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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到情人高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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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闲话才分手。我原本打算改天准备礼物叫上若地他们登门拜访,不知为什么,后来竟给忘了。还在若地上天入地寻找他下落的时候,我深深懂得,人生可以做错许多事,但绝不能错交一个朋友。艾欣的处事方法更令我担扰,她倾向于和那些披着父母皮囊做人的富家子弟交结,入主公司后她越来越崇尚这种更为可怕的交友逻辑。她不知道,真的要捅出什么大漏子,那些在后边站着的父母私下了结的时候,掐死你可比掐死一个跳蚤还要容易。 




  案件判决的第二天是星期六,第三天是星期天。星期一我没有到单位去。星期二早上,我正要准备出门,李唯找上门来。 



  “我听说你们官司输了?” 



  “上个星期下的判决,你今天才知道?” 



  “我老早就搬出来住了,怎么,若地没有告诉你?” 



  我把手提包丢在门厅的鞋柜上,重新套上拖鞋,到沙发上坐下。偶尔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罪恶地想过她一两次。半年多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第二天碰见若地,自己狼狈不堪,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他的事。 




  “你也听说了,公司乱七八糟的,各人都在忙,”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带着笑说,“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跳槽了?” 



  “他过的日子,我习惯不了,本来我们就是两类人。” 



  “什么两类三类,我从来不这么看。” 



  有一天在网上碰见,若地还对我赞扬说,李唯这娘们,心地善良,头脑不坏。他问我的意见,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换上我,我宁愿找一个婊子来做老婆,也不愿找一个会去当婊子老婆。过日子过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况且人家可是正经人家出生。 




  “昨夜,不是我薄情,事实上我也想同他好下去,也不想失去你们这些朋友,只可惜我读的书少了,眼界看不宽。” 



  她取下头顶上的太阳镜,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好像是故意把它弄得很响。 



  那天在法院的走廊上,赖飞叫住我,他把我为他女儿买的衣服还给我的时候他也这样说,不是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失去我这个朋友。 



  “前段时间我就想找个机会约你出来见见面,你没有把我和你之间的事捅出,很让我感动,男人睡过女人之后,很少有守口如瓶的。我试探过若地,他一问三不知。不过他这个眼中也只有他自己,他才懒得去管别人的死活。” 




  旧事重提,弄得我很脸红。这也是若地几次邀去他家我不愿去的原因。朋友的女人被自己横插一腿,使我有通奸的感觉,无端认为自己很是卑鄙。当初送李唯到他那儿借住的时候我承认自己没安好心,可是没想到若地会对她认真。她到过办公室两次,碰巧我都不在。我解开西服的纽扣,搔着头说: 




  “人与人之间,优点都明摆着,相处的是缺点。两个人如果合得来,能在一起尽量在一起。北京城这么大,一个人要想坦坦荡荡睡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况且,若地可不是我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不是我小算盘打得响,我背井离乡,图的是个啥,难道我不清楚?就晓得你要帮他说话,算了,不说了。” 



  她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使我不想再说些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她情绪激动地说:“按道理说,不论好歹,大家朋友一场,你们公司出这么大的事,我溜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些事既然都明白,你应该看远点,支持他。” 



  “支持?岂止是支持,我可把我的卖身钱都支持完了。人家说抓住青春尾巴,我连青春尾巴都没有,仅剩下这么一点少妇风韵了,你也看得见,真的就这么点少妇风韵了,我还要拿什么支持?每天晚上的坐台费都交给他。可他考虑过我的后路吗?一碰到具体问题,他尽拿野话招呼我。说什么皮鞋刚穿半个月就坏了,肯定是供给牛皮的那头牛生前长了疥,书读得少,可我不是白痴。” 




  “诗人纵情使性在所难免。” 



  “可我是个女人,再贱再烂也是个女人。我不是工具。你会一边和艾欣做爱,一边提着话筒和别人讨论见鬼的诗歌吗?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风月场中,我见多了,你当我是刚出道的黄花闺女?” 




