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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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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上追索到很多年前,司徒巽十六岁,父母决定送她去赴洋深造之前,为女儿开了个盛大的生日舞会。
  整个晚上,司徒巽成为舞会的小皇后,自不待言。其中只有一个判臣,就是这个史云龙的二公子史俊杰。
  他傲岸地在舞池边站着,交叠着手,拿住一杯饮品,以一种超脱得近乎不屑的眼光看着舞池内一对对年青人翩翩起舞。
  这么岂有此理!连史家最小的一个男孩史俊武,也就是史俊文与史俊杰的小弟。才不过十四岁的样子,也晓得跑到司徒巽跟前来,微微鞠了躬,说:
  “巽姐姐,我可否跟你跳只舞?”
  史俊武长得很高,跟他的哥哥一样,有相当合尺度、合标准的身形。然,他的面孔仍是幼嫩的。可能因着紧张的关系,舞步亦不算纯熟,因而红着脸,慌忙向司徒巽解释:
  “父亲嘱咐我们,应该请巽姐姐跳一只舞,以示敬贺。其实,我并不晓得跳舞。”
  司徒巽回报以微笑,并不说什么。实则她的一颗心都放在那高瘦俊美,而又凛然傲岸的史俊杰身上。
  只他一人还没有来请她共舞。
  而史云龙分明是已千叮万嘱的要两个儿子,必须注意社交礼仪的。
  史俊杰竟胆敢同时遗忘父亲的训令以及抗拒了司徒巽的魅力,使人恨得牙痒痒。
  十六岁的生辰,对司徒巽而言,活像是降服了天下的君主,偏偏有个宁死不屈的阶下之臣,不卖她的账。
  于是她记住了。
  一记就是几年的光景,她在美国东岸留学,侧闻史俊杰也到美国去,深造于加州。一水天涯,无由会面。
  一下子回到本城来,彼此竟因工作关系碰了头。说到底,香港的工商企业界能有多大,司徒家与史家的这最新一代,当然不乏业务交手的机会。
  史俊杰还是旧时模样,只表现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道。
  他的气质,在商场内宛如凤毛麟角。不是吗?言行机灵与胸襟宽敞者,一般年纪已大。还有三十上下的当权人,多数缺乏一股慑人信服的气势。
  史俊杰是少有的例外。唯一美中不足的仍是他那自信得近乎过分的态度。
  然,偏偏在司徒巽眼中,那正正是最独特而难忘的吸引焦点,于是缺点成了优点,整个史俊杰变得无懈可击。
  当然,只有一件事,令司徒巽怅然若失,且心心不忿。就是史俊杰已婚。
  娶的竟还是地道的美国女人,叫莲达贺兰沙。
  这对司徒巽而言,更加刺激。
  她和他之间,在以前没有盟约,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是,司徒巽想,说到要嫁的话,自己在这几年,可以嫁完又嫁,嫁千百万次,也还有人轮候。
  尤其是在美国,嫁给美国人,以她的家势与她的人才,真是易如反掌之事。
  怎么可能这么急促容易就把自己的人与心交托给别人,尤其是异族之中的异性。
  司徒巽认为史俊杰太不珍惜自己,太轻蔑了所有跟他条件相若的中国女孩子,当然包括自己在内。
  在美国,司徒巽几曾败过在洋女孩手上,不论战役是在试场或是情场,对于所有对手,都属格杀勿论。
  别的不说,单是毕业那一年,邀她作毕业餐舞会舞伴的请柬,早十个月就已递送到她手里去。直至盛会举行的前两个星期,她依旧没有定下心来,究竟作何挑选。
  那一叠的请柬与便倏 ,厚得活像一副扑克纸牌,她把弄得不知多陶醉。
  女同学都在旁鼓吹她快快作个决定。
  为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呢?正如那心直口快的美国女同学苏珊说:
  “司徒,你若还不快快定夺乾坤,只有害惨我们。这班男孩子一直伸长脖子等,也不去邀约别个女孩,我们的舞伴还没有着落,怎好算了?你自己用不着的,也别霸占至最后关头,容人家有个转圜余地。”
  若不是看在苏珊敢言直谏的豪气份上,这猫捉老鼠式的游戏,司徒巽还是要玩下去的。
  到真要挑其中一个洋男孩作舞伴时,她有踌躇了。根本个个都没有特色,毫无印象,怎么挑?
  翻心一想,俏皮心又起,于是细细打探,知悉有两位男同学已经等得不耐烦,因而自动放弃,另请舞伴。司徒巽就向他俩下手。
  分别嗲声嗲气的对他们说:
  “对不起,这么迟才答覆你们,只因要考虑得一清二楚,一生人只会有一个毕业舞会,我要令它难忘、令它瑰丽、令它消魂。这比结婚还重要,婚可以离、可以结,这个舞会一过去,即成历史,在一个女人生命上不可抹煞的历史!”
  有哪一位男士不愿意成为司徒巽这页历史的男主角?
