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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音乐江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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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说,你不是复出了么?新唱片这么成功。    
    呵呵,Leslie笑笑,兵,你还年轻呢。    
    就是啊!刘大姐在那边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喝酒!为我们的Leslie永远年轻,永远美丽干杯!    
    我可以给你写歌吗?我很直爽地问Leslie。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提问。    
    我又问了一遍,才发现,他已经离开座位,去旁边跟他的小朋友窃窃私语了。    
    我笑了笑,找到刘大姐。我知道刘大姐跟Leslie很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大姐,我可以给Leslie写歌吗?我悄悄问。    
    啊?刘大姐挑起眉毛。    
    我会写得非常好,相信我,我说,我喜欢他的唱法,喜欢那种浪漫,优柔和平和。    
    嗯……刘大姐思忖着,我不能保证成功,不过,我肯定给你推荐。    
    谢谢刘大姐,我说,我明天把作品整理成册,给您送过来。    
    说了这些,我才发现,我很激动,也很冒失。人家没有邀请我来写,我不应该这么唐突,或者学某些圈内人士说的,不应该这么掉价。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喝了不少了。    
    八年之后,在我已经开始写小说,并且出版了四本书之后的一夜,我打开重重叠叠的文件夹,拿出给你写的歌。我仔细看那些歌词,看能不能有一丝当日的柔情,让我感动,沉醉。    
    我看了很久,却一点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些淡淡的印象:当时,我很纯真,只觉得世界鲜花烂漫,充满生机,却没有发现这个圈子的险恶和艰辛,更不能预测几年后国内乐坛死气沉沉,恶俗无聊。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庸俗了,已经被社会压垮,被填鸭般地塞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欲望,我已经成名,因此累赘太多,负担太重,患得患失,再也不是那个轻松惬意,浑身充满浪漫飞白的青年,而是一个臃肿老成,毫无纵横空间的中年男人了。    
    上帝留给我们玩的时间,真少啊。    
    有些东西已经在我身上死去了,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那一夜,广州对我来说,是一个邪恶的新生,让我感觉奇异,随后是无边无力的悲伤。我真的很想写。狂马在催我,其他人都在催我。高枫死的时候,我写过一篇祭文,张国荣死的时候,我还会这么干吗?    
    张国荣从来没有唱过我的东西。那次跟刘大姐说了以后,我回去马上就写,带着那种年轻的激情,没有保留的灵感,和一些沽名钓誉的渴望。我写得非常适合他唱,可惜后来几年,阴差阳错,没能唱成。他一死,这些歌就死了,成为一批落满灰尘的祭品。    
    我总是爱做这些事情。九九年,我的一篇散文《不爱宣言》里,死了十首歌。    
    而为张国荣写的,死了同样的数目。    
    这些歌我不会拿出来。因为,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我在广州不断跑珠影,贴音乐,为一点艺术上的事跟导演吵得不可开交,又一次次地和好。我跟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一帮非常要好的哥们天天聚会,夜夜笙歌,恨不得忘了外面的威胁。每天夜里回到饭店,我都要仔细看凤凰卫视,看他们对SARS客观而尖锐的报道,也看中央四台,看伊拉克战争的进展。我一方面反战,一方面反独裁,那都是要死人的,我希望每个生命好好生存下去,在我们没有明白死亡究竟为何物,因而对它充满恐惧和敬畏的时候。SARS,伊拉克,张国荣,三种猛烈的死亡,新生的却是恐惧,失落,甚至时常来到的绝望。


《我的音乐江山》 岁月蒙太奇那一夜的烟花(5)

    后来,回到北京,在闹得最厉害的那几天,有天夜里,我和爱人紧紧抱在一起,我说,如果我们这次死了,那也没什么,希望下辈子能记住对方,再为夫妻。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跟绝大多数人一样,躲在家里,无所事事,脑子一片空白。长安街在晚上八点钟居然看不见一辆车。我跟朋友们只能在网上相聚。我想写什么,写了点音乐,但是,不准备为张国荣写。那时候有很多人在写,写得铺天盖地,十分喧嚣,我却希望安静下来,要在一个富于纪念意义的时刻写。我想起了那个中秋,那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日子死了,又活转过来,围绕在我周围,那是我最平和的时刻,Leslie,我要在今天,这个时候,给你最好的纪念,用我的方式。    
    那一夜,我们玩到很晚。打麻将的打麻将,继续喝酒的继续喝,聊天的聊天,像我一样,晕晕沉沉坐在音响旁边,摇头晃脑听音乐的,也有不少。我们在那里很自由,在那个曾经给过我许多快乐的院子里。    
    Leslie非常放得开,到后来,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他那温存而低沉的磁性声音,在缓缓回荡。我十分清楚,我不是一个追星族,但在那一夜,我看到自己将来的一种可能性,同时清醒过来,我永远不可能是他。他已经到达了某个地方,我或许永远也不能到达。    
    但是,我有自己的方式,我虽然沉醉在这个城市,这个圈子,却总在刻意保留自己的某些东西。我醒着,虽然我喝酒,还闹事,但很久以后我的酒量死了,因为我戒酒了,还戒了烟,戒了其他一些消磨意志的东西,我做得很累,但一直在努力。事实上,我们除了跟自己叫叫劲,折腾一番,还有什么方式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来过这一趟呢?    
