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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是肉做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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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鹃花开在山坡上    
    港督府昨天打开大门让市民进去游园赏花。报上说,春节连日严寒,府内万年青、红丝线等等花卉有些不堪冷雨纠缠而受伤;杜鹃花天生耐寒,依旧开遍四周斜坡,艳色丝毫不减。港督府园丁罗玉坚说,受寒的杜鹃花要细心控制水分,适量施肥;盛开小放之际忌多水,满树花蕊未绽则宜加水;钾肥催促花发,氮肥滋润绿叶,磷肥补养根部云云。花匠惜花,心细情长,督辕杜鹃园的花魂真有福分。美国白宫那个玫瑰园也有不少园丁照料,他们说,园里历来都不多种红玫瑰,因为深色花卉会染得园里气氛“沉郁”(heavy)。    
    玫瑰园在总统椭圆办公厅外面,是小小一片草地,周围散布花坛,园隅植玉兰数本,并没有浓密的玫瑰花丛。总统一些比较轻松的应酬通常都编在玫瑰园里。这些场合礼节可以不拘,总统的谈吐却不可不保持得体(appropriateremarks)。总统府里的文士根据客人的身分,给总统想好话题,写好备忘条子,事先让总统过目。总统接见一批园艺家的时候,园丁说玫瑰园不种红玫瑰那段话,可能就派上用场了。总统顺口说的(offthecuff)这些废话当然不少,詹森时期白宫文士贬之为RoseGardenrubbish(玫瑰园垃圾);写《大白鲨》一书成名的PeterBenchley当年在白宫当过低阶的讲稿撰写人,他在《生活》杂志上写文章提到“玫瑰园垃圾”一词,外人于是知道底细。既是“垃圾”,文士们当然都不喜欢做这份差事,尼克松为了鼓励“文”气,用个音乐词汇代替“垃圾”,叫做gracenotes(装饰音)!香港总督和美国总统名望悬殊,杜鹃园里的“垃圾”没有玫瑰园那么多,散发文化气息的gracenotes自然也少了。    
    搭地铁,听英语    
    十九世纪末叶英国的铁路交通已经相当发达,旅行方便,邮政可靠,维多利亚子民无不引以为荣。MaryKingsley一八九九年在WestAfricanStudies里说,有一次她从西非跟一个英国人同船回英;这个英国人在非洲住了整整七年,脑筋正常,风度翩翩;可是船一到了利物浦,他匆匆上岸,居然跑去拥抱一位素不相识的邮差,弄得邮差既尴尬又吃惊。MaryKingsley说,这是对铁路网络带来伟大机械文明的赞美。我七十年代旅英期间天天搭火车进城出城,只觉得旅程太长,车厢陈旧,从来没有想过要歌颂火车。我在香港搭地铁虽然真高兴又快又方便,却也始终没有萌生赞美之念。我发现我喜欢搭地铁,完全因为我喜欢听车厢扩音机里报告列车行程的英文。那位女的声音圆润庄重,咬字清楚自然,是标准的英国音,却不至于准得过火听来反而刺耳。“Pleasemindtheplatformgap”的“gap”字最见功力高下;其他各句语调的抑扬之声,无不教人舒服。据说有一位牛津来的教授坐地铁听了也大加赞赏。跟张敏仪说起,才知道那个“她”是香港电台的人。    
    那天我搭了地铁满心欢喜回到家里,发现案头摆着政府统计处印制的一封关于今年中期人口统计的信。信是中英对照,由处长何永煊签发。英文倒还客客气气,中文竟说什么“贵户已获抽选为访问对象,现请贵户合作,提供所需资料”。又不是我要求你来访问我,何“获”之有?“现请贵户合作”,语气十足警察要逼口供。最妙的是“另方面,私营机构……”我不知道“另方面”是什么话,直教人掉入五里雾中,居然还好意思印出来!难道真要车厢里的声音提醒我说:Pleasemindthelanguagegap?


