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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写杂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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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他复活,他也不能从我的“仓库”里拿走他那些作品。
写于1983 年11 月
《人到中年》
几个月前我的一个侄女从遥远的边疆写信来说:“我们工作很忙,
设计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作为技术骨干,总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到四化
中去,加班加点经常工作到深夜,回到家中,家务劳动又重,真有筋疲
力尽之感。最近《收获》中《人到中年》里的陆大夫就是我们这些中年
科技人员的写照。。。一些基层干部总喜欢那些‘唯唯诺诺’、无所作
为的人,而对我们这些‘大学生’总有些格格不入。。”
《人到中年》是谌容同志的中篇小说,陆大夫是小说中的主人公眼
科医生陆文婷。半年多来我听见不少的人谈论这部小说,有各种各样的
看法;起初还听说有一份省的文艺刊物要批判它。以后越来越多的读者
出来讲话,越来越多的读者在小说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影。的确到处都有
陆大夫,她(他)们就在我们的四周。她(他)们工作、受苦、奋斗、
前进,或者做出成绩,或者憔悴死去。。小说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的现实
生活。
三十年来我对自己周围的一切绝非视若无睹。但是读了《人到中年》
后我一直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今天在各条战线上干工作、起作用,在
艰苦条件下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的人多数是解放后培养出来的一代知识
分子,也就是像陆文婷那样的“臭老九”。(“臭老九”这个称号固然
已经不用了,但是在某些人的心里它们还藏得好好的、深深的,准备到
时候再拿出来使用。)正是靠了这无数默默地坚持工作的中年人,我们
的国家才能够前进。要搞四化,即使是搞中国式的四化吧,也离不开他
们。那么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让他们心情舒畅,
多做工作、多作贡献,有什么不好?!即使办不到这个,把他们的真实
情况写出来,让大家多关心他们,多爱护他们,又有什么不好?!
读了小说的人没有不同情陆大夫的处境;但是我更敬佩她的“勇气
和毅力”,敬佩她那平凡的不自私,她那没有尘埃的精神世界使我向往,
使我感动。有人说作者不应该把陆大夫的遭遇写得那样凄惨,也不应该
在“外流”的姜亚芬医生的身上倾注太多的同情;还有人责备作者“给
生活蒙一层阴影”。有人质问:“难道我们新社会就这样对待知识分子?”
“难道外流的人会有爱国心?”但是更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却说:“小
说讲了我们心里的话。”
我们已经吃够了谎言的亏,现在到了多讲真话的时候了。我们的生
活里究竟有没有阴影,大家都知道,吹牛解决不了问题。我喜欢这本小
说。我有这么一个习惯,读了好的作品,我会感到心灵充实,我会充满
对生活的热爱;我有一种愿望,想使自己变得善良些、纯洁些、对别人
有用些。《人到中年》写了我们社会的缺点,但作者塑造的人物充满了
爱国主义的感情,这种感情不是空洞的、虚假的,而是深沉的,用行动
表示出来的。我接触到她(他)们的心,我更想到我那位遍体伤痕的母
亲,我深深感觉到我和祖国血肉相连的关系。是她把我养育大的,是她
使我拿起笔走上文学道路的,我从她那里不断地吸取养料。她有伤,所
有她的儿女都应当献出自己的一切给她治疗。陆大夫就是这样的人,她
就是不自私地献出一切的。在中国她(他)们何止千千万万!同她(他)
们一起为社会主义祖国尽力,我感到自豪,我充满信心。还有姜亚芬医
生,对她,对她(他)们,祖国母亲也会张开两只胳膊欢迎。难道海外
华侨就不热爱祖国?难道外籍华人对故土就没有感情?只要改善工作条
件,“外流”也可以变为“内流”。建设新中国,人人有责任。这个伟
大的、严肃的工作绝不是少数人可以垄断的,文学的事业也是这样,一
部作品的最好的裁判员是大多数的读者,而不是一两位长官。作者在作
品里究竟是说真话还是贩卖谎言,读者们最清楚。
1980 年9 月22 日
