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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里夫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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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尽量呼吸新鲜空气;十月份回到我们身边。我这方面;大概不会出门旅行;我会留在国内;整天坐在窗前;或徘徊于花园中。
我们说好了至少要做很好的朋友的;对不对?希望你没有改变心意!口头的承诺没有约束力量;这类事有时非你我所能控制。我不敢相信能够终生与你靠近;一起做梦;做你的爱国之梦、我们的博爱之梦和科学之梦;但是;那一定是很美的事。
在这些梦想当中;我相信只有最后一项是可以实现的。因为我们无权无势;没法改变社会现况;而且纵然有权;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若是随意做去;则完全没法确定是否反而弊多于利;因为可能反而减缓了原本自然会有的发展。而在科学方面;我们的确可以做点事———这块土地比较坚实;每一项新发现;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确实是我们的贡献。
每件事都彼此相关……我们固然要做好朋友;可是你如果离开法国达一年之久;这份友谊可就真的是柏拉图式的了———两个人长久不见面;怎么做朋友?你是不是还是留在我身边比较好呢?我知道这样问你会生气;我再不跟你谈这件事了。况且我深觉自己配不上你;在每一方面都是……
我曾想请你在赴福雷堡(Freiburg)游玩之时;让我碰巧遇见你。但是你只打算在那儿待一天;不是吗?那一天你当然是要与
我们的朋友考瓦斯基一家相聚的口罗。
你忠诚的 P·居里
你若肯回信;保证你会在10月间回来;我会非常高兴。信件请直接寄到索镇萨布隆路13号;皮耶·居里收;我会比较快收到。
四天之后:
现在太迟了;我后悔没去……。你相信宿命吗?还记得四旬节那天;我忽然在人群中找不到你的踪影?我觉得我们的友谊可能会突然中断;完全不是出于我们任何一人的意愿。我并非宿命论者;只是我们的个性很可能导致这样的结局。我不知道如何在适当时机采取行动。
不过;这样也许对你好;因为我实在没理由把你留在法国;远离你的祖国和家人;却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换取你这样的牺牲。
你说你全然自由;我觉得这么想有点冒失。再怎么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感情的奴隶;受我们所爱之人的偏见左右;同时因为要谋生;不免变成机器上的一枚齿轮;诸如此类。
最痛苦的是对社会的一些偏见让步。至于让步多少;要看我们自认坚强或软弱而定。让步太少;我们会被扫荡;让步太多;我们会变得鄙贱;唾弃自己。以我而言;十年前坚守的许多原则现在已经放弃。十年前我认为做每一件事都得贯彻到底;决不向社会环境低头。我穿着蓝色衬衫;与工人一般无二……
最后;你也看得出来;我变成老头子了。在9月份寄出的另一封信里;他长篇累牍地向她谈论哥哥雅各。她的回信内容不详;但他接信之后甚感忧虑;劝她“急速于十月间回到巴黎;否则我会非常苦恼”。
显然玛丽再度与她在地下大学的朋友联系上了;从皮耶的回信看来;她一定是在信上情绪激动地谈到社会上普遍的不公平现象;认为默然接受这些现象未免太过自私;她有责任努力改变这状况。皮耶答复说:
如果说有人打算用自己的头颅撞击石墙;企图把石墙撞倒;你会怎么想?这意图的背后一定有些很美的感情;但这行为是愚蠢而荒谬的。我相信有些问题需要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不是眼前可以片面解决的。人一旦走进一条死胡同;可能自误误人。我认为公理正义不属于这世界;惟有最强大或最方便的体制才能广泛推行。人可以装扮整齐;出去工作;而其生活却是极度贫穷:这样的表里不一也许令人厌恶;但却必然会继续存在。
你对自私的看法令我惊讶。我20岁上遭逢变故;一位青梅竹马的朋友惨死(这事我一直没勇气告诉你);我日思夜想;折磨自己;发誓从此要过苦行僧的生活;决心不再对任何事情感兴趣;不再考虑我自己或整个人类的事。自那以后;我常自问:这种对人生的断念;是否仅是想让自己遗忘?
在贵国;信件是否受到检查?我很怀疑。以后写信顶好不要
引人误解。虽然我们所谈纯属理论;但我怕会给你惹麻烦。
若你愿意;可以写信给我;寄到萨布隆路13号。
你忠实的友人
他的前一封信未获回音;因此他在此信末尾附语提及;说上一封信“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我只是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合租一间公寓。房子在莫飞塔路上;窗口看出去是花园;可以分隔成两个互不干扰的单元。”这还不算什么特别的内容?
不过;从这几行附语中也可看出;他很了解玛丽极重独立自主;而轻视传统礼俗。9月17日;他得到玛丽将会归来的保证:“你终于要回巴黎来了;这让我非常快乐。我很希望我们至少能做分不开的朋友;你同意吧?”