  有关若地边做爱边和别人讨论诗歌的后现代问题的逸事,Mark杜告诉过我。我一笑置之,没往深里去想。诗人们饿死都不愿被挤到话语的边缘,在肚皮上写诗写小说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何况是发生在若地这样的狷介之士身上。 




  “我想你误会了他。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有钱人是买钻戒,公子哥儿送鲜花,诗人解构诗歌,这不能一概而论。若地太单纯了,要我说,在我们圈子中,他可算得最干净的男人。过去我不愿意去你们家,就是因为我冒犯过你。而这件事又不好对若地说明。他原来追求过艾欣,至于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不想过问。但事实好像是在和他作对,他的女人我都在碰。更别说现在大家为这个破公司搭进去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你也清楚,这帮人,哪个的条件都不宽余。他早上给你打的电话?” 




  “不是,我打你们办公室,宁宁说你们一个都不在,我打家里的电话,他在睡觉。赖飞真不是人。” 



  “美色,金钱面前,每个人都会有扭曲的可能,只是他做得太绝。” 



  “那公司得关门了?” 



  “北京每天破产的公司上百家,这没什么稀奇,但现在不是关门不关门的问题。” 



  我用小剪刀仔细地修剪着白净的指甲。 



  “合同不是你签的,不认账看他们怎么办?” 



  “法律在他们那一边,他们怎么办,那个副厂长凶神恶煞,你说他会怎么办?狼圈里会跳出羊来?” 



  “那干脆叫艾欣躲避一段时间,这种事,社会上哪天不在发生?” 



  “如果想身败名裂的话,逃可是一个办法。” 



  我否定了她的想法,李唯欠起腰问我要了一只烟,顺便把眼镜挂到胸前。一边在茶几的夹层上找火机,一边说:“这可是考验一个男人的时候。” 



  岂止是考验一个男人,这两天,我想得太多太多。赖飞的律师在作最后的陈述时,别有用心地道破艾欣的同性恋身份,一度让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报社的几个熟人交头接耳,碍于若地的面子,在事后报道中他们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当时我坐在艾欣旁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无地自容。自从艾欣加盟公司以后,对外,我一直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赖飞的这一耳光,与其说是打向艾欣,不如说是打在我的脸上。这个我有心回避着的问题,没想到赖飞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翻出来,法官虽然不会据此做出什么对他更加有利的判决,可是他让我们颜面扫尽。这一场在朋友圈子中引起广泛同情的官司,随着原告暧昧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他成功地转移了法庭上聚焦到他身上的目光。把这个我一心想私下感化的问题突然开膛剖肚,弄得我甚而动摇了对这场必败无疑的官司所作的补救。中国活跃着四千万的同性恋大军,像艾欣这样的双性恋也不乏其人。社会对他们也持的是宽容、挽救的态度。歧视他们的年代随着人性观念的普及也一去不复返。然而,具体落实到像我这样一个在规范的社会环境中生活的人身上,未免不让我顾虑丛生。每个人都有见不得人的,不为别人所接受的一面。这比如一个有洁癖的人入住一家酒店,尽管她对服务员提出这样那样的非难,但服务员不会告诉她,在昨天晚上,一对狗男女就在她现在睡的床上翻江倒海。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宽容的心,但包括上帝在内,任何宽容都是有限的,超过一定的程度,再美的品德也会嬗变。况且,我是在性方面遭受过欺蒙的人,对好多事,本来就难于启齿。去年端午节,我在亮马河公寓看见的场景已经让我够受的了。那天离开关奇的医院,我向一筹莫策的Mark杜打听了他们家的情况,他说艾欣在东京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一份工也没做,花的全是家里的钱。房子没烧毁以前,三万五万还可以想办法,房子烧了,不说现在家里巴巴紧,就是砸锅卖铁的凑得起这笔钱,他宁愿去坐牢也不会向家里开口。回到家,我抹着良心为母亲写了一封长信,然而,赖飞在法庭上的发难,使我足足考虑了三天三夜。 




  “你几点钟打的电话,办公室没人?算了,我下午再去。现在我可是一个穷光蛋,午饭就交给你了。”我脱掉西服,用手拢了拢松散的头发。“我们找点别的乐子,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听天由命好了。” 




  “吃人三餐,还人一席。喝酒吗?只不过现在还嫌早着。”李唯抬起头笑呵呵地说。 



  “酒你别管,厨房里还有。呆会儿得多叫几个菜,那篇小说你看完了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站起来打开电脑。 



  “没有,Mark杜的电脑老是死机。我读到班克斯夫人的父亲是阿拉伯商人那一段。”说着,她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阿拉伯商人?那你读到我的前边去了。”我挪了挪椅子。她的领子开得很低,我不得不小心地把持邪恶的眼睛。 



