停在肯辛顿十字路口上,等着变换交通灯志时,马赛尔说:“我想,这次大选,工党应该可以轻松获胜。”
我说:“只要他写封信给我就好了。这样我就会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那整桩胡闹乱搞的事情了。想起来真叫人吃惊。他上次写信给我,帕特才刚刚过世,差不多一年多前。这个新来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是珍·卡莱尔呢──”
“爸!”
“只要听我说完就好。不要嘘我,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受不了。我也不晓得,这件事情为什么这么让我烦心。”或许是因为我再度回到英国,置身其中,往事泉涌上心,让我透不过气来。这些焦虑,在夏威夷我都可以通通扔到一边去。夏威夷无处让我触景生情,可是在伦敦,触目所及,各色人事物都叫我焦虑攻心,像要发疯。“说不定,她现在正急着帮他过河拆桥,总有一天,他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马赛尔只是走在我后面,我知道他咬紧牙关,痛恶我这样一路上自言自语,不过,我也没办法。我感谢他在一旁做我的听众,即使他满心不乐意,可是,我就是给撩得非讲话不可。
“另一方面,我知道他在写他的伊斯兰书,所以,说不定他根本就闭关写书去了,而她大权独揽,专断地处理他的日常生活。可是,这样还是很不公平。她那封信。”
一路走在格洛斯特路,我驼着背,嘴里唠唠叨叨的,一次又一次转过身去跟马赛尔说:“知道我的意思吗?三十多年哎!那是一段友谊哎!”
“你以前都说你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还是有几个啊。强纳森就是啊。维迪亚是另一个。”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啊。”
“维迪亚不接电话的。”
“跟他写信啊。”
“信我也写了。要我再写的话,我看起来就太差劲没用了。要是他──”
我们走到格洛斯特路上一处弯曲而危险的路段,这里经常发生车祸,之字形设计正好凑成一个看不见对面来车的曲道,车辆飞驰相撞,路旁排水沟往往散落着破碎的车窗玻璃。不过,此刻我早已麻痹不觉了。
说到“他”那个字的时候,维迪亚出现在曲道上,紧绷着微黑面皮,面无表情,快步朝着我的方向,从人行道上走来。他就是我忧虑的梦中怒目瞪视、大摇大摆的角色。我嗦唠叨的一长串不知所云,竟然能驱迫他现身在我眼前,好比降灵会上,灵媒喃喃祷祝,念力产生一种模糊而强差人意的心灵体(ectoplasm),代表离去的灵魂或是经过召唤显灵的爱人。那是维迪亚,看来疯狂,我才暗自怀疑这真的是他吗,因为,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年前的那个人。他是G。 雷赛·迈尔。
真令我仓皇失措的还是当我叫住他时,他竟然兀自往前走。他没看见我。时间是星期天下午1点钟,白花花的太阳光下。他就在三十英尺之外。
我自言自语,再忧惧不过地咕哝着:“我们是碰上什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地说了句夸张台词,却让我更为紧张,因为,这像是在情况棘手时,才会讲的话。这句话不能推进剧情发展;只是聚焦在现况上,冻结住当下时刻。
维迪亚还是没认出我来,也不看我,显然的。他应该只是一个空幻鬼影,偏偏看起来又足够扎实。他的脸色发黑,其他部分都灰扑扑的。那是因为他脸上刚刚养起来的胡子,黑白参差的短硬鬃毛。他跨步前行,手杖敲击着人行道;他戴着一顶娘娘腔小帽,帽沿软趴趴地下垂,还有,一件粗呢外套,一领套头毛衣。他正是雷赛·迈尔,一个小个头老兵,朝着海德公园快步往北前进。可是,马赛尔跟我就站在同一条人行道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经过几秒。甚至连几秒的时间都不到──只有几百分之几秒吧。他朝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还是没瞥到我,接着就从一个英国老兵,迅速蜕变为一个小印度人。变成加纳施·雷姆苏迈尔。
伦敦街头踽踽独行的小个子印度人,脸上往往带着迫害受难的脆弱神情。他们知道英国野蛮人与一帮平头小混混环伺一旁,随时准备对他们下手。而且,假如他们真的挨打了,又有谁来解围助拳呢?街头杂碎专挑身型最小号的印度人加以嘲弄。因此,加纳施绝对避免目光接触。在一个有如惊弓之鸟的印度人眼中,我跟我儿子就像一对恃强凌弱的,专门恐吓巴基仔的无赖,几乎把持了整个人行道,准备要他好看。
意外相逢(3)