在另一段话里;他说溜了嘴:“如果你是法国人;很容易找到教中学或师范学校的工作。你喜不喜欢这种工作?”她若嫁给法国人;便入了法国籍。
这次;皮耶在信尾的署名是“你非常忠诚的友人”;之后还有附语:“我把你的照片拿给哥哥看;我没有做错吧?他说你很好看;他还说:‘她看起来很坚毅;甚至有点顽固。’”
她实在是顽固之极呀!
皮耶也许认为分租一间公寓这主意不错;但是玛丽有些迟疑。她回巴黎之后;知道布洛妮亚已在城堡路租了一层公寓作为执业的诊所;里面有一间房是留给她的;她不必分担房租。节俭成性的
她;整天窝在梭尔邦的实验室里;做她的物理实验。与皮耶的关系没有进展。
于是那老父口中“温驯的骡子”告诉她;如果她不嫁给他是因为波兰的缘故;他愿意跟她去波兰。他又向布洛妮亚发动攻势;请求她在妹妹面前代为说项。他并且劝说玛丽去会见他的双亲。
自称为“可怜的外国人”的她;早年虽在凯希米·佐洛斯基的父母面前饱受心灵创伤;倒没有拒绝再试一次。皮耶固然已经是36岁的单身汉;却对父母依恋甚深。他曾经对她说:“他们很了不起。”一旦相见;他们立刻就喜欢了儿子深爱着的这个外国女子。
法国的民族性中;有其温和可亲的一面;居里一家多少代表了这一层面;让玛丽很感愉快。当然;后来她也发觉了法国的另一面;不那么温和可亲的面貌。
居里医生曾参与1848年的暴动;下巴上受过枪伤;至今弹痕宛然。1870年左右;巴黎实行公社制度期间;他担任救护车驾驶;带着两个年少的儿子;到处寻觅受伤的人。他也许更喜欢做研究;但为了生活不得不放弃。这些年来他在索镇执业;与老妻住在四周绿意盎然的舒适房屋内;过着单纯的生活。家里是典型中产阶级的布置;藏书甚多;瓶插的玫瑰是自家花园里剪下的;每逢周日;邻居会来访;一起打球或下棋;享受老妻的烹调手艺;闲话家常。
老医生是个热心的共和主义者;极力想吸引皮耶对政治发生兴趣;却只让皮耶更退缩到他的白日梦里去:“我不知如何让自己生气。”皮耶说。
这年轻、聪慧的波兰女子和这位法国老共和主义者相谈甚欢;
相互欣赏。此次会面对玛丽的一生有重大影响。
皮耶以有关磁性研究的博士论文进行答辩。①接受博士论文口试那天;玛丽与老医生都到场旁听。亲闻皮耶舌战主持口试的三大教授———包提、李普曼和奥特费耶(Hautefeuille);玛丽深受震撼。她后来写道:“那天;在梭尔邦大学的小讲堂内;回荡着一些非常高远的思想;令我咀嚼回味不已。”
可惜高远的思想得不到充裕的物质报酬。36岁的皮耶在物理学校教书;每年仅得3600法郎。根据当时公布的数字;巴黎家庭年收入分类如下:
物理学家奥特费耶贫穷(77%)1070法郎小康(16。2%)5340法郎富裕(5。3%)15500法郎巨富(0。1%)385000法郎所以年薪3600法郎(换算成1968年的币值;约为4600美元)的皮耶;能提供给玛丽的物质条件实在并不丰厚。另外有些公司向他购买他所发明的仪器的使用权;但那一点钱连给他买必要的设备都不够。因此在
1895年1月;他接受了一家光学公司的顾问职位;每个月可得100法郎的顾问费。
但物质方面的贫乏;绝不是玛丽迟迟不作决定的原因。皮耶遭逢的惟一情敌;乃是波兰。直到学年结束时;玛丽才下定决心。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玛丽写信给一位华沙的女友;“你的朋友玛丽已经冠上夫姓了。我要嫁给去年在华沙向你谈起的那人。定居巴黎于我是一种痛苦;但我能怎么办呢?命运让我们深深相系;不能分离。”
居里夫妇在他们的结婚典礼
上—1895年于是在1895年7月;玛丽开始私下向布洛妮亚讨教一门新的学问:烤鸡怎么做?薯条怎么炸?如何喂饱丈夫?她还自己设计结婚礼服;要“庄严又实用;婚
礼过后我还可以穿着上实验室工作”。
斯克洛道斯卡先生和海拉都从华沙赶来参加婚礼———也许实在称不上婚礼;只是在索镇镇公所简单的公证结婚。既没有交换戒指;也没有宗教祝福。
皮耶的母亲一定订购了一条羊腿之类的来庆祝儿子成婚;她一定也妥善招待了这来自波兰的亲家;但是文献没有
记载。我们只知道有个堂弟很聪明;送了一张支票作为结婚礼物;其结果是新婚夫妇用这笔钱买了两辆脚踏车;一对新人就骑着车出发度蜜月去也。
在一场没有任何宗教祝福;甚至没有交换戒指的婚礼之后;皮耶与玛丽骑着自行车去度蜜月。
第二部 天才第七章(1)