《冰心传》①序
卓如同志:
信早收到,我指的是您写给冰心大姊要她找我为传记作序的那封
信。对您我并不感到陌生,我在北京医院大姊的病房里见过您,即使我
们没有机会交谈,可是我经常听见大姊和家人讲到您,知道您在搜集资
料,为她编全集写传记。大姊对孩子们开玩笑说:“有些事你们不知道,
可以问卓如。”拿起大姊转寄来的厚厚一叠《冰心传》翻了翻,我也不
得不佩服您这个“冰心通”。您唤起我数不清的回忆。当时年轻的读者
容易熟悉青年作者的事情。我们喜欢冰心,跟着她爱星星,爱大海,我
这个孤寂的孩子在她的作品里找到温暖,找到失去的母爱。我还记得离
家前的那个夏天满园蝉声中我和一个堂弟读着《繁星》,一边学写“小
诗”。这些小诗今天还鲜明地印在我的心上,虽然我就只写了十几二十
首。我不是诗人,我却常常觉得有人吟着诗走在我的前面,我也不知不
觉地吟着诗慢慢地走上前去。
给您回信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因为我们互相了解,一位诗人和她的
作品把我们的心连在一起。您写的我已熟悉,您讲的我也知道。不用翻
阅您寄来的厚厚的印张,我早已回到六七十年前温暖的梦中。我有那么
深的感情,和那么多的回忆!为《冰心传》作序,我担心病中无法从容
构思,写不出象样的序文,但是我又不能交一份白卷,因为我有责任为
我那一代人表态。我不敢一口答应,也不愿一口谢绝。
就在这个时候,热浪袭击上海,我坐立不安,度日如年,无法动笔,
又不能搁笔,感到进退两难,忽然看到大姊写给香香的信,短短的一句:
“也只要几句真话!”这是对我说的。我明白了。的确有几句真话我非
讲不可。
冰心大姊不过比我年长四岁,可是她在前面跑了那么一大段路。她
是“五四”文学运动最后一位元老,我却只是这运动的一个产儿。她写
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世纪,到今天还不肯放下笔。尽管她几次摔伤、骨折,
① 《冰心传》,卓如著,1988 年9 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尽管她遭逢不幸、失去老伴,她并不关心自己,始终举目向前,为我们
国家和民族的前途继续献出自己的心血。虽然她有很长的写作经历,虽
然健在的作家中她起步最早,她却喜欢接近年轻读者,在他们中间不断
地汲取养料。
她这个与本世纪同年龄的老作家的确是我们新文学的最后一位元
老,这称号她是受之无愧的。但是把“老”字同她连在一起,我又感到
抱歉,因为她的头脑比好些年轻人的更清醒,她的思想更敏锐,对祖国
和人民她有更深的爱。我劝她休息,盼她保重,祝愿她健康长寿。然而
在病榻前,在书房内,靠助步器帮忙,她接待客人,答复来信,发表文
章。她呼吁,她请求,她那些真诚的语言,她那些充满感情的文字,都
是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都是为了我们大家熟悉的忠诚老实的
人民。她要求“真话”,她追求“真话”,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她还
用自己做榜样鼓励大家讲“真话”,写“真话”。我听说有人不理解她
用宝贵的心血写成的文章,随意地删削它们。我也知道她有些“刺眼的
句子”不讨人欢喜,要让它们和读者见面,需要作家多大的勇气。但是
大多数读者了解她,大多数作家敬爱她。她是那么坦率,又那么纯真!
她是那么坚定,又那么坚强!作为读者,我不曾上当受骗;作为朋友,
我因这友谊而深感自豪。更难得的是她今天仍然那么年轻!我可以说:
她永远年轻!
思想不老的人才永远年轻!
冰心大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的传记就是一本读了使人感到永远
年轻的书。
1988 年7 月28 日上海
怀念集
纪念友人世弥
我想不到我会来写这样的文章,记忆逼着我写。记忆使我痛苦。甚
至在这样一个个人命运和民族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时代中,我还受
着个人情感的熬煎。我不说我们民族的损失,固然世弥(即罗淑)是中
国的一个优秀的女儿;我不说我们文坛的损失,固然世弥的作品显示了
她未来的光辉的成就;因为在侵略者铁蹄的践踏下,许多青年有为的生
命,许多优秀卓绝的文学才能已经变成了白骨黑灰。为了一个民族的独
立和生存,这样的牺牲并不算是昂贵的代价。许多人默默地死去,许多
人默默地哀悼他们的死者,没有谁出来发一声不平的怨言。我也没有权
利把我个人的悲痛提出来加在这许多人的悲痛上面,促他们多回顾“过
去”,给他们多添一分苦恼。他们需要的是“遗忘”,要忘记过去的一
切,要忘记灾祸与悲痛,像堂·吉珂德那样地投身到神圣的抗战中去。
然而我不能够制止个人的悲痛,我无法补偿个人的损失。这一个友
人的死给我留下的空虚,到现在还不曾得到填补。记忆逼着我写,悲痛
