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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外传 之帝都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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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阿梵还在哭闹,彻夜不息,她只一听、心便烦躁的不得了,只狠狠地踏倒了一片菊花,踩出了地底支离的白骨来。     
    长孙斯远从一重重禁宫走出来时,外面斜月已西沉。     
    他从最荒僻的侧门走出来,走过宫门口那座巨大的仙人承露铜像时,他蓦地抬起了眼睛——那个仙人铜像手上托着径丈大小的铜盘,而铜盘内,却伫立着一袭白衣。斜月挂在深蓝色的天际,那个人站在仙人铜像的掌心、却有着比仙人更飘然出尘的气质,白衣胜雪、长发飞扬,仿佛飘然而来的天外飞仙。就这样站在高处、低目看过来,不说话。     
    “风涯大祭司!”一直表情漠然的长孙斯远终于忍不住脱口惊呼起来,惊喜。     
    “我知道那个人已经来到帝都……所以我也来了。”那个人微微一笑,对他伸出手来:“按照约定,先给我龙血珠。”     
    ——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有一滴血缓缓凝聚、啪的一声滴落。     
    肩上那个伤,居然一直都未曾愈合。     
    长孙斯远定了定神,冷静地道:“在下不曾随身带——请跟我回去拿,如何?”     
    天亮的时候,刺杀的结果已经传来。     
    似乎一反前七次的退让、这一次,禁宫大内派出了大批的好手保护兵部尚书。第八次的刺杀完全失败——不仅折损了黑九郎和十三娘,甚至连负责联络的白三郎都被杀。     
    “他们终于出洞了?”公子舒夜却有些惊喜、有些诧异,“该不会这么快啊。”     
    “因为此刻起、他们禁城内的防守已经固若金汤,自然不吝派出人手。”长孙斯远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那个青衣男子从黎明中走来,神色慎重,“公子,西域的援军已经到了。那个人、终于来到了长安!”     
    “谁?”公子舒夜霍然一惊,抬头问。     
    长孙斯远眼神凝重,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霍恩。”     
    “山中老人?!”那一瞬仿佛有某种惊悚的力量、让公子舒夜霍然站了起来,衣襟带翻了茶盏,“你说来的是山中老人?教王他、他,亲自来了帝都?”     
    早年的记忆如闪电照亮心底——教王,教王……那个名字曾和那一段残酷岁月一起、深埋入心底。隔了多年后提起,却依然有让他心神颤栗的力量。那是一种深刻入骨的、反射般的恐惧,相信从修罗场里出来的所有杀手、在余生中都不能忘。     
    即使骄傲如他、也不能避免。     
    然而他很快镇静下来,冷笑:“想不到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吃这种翻山越岭的苦……野心不小啊。”顿了顿,公子舒夜嘴角浮出一丝睥睨:“少不得,要和他会一会了!所有人都说他陆地神仙一级的人物、是无法打败的,我非要试一试。”     
    “不用试。”长孙斯远的神色依旧是淡定的,“你不是他对手。”     
    “谁说的?”公子舒夜冷笑。     
    “鼎剑候。”长孙斯远淡淡回答。     
    公子舒夜忽地怔住,看着这个没有表情的男子:“墨香?”     
    “是的。在大变来临之前,候爷曾全盘估计过形势。”长孙斯远微微点头,“候爷早知道明教会彻底卷入帝都政局,他也估量过、除了那一个人,当世无人能是山中老人的对手——所以,我一早就按照他的计划、亲自去苗疆请了那个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长孙斯远轻轻抬手,推开了身侧的窗子:“你看。”     
    公子舒夜的眼神定住了,穿过窗子,看到了游廊上静静伫立的一袭白衣。那个人不知何时进入探丸郎最秘密据点,正将手放在左肩上,轻轻揉着。淡淡的天光照在他身上,让这个人显得有些不真实,恍如一梦。     
    


第四部分:伤心小箭长安月(4)