骑脚踏车旅行;自由自在。不赶时间;没有预定目标。这是一种冒险;为寻访新鲜事物而漫游———正是皮耶所爱的。
很少有人像他们两人这样;骑脚踏车;走过这么多乡间小径;呼吸榛实的芳香;穿越大片大片的石楠树丛、溪谷与山丘。
1895年9月;他们在香提里附近的森林中探险。布洛妮亚和凯希米在这里租了一栋房子;斯克洛道斯卡先生、海拉、凯希米的母亲德鲁斯基太太、皮耶、玛丽;还有布洛妮亚的女儿露;都聚集来度假。一时之间;香提里似乎出现了华沙的风貌。皮耶和他们相处愉快;基于爱妻之心;他还开始学波兰语。玛丽放宽了心;布洛妮亚则张罗一切。
婚后;居里医生有时会偕同老妻来与他们共进午餐。他喜欢谈法国政局的两个敏感问题:对外殖民与结盟俄国。其中结盟俄国一事颇让斯克洛道斯
卡一家忧虑。
十年以后;1905年俄国动乱期间;玛丽曾透过姊夫;捐款支援俄国革命运动。
1914年8月;马恩河会战前夕;一群波兰移民奉召至俄国驻法大使馆;玛丽是其中之一。馆方人员力图说服他们勿再声援毕苏斯基将军(Pilsudski)的军队。当时这支波兰军队正与德军并肩作战;以图解放波兰。
1895年时的皮耶与玛丽;朝着理论物理与荣耀的寂寞之路携手同行
可是在1895年9月;聚在香提里的那栋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想到战争。他们在为一个好消息而高兴:皮耶终于要升教授了。间接说来;还得感谢凯尔文爵士。这位英国元老是第一个看出压电
现象实际用途的人;他从伦敦
前来;与皮耶讨论此事;之后在
科学刊物上写了一篇文章;对
皮耶大表赞扬。法国大学的一
位教授读后印象深刻;与物理
学校的校长提及此事;于是给
了他这份教职。在皮耶和玛丽
的事业生涯中;他们总是先得
到外国的赞誉;官方才体认到
他们的价值。
皮耶的薪水调整到年薪
6000法郎;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了。玛丽按照预定计划;一方
面准备参加中学教师的资格考试;一方面寻找有薪酬的研究工作。她妥善安排作息;既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精力。为了不把力气花在清洁打扫上;家里的器具能省则省;完全不似一个典型的华沙家庭或法国家庭。
皮耶也不在乎。只要从窗口望出去有树;在两人对坐工作的松木桌上有花、有书架可以放书;再有一张床;他就够高兴了。
“我在一点一滴地布置我的公寓;”1895年11月;玛丽写信给哥哥;“但是我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不要费事维修;因为我没有帮手。有个女人每天来一小时;帮我洗碗和做一些粗重工作;烧饭和轻松的家事我自己来。”每天早晨她在上班以前去买菜。
玛丽在做饭这件事上也展现出她一贯的个性。皮耶其实是个食不知味的人;但是玛丽一旦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好。她总是很自豪自己的生火技术、炉上工夫。她买了一本食谱;空白部分注满了她的心得。
我们不知道她的烹调手艺究竟如何;不过;她显然是把它当成目标;下定决心去改进。
皮耶·居里虽然极其难得地一向尊重妻子的工作;认为与自己的事业同等重要;但他恐怕从来不会拿起扫帚来扫地。也许有人会以为;在她偶然忘记买面包时;他会去跑一趟;或是有时整理一下床铺什么的;其实不然。一来;玛丽从来不忘记什么事;二来;他根本不会铺床叠被;因为他没当过兵(当时担任教职的男子都可以免服兵役)。不过;傍晚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会一道去买牛奶、日用品等。
除了定期探视布洛妮亚夫妇和皮耶的双亲外;他们谁也不拜访;但他们非常快乐。晚间;共坐在煤油灯下;皮耶准备上课的材料;玛丽帮他搜集、整理。起先他把课程划分为结晶学和电学;后来“愈来愈了解有必要对未来的工程师讲解电学理论”;她写道:“他于是全心钻研这门课;结果发展出一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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