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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的战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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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呀。
阳子看出我的淡漠。他很生气地说:“你真是不可救要。等我把你们小区里的人都调动起来以后,我看你还能颓废下去吗?”阳子说着,使劲摔下窗帘,走开,不理我了。
秧歌舞乐一直在小区里响个不停。吵得妈没法午睡,她在床上翻了几个个后,猛地一下坐起来,说:“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这音乐想让我的手脚也跟着动起来似的。”她烦躁地出去了。不久就加入到舞着的人群当中跟一个老太太僵硬地走着舞步。一、二、三,一、二、三……那里还有几个小区里的人也在学。可以说这批人是最先加入到秧歌舞队里的人。晚上吃晚饭时,妈兴致很好地谈论着东楼里的一个老太太的舞姿有多可笑,先学会的她又是怎么样帮老太太学的。
“看你美的,扭个秧歌美成这样!”爸打击她说。
“真的,我很久也没这么高兴过了。扭一扭,动一动,浑身都舒服啊。你也去学吧,听那个小警察说咱们小区也应该组织这么个秧歌队呢。那样,大家在茶余饭后睡学前都有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了。”
傍晚,小区里就有一部分人参加了秧歌队。第二天,人数更多了,第三天的时候,那些最先参加秧歌队的人在阳子的要求下开始挨门挨户地去叫没有人参加秧歌队的人家出来去参加秧歌队。这批人已经成为阳子的第一批战士了,他们三说两说,硬是把闭门不出的人拉了出来。这样小区里每一家都有人参加了秧歌队。不久,小区以外的人除了阳子就都撤走了。小区里的人买了乐器彩绸彩扇。每天早饭前,晚饭后都在小广场里活动。小区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生机勃勃的景象。阳子每天必来。
一天,人们在小广场上舞得尽了兴准备散开各自归家的时候,阳子叫住了大家。
“大家等一等。我有个事要向大家宣布。”人群静了下来。阳子又说:“最近治安有点混乱,鉴于这一点啊,局里决定让各个小区里的人组成联防小组巡逻队,每天巡逻。今天咱们就把巡逻队成立起来,大家看着怎么样?”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我们还要睡觉呢。要我们巡逻!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男人说。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即想起七嘴八舌的赞同声。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警察是应该保护大家的安全。可是警察的人数毕竟有限,照顾难免不周。就因为这样局里才派我来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联防小组啊。大家想想,让警察保护是一方面,大家也得自保啊。像钱家一家人遇害了再找警察那就晚了。这次说不上凶手会去哪一家。谁敢保证他就不会去你们谁的家呢。”
阳子不怀好意地住了口,让众人在静默的气氛里去展开他们的经过了阳子的暗示才形成的关于凶手和凶杀的联想。阳子大概是想让众人在这联想产生的恐惧的胁迫下答应成立巡逻队吧。
好一会,人群中有人说:“那什么,巡逻队是怎么个巡逻法呀?”
阳子不禁笑了。但他立即敛去笑容说:“巡逻队的成员呢,就由秧歌队里的男人担任。这些人每十个人一组,每组一夜地巡逻到天亮。”
人群里又传出嘁嘁喳喳声。
“大家还有别的建议吗?”
人群无声了。阳子就当人们默认了。他当即规定了小区的区长,区长以下的各组组长,各组长以下的组员。当天晚上就有一队人巡逻,阳子跟着。
那天我父亲回屋就说:“真是扯淡!要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参加什么秧歌队!”
“组成巡逻队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能睡个安稳觉了。”母亲说。我是第一次听母亲这样说。难道钱叔一家的惨死也使她感到了恐惧吗?
“你那么说,是因为你不必参加巡逻--哪那么巧凶手就会到咱家来?”
