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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藏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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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来就算了,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咱们老了,跟不上他们。”陈立文安慰着贺琳,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葡萄酒,举起来:
“来,咱们喝吧!”
贺琳慢吞吞地走过来,坐下,她端起了酒杯,抬起头看定了陈立文的眼睛:
“老陈,你别往心里去……贝贝这孩子其实挺听话的,最近可能是在谈恋爱,好像挺忙。”她说着,又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那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陈立文对贺琳的话似听非听,他连喝了两杯葡萄酒,吃了一口菜:
“哎,这个菜不错,辣椒和肉末的火侯正好,酥脆!你也多吃点儿吧……”说着,随手给贺琳夹了一筷子干煸四季豆。
两人一时无话。
陈立文注意到,贺琳并没怎么吃东西,于是关切地问道:
“你好像不大舒服?胃口不怎么好嘛!”
“不是,我闻过油烟味儿,就不怎么饿了,你多吃点儿吧。”说着,她悄悄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恰巧被陈立文看到了,两人都尴尬地笑了笑,贺琳掩饰道:
“你别为我担心,没事儿。”
她也许是在为贝贝没回来而心烦,陈立文想着也就释然。
陈立文刚要没话找话,说说学院里的事,缓和一下气氛,却发现贺琳脸上悄悄掠过一丝阴影,他立即下意识地闭了嘴。
吃了一顿没滋没味儿的晚饭,贺琳进厨房收拾去了,陈立文坐在电视机前,有眼无心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对男女正在亲热,更加心烦。
今晚上了床怎么办?是表示一下亲热的意思好呢?还是不表示好?表示怕遭到冷遇太尴尬,不表示吧?又怕她有想法。
陈立文只觉得自己的头慢慢大起来了。他下意识地回了回头,从半开的门缝儿往厨房看了一眼,突然怔住:
贺琳也正在门缝里偷偷窥视着他。
美术学院教学楼被大片浓密的树林罩在其中。一排排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散发着阵阵阴森森的寒气。穿行在树林中,前后没人的时候,会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江宁每走到这里,总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如果没人,她就会一溜烟儿小跑,逃一般地往树林深处那座深灰色的教学大楼奔去。
早晨起来虽然有些发烧,可是一股力量推动着她,一定要到学院去一趟。她想看看陈立文今天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他将怎样解释昨晚发生的事。
江宁深夜里被噩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她想起公园里的遭遇,不寒而栗。陈立文约了她,自己却又爽约,然后,她就遭人暗算,被推到冰冷的湖里去了……
她越想越后怕。
看来,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并不真想让她死,否则,完全可以事先在她的后脑勺上狠砸一下,然后再推她下湖,岂不干净利索?
或许,那家伙只是想警告她一下?
陈立文温文尔雅的样子又浮现出来,他的声音非常动听,不像搞美术的,倒像音乐系教美声唱法的教授。
“江宁,非常好,这里再这样……一点,就更好了……”上课时他总在她画架附近活动,不时在她耳边低声指点几句。
江宁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他,不需要更多的甜言蜜语,也不必像乔伟那样,鞍前马后地献殷勤,江宁就稀里糊涂地跟陈立文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听到了陈立文一句由衷的赞叹:
“你真是……太好了……”其时,两人正淋漓酣畅地把事情做完,陈立文满头满脸的汗水,平时明亮的嗓子,此刻被粘液糊住了,说话时声音含含糊糊,但意思是非常清楚的。
就从这一时刻开始,江宁强烈地感到他很喜欢她。
不过,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密切,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陈立文的谨慎小心。因为他有老婆,有女儿,这样的男人往往偷嘴吃的时候勇敢,面对责任的时候胆怯。
她弄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几次偷欢之后感到厌倦了?还是开始感到害怕了?
不过,他跟她在一起缠绵时那如痴如醉的神态,他上课时不由自主地偷偷欣赏她的身影的迷恋情状;还有他平时干干净净的打扮,高贵得体的言谈举止,实在没法让人把他跟湖边发生的事扯在一起。
她不相信陈立文突然之间对她起了杀心,这种人怎么做得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难道就因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怕什么?怕DNA鉴定,还是怕她一辈子赖在他身上?真是笑话!