    我后来越喝越多,但是没闹事,也没唐突。我知道,我进入了一种沉醉的状态,或许是在我喝酒之前,我就醉了,我会认为那天夜里有满天的繁星,有我当时最好的朋友,有妩媚浪漫的Leslie,我看见我们在欢笑,无忧无虑,毫不顾及今后的事情。我听见了Leslie迷人的歌声,看见歌声化作袅袅轻烟,飘向那一轮浑圆亮丽的月亮。在这之间,是更加漂亮的烟花,从Leslie的肩头升起,轻轻罩在我们的桌子上,又回荡在我们心里。烟花总很短暂,但那一夜的风情,那一瞬的灿烂,美妙,给我带来了多少遥远清凉的慰藉啊。那是一种美好的,强大的,能跟永远无边的黑暗暂时对抗的快乐。    
    我后来回忆过几次。能够想起来的是,那一夜,你可能走得很早,正如你的一生,走得太早一样。    
    我的心很平静,在这个夜晚,中秋之前,外面拿到夜间施工证的光大名筑今天居然难得地偃旗息鼓,所以我不适应,失眠了,爬起来写这些。我在想念你,Leslie,你的歌声和身影伴随了我漫长的记忆,让我更加明白,爱情,生命,犹如烟花,所谓光明,只不过是我们苦苦造出来,安慰自己,或者极其有限地保护自己的手段。Leslie,我心头的黑夜,也会在你走后,重新回复它的本色,正如流星过后,宇宙依然是黑暗,我们如果非要把它折腾成灯火通明,会超出了人类本来的能力,会让我们上方的生命笑个不停。    
    你不是Loser,谁知道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你说不定比我们早些到达天堂,当然,也可能比我们早点到达地狱。    
    你我只见过短短一面,却如此交浅言深,这在我的岁月里,有过很多次。很早以前一个老诗人对我说,你是个诗人,我就相信了。还是很早以前,一个女孩对我说,音乐会陪伴你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于是,我就这么哼哼唧唧过来了。学校里,姐姐对我说,你是天才,我就在最艰难的时候想起这句话。流浪四方的时候,一个路人对我说,你要等待,还要忍耐,我奇迹般地做到了。我总在不断顿悟,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守护着自己的才华,我好像很脆弱,又好像很坚强,我迷糊,犹豫,在我喜爱的东西死去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该克制,还是呐喊了。    
    我们在老去,你却留在那里,Leslie。那一夜,你对我说,我们能够做到的,就尽量做好吧。我记住了,而且一直做到了今天,发现了更多很容易被忽略的故事,更多惨淡的细节,当然,也有短促的欢乐。我们如此脆弱,只能把握很小一点东西,为什么不大方一点,潇洒一点,做得好一些呢?    
