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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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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王哲宇忽然感觉有点不自然,仿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从上级变成下级。
“你先去,”娄丽琴说,“我这里把明天的生产计划计算出来,马上就来。”
王哲宇没有说话,但又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还有事?”娄丽琴问。问完,觉得不妥。于是马上又补给王哲宇一个灿烂的笑脸,故意亲切一点。
“我去没用,”王哲宇说,“他中午就来了,一直在等你。他要见你。”
娄丽琴想了想,觉得明天的计划晚上拿也行,于是停下手中的活,说走,就跟着王哲宇一起出来。
如今是信息时代,受时代的影响,关于娄丽琴担任助理的消息也传递的飞快。当娄丽琴跟王哲宇一起出来的时候,保安已经用“娄助理”的称呼来向她打招呼了,而且对她的态度甚至比对王哲宇还要虔诚。
“你告诉他们的?”娄丽琴问。
“没有,”王哲宇说,“但是全厂都知道了,而且马上就有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说。”
娄丽琴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问:“什么传说?”
王哲宇笑笑,没有说什么传说,而是催她快走,说郑大宽等急了。
郑大宽确实是等急了。
郑大宽这时候见娄丽琴和王哲宇进来,激动地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哲宇知趣,说你们先谈,然后就退出去。并且在退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把门带上。
郑大宽有点不知所措,娄丽琴已经上来扑向他的怀里。
俩人拥抱了一会儿,郑大宽首先松开,说:“辞职吧。”
“辞职?”娄丽琴问。
“对,辞职。”郑大宽说。
“干吗辞职?”娄丽琴问。
“你不想跟我回去呀?”郑大宽问。
娄丽琴重新回到郑大宽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他,说想,当然想,但是回到哪里?还回到十元店?
“不回十元店,”郑大宽说,“我们自己租一个房子,哪怕是一间很小的房子,比如好又多量饭上面的旭飞单身公寓,只要有我们自己的空间就行。”
“钱呢?”娄丽琴问。
“很快就会有的,”郑大宽说,“现在我已经找工作了。不但我找到工作了,而且也帮你找到工作了。”
“帮我找到工作了?”
“帮你找到工作了。”郑大宽说。说着,郑大宽就把他的老板吕梁答应帮着娄丽琴介绍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
娄丽琴在郑大宽这样叙述的时候,已经和郑大宽松开,并且坐下,同时示意郑大宽也坐下。
“多少钱?”娄丽琴问。
“一两千吧。”郑大宽说。
“到底多少?”娄丽琴问。
“可能刚去的时候以前出头,时间长了之后一千五以上。”郑大宽说。说的不是很肯定。
“你自己现在是多少?”娄丽琴问。
“也差不多。”郑大宽说。
“什么叫也差不多?”娄丽琴说,“你都上班几天了,连工资都不知道?”
郑大宽说不出话。
娄丽琴叹了一口气,说:“还没有到手的钱就不能算成自己的钱。如果我今天跟你回去,只能继续住十元店,是不是?”
郑大宽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承认娄丽琴说的对。他的工资多少钱一个月还不知道,即使知道,现在也拿不到。娄丽琴如果现在就跟他走,那就等于是不打算要这些天工资了。就是说,虽然说起来他们俩都找到工作了,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经济状况一点也没有改善,不但没有改善,而且比半个月前还要差,因为这半个月他们是只有出帐没有进帐,身上的钱比半个月之前更少了,经济状况当然还要差。既然还要差,那么现在回去就只能继续住十元店,既然还住十元店,那么还是不能拥有他们俩单独的空间,那么,娄丽琴回去跟不回去有区别吗?
娄丽琴没有回答他回去还是不回去,而是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头伸出去,把正在跟小老板抽烟吹牛的王哲宇叫进来。
“我们一块商量一下,”娄丽琴说,“看我到底是不是辞职。”
“辞职?疯了?!”王哲宇说。
郑大宽不解地看着王哲宇,心里想,中午你还没有主意,怎么现在马上就态度这么坚决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娄丽琴对王哲宇说。
“告诉我什么?”郑大宽问。既是问娄丽琴,也是问王哲宇。
“娄小姐当助理了。”王哲宇说。
“当助理?当什么助理?”郑大宽更加不明白了。
“刚刚开会任命的,”王哲宇继续眉飞色舞,“老板亲自任命的。”
郑大宽不说话,而是看着娄丽琴,仿佛这眼神也有了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怎么回事?