    “风涯……风涯大祭司!”他脱口低呼出来,不可思议。     
    ——此刻,站在帝都微露的晨曦下的、居然是那个和他在月宫圣湖之畔生死恶战过的拜月教大祭司!怎么可能?……这个宛如天外飞仙,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大祭司,也被牵扯到了帝都这场纷争浩劫中!     
    天下武林自古分为正邪两派,七大门派中出高手辈出,各有擅场,难分高下。百年来正派里最杰出的七位绝世高手,被称为“三皇四帝”,分别出自七大门派;然而在邪教里,却一直是西域大光明宫和南疆拜月教平分秋色。当世传闻中、拜月教大祭司和明教教王是邪派中的绝顶人物,都号称达到了“脱魔”的境界,接近陆地神仙,足可以与三皇四帝抗衡。     
    而七大门派自十几年前突袭光明顶、和魔教拼得两败俱伤后,近年来人才凋零,已经不复昔年三皇四帝时期英才辈出的盛况。目下放眼天下武林、也只有眼前这个拜月教大祭司才有和山中老人一较高下的可能吧?     
    然而这一切的权衡估计、是片刻后才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在看到风涯大祭司的那一瞬,公子舒夜第一念及的,就是:沙曼华呢?沙曼华如何了?那一夜,用无色之箭伤了拜月教大祭司后,她有无受罚?是否安好?如今又怎样?     
    他只张开了口,尚未出声,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晨曦中那个白衣祭司已经回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她没事。她对昀息没有任何威胁力,他不会杀她——帝都这边的事情完结后,你去月宫将她带回来吧……我是不会再阻拦你了。”     
    那么,当时,你为什么要如此阻拦呢?——他下意识地想。     
    风涯大祭司转过头去看着微亮的天际,淡淡:“因为我一个人看着这天地间的日出日落,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我很想找一个好孩子、陪我一起看。但现在,已经不必了。”     
    ——那笑容,竟然没有半丝灵鹫山顶决战中那种压迫力和杀气,而是带着空明的、淡泊的、甚至些微疲倦的神色。     
    


第五部分:菊花的刺探丸郎(1)

    一个月内出了八起刺杀、只有兵部尚书李长乾侥幸逃脱。长安城里已经议论纷纷,人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系列的大案?也在诧异朝廷为何还不作出反应——那个一向雷厉风行的摄政王,为何此次迟迟不见露面?     
    ——甚至已经有人说,摄政王已经死了、朝廷只是怕消息传出去引起激变,而始终不敢对外宣布。平民百姓们不敢公开说,但各种谣言还是不胫而走。     
    这几日,帝都里那些幽僻小巷、茶楼饭馆里多了一群群陌生脸孔的外来客,虽然操着各地方言、来自不同方向,似乎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有些甚至似乎来自塞外异族——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个个都带着刀剑,似乎全是江湖人。     
    仿佛天下武林各个帮派、此刻都选中了帝都开武林大会的样子。     
    而御林军暗中的调动、各路藩王打点进京了解情况的探子、十八处兵马隐秘的前来——这些,就不是那些百姓们所能看到、听到的范围了。     
    然而紧张肃杀的气氛一天天积累,仿佛天下的目光都投注在了长安,而这个古老的帝都上空战云密布、即将旋起巨大而呼啸的漩涡!     
    后天便是十月初十,大胤开国之君神熙帝统一中原、登上帝位的日子——     
    按皇室规矩、武泰帝需前往法门寺上香,在供奉着的木主前为历代先皇祈祷,然后去往太庙举行盛大祭奠。当今皇上武泰帝年幼,少不得颐馨长公主也要陪伴了去。     
    “十月初十,卯时,日出刹那。所有探丸郎、神武军手人从法门寺观心井暗道出、从游廊迂回,包抄大雄宝殿——佛像下已埋机关,暗弩三百,刺客九十,务必刺杀少帝与长公主于佛前!”     
    公子舒夜的话音是冷的,冷成一条直线、仿佛锋利之剑的剑脊。     
    他的手,也缓缓抚在一把墨色长剑的剑脊上——墨魂剑。那也是鼎剑候被软禁后、探丸郎组织不惜一切代价保存下来的东西。承影墨魂,原本同时出自当年昆仑大光明宫。如今,承影剑已经毁于拜月教大祭司之手、他只能以至交留下的长剑,将那禁固着墨香的一重重铁镣斩开!     
    一边看地图,一边摆弄着那个奇怪的白杨木傀儡,长孙斯远无声点头,没有对这样的安排发表意见——其实,那一场最轰轰烈烈的刺杀是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     
    “那么,用七大门派的高手引开御林军,你就准备孤身深入大内、去紫宸殿救候爷?”长孙斯远向来如止水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抬起眼来看了一下公子舒夜:“实在太过冒险。或者,先调动十八路秘密进京的精英战士杀入?夺宫后,再行处置?”     
    ——虽然曾号称修罗场杀手中的双璧,但这个白衣贵公子的作风显然和候爷迥异:他锐意、锋利、快速,仿佛一柄斩开迷雾的利剑。但两人相同的、就是同样孤注一掷的胆魄。     
    “不行,墨香还在他们手上,一动用大军、只怕玉石俱焚。还是我孤身潜入、先救出墨香后再号令军队夺宫。”公子舒夜微微笑了笑,忽地对着窗外点点头,“也不是我孤身一人——你也知道在禁宫内,还埋有最深的一批伏兵。此外,还有人要和我一起去的。”     
    两人一起望向窗外那个银杏之庭。     
    已经是初秋,木叶凋零。庭院里宛如铺上了黄金,而那个白衣人就靠在树枝最顶端,额环束发,黑缎般的长发垂落在秋风里,仿佛一片不受力的羽毛——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人世的高洁和遥远、让厮杀在名利场里的人心头骤然一清。     
    “我想他们也不会将候爷轻易留在宫里,只怕深宫里也是十面埋伏。”长孙斯远点头,收回了目光,沉吟,“虽然我们在禁宫内留有最后的埋伏,但祭司和你一起去,那的确是最好——据我所知,霍恩入宫后一直居住在紫宸殿中,只怕候爷寸步不能离开他的监视。”     
    “嗯。”公子舒夜淡淡应了一声,忽地道,“你从宫中打探来的事,也真不少。”     
    长孙斯远微微一怔,神色不动:“那自然。我给宫里那边的情报,也是相当。”     
    “探丸郎,便是这样被你一个个卖到屠刀底下的吧?”公子舒夜的手慢慢握紧了墨魂剑,若是武林中人在侧、便能惊觉那一瞬间发散出来的杀气——然而,一介书生的长孙斯远只是淡淡,毫不动容:“苗疆回来的马车上,我已和你深谈过,你也该看过候爷留下予你的书简,知道了全盘计划——而生死存亡的一刻上,你却是依然要疑我?”     
    公子舒夜蹙眉,手却放开了:“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这很重要么?”长孙斯远不动声色。     
    “自然。天下二分,胜负未定。犹如韩信,助汉则汉兴,助楚则楚霸;”公子舒夜喃喃,声音里却第一次有了难以定夺的犹豫,眼神陡然凝聚,“若自立为王,则三分天下!”     
    “到了最后,自然见分晓。”长孙斯远点点头,镇定自如,“莫忘了,候爷临难之时、曾将全盘危局托付于我——你是不信候爷的眼力?还是不信自己的控制力?”     
    一语未毕,长孙斯远转身离去,毫不介意背对着那个手握墨魂剑的修罗场杀手。     
    庭中金叶飘转而下,有几片落到了木傀儡身上。长孙斯远抬手拂了拂,忽地听见头顶有人淡淡道:“你手中的东西,有点意思。”     
    一直不动声色的长孙斯远猛然一震,抬起头,看着树梢上坐着的白衣祭司。龙血珠已经如约交付给了风涯,以便让他消除伤痛、可全力与山中老人一战——此刻、这个人又已经恢复了睥睨天下的力量吧?在他眼底下,世上所有事都无所遁形了么?     
    “近百年来,我以为这傀儡之术除了在我教中,外头早就已经失传了呢。”风涯低下眼睛看着他,眼神却是平静空明的:“听说你们长孙家是大胤最大的外戚,历代出过无数皇后贵妃,后宫中争宠除敌无所不用其极——这傀儡诅咒之术,便是那样传下来的吧?”     
    长孙斯远脸色微微一白,在这个“非人”之人的俯视之下,陡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悚然,不由脱口:“你……能看出这个傀儡系着的真身么?”     
    “呵呵。”风涯微微一笑,转过头去。许久,似是寥落地喃喃道:“就算我再活几百年、眼睛看到的,也不过只是这些争夺罢了……”     
    