    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文章,有些散淡,有些凄清,却很空旷,高远。这是一系列死亡和新生的故事。我的初恋死了,所以爱情新生了。苏联死了,所以我的学业也死了。我的学业死了,所以我新生了。我喜欢的流行音乐死了,所以新的日子来临了。而你呢,Leslie?你在浓黑的世界,选择了结束,选择了中止,你死了,留给我们一抹绚丽的烟花,飘荡在漆黑的夜空,你在什么地方新生呢?我们生活在死亡之中,周围不断有什么在离去,又有什么来到,或者不来。Leslie,你已经摆脱了这种烦忧,你在烟花璀璨的一瞬,在天上,淡淡地注视着,看着我们明白或者糊涂,快乐或者痛苦,却并不要求我们作出回答。    
    2003…4…1    
    2003…9…8


《我的音乐江山》 岁月蒙太奇长发盈空的日子(1)

    亚北变化太大了。城铁将修到立水桥,天通苑卖得巨火,有段时间已经排队等到一千多号。我们在昌平县王府花园和名流花园的房子,降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我们是指小柯,孟军,搬家之前的金武林丁薇和孙楠辛欣,还有黑鸭子,还有我,当然,还有潘劲东。    
    我很少回去了,除了收房租。但是潘劲东还住在那里,王府一套三层的小别墅,当时我差点买到他隔壁,如果那样,我就要在九七年先交七万,负担七年的月供七千。这叫“777”,在当年是比较唬人的。我去过不少次王府,白天去的时候不错,那些独门独院的别墅让我感到做业主是多么气派。晚上去的时候不好,福尔摩斯电视剧里那种英式路灯架得半人高,一盏一盏阴森森排过去,车一过,总觉得会窜出个野物幽灵什么的来。    
    亚北是亚运村北的简称。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九五年的冬天,我们去西城区法院应诉正大公司。三宝赵小源刘畅和我都出动了,还有大地的总经理杨剑。天气很冷,但我们的精神却热气腾腾的,有点得理不饶人。我们在法院门口遇上了正大的企宣,还有他们的老总江凌。江凌没有搭理其他人,而是对我说,听了你的《遇上一个成熟的女人》,真是不错。    
    我有些尴尬,我说,江总,我对你充满了尊敬。    
    江凌笑着点点头,我们一起进了法院,不像是对手,倒像是同伙。合议庭很小,窗户也小,暗暗的,有点像个中学教室。法官宣布开庭,我睁大眼睛准备看热闹,但我们的律师李大中突然举出一条理由,说对方没有起诉的资格,要求推迟开庭。    
    咱们一点都不过分,悻悻而归的路上,杨剑说。    
    大地九三年刚成立的时候,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唱片公司,王迪三宝黄小茂济济一堂,艾敬先打响了牌子,然后跟当时的总经理刘卓辉一起走了。老狼横空出世,也跑了。剩下一批半红不紫的歌手,却都冲不上一线,不管过去有什么样的风光岁月。那是北京上海广东三足鼎立的年代,是黑豹唐朝狂热风靡的年代,是《小芳》红遍全国的年代,是《涛声依旧》《同桌的你》《回到拉萨》大行其道的年代。大陆流行音乐呈现一种茫然的欣欣向荣,有钱的都在往里面砸,总觉得一夜之间就能有个好盼头。杨剑来到大地后,我们天天开会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定要找个当红歌手,带领其他歌手打出一副新天地来。    
    潘劲东就这样来了。正大用一首《相约》把他捧得很红,但据他自己说,正大的企宣对他不好,成天攀比谁的英文歌听得多谁就是老大,他看不惯他们,他们也看不惯他,就不给他好好宣传,其实他对江凌一点成见也没有。他只想找个更能发挥自己的空间,他想正儿八经做音乐。    
    放心吧,杨剑说,大地会把你当头牌的。    
    杨剑说到做到。至少有一两年功夫,潘劲东一直是大地头牌。而做好潘劲东,就成了我当时最重要的事业。    
    一九九七年,我已经离开大地。去上海领奖的时候遇到一帮朋友,说起潘劲东,我对大地的积怨终于爆发,突然蹦出一句:当年那件事有对不起江总的地方,你们跟她关系好,去说一声,我愿意免费为她的歌手制作一张专辑。    
    我当时经常喝高,坏过很多事,所以后来要戒酒。不过这句话发自内心,还带着一种苍凉。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大地挖了潘劲东,我只是执行者,而远远不是决策者。我说那句话,只是表达一种迟到的心意吧。    
    大地得到潘劲东,非常兴奋,在京丰宾馆举行隆重的签约仪式,公司员工,歌手都去,还请了很多贵宾,比如京城乐评四大腕金兆钧秦杰张树荣和宋小明。我们一起唱跑马溜溜的山,一起快乐地喝酒,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认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脚步。金兆钧和我喝得晕头转向,一起摇晃着下楼,突然搂着我大喊:谁跟洛兵过不去,就是跟我兄弟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潘劲东俊美大气,优雅阳刚。这很难得。我从见他第一面就很欣赏,觉得他会是个不错的哥们。我很少看到他发脾气。他说话轻言细语,语速慢,但是很有主意。    
    我保藏着一张照片,潘劲东春风得意盘踞在正中,我和杨剑在他左右,仿佛两个豪迈的守护神。那时候大地欣欣向荣,每个人斗志昂扬,总觉得只要努力,局面就会好起来。三宝喜欢搞试验音乐,但玩流行又驾轻就熟;赵小源刚写了《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刘畅做了《校园民谣三》,又录了李玲玉新专辑;而我则是目空一切,感觉都一切不在话下,用力跺跺脚,北京的音乐就要为我们抖三抖。    
    但是《校园民谣三》卖得很一般,还被媒体批评说失去了校园的纯真。“大地现代音乐群”更被嘲讽为“音乐试验田”,说我们拿市场开玩笑,拿大地的钱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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