  幸好网络畅通,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篇小说。 



  在此以前,沙沙从来没有见到过皮肤白得这么刺眼的女人。在埃里伯斯镇,人们都知道,只有在办正经公事的时候,班克斯夫人才会让镇长陪同。她正在感到纳闷,班克斯夫人已经伸手到了她面前,她机械地握住这只长满体毛的白手。小时候读过的圣经故事忽然浮现在她的眼前:有一个人生了白斑,认为是不洁的,他被隔离了,后来那个人通体变白,反被认为是洁净的了。 




  镇长取下礼帽,他点了点头,算是与沙沙打过招呼。在埃里柏斯镇,人们都知道,镇长只有在他的客人是女性的时候他才戴礼帽。他说:“马尔科姆夫人,天使报喜节,也就是后天我国政府的东南亚风俗调查委员会决定在你的客厅召开会议。这是继大革命后有关东南亚风化的最高规格会议。租金七百美元,包括你的卧室,下了班你留在办公室,因为你家那条街区已被封锁。特工还在进行消毒。” 




  沙沙挣脱班克斯夫人的手,着了火似的叫起来:“流氓,简直是流氓,镇长先生,谁给了她们这个权利?” 



  “消毒可能会对埃里伯斯镇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污染,委员会为全镇居民办了保险,至于你家,还有额外的补偿——免费参观为期十五天的人类杰出废墟展,附加的小条件是到领事馆缴纳保证金。”班克斯夫人微笑着说:“我受委员会委托,提取你的尿样,当然,我们已征得你丈夫的同意,镇长先生,放下小便器。你能到阳台上去抽只烟吗?” 




  “我抗议!” 



  “你不妨想一想詹尼弗。” 



  “你们把他怎么了?”她两只脚跳将起来,像一条被拧住脖子的火鸡。 



  “你想错了,马尔科姆夫人,有特工陪着他在麦当劳餐厅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我不想尿尿。”沙沙生硬地说。那个疯狗一样的马尔科姆,他们当然征得了他的同意。 



  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早该到了吃饭的时候。 



  “我给餐厅打电话。你看吧,我想这个作者疯了。” 



  “不,这是一篇很有趣的小说。作者家在万寿寺附近,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在槟知住了五年。去年老婆患了子宫癌病逝他才回国,女人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病。” 



  “你打听得这么清楚,不是想去填房吧?” 



  “若地也这样问。怪了。” 



  这天傍晚,我头重脚轻地赶到未名湖的时候,离艾欣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脱了皮鞋,把脚浸在湖水里。岸边狼牙交错的石块百十年前就生了根似的,可我总觉得自己坐在岸边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滑,清凉的湖水在一寸一寸地把我淹没。柳树下,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在玩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纸牌。离他们不到三步远的岩石上,坐着一个反穿着文化衫的女生,她也光着脚在水里划来划去,嚼碎的口香糖被他一次次地吐成圆形的小气球。大约发觉我在盯着她看,她不好意思地低头阅读打开在她大腿上的课本。她的脚仍然在水里不停地划着,一圈圈的水波零零碎碎地传到我的脚下,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它们来的方向。我扑咚扑咚地搅着水,试着把水送到那边去,只走到半路,它们便不见了。 




  如果不辍学,现在我也该毕业了。我仰面躺在岸上,一片片白云飘过我的头顶,我记起母亲第一次跟我提起未名湖的情景。那时候我刚满十二岁。和往年一样,冬天一到,我们就住到乡下的外婆家。 




  “北方同南方不一样,每到冬天,未名湖便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在班上,我胆子最小,同学牵着我滑到湖中央,松开手,我变成世界上最蠢最笨的企鹅,冰鞋在脚底下活像中了魔法,刚刚准备迈步,便仰面倒在冰上,屁股摔得生疼。” 




  “未名湖很大吗?” 



  “不大,但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湖。” 



  去年正月的一天,我们第三次到未名湖,管理人员终于允许人们滑冰了。我还没有捆紧冰鞋,艾欣已箭一样的飞出去。冬天的阳光反照在晶莹的湖面上,被她拉开了一道红红的口子,当她拍着披肩以同样快的速度返回时,湖面上欢声雷动。 




  “未名湖里有一种红鲤鱼,傍晚,荷花叶子铺开了。它们常常跳到叶面上,听到人的脚步声,一翻身钻进水里。只要屏住气,不到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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