第五部分:菊花的刺探丸郎(2)

    十月初九,长安城中战云密布。     
    虽然百姓不敢议论,但谁都觉出了近日帝都的不安定,东西两市胡汉商贾纷纷闭门歇业,朱雀大街一片萧条。     
    傍晚,长孙斯远入宫觐见颐馨长公主,带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消息:“明日日出之时,探丸郎将于法门寺孤注一掷出动,试图劫持少帝或者长公主做人质、以交换鼎剑候。”     
    顿了顿,那个青衣的谋士开口,毫不动容地说出了最终的秘密:“不过,真正袭击的重点不在于法门寺。明日,公子舒夜将亲自来紫宸殿、营救被幽禁的鼎剑候。”     
    景合殿中对弈的两个女子同时停住了手,颐馨长公主首先低笑起来:“声东击西?公子舒夜果然也是大胆得很,居然敢孤身范险——不愧是妹妹你们修罗场里出来的顶尖好手。”     
    回纥公主梅霓雅将那一枚黑子放下,浓秀的眉毛微微一皱:“公子舒夜一身技艺足以震慑西域,比墨香不遑多让,绝不可大意。比起他来,探丸郎残党反而不足虑了。”     
    颐馨长公主招手让长孙斯远坐下,转头对梅霓雅笑道:“虽然如此,可有贵教教王坐镇紫宸殿看守鼎剑候,妾身还不太担心——公子舒夜虽允称高手、但比起教王还是要逊色吧?”     
    “这倒是。”梅霓雅展眉一笑,俯首将那枚黑子摆下了,“教王此次坐镇紫宸殿,那是万无一失——明日,长公主和皇上不必去法门寺了,就留在宫中反而安全些。我自然会安排教中人手重重防守,等着他自投罗网。”     
    “可探丸郎那边呢?”颐馨长公主皱眉,“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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