第一辑 哪里哪里第34节 不必优雅,但求体面

    当年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做妈妈的总是教女儿不要随便说流汗(tosweat):“Pigssweat;darlingladiesperspire”;淑女的汗不可“流”、不可“淌”,只能像沁人心脾那样“沁”出来。Leg(腿)这个字也是人体不太体面的部位,维多利亚上流社会都避用这个字,连家具的椅腿都说limbs,鸡腿也说drumsticks。Breasts(胸脯)总是改成bosoms(怀抱);鸡胸肉于是叫whitemeat(白肉)。病和死忌讳更多,男人患性病、疝气和妇女月事、怀孕都不直说。这像鲁迅《祝福》里说的“忌讳仍然极多,当临近祝福的时候,是万不可以提起死亡、疾病之类的话的”。过世的人礼貌上称为thedeceased、thedeardeparted;动词则叫fallenasleep、gonetoJesus,跟中文的长眠、归道山、仙游相近。GeorgeOrwell说,词汇的丰俭多寡影响一个人思考领域之大小高低。依此推理,思想改造大概是洗掉脑子里的旧词汇,输入全套新词汇,思想即入正轨。这是专制统治者天真的想法。人类的语言即使完全没有描述性爱的语汇,人类依然会发生男欢女爱的韵事。Perspire、limbs、bosoms、fallenasleep等等,为的只是追求优雅的(refined)教养,不是洗脑(brainwash)。    
    时代不同了。语言不必十足优雅,教养不必十分高贵,许多话也不必太过忌讳了。香港有一份报纸刊李光耀心脏病复发的消息,却说“李光耀投诉胸部疼痛”。Hecomplainedofpaininthechest的complained,字典上说“主诉”;其实用“抱怨”、“诉苦说”都比“投诉”好。语言不必求优雅高贵,却不宜衣冠不整不识大体。


第二辑 小序第35节 小序

    《英华沉浮录》专栏今年三月结集出版了。这里辑录专栏最新的六十篇文章,编写《英华沉浮录》第二卷。    
    我相信语言文字与时并进,新词汇、新句法反映新事物、新情景,只要自成合理的新意,当可丰富语文的内涵。我也相信语言文字是文化的载体,承载文化之余,往往也会倾覆文化。文化认识的深浅雅俗,决定语文境界之高下清浊。确实如此。    
    我没有兴趣从事语文教学工作。我也没有兴趣替人家修改作文。我喜欢观察古今中外带有文化趣味的情事,领会个中寓意,然后回过头来斟酌眼前的文化现象以及这些现象牵出来的语文课题。于是,《英华沉浮录》第二卷的写法跟第一卷就略为不一样了:但见文化之林,不见文字之树。    
    这个专栏引起香港朝野的注意,连上海的报纸也在陆续选刊,我很高兴。我非常谢谢所有关怀和爱护《英华沉浮录》的人:我那样用心写,果然没有白费。我也该谢谢几个批评我的人:那些批评都没有显出功力,反倒让我觉得我用功追求的境界实在并不太低。


第二辑 小序第36节 孔夫子视富贵如浮云?

