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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4+case+of+reincarnation-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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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分别通往良雨中学与我高中的岔路后,有位孤独的少女正站在前方等待我。她就像只刚竖立好的稻草人似地,保持着直立不动的姿势。
「……早安。」
当我们走近少女后,她才缓缓——真的是极为缓慢地拾起头。
打从我自医院苏醒,这是我久违两周才再度碰面的西周澪。她这时的憔悴程度比在医院又严重了好几分。
原本就白皙的肌肤现在更失血色,几乎感受不到皮肤底下有血液流动。她的嘴唇苍白,且微微结了痂。那双朝上仰望我的狭长双眼,比我记忆中玻У酶噶耍蛐碚馐怯捎谄1故顾难垌渲刂拾伞
老实说,她的这副模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幽灵。不过,她原本就跟幽灵有几分神似。现在这位散发着幽玄之美的少女,又多增添了几分虚幻与脆弱之色。
「……早安,澪同学。」
「……早,良雨同学……」
良雨客套地向对方打招呼后,澪也以近乎吐气的细微音量响应道。良雨看着眼前的澪不禁咬住嘴唇,并从我的背后用力一推,让我站到澪的正前方。
「澪同学,我哥正如妳所见,还是一样傻不隆咚、活蹦乱跳。昨天晚餐甚至吃了两碗饭,所以我想他已经没事了,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莫代志、No problem、All OK——哥!」
良雨在我身上到处乱敲以示健康后,又在我耳边偷偷附加一句:
「——你一定要帮澪同学哟。」
说完,她便快步跑向自己的目的地,途中完全没有回头。速度快到就像全力在逃跑一样。
「……」
「……」
良雨离开后,我找不出半句可对澪开口的话。澪似乎也跟我一样。
「……我们去学校吧。」
好不容易找出这个非常具体又缺乏独特性的提议后,澪才对我轻轻点头。
我们并肩迈步而出。澪刻意低着头、避开我的目光,此外也完全不主动开口。
「妳还好吧?」我关切道。当然,当下澪的状况在我眼中看来根本就不好。一般而言,会询问他人『还好吧?』之类的话,通常都代表被关心者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
「……嗯。」
她勉强挤出声音回答,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好。
「……澪,我完全不恨妳,请妳不要再自责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失去记忆了。」
澪略微瞥了我一眼,但很快又移开视线。
「如果你记得的话——一定会对我恨之入骨。」
「……」
看来怎么解释都没用。话说回来,澪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说明。『不要跟我讲话』——她默默无语的侧面似乎写着这几个字。她这张顽固的脸孔,让我觉得与其说我失去了一个秋季,还不如更像时针逆转、回到我们当初认识前的状况。
等抵达学校时,我的违和感终于冲到顶点了。自己的记忆是休息了半个月、现实则是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而记忆与现实间又存在三个月的误差……光想到这些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其余正步入学校的学生有部分人认出是我后,纷纷投来狐疑的眼光。
我与澪都继续专心前进。在置物柜前换好鞋子、爬上楼梯、穿越走廊,笔直地朝我们的教室接近。我们对其余人抱持的好奇或同情视线都选择置之不理。但当抵达我们自己的班级后,就无法再闪躲他人的看法了,只能被迫正面迎战。
目光。
眼神。
瞳孔。
眸子。
数十双眼睛同时关注着我,我反射性地环顾一圈,每一对眼睛都像人工制造的弹珠般慢了半拍才显现出主人的思绪。终于,教室内的每双眼睛都各自开始动了。有些充满了好奇心,有些则夹杂着同情的意味,有些则带着疑惑,还有些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我。
——你们够了吧。
我对同班同学的夸大反应渐渐感到不耐,憋在胸口的气只能以叹息的方式吐出体外。
「——和也,你还好吗?」
当我叹完气并抬起头时,一名素末谋面的少女正出声唤着我。
她穿着一袭不像普通高中生会穿、以俗话来说就是金光闪闪的昂贵制服,在教室这一片黑压压的普通制服中显得特别亮眼。此外,少女背后还留着微微弯曲的亚麻色卷发、生着一双淡棕色的眸子。除了上述罕见的特征外,她的容貌亦十分端丽。如果我以前遇过她,应该不可能淡忘对此人的印象才对。
「呃……抱歉,请问妳是——」
「啊,你好像失去了这学期的记忆,对吧?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葛峰圣。葛汤的葛,山峦群峰的峰,神圣的圣。我是第二学期开始才转进来的,请你多指教。」
少女报上姓名后嫣然一笑。她的笑容虽然很亲切,我却对她的名字毫无印象。这让我感到更加疑惑。
「葛峰,同学?」
「直接叫我圣就可以了。你之前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而且当初你也决定要如此称呼我。」
对方如此订正道,这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一直存在的违和感并没有因对方的话而消失。
我会不加称谓、直呼其名的异性,应该只有良雨跟澪而已吧。对于眼前这名少女我会直呼为「圣」,实在是让我有点难以想象。我以前跟她的交情有那么好吗?还是说其实我的这种违和感,始作俑者就是葛峰圣本人呢?