维迪亚!真的是他。在这样一个居民多达750万的都市里,我们的路径竟然奇迹般地交逢了。他面色忧惧,盯着我──不光是忧惧,还带有深刻有如恐怖憎恶的神情,因为,他看到两个危险的组合,一对讨厌的本尊和分身。而不过一时片刻之前,他在想些什么?不消多疑,他的加纳施妄想症一定在他眼前产生许多对他奚落辱骂的面孔:猴仔、痛恨书本的长毛怪兽;鸡仔先生裹着长袍,踩着凉鞋;卡非,西印度群岛上,面目紫黑的非洲人,身上装饰性的疤痕,胯下晃着硕大的老二;伦敦周围各郡跳出来的劣货,对他吼着:“你写的书内容不实!”醉鬼与民族阵线喽与莫斯莱分子以及对移民心怀仇恨者,还有那个在他写《抵达之谜》的时候,就在这条路上欧击他的家伙——所有他个人的鬼神学论中,形形色色的乱舞群魔,纷纷出闸,乱他心目中的太平文明。他一直心惊胆寒。而今,眼前矗立着两个邪恶的孪生兄弟,一对小太保,专门恐吓巴基仔,跨着大步走向他,穿着他们的马汀大夫皮鞋,就要狠狠地踹翻他的屁股。
“维迪亚?”
“保罗!”闷闷地一哼,发自两扇疲惫而饱受烟害的肺叶。
他抬头望向马赛尔,仰首的角度害得他帽子差点儿滑落,因为马赛尔的个头几乎是他的两倍。
“这是你的儿子!”
“马赛尔。”我的儿子说道,一面伸手过去。
我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他不耐烦地说:“我刚刚用完午餐。正要往公园小小散步一会儿。”语音紧张不安。
他嘴里说着,脚下又准备快步前进。从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暌隔一年有余,可是,他看来还是急着脱身走人──总还是,悸动难平的样子。
为了让他停下脚步,我说:“你的书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说:“再过一个月,再过一个月,”换上一口气,似乎还是急着想往前走。“这本书费了我偌大的工夫。”
我说:“我也听说这本书很不错。”只是凭空瞎诌一句评语,口头上竭力纠缠,争取时间,但盼他能停下脚步,让我能思索一下。我有话要跟他说,只是,我究竟要跟他说什么呢?
“我得走了。我要去散步──”
我浑身发热,我紧张得颤抖,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结结巴巴地说道:“维迪亚,你有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传真?”
“有。现在,我一定得──”
“难道我们不必讨论一下吗?”
“用不着。”他几乎要侧身逃开。他横向移动,微微躬着身子,往下压了压他的帽子。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往后缩了缩嘴巴。他的脸色益发凝黑。他的嘴角向下扭曲。那正是我在乌干达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那副无助而饱受折磨的表情。他按在手杖上的指头发白,紧紧握住杖头。
“和血吞下,自己走啊。”
他走开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想起四个字,“仓皇逃离”。他走远了,模仿人的化身。他忧惧满怀,而且他急着走避。
原来,这一切他都知道。结束了。我一点也没想要去追他。再多说也没有用了。我也了解某些事情结束之时,所引发的震撼,就像给人家猛地刮了一记耳光一样──我全身血液翻腾奔流,痛楚不已。我的朋友,提起她在奥瑞岗州遭到维迪亚羞辱时,说道:“就像给一块两英寸厚四英寸宽的木板拍了一记。”
望着维迪亚朝着海德公园仓皇逃离,我注意到一件颇为惊人的事情。这样一个明亮耀眼的四月天,阳光斜射进格洛斯特路,维迪亚身形非常渺小,而且还在急速地缩小中。此外,似乎他在到达肯辛顿路之前,就会消失一样──如此微小,其实,他根本没有投射出身影。少了影子,他看起来比过去还要袖珍,以及更加黑暗,彷佛他不是个实体。仿佛,他就是影子。
“和血吞下,自己走啊。”一如往昔,这又是一句刺激性的训示。可是,他讲的话要比他的样子硬杠多了,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就像个维迪亚·乃─波尔爵士。
马赛尔说着:“真是个蠢蛋。”
我觉得晕眩,因为我终于解脱了。我看了出来,一段友谊的结束正好开启了某种理解。他选择了我,我也因此被他禁锢;在他排斥了我以后,我终于重回自我,脱离他的阴影。他释放了我,他让我睁开双眼,他给了我一个主题。
我们走到克伦威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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