想像着这一切,江宁的自尊心就受到了空前的挑战。她不由得想到了乔伟。
半年多的夫妻生活,乔伟给她留下的印象,除了喜欢动手动脚之外,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毒手。他只是一个修养不太到家的普通男人,凭良心讲,他不算太坏。
不过,谁又料得到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小楠,在嫁给安嘉和的时候,又怎么想得到他是那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阴险家伙、一个病态的男人?
今天早晨睁开眼睛,江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乔伟打电话,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不过,刚拿起电话又改变了主意,应该等待乔伟自己主动打电话来。
据说罪犯的心理是,作了案之后,都急于证实事情的结果,所以他们通常会再次出现在犯罪现场。
这种心理对于乔伟是这样,对于陈立文也一样,她应该等等再说。
结果没到一个小时,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乔伟和陈立文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使江宁的神经越绷越紧,这样下去,非发疯不可!
马同同早晨走的时候,在餐桌上留了一杯牛奶,两片烤得火候非常到家的面包。她拿起一片金黄诱人的面包,闻了闻就放下了,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江宁机械地灌下一杯牛奶后,迷迷糊糊地出了家门。
油画系上午有课,陈立文一定会在学院里。越临近大门,江宁越感到脚步沉重,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见了陈立文,他会怎么样?对他说点儿什么好呢?
宽阔的走廊里此刻空荡荡的,人一走进去,脚步声就发出阵阵使人头晕的回响。
江宁看了看表,才知道自己今天又迟到了。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陈立文正讲课的时候推门进去。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进去?”一个故意压低了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背后响起,江宁吓了一跳。转身过去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踱到了男用卫生间的门外,她既想见、又怕见的那个衣冠楚楚的陈立文,刚从里面走出来。
“什么纸条?我不知道啊!”
现在,江宁和陈立文正在位于展春园小区的一间画室里。他们很费了一番心机,才避开周围邻居的耳目,先后溜进了这间神秘的房子。
这是陈立文临时借的,用来完成一批装饰画的私活儿。江宁只有偶尔几次在夜里被带到这儿,为的是做那件两人都疯狂想做的事情。平时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陈立文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所房子的。
江宁一进来,就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好像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肉欲味道。她有几分局促,不想坐下,陈立文见她不坐,自己也只好站着。
陈立文站在画板架后面,江宁站在墙边的一幅巨型装饰画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我根本没给你留过什么纸条……”
陈立文的话把江宁弄得晕头转向。这个陈立文!他怎么这样?居然否认自己约她到公园去幽会!
江宁背靠墙壁,好不容易才站稳,困惑地眨着两只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你再说一遍,是个什么样的纸条?”陈立文往上推了一下眼镜,紧接着又推了一下,好像那副该死的眼镜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这个动作表明他内心慌乱。
“什么样的?你不是最清楚么?”江宁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她现在很矛盾,从感情上讲,她是相信陈立文的,但这件可怕的事情,使她一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
“快拿出来,我看看!”陈立文伸出了手。
江宁有点儿傻眼,因为当时她看完了纸条,就随手撕毁扔进了垃圾箱,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它。
“没了,早就扔了!”
“你不想想,如果是我要约你,也应该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公园那种地方……怎么说呢?又不是少年少女谈情说爱!”
陈立文说着,又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戴上。他看定了她的眼睛,一点儿躲闪的意思也没有。
江宁故意迎着他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些心理上的杂质。她不敢仔细再看,掉转头去看那些装裱了一半的装饰画。
“是不是昨晚在公园里遇到什么事儿了?”陈立文又问。
“……没有,那倒没有。”不知怎么,江宁第一次不由自主地跟陈立文说了谎。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装傻而已。
“没事就好,下次如果有什么事,先跟我通通气儿。”
“怎么通气儿?你怕老婆知道,又怕同事知道,还怕学生知道……叫我怎么跟你通气儿?”江宁不知哪来的怒气,突然像一个怨妇般发出连珠炮似的反问。
“……”陈立文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幽幽闪烁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尴尬地四目相对。最后还是江宁先转移了视线。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儿,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来了。只可惜,此刻再也没有当时那种激动甜蜜的感觉,只想快点儿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她突然对自己稀里糊涂跑到这儿来见陈立文感到后悔。
“我该走了,一个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她下意识地又撒了谎。
“在外面?在哪里等你?”陈立文果然紧张起来,他慌忙走过去,用手指欠开百页窗帘,往外面的花园里迅速扫了几眼。
“我走了。”江宁这一次没有给他留下告别的时间。每次例行的拥抱亲吻都是那么甜蜜而令人回味,可现在,她对陈立文的亲昵举动避之唯恐不及。
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江宁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这个陈立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认识了这么久,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怎么才发现自己竟是这么不了解他?