逼着我写,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一些朋友,我要写下这篇关于世弥的
文章。
世弥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在她的外貌上,人也看不出锋芒。她写
过文章,但她的文笔并不华丽,那里面有的是一种真实、朴素的美。她
不喜欢表显自己,她写文章也不愿意让朋友们知道。她把她的热情隐藏
在温厚的外表下。许多人说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性,却少有人知道
她是社会革命的斗士。在我们这些友人中间,有时因为意见的分歧会损
害友情,个人的成见妨害到事业的发展,然而她把我们(至少是我们中
间的一部分人)团结在一起。她的客厅仿佛成了我们的会所。但我们并
不是同时去的,我们个别地去,常常怀着疑难和苦恼去求助于她。她像
长姊似地给我们解决问题,使我们得到安慰和鼓舞。她的考虑十分周到,
她的话语简单而有力量,我们都相信她,敬爱她。
她有一种吸引力把许多朋友拉到她的身边,而且使他们互相接近了
解。一个朝鲜朋友被日本人追缉得厉害的时候,他到上海来总是由她和
她的丈夫款待,他就住在他们家里,或者她替他转信。那个朋友也是我
的友人。艰苦的环境使他的头发在几个月内完全变成了白色,但是他的
精神并没有衰老。有一次我受了一个朋友的嘱托从日本海军陆战队布岗
警戒下的虹口带了一支手枪,一百颗子弹和一包抗日文件到她的家里寄
存。她毫不迟疑地收下了我提去的那口箱子,让那些东西在她的家里放
了一年,到她离开上海时才让另一个朋友拿去。这些事倘使她活着,她
一定不让我说出来,而我也不便写。但是如今她和我已经成了两个世界
的人。我不曾当着她的面说一句感激的话,我知道这会使她不高兴。然
而这时候思念割痛我的心,我愿意让人知道我们从她那里得过的恩惠。
要是这触犯了她,她也会原谅她的朋友,因为这是最后的一次了。
我不敢想,有时候我甚至不能相信世弥的死讯是真实的。去年9 月8
日上海西车站的分别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上海沦陷后她和宗融打过急电
来探问我的安全,又屡次写信劝我离开“孤岛”。我答应今年到他们那
里去。如今我失了约,而她也不能活着来责备我了。
这三四年来,我在生活里、事业上遇到各种麻烦。我究竟缺乏忍耐,
我不能从容地应付一切,常常让自己沉溺在苦恼中间。朋友不宽恕我,
敌人不放松我。我不能严格地改正错误,我反而让自己陷在绝望的心境
中。好几次我带着气愤到她那里倾诉,她仔细地开导我,安慰我,甚至
指责我的缺点。她知道我的弱点,我的苦恼和我的渴望。但是她决不姑
息她的友人。我是在朋友们的督责下成长起来的。她便是那许多朋友中
间给了我帮助最大的一位。但是如今我不知不觉间就失掉了这样一位友
人。我的悲痛是很大、很大的。
我唠唠叨叨地叙说我个人的损失,我太自私了。我们许多人中间失
去这一个连锁,那损失比我个人的更大。而且就个人的悲痛来说,我们
大家热爱的马大哥,我认识他在他和世弥结婚以前,我知道世弥在他的
生活里、情感上占着什么样的位置,我知道世弥是他的一个怎样的不可
分离的生活与工作的伴侣。他们九年来始终没有分离过。如今一只残酷
的魔手把她抓了去,永远不放回来。留下他一个人带着那个聪明可爱的
小弥和一个新生的孩子(那个男孩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在那间
空阔的屋子里,八岁的小弥天天嚷着要“妈妈”,新生的孩子又无知地
啼哭等着人喂奶。做一个这样的父亲,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心血。对于
在书堆里过惯生活的马大哥,我简直不敢想象他的悲痛。我不能够安慰
他,因为他的灾祸太大了。但是我想借用意大利爱国者马志尼劝赫尔岑
的话来劝他:
“勇敢些,你要抑制悲痛,不要叫你的精神破碎。我常常以为我们
亲爱的人的死会使我们变成更好的人,你的义务是去做一切她所喜欢的
事而不去做任何她所反对的事。。。”
现在正是这个时候了。
别了,我永不能忘记的友人,我不再用言词哀悼你。我知道你不喜
欢我这样做。你不愿意在这样的年纪早早地死去,你更不会愿意在你渴
望了几年的抗战的烽火燃烧的时候寂寞地闭上眼睛。但是你已经尽了你
的职责了。你留下了这么深的敬爱在我们中间。我们失去了你这样一个
连锁,可是我们已经坚实地团结起来。你的手所放下的火炬,也将由我
们接过来高高地举起。我们会把它举得更高,使你的和我们的理想早日
实现,我知道那会是你最快活的时候。到了那一天,你会活起来,活在
我们的心里,活在我们的理想里。
1938 年4 月在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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