    明朝思想家李卓吾认为人有私心是人的天性。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无私则无心矣。他说,孔夫子虽云视富贵如浮云,到了相鲁三个月,还是素衣麂裘,黄衣狐裘,缁衣羔裘,对这些华贵的安排显然并不抗拒。利己之心的确是人类秉赋之自然也。查先生当年在《明报》天天写社评议论世局国事,有口皆碑,不少人都想知道他判断政情为什么都那么准。查先生私底下总爱说,人是自私的,推测个人或政府的用心和行动,必须推己及人,先从其自私的角度衡量其得失,然后判断其下一步之举措,一定不会离题太远。这话大有道理。    
    马卓安这次在香港总商会午宴上的演说指出英国要确保《联合声明》的内容全部落实,说是“我们决定这样采取主动,并非纯粹出于道义上的责任;英国亦有本身的利益,驱使我们要采取主动”。这是实话。这篇讲稿有政府发的中译本,似乎没有错译之处,只是文字远不及原文之轻松浅白。“Ourcommitmenttotakesuchaleaddoesnotstemjustfromourmoralresponsibility。ItispowerfullyreinforcedbyBritainsownselfinterest。”我试用另一种方法演绎:“我们率先这样做,并非纯粹为了我们对香港负有道义责任。英国本身的利益实在相当大,我们更需要这样做了。”文中有一句话说,“香港经历了很大的转变,”英文却白得多了:“HongKonghaschangedgreatly。”(香港变了很多。)“无可否认,在这些日子里,曾有接二连三的争论”;这一句的原文只说:“Therehavebeenarguments;certainly。”(当然,争论是有的。)“不过,这些争论并未带来任何事故,”(“Arguments;butnodisasters”)中国人大概会说:“只限于争论,并没有惹出祸来。”翻译也要自私,先考虑中国人听了会有共鸣的中国话。    
    “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蒋坦的《秋灯琐忆》写娟秀的秋芙种芭蕉,叶大成荫,秋来雨风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俱碎;蒋坦于是在叶上题句云:“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翌日见秋芙在叶上续写数行云:“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虽是戏笔,情致可爱。余十眉《寄心琐语》里的胡淑娟也既美且慧。十眉题画,绝句有“玉楼好梦今何似,沉醉东风又一回”,淑娟为易二字,改“又一回”为“第几回”,果然大胜原作,婉约可喜。秋芙和淑娟都是解语花。    
    文字可以素服淡妆,也可以艳若天人,但万万不可毫无情致,毫不婉约。马卓安在香港总商会午宴上的演说,英文听说是他和彭定康漏夜推敲定稿,果然生动得体。中译则通篇散发港式八股中文的调调,读不了几段就想睡觉。英文原文处处故意用短句去避掉陈腔烂调,中文竟无心迁就,只顾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此外,在建设方面,香港在这几年间不断发展”;“方面”是最烂的烂调,何况还有“此外”、“不断发展”的“绿叶”相衬。英文只说:Therehasbeenmorevisibleprogresstoo。(香港还有更显著的进步。)“我上次访港的时候”,“访”字稍嫌高调,应该照原文说“我上次来”(lasttimeIcame)。马卓安说当时的情况是“TherewasnoWestKowloonreclamation。Nonewairport;noTsingMaBridge。ButIsawbothofthemyesterday。”中译说:“当时,西九龙填海区、新机场、青马大桥等建设计划仍未开展,但昨日到港的时候,我见到有关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样老实去解释,真像“又一回”那么准确,难免生硬。“很多时候,人们都会这样问”;英文毫不拖泥带水:“Peopleoftenask。”(大家常常在问。)“Energy。Dynamism。Guts。”中译依然不甘寂寞费好大劲:“活力十足、干劲冲天、不屈不挠”。套成语虽然省事,却毁了原文短小之妙:“精力。魄力。胆识”!婉约虽然不足,情致却保住三分。    
    方召求生拙之趣    
    张大千一九五六年到法国尼斯去看Picasso,两人一见投契,指手划脚大谈艺术。毕加索说:“我真不明白,你们中国有这么高深的艺术,为什么还有人要来欧洲学画呢?”他于是拿出自己用中国毛笔画的作品给张大千看,笔调竟酷似齐白石的草虫。张大千当即送了毕加索一枝牛耳毛笔,还有一套汉代石刻拓片和自己画的墨竹。毕氏则回赠了张大千一帧《牧神》。    
    日前,香港大学颁授荣誉文学博士学位给书画家方召。方召是张大千的学生,也崇拜西方画家马蒂斯和毕加索。港大的中英文赞辞对方氏生平艺事做了一番勾勒,颇能概括她的事业。依稀记得十数年前我编《明报月刊》期间,曾经推介方召的作品;有一天,她亲自带了画作的摄影底片来编辑部,匆匆一叙,但觉她的笔意带点李可染的拙趣。这也正是赞辞里所说的“古朴厚拙”(haveadeceptivelackofsophistication)。中国画家素养越深画境越淡,总是要求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元代倪瓒之笔简意远,追摹的就是平淡天真。此种境界殊不易得,功力未到而故作生硬姿态,笔墨往往板滞不畅。“古朴厚拙”四字,画论上多作“古拙厚重”,其实正是“饶具生拙之趣”。赞辞里又说方召四处游历,画过不少异国景物,自己称这些作品“有现代感洋溢中国情怀”(modernintouchandChineseinfeel)。这句中文错失了英文的对仗语法,有点可惜;再说,前头既说“现代”,后头的“中国”当指传统的文化中国,不如修补为“笔触现代而情系故国”。赞辞写译都甚努力,文字火候也不弱,只是第二段既说抗战军兴,方氏回国后颠沛流离,无法创作;第四段却说丈夫方心诰始终支持她,即使在战乱时期也让她去跟随陆辛农、赵少昂习画;前后格,确是漏洞。    
    “孩子,我也爱你?”    
    《海上花列传》里双玉和淑人并坐床沿谈心,双玉说:“倪七月里来里一笠园,也像故歇实概样式一淘坐来浪说个闲话,耐阿记得?”胡适之把这句话改成国语说:“我们七月里在一笠园,也像现在这样子坐在一块说的话,你记得吗?”《海上花》是韩子云用吴语写的小说,孙玉声当初读了原稿就对子云说,恐怕外省人阅之不甚了了,不如改为通俗白话为佳。子云不依,说是曹雪芹撰《石头记》皆操京语,我的书安见不可以操吴语?胡适也认为中国有三种方言产生了不少文学,一是北京话,二是苏州话,三是粤语;粤语文学以“粤讴”为中心云云。《海上花》出版后果然风行不起来,任凭胡适、刘半农极力吹捧也不大畅销。张爱玲不忍心此书湮没,译成国语行世,每回还详加注释,分《海上花开》和《海上花落》上下两册出版。张爱玲的译文实在了得,十足章回小说笔墨。    
    我一向觉得方言入文只要切合情节,自必更见生动。但通篇叙述加对白全用方言,则客省人很难卒读。随便翻翻日前《明报》所刊好市民擒匪中抢的小特写,有一段文字说:“当时他独自在旺角吃过晚饭,正沿弥敦道拟步行往周生生金行对开的一个巴士站,乘搭三八四X返回荃湾住所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抢啊!’”这段叙述,白话甚好,叫喊之声用粤语也传神。真可以挑剔者也不过几个字而已:“拟”字不妨搬到“乘搭”之前;“对开”改为“对面”;“返”和“时”两字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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