葛峰——圣注视着我,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不过,她的眼睛几乎没在笑,而是流露出一种既非同情、好奇,也非愉悦或嗜虐的神情。或许那是一双纯粹以兴趣为出发点的观察者之眼吧。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入兽笼的实验用动物。
「对了,和也,你——」
在圣逐渐贴近我之际,澪沉默地张开双手、挡在她面前。
「澪?」
我虽然无法得知澪此时的表情,但她的背影已充分传达出紧绷的气氛。那是一种企图将所有事物、现象都阻挡在外的坚决姿态,让我不由得吃惊地唤了她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与面前的圣相互逼视。
被挡住的圣看起来并没有不悦。她甚至以比对我还感兴趣的目光转而注视澪。
插图020
「……这就像柏林围墙吧,或者该称为耶利哥城墙?」(译注:Walls of jericho圣经中约书亚在上帝协助下攻陷的城池。)
圣嘲讽完毕后便灵活地转身。她的长发与制服都在空中轻盈飞舞。
「暂时先撤退吧,我会期待号角响起的那天。」(译注:前述约书亚攻陷耶利哥城的信号。)
圣别开正咧嘴嘲笑的侧脸,留下这句意味不清又虚张声势的话后,便踏着轻快的步伐离我们两人而去。
号角响起?
当我还在反刍对方这句话的涵义时,澪以惊人的力量扯着我。从她这纤细瘦弱的身体中,很难想象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道。我被她再度拖回走廊上,一同潜入可避人耳目的柱子后方。
「怎、怎么了,澪?」
「……你不要再跟她说话。」
「她……妳是指葛峰圣?」
「对。还有她的『兄弟』——二年级的葛峰昂也一样。你不可以跟这两人来往。」
「……为什么?」
不论我如何追究理由,澪也只是闭起眼睛、咬住嘴唇,坚决不肯透露。看着她的表情,我决定不再探寻下去。她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在忍耐致命的心脏绞痛般。就连扯住我衣袖的手,也像岩石一样僵硬,还微微地发着抖。
「……求求你。」
她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却已充分传达出她的决心。澪只说了这三个字后,便再度陷入沉默。依旧被她紧咬住的下唇,此时几乎就快要破皮流血了。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追问原因。以后不跟葛峰圣说话就是了。她的兄弟葛峰昂也一样,绝对不会跟他碰面……这样可以了吗?」
听见我的承诺后,澪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并以微弱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我很后悔答应澪的请求。理论上我点头后,她应该会彻底放下心才对,但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反而更僵硬了。她那紧绷的脸孔,是否就快要被压力给打垮,而崩溃以后她又会如何……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勉强对她继续追问下去才对。
当我正因困惑与后悔而焦虑不堪时,扩音器发出了回荡于校园的预备铃声。
「……回教室吧。」
澪放下我的衣袖说道,于是我便跟在她后头前进。她走了两、三步,还转过头确认我是否有跟上。
她这种过度严重的罪恶感与自责,让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因为我丧失了记忆,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应该早点把记忆找回来才对吧?