我听了父亲的代表了整个小区人的心声的话,便预见了阳子的巡逻队不会成功。
果然巡逻队巡逻了几晚之后,再没有人出来了。那天阳子来了之后。叫人,人不是不在家就说生病了,结果那天阳子一个人巡逻了。半夜时分。“啊--!啊--!”的激愤的嘶叫声从小广场上传来。我爬起来向窗外看去,见如水而泄的月光下,有一个人,不,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和三个红色的--不必细看,我也可以断定他们是钱叔,钱婶和亮亮--他们站在小广场的中心。那个人双足叉立,双手伸向夜空,像要把夜空举起似的凝然不动。月光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到地下,孤独凄凉而悲壮。他是阳子。是阳子在叫。他的身后站着同样姿势的钱氏一家。阳子以那种怪异的姿势站了一会,竟向我家的方向走来……他进了单元门。接着楼上传来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过一会,又“啊--!啊--!”地叫起来,这次是从凶宅里传出来的。
转天,小区里的人又陷入了惶恐不安中。
中午时分,窗外忽然响起了咣,咣,咣!咚,咚,咚!的锣鼓声。咚!咚!咚!……!咣!咣!咣!……!每一下响声都像一柄利剑刺击着耳膜,似要穿过耳膜,刺碎颅骨。我忍不住跳下床,奔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只见阳子低头弯腰正狠命地擂着身前的一面大鼓。他的身边是敲着大锣的小五。那鼓漆皮斑驳,分明是城隍庙里的那一面。小五手中的锣也是多时不见的旧货色。小五边敲动大锣边神情无奈而阴霾地看着迅速地从各楼口里涌出来的人流,即而又看看阳子。阳子专心致志地挥动着手臂。待到各楼口不再有人出来时,阳子抬手将鼓棰向小五一摆,锣鼓声立刻停了。
“大家静一静!”阳子目视众人,双臂向前平伸,掌心向下停在空中,似要把众人嘈杂的鼓噪声压下去。“我今天以这种方式招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根据可靠线索得知凶手已经潜回本市了。他这次回来是要取走他入室盗窃所得的又来不及拿走的财物。这胆小的可怜的家伙。他只能偷偷摸摸的回来。哈,他怕着我们呢。我们的机会来了。想想吧。这个缩头缩脑的家伙他干了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好邻居好朋友。你们,你们当中哪一个人不和钱家一家有交情?哪一个人不和他们天天见面呢?可现在他们都死了一年多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死者的灵魂不安呢!他们简直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死去的,我们的良心能安吗?不能!现在这个无赖竟还要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赃物拿走!他妈的,也太瞧不起咱们了。咱们一定要抓住他!……”阳子越说越激动,仿佛他所说的关于凶手的事都是事实,他也正要带领着众人去擒获那个凶残之极的凶手。阳子被自己的激情感动了,而没有注意到他前面的人群的反应。小五有时忧虑地看看他,又看看人群。人群正在渐渐分解散开,人们陆续地头也不回地回到他们的被门遮避着的家里去了。即使没有立即就走的人,也是三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人群里充满了不耐,冷漠与嘲笑的情绪。阳子激情四溢的讲话仿佛一出口就被四周的空气吸收了,并没有进入人群中的耳朵里去。我看着阳子,很替他悲哀。忽然,在我因盯着阳子过久而有些模糊的视觉里了现了三个人影,他们是钱叔钱婶和亮亮。他们就站在阳子身边。三个人影的右手都紧握成拳高高举过头顶。他们神情悲苦激愤,身上的血犹在流淌,一片鲜红。而穿着红衬衫的阳子和阳子身前的那面鼓似已和他们浑然融成了一体。我触电般放下窗帘大脑中一片空白。
第三部分6 战鼓与秧歌舞(4)
我不知道我在这种大脑处于绝对空无的时间里有多久。我是被阳子一句含怒的断喝给拉回现实的。
“你作缩头乌龟还要作多久?”
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下,他一手擎着窗帘瞪着我说。脸上是副遭受挫败后的沮丧与愤怒。小五站在他的身后,手拎旧锣弊鼓。他们的身后小广场上空无一人。他们显然是结束了演讲,而且是不得已结束之后就过来的。阳子“哗”地一声扯掉窗帘,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鄙夷与挑衅。我想他的鄙夷和挑衅是针对小区里的每个人的。我是住宅区里的一员,我就做了小区里的人的代表来面对阳子的质问与鄙视,以及接受他无处可发泄的愤怒与失望。我叹口气说:“阳子,你所谓的特殊的战斗失败了吧?”