  天,也亏那两个男孩子做得出来,一听喜讯,忙不迭的回头,把原先约好的女孩子推却,再回头来打算独领风骚。
  世界上的如意算盘,怎会如此容易打得响。
  当他俩跑回司徒巽身边去以为载得美人归时,司徒巽大惊失色,满脸涨红地说:
  “哟哎,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侧闻你已另有约,不好令你左右为难,故而答应别个男同学的邀请了。”
  对方闻言,差点哑掉。
  那司徒巽还放软了声线,说:
  “求你,看在一场同学份上,别怪我,我原是为大家都好的。”
  男同学垂头丧气地走了之后,司徒巽面壁大笑,笑得弯住了腰、捧住了肚,眼泪无由而下,久久不能回过气来。从惩罚不守诺言、见异思迁的角度上看,司徒巽的恶行是情有可原的。
  对于洋鬼子,不论男女,从来都未曾被司徒巽看在眼内。
  这最近,她一回到了香江来,任职在司徒家族的丰隆企业内,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子公司丰隆地产的执行董事之职,晋位母公司的董事局也是指顾问事。单是她目前手下的洋人就有几位,不一样对司徒巽打恭作揖。
  谁说居于本城的外族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呸!那个媚外的时代已然过去了呢!
  都说香江的中上人家面对九七的问题,诚惶诚恐,去是无奈、留是彷徨,千千万万重的舍不得又舍不得。
  哼!司徒巽想,难道那起一脚踏进香江来,发现这儿才是天堂的洋鬼子,心情就好过了?谁不是在死鸡撑饭盖,抱住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的心态,得快乐时且快乐,这以后,若是再无法立足本城的话,卖棹还乡,检着个告老归田的自我安慰心态,只比港人在外地做二等公民的情况好一点点而已!
  吃过雪糕与朱古力糖的小孩,叫他们以后不可再馋嘴,笑话不笑话?好比闹过轰天动地恋爱的哥儿姐儿,叫他们忘怀曾有过的激情热爱,是不是异想天开?
  公司供应的司机开着平治,送惯那起洋鬼子洋婆子到福记吃几万元一席酒,回转头来要他们搭地铁,到伦敦唐人街吃点心,哈哈哈,感受如何,正如寒天饮冰水,冷暖自知。
  要今时今日还被受尊重的话,只有一途:无欲乃刚!
  香江的洋鬼子肯在现阶段就放弃手上既得利益,不再恋栈,早作归计,这犹有可说。叠埋心水,打算战至一兵一卒,最后一分一秒,务求大抢小掠,满载而归,这种心态要获得司徒巽认同,委实太难了。
  什么机场问题?只一句话就洞悉乾坤,将来所有本城建设工程,如果英资机构在没有提供有异于他人的优越服务水准与特惠价格时,决不能染指承办,那还能平平司徒巽的怒气!
  英政府肯把到口的肥肉吐出来?事实胜于雄辩,且拭目以待。她在公司里头,从来都对洋人不客气,完全有恃无恐,单看他们的月薪,司徒巽就知道那应该包括了受窝囊气的费用在内!
  面对着这个娶了地道美国婆为妻的史俊杰,司徒巽恨得牙痒痒。
  当然,只有翻心一想,便知道这其实是深情的最具体的表现。对方如若无关宏旨,何必操心伤神,大惊小怪?哪怕他娶个母夜叉回来,成个史氏家族闹鬼,都是干卿底事!
  司徒巽一旦心生不忿,冰雪聪明的她其实已心知这最近将来,她跟史俊杰之间可能会发展的关系!
  这不是司徒巽介意与否的问题?
  史俊杰的种种好与不好,都同样是吸引司徒巽,推她掉进深渊去的饵。
  宽敞的阳台上,乘着稍嫌寒冷的海风史俊杰与司徒巽各怀心事的静坐着。
  史俊杰仍在呷着他的酒。
  “你今年有什么大计?”司徒巽突然的无话找话说。
  史俊杰回转头来望着她,拍拍他身旁的软椅。
  “你坐过来,我给你说。”
  司徒巽抿着嘴,没有动。
  “来,隔墙有耳。”
  史俊杰这么软语一句,便又打动了司徒巽的心,坐到史俊杰身边去。
  “我告诉你,我有两个惊天动地的计划!”
  “虚张声势!”
  “一点不假。第一个计划是有关业务的。我必会在今年看准时机,在本城的财经领域打出个名堂来。”
  “现今还没有人知道史家公子的威名吗?”
  “你说的这句话正好,我不要靠在父亲的身边才得以耀武扬威!我要市场中人有一日对国际商贾介绍父亲时说:他就是史俊杰的爸!”
  一般富豪第二代都必有这个心态,能够脱颖而出者,究竟有几人?