否则……
2
我跟澪形影不离——这并非比喻,而是正如字面意义的实际情形。
清早两人一起上学,她甚至会刻意绕远路在我家门口等我出现;我本来只是想出去拿报纸而已,等发现她靠在围墙边等待的身影,才急忙请她进家里坐。我拉着她的手,那简直就像一块冷到骨子里的冰一样。
在学校里,上课时姑且不论,但只要一下课我们两人就肩并肩地或坐或站,靠在一起读书。由于第一学期时我们就已经如此亲密,所以这并不值得他人大惊小怪。此外,从旁人口中得知,我们在十月、十一月时似乎也是这么度过的,已经算是众人司空见惯的光景了。只不过,虽然我们一起在窗边那宛若被漂白过的冬阳下读书,澪却很难乐在其中。
她不断重复读着最初几页。读完了又翻回去,读完了又翻回去,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就在这样永无休止的循环中,她还会不时抬头确认我的脸。
至于放学时,她也是一路从学校跟到我的家门口。
我为了弥补没参加的期中考而接受补习时,她也是痴痴地待在教室等我。补习一直到学校快关门才结束。当我回到已然变得昏暗的教室拿书包时,看见她那几乎要溶化在黑暗中的身影就感到一阵恶寒。她并没有拿出书打发时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位子上。等她站起身时,似乎连腿都已经坐麻了。
澪的诸多行动已经接近病态的程度了。
我并不会认为这样的她很讨厌或碍眼,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空去想那些。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澪的身体与精神状况。
就像背负着十字架的罪人,或是放逐到荒野的烙印者。她身上被同样的悲凄所缠绕。那不断耗损她的精神,并持续制造伤口。跟我过去记忆中的澪几乎没有两样,她能够如呼吸般轻易地自残。
※ ※ ※
我与澪一同上学的步调总是那么缓慢,跟我们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一个个超越我们、赶在前头。大家都因为天气寒冷而闭上嘴、拚命加紧脚步,只有包裹在我与澪周围的空气依然沉重且宁静。相形之下,那些同学看起来简直就像搞笑艺人一样。
我侧眼确认澪的姿态。
她依然专心一意地向前走。浮肿的双眼玻С闪讼阜欤彰敫献哳妗K砩仙⒎⒊鲆恢挚膳碌淖ㄗ⒘Γ坪趿砺飞系男∈佣嘉薹ㄌ庸氖酉摺H狈ρ乃嚼卫蚊蜃牛钢碌拿济蛴昧Ρ两簟
因为我站在澪的左侧,所以她的左手臂最引起我的注意。尽管目前被厚重的长袖服装遮盖住,我也找不出她衣服底下有被绷带包裹的迹象。
『今天应该没事吧』——我似乎该松口气,但相对地,我反而产生一种危机即将发生的忧虑。
所谓自残这种举动,其实是一种保护自我的手段。为了避免自己被心理创伤拖垮而崩溃,所以才要用感受更真实的疼痛来挽留自我。上述道理在我认识眼前这位少女时就已经明白了。
但就因为如此,她身上没有出现新外伤这点反而更令人不安。
如果已经克服了自残问题那当然好,但倘若不是,那澪很明显只是在勉强自己吧?
我虽然怀疑,但却无法判断事情的真相,因为我缺乏足以提供推论的记忆。一想到这里,我就对自己心中丧失的时间感到十分后悔。
「……怎么了?」
原本面向前方的澪,察觉到我的目光后转过头。她那环顾周遭时眼神锐利异常的眸子对准了我,发出带有威胁意味的光芒。
「……」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其实只要说一句「妳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就够了,但我却对是否该说出口感到犹豫不决。
澪这种辛苦的模样让我不忍目睹,所以我才想早一点解开她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
「……妳的发夹。」
「咦?」
「仔细想想,好像跟我记忆中的不是同一个。」
在短暂却又沉重的苦恼过后,我选择维持现状。
我希望澪能展现笑容。我想看见她露出那种略带梦幻感、笨拙,却又温柔的微笑。如果我随便乱提不该问的问题,一定只会让她闭口、陷入沉默,或者是对她已经难以挽救的罪恶感再度推波助澜。所以,我现在只好提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
「……我戴起来不好看,对吧?」
澪淡淡地笑了。她的这种笑跟我预期的微笑大不相同,其中充满了嘲讽,是一种对自己的怜悯之笑。
「不,或许我戴这个刚好。因为这种不吉利的花很适合我。」
她的发夹款式果真传达出强烈的不祥意味。外形看起来像一朵红花——应该就是涣彼岸花没错。(译注:Lycoris。常在墓地附近繁盛,色澪鲜红似血,在日本有死亡与分离的意义。)
发夹的图案就像家徽一样以平面的方式重组,鲜红的花瓣以放射状向四周延伸。以金工雕刻的细长雌蕊又几乎将整朵花从外包裹起来。
如此血红花朵外形的发饰夹在澪的鬓角上,看起来就像夜里漂浮在水面上的朱红灯火。
「……嗯,我觉得很好看。彼岸花其实是一种很温柔的花,刚好搭配妳的性格。」
我说到这,澪原本自嘲的玻Р'眼突然睁开。看来她似乎非常惊讶。这是我出院后,她首度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反应。
「……我真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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