“还没有!”阳子强硬地说。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会失败的。”我悲观地说,“就算人们的心里已经消除了对凶手的恐惧,也不会积极主动地去找凶手的。毕竟凶手再凶恶现在对他们也没有威胁。人们现在怕的是鬼呀,可是人们在习惯了鬼的骚扰之后,也会采取苟且偷安的态度的。人是有惰性而且是逆来顺受的呀。”
阳子冷哼一声说:“我早就想到了,你们等着看吧。”说完抬脚大踏步走了。
小五没有立即走。他看着阳子的背影,皱着眉头说:“阳子真是着了魔了,怎么劝他他都不听。昨天我劝了他一整天,他一声不吭,我以为他已经被我说动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他就对我说他会成功的,鼓里面的英雄的鬼灵和你家楼上的鬼魂都会支持他的。”
我啊地一声低呼。难道我看到的鬼是真的吗?它们真的在支持着阳子?只是这无声的支持会有什么用呢?小五诧异地看着我。我忙压一压纷乱的思绪说:“啊,没有什么。你是说阳子……”
“他真是着了魔了。我现在就担心万一让这小区里的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阳子干的,他们被骗了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对待阳子。”
“我也担心呢,”我说,“就算是苍蝇吧,众多愤怒的苍蝇的力量加起来也是不容小视的。--看样子阳子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啊,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他要搬到那里去住。”小五苦笑着指指凶宅,“真是着了魔了。他还要继续干下去呀--但愿别闹出什么事来。”
小五的愿望没有实现。在当天晚上阳子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搬入凶宅以后,小区便失去了宁静。每夜都会发生的怪事让人们又陷入了惶恐不安当中。但直至今夜人们还在惊恐着猜疑着议论着,而没有人采取任何措施来抵制这些搅乱了他们宁静生活的事发生。逆来顺受的人们现在一定都希望有人出头来解决这些事,他们便能不冒任何风险不劳而获地分享到别人的努力换来的成果--重新宁静了的生活环境。这种思想上的避凶趋吉互相推委使人们没人想到要自己奋起抵制。
杂乱的往事片断在我半睡半醒间异常活跃地展现,令我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穿跃了时空的限制,又回到过去的几天里走了一遭。
我翻了个身,听到床发出吱呀的响声。这响声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在这短暂的清醒里我忽然意识到今晚太安静了。我又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阵。果然,还是安静。这不对头呀。往日楼上的凶宅里在每天的这个时刻都有怪异的响动和叫声--是阳子制造出来的。阳子为了给住宅区的人们继续加以精神上的压力,他受了我听到鬼声的启示,在每天的案发时间都弄出怪声和惨叫来滋扰沉睡的人们。而今天楼上太安静了,并没有任何响动。我联想到不久前哐哐的打门声,跑过我窗前的脚步声和“抓住他!抓住他!”的叫喊声,一种不祥的推测从我因胡思乱想和睡眠不足而变得又晕又胀的大脑里清晰地涌了出来。我意识到或许阳子出事了。这一想法让我完全清醒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清晨,风已有些秋天的意思,扑在身上寒浸浸地凉人。衣着单薄的人们不顾晨风的清寒,都聚在楼下,神情即兴奋又诡异地议论着小区里昨夜里发生的事。我又做了这一群的旁观者。我想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一阵子以来发生的怪现象都是阳子造成的,而且阳子的身份也被揭穿了吧。果然。揭穿这一切的人正在大声说话。他说他不堪滋扰打电话报警以及警察--…不是他--抓住阳子的经过,神情骄傲得像他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孤胆英雄。“什么警察!原来是个骗子、流氓,做老了坏事了。这次说不上又要干什么呢,总之不会是好事。”“那还用说!”楼上的曾向阳子虔诚地忏悔过的老太太恶狠狠地说,“说不上人就是他杀的!应该把他枪毙,枪毙!”我的目光从老太太肥圆的脸上移开,又望到这群人中的别人的脸上去。所见到的每张脸都是愤怒而怨恨的,越是从前跟随阳子近的人怨恨愤怒的程度越深。受骗的屈辱和这一段时间以来被滋扰的愤怒使人们对阳子的怨恨比对凶手犹甚。或许他们怨恨阳子的原因不仅如此。他们曾经在阳子面前,在这样一个小流氓面前承认过自己狭隘、自私、阴暗的一面。是阳子一度让他们认识了自己可卑可鄙的那一面的。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所崇拜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是十全十美,而且可能比他们更劣迹种种--他们浅薄的头脑在否定了阳子的同时也衬出了自己的优越。而在他们的头脑里,在阳子的头脑里还留有他们忏悔时的记忆。这件让他们一度认识到自身不足而真心忏悔的举动成了他们记忆里的一件羞耻的事。他们知道他们会不约而同地立刻联合起来集体忘却它。这样他们才又成了他们心里认为的十全十美的自己。而阳子却会记得他们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这才是他们怨恨阳子的最深层的原因。阳子众叛亲离了。
我不愿再听人们对阳子的咒骂了。我决定回我自己的小屋里去。路上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公元前的那个被逼只身带剑出城杀蛇的六十高龄的老镇长,被同族献祭般献上断头台的怒杀凌辱了本族少女的外族首领的年青人,以及同样被自己人出卖了的绷鼓匠。这些影像在我的大脑里和阳子蹲在拘留所里的景象叠加在一起。我分不清谁是谁,仿佛他们本来是一体的。后来我想到在那时产生了那样的联想是受了阳子和小五的言语间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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