娄丽琴看看郑大宽,又看看王哲宇,说:“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厂里面生产很乱,窝工,累死了还不出活,我就向老板提了两条建议。本来提建议的目的是想让老板能给我们一个能打电话的自由,没想到老板提拔我当了助理。”
娄丽琴说完,郑大宽还没有反应,王哲宇就有反应了。反应的方式是笑,忍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娄丽琴问。
娄丽琴这样一问,王哲宇就笑得更加变本加厉。
“笑什么?”郑大宽问。问的比较严肃。
王哲宇见郑大宽有点不高兴了,只好忍住笑,告诉他们:员工们传说娄丽琴是老板事先安排好的,先故意在做文员,了解情况,然后才突然宣布是助理。
王哲宇这样一说,娄丽琴也忍不住笑了。
“这样也好,”娄丽琴说,“你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保持一点神秘。”
娄丽琴这样说,就表明她已经决定不辞职了,至少暂时不辞职。
“这样,”娄丽琴说,“先干一个月再说。干一个月,看到底能拿多少工资,然后再做决定。”
“少不了,”王哲宇说,“以前这里有个王姑娘,香港人,也是老板助理,每月工资好几万呢。”
“一个月好几万?”郑大宽问。问的口气是不相信。
“一个月好几万。”王哲宇说。
郑大宽张开的嘴并没有马上合上,不是不想合,而是忘记了合。
“我还是那句话,”娄丽琴说,“到手了才能算自己的。老板给王姑娘好几万,不能代表他也给我好几万。毕竟我不是香港人。你自己工资多少?”
“我少,”王哲宇说,“什么都加起来还不到三千?”
“多少?”郑大宽问。问的口气是比较吃惊。毕竟,他是大学生,每月工资才一千多,而王哲宇是高中生,工资差不多是三千。不敢说是嫉妒,但至少是吃惊。
“两千八吧。”王哲宇说。说的非常不好意思,仿佛两千八是个见不得人的数字。也确实是个见不得人的数字。如果跟王姑娘相比,或者是跟王子塑胶厂任何一个香港师傅相比,这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数字。但是,跟郑大宽相比,就把郑大宽本来已经合上去的嘴巴又撑开了,而且撑得更大。
“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队长的?”郑大宽问。问的口气,仿佛是只有他才能当这个队长,或者说是他来当才更合适。
“做假。”王哲宇说。
“做假?”郑大宽问。
“做假。”王哲宇说。
“做什么假?”王哲宇问。
王哲宇本能地看看娄丽琴。
“没关系,”郑大宽说,“她是我女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哲宇说,“其实现在就是老板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郑大宽还想问,娄丽琴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没事,”郑大宽说,“我跟他是亲戚。”
“对对对,”王哲宇说,“我们还是亲戚呢。”
又停顿了一下,王哲宇说:“不过我还是有点心虚,因为让人家知道是假的总不好。去年我回去,二柱他们要跟我来,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带他们过来。”
“为什么?”郑大宽问。
二柱是郑大宽的表弟,王哲宇的堂弟,是他们共同的亲戚。
王哲宇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知道的人多了,也就没有办法保密了。”
“你还是先回去吧,”娄丽琴把话岔开,“我们都还上班呢。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打电话了。忙完这几单,肯定要恢复正常的礼拜天,到时候我去市里看你。”
“我也去。”王哲宇说。
第六章一直把耳朵竖着
26
娄丽琴判断的没有错。她和王哲宇把郑大宽送上摩托车,回到厂里的时候,已经有人来见工了。
见工就是面试的意思。管理人员叫面试,普通工人叫见工。就像管理人员叫招聘,普通工人叫招工一样。
娄丽琴见已经有人来见工,马上就参与进去,并且马上就成为这项工作的主角。没办法,这是老板会上直接布置的。
娄丽琴发现,招工比招聘简单,简单到只要看上去健康,顺眼,并且有老员工担保就行。至于学历,基本上都是初中生,没有初中文凭的也不敢来,既然敢来,至少说明胆子比较大,或者说比较有见识,那么,即便没有初中毕业证,也没关系,可以非常方便地买一个假的来。初中毕业证才二十块钱一个,还没有办法查出真假,所以,那天下午只要来王子塑胶厂见工的,基本上全部都被当场录用。