  答案是:未知有也。
  做到克绍箕裘者不错是有相当数目,但要以实际行动去陪衬史俊杰的口气,难比登天。
  “你不信我?”史俊杰问。
  “有志者事竟成,这在于你的韧力,也要靠运气。”
  “我不信运气,我只信自己。”
  “已有具体的计划了吗?”
  “细节还未有,总的一句话,史俊杰必会坐言起行。你看看那姓刘的一位,才不过是在去年看准了一个时机,便虚张声势地收购财雄势大的百迪逊企业,就让金融界扰攘不已,即时抬高名望。他的实力还不及我们呢,你瞧,等下我宣布要收购你们司徒家的企业也未可料。”
  司徒巽笑着说:
  “你的好大的胆子!我才不信你敢!”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为什么不敢?只要我认定物有所值,我天大的险也肯冒。我的第二个计划,要承担的风险,属于生生世世,我还在考虑着好不好从速实行。”
  “什么计划?”司徒巽仍然笑。
  史俊杰忽然伸手把对方那尖尖的下巴一托,让他看清楚她的脸。
  那两只眼睛,有如冬夜里闪着亮光的寒星,美丽而销魂地传递着一份扑朔迷离的情意。
  是真的吸引!
  “你想知道?”
  司徒巽没有回避,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想,好不好闹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婚外情?”
  司徒巽没法子作答,史俊杰老早已把她的红唇封住,以一个最直接的方式,宣布他的第二个新春大计,即时开始。
  夜凉如水,更兼冬季。
  司徒巽似乎有点瑟缩、有点寒畏、有点挣扎。她试图在史俊杰强而有力的臂弯内微微蠕动,总想把自己抽离,然,力不从心。
  或者,这么形容司徒巽并不贴切,她的心正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曾想、不会想、不能想。
  真是奇怪,在跟史俊杰这一阵子若即若离的明来暗往之中,其实老早司徒巽就不住地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史俊杰采取了第一步的行动,结束了他们之间暧昧的感情关系,正式踏入生命的一个新篇章,她、司徒巽将会如何反应?
  是应该适可而止,不应泥足深陷,以免弄至尾大不掉。反正以证明史俊杰会迷恋上自己,也足够弥补这些年来埋在心头的那点滴的苦相思,那就算了。
  又或者,既是宿世前缘,何必逃避,勇敢大方地张开双臂,容纳这段深情,至于其余的一切纠葛,根本不是事。
  天下间有什么特别困难之事,司徒家或史家不能解决?如若两家同心,更肯定其利断金!
  理智与感情之拉锯战,一直盘据在司徒巽的心。直至真正爆发了洪湖暴雨的今夕,她反而脑里一片空白。
  茫然不知所措,整个心卜卜乱跳,越跳越急越快,除了这个使她差不多窒息的感觉外,司徒巽的思想与行动都被动得近乎麻木。
  像长久期盼的一场春雨,突然雷声轰然,滂沱而下,大地上的众生一时间呆住,不懂欢呼、也不晓得装备,直挺挺的就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脸上所生的微微兴奋与痛楚,霸占着整个人的观感。
  司徒巽没有反抗,甚而迹近于没有反应。
  新的一年,对司徒家与史家,究竟是困是吉?当时无人能够逆料。
  只是除了小女儿司徒菊,从加拿大回来渡假,陪伴父母过了一个年年如是的农历新年,没有什么奇逢怪遇之外,实际上,司徒家内大部分的人都因着去年所种下的种种因由,而伸长了脖子期待今年可以结出满意的果实。
  似乎人人都瞧宽处想。
  司徒峰去年年底,经常发觉自己容易疲累,很多较次要的应酬,他都推却,然而,处理业务还是得悉力以赴。
  如此一来,司徒震与司徒巽分别自愿归航,回港来助父亲一臂之力,实实在在的喜出望外,尤其兴奋的是一对儿女在商场的表现,比他想像中成熟老练得多。一则必是为家学渊源,司徒家几代的长袖善舞,这一代也必有慧根。二则也为这几年在外国,行走于国际机构的屋檐下,多少学到别人的好处,融汇中西,更见功力。
  故此,司徒峰对新的一年,甚是期许,在家族业务展望上,前景一片明朗。
  司徒宋圣瑜呢,她千盼万盼的希望司徒震会早早回港来,成家立室,讨一门她喜欢的媳妇,生儿育女。说到底,司徒震是司徒家的第三代嫡传长子,唯一的男丁,早早能开枝散叶,正是至大的期望。
  这阵子,她稍稍留意司徒震的行为,发觉他也有颇多的私人活动,看样子不见得只为公事忙碌,定是在外头有吸引他的人和物。
  现象是真令宋圣瑜兴奋的。她再略为深入调查。从专奉侍儿子的秘书及司机身上探悉,司徒震很多时找一位年青貌美,踏实工作的女记者,叫冼翠平的。
  对宋圣瑜,这个更加是进一步的喜讯。在儿女婚姻上头,她从不坚持要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宋圣瑜想,本城能跟司徒家相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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