江宁狠狠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加快了脚步,她想快点忘掉这些烦恼。
包里的手机响了。
“江宁,你回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讲。”陈立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冷静,可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执拗,好像不按他的吩咐乖乖回去,他就会把她怎么样似的。
江宁觉得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她立即关了机,脚下没有丝毫犹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路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快快!去学院路……”
装修豪华的卧室,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初秋的阳光顽强地钻过质地优良的窗帘,把朦胧、柔和的光线投射进来,使房间里的气氛神秘中夹杂一丝暧昧。
马同同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身漂亮肌肉的大朱却还赖着不动。他见马同同起来,立即伸出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了她:
“别急,再呆一会儿……”大朱意犹未尽,又搂住了马同同的腰,但她把他烫人的手掌拨开了:
“老兄,日子长着呢!”马同同说着,就像一条狡猾的小泥鳅那样,从他的指缝儿里滑了出来。
“我真害怕一觉醒来,你就失踪了……”大朱把她的手放在嘴上吻着,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你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至于吗?我还没嫁给你呢!即使真的嫁了,哪天一不高兴,没准儿就跟谁私奔了,那也是正常的嘛!”
“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先别说得那么好听,多做点实在的事儿给我看看!”
“只要是你吩咐的,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用纳税。”
“同同,说真格儿的,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大朱欠起身来,认真了。
“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马同同说着,就在沙发上一件件地捡着自己的衣服,慢慢地往身上套。
“你别跟那个江宁住在一块儿了,多不方便?搬到我这儿来吧,这么大一套房子,我自己住太空了。”
马同同想到自己寄住电视台宿舍的处境,就对大朱的生活充满了嫉妒,但她强烈的自尊心,又促使她嘴巴硬得很:
“你以为一套房子就可以骗回来一个大活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马同同!”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牛魔王,不也得住房子么?牛什么呀?”
“总之,别再动歪脑筋骗我上套儿了,我可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小女孩儿。你要是实在太寂寞,还有向别人寻求安慰的自由嘛!”
“你……简直没心没肺呀。” 大朱若有所思地看着马同同一件一件地穿衣服,很快就把那些惹火的部位遮住了,不禁大为扫兴。
“不是我没心没肺,是因为现在这世道感情变化太快,保险公司又缺少一个险种:爱人变心险。聪明的女人要想跟男人打交道,事先就得把心肝儿肺都摘了喂狗去,免得受伤害。不是吗?”马同同一边化妆,一边用眼角扫了一下大朱,“我没说错吧?”
“你别把男人都一概而论哪?我可不是那种花花肠子……”
“和我住一起那个江宁,就是个活教材!我可得小心点儿,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走吗?”马同同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用羊毛粉刷在脸上各处扫了几下,就开始收拾化妆品袋。
马同同化了妆,真是个妖精,太迷人了。大朱想着,正要起身过来和她亲热一下,电话响起来了。
是母亲来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去吃深圳带来的热带水果。
大朱连忙捂上话筒,问马同同:
“你吃不吃榴莲?”
“那种又臭又香的果王?我可消受不了。”
大朱扫兴地回复他妈:
“妈,我不想吃了。专程用汽车运来的?就是用火箭运来的我也不吃了。”
“傻冒儿!榴莲那东西飞机火车都不准带,要带到北京来,一定经历了一番冒险历程,你可别错过机会,应该回去好好解解馋才对!”马同同在一边怂恿道。
老太太还在电话那头缠着不放,大朱只好安慰着絮絮叨叨的母亲,他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马同同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大朱放下电话,呆呆地愣了一下,突然低声骂了一句:
“马同同你不能这么折磨我呀……我要是再找你,就不是我妈养的!”
江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迎面而来的行人个个面无表情,让人揣摸不透他们的心事。他们从何而来,到哪里去?他们的爱情是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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