员工们自然很感激娄丽琴,无论是被招进来的新员工还是介绍他们进来的老员工,都很高兴,都很感激娄丽琴。一个老员工还执意要把一些家乡带来的土特产送给娄丽琴,娄丽琴当然不要。虽然不要,但心意领了。也确实是领了,因为娄丽琴长这么大,还没有受到过人们这么爱戴,感觉自己像领袖,所以特别珍惜。
后来,这个老员工悄悄地告诉娄丽琴,以前他们往厂子里介绍亲戚,都是要给人事主管好处的。
还有一个新员工告诉娄丽琴,说他们是被人骗来的,在老家河南交了五百块钱,说到这里保证有工作,结果,在东莞火车站对面的露天广场上已经住了五天了,如果不是通过老乡进王子塑胶厂,他就准备跟其他几个老乡一起回去了。
更多的新员工告诉娄丽琴,他们被中介机构骗了几次,每次不多,就骗五十五块,其中五块钱是报名费,五十块钱是保险费,加起来才五十五,报案都不够资格,只好认栽,但是累计起来不是小数目。今天接到亲戚的电话,还将信将疑,不是怀疑亲戚骗他们,而是怀疑亲戚也是被别人骗了。现在真的找到了工作,非常开心,感谢不尽。
郑大宽从松岗回到八卦岭,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于是,没有立即上去,而就近在好又多量饭里面买了些吃的,坐在剥皮树下那排露天咖啡桌上,就着一瓶啤酒,自己打发时光。
郑大宽发现,这里仍然聚集着很多人,而且丝毫看不出比他们刚来的那时候人少。想着已经有那么多的大学生已经找到了工作,还有更多的大学生已经回内地另谋出路,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而且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
郑大宽回想起半个月前和娄丽琴一起在这里等待面试通知的情形,竟然感觉就跟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那天这里也是这么热闹,头上的剥皮树也是这样哗哗作响,前面的红岭北路也是这样熙熙攘攘,后面的好又多量饭也是这样灯火通明,甚至旁边也像今天这样有人在庆祝自己的应聘成功。更绝的是,在那天他跟娄丽琴相依的那张桌子上,今天居然也有一对情侣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并且那个女的远远看上去跟娄丽琴还有几分相象,仿佛是有意让郑大宽回首那逝去的温馨与浪漫。
郑大宽突然有一种孤独感。就像小时候,有一次跟父亲去文登城里买苹果,一不小心走丢失的时候一样。
郑大宽这时候满头脑子都是娄丽琴。他感觉才来半个多月,今天的娄丽琴已经不是大学里的那个娄丽琴了。是人变了,还是环境变了?或许是人和环境都变了?郑大宽发现,大学里与社会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一回事,甚至很多方面是反过来的。在大学里,他各方面明显地比娄丽琴优越,不仅是学习好,是班长,很受同学们的尊敬,就是平常他和娄丽琴在一起玩的时候,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他也表现的比娄丽琴幽默和机警。怎么到了社会上,特别是到了深圳之后,一切正好反过来了呢?且不说刚开始的应聘,刚开始应聘的时候娄丽琴第一天就接到三个单位的面试通知,而郑大宽一个也没有;也不说后来的落实工作,后来的落实工作娄丽琴是面试三个单位三个单位都通过,甚至在她去王子塑胶厂正式上班之后,还有另外一家公司几次打电话追上来通知她上班,而郑大宽若不是碰巧,恐怕连吕梁这样的三个人的小公司的工作也还没有找到。单就是今天关于娄丽琴到底是不是离开王子塑胶厂这件事情,郑大宽就不得不承认娄丽琴考虑问题明显就比他成熟,或者说比郑大宽机警。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呀。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郑大宽比娄丽琴机警,说者说比娄丽琴有主见,但是今天,今天娄丽琴明显比他有主见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郑大宽想了想,结论是一个人的主见来自于他的自信心。在学校的时候,郑大宽学习成绩好,郑大宽是班长,郑大宽人缘好,所以郑大宽有自信心,人只有有自信之后,才有心情去幽默,才有胆量产生主见,而来到深圳之后,郑大宽应聘不成功,郑大宽工作不理想,郑大宽挣的钱不如娄丽琴多,所以自信心自然就受到了影响。既然自信心受到了影响,那么当然就没有心情去幽默,没有自信坚持自己的信念,没有胆量拿出自己的主见。
一想到挣钱不如娄丽琴多,郑大宽心里就隐隐作痛。因为他工资不但比娄丽琴少,甚至还比王哲宇少,王哲宇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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