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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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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玲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他老,而是说你显得特别年轻。    
      王银芬说,那还不是一样!    
      王银芬叹了口气,说,其实他是倒霉的。我生了这种病,好几年了,都是他在服侍我。我呢,也一直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刚结婚的时候,他就很想要一个孩子,他说他不在乎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他就满足了。可那时候我真的不想要孩子,想到生孩子,我觉得特别恐怖。我对他说,过两年再要孩子吧,我们都还年轻,一结婚就有了孩子,就会整天都不知道忙些啥了。可是两年过后,我的身体就出毛病了。这下好了,不要说生孩子,就是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能过了。    
      王银芬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丹玲说,你不要难过,等你病治好了,再生孩子也不迟嘛。你看上去这么年轻,要是骗别人说你还没有结婚,人家是一定会相信的。    
      王银芬对丹玲说,你是做护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病是看不好的。住进医院里来,只不过是拖拖日子罢了。按我的心思,我是不要到医院里来的。但是,呆在家里好像更不好。我要把家里让给他,我不能最后死在家里的,他还要把日子过下去呢!    
      丹玲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王银芬,轻轻地说,红斑狼疮总不见得比癌症还可怕吧?你看看,我颈子里的淋巴结,像一颗颗黄豆那么硬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王银芬接过了面巾纸,好像得到了什么鼓励,她更像回事地哭了起来。她哭出声音来了,她呜呜地哭着,像是猫叫。窗子外头的广玉兰叶动了起来,沙沙地响着,好像是被屋子里的哭声所吹动。天已经黑了。是下雨了么?丹玲走到窗子口。    
      丹玲在窗子口站着,看着外边的夜色。树叶沙沙地响着,和她身后王银芬的哭声相映成趣。她伸出了一只手去,希望能有清凉的雨点儿落在她发热的掌心里。可是没有。    
      不是,没下雨,还是风,她离开窗口的时候这么自言自语地说。    
          
    


雨夜花(三)

    5    
      周怡吃过中饭,就悄悄溜出医院了。她刚踏出住院部大门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外头的阳光是多么眩目啊。她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她感觉光线是一种十分尖锐的东西,只要她的眼睛再稍稍睁大一些,就会疼得不行,甚至流出血来。她晃了一晃,然后闭着眼在门口站了站稳。她的手扶住了住院部贴着灰色釉面砖的门框。要不是她担心自己会倒下,她是绝对不会扶住门框的。她是一个爱清洁的姑娘,以往是连碰都不敢碰一碰医院的任何东西的。那时候,有一次,她到医院来看望一个住院动阑尾手术的同学,回去之后,她不知道洗了多少遍手。行了行了,母亲对她说,洗一遍就够了!她却还在洗。母亲说,外科又没有传染病的,你那么讲究干什么?周怡还是洗,几乎洗掉了半块香皂。母亲就在一边唠叨,说,你是不是有洁癖啊?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到社会上去工作啊?你要是当了医生呢,或者护士?你就不能过日子了!周怡带着两手泡沫,说,我就不当医生,我也不当护士,我讨厌医院!    
      可她不仅到医院里来,而且在这里住下了。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头颅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长出一个肿瘤来了。从CT片子上可以看出,这个瘤不大,大概只有小手指甲那么大吧。但是医生说,这样的肿瘤,生长速度是很快的,它很快就会变得很大的。有多大呢?医生说,弄得不好,会比苹果都大!这就奇怪了,周怡想,它真的会长得那么快么?一周以后,它会有多大呢?一个月以后呢?它会比土豆的生长速度还快么?医生说,要是不想办法抑制其生长,它很快就会压迫视神经,令双目失明。    
      周怡在医生办公室里的时候,是坐在一张垫了报纸的凳子上的(报纸是周怡从家里带来的)。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晃了几下,差一点儿倒在地上。母亲及时扶住了她。母亲早已经在一旁痛哭了,但她在痛哭中,行动还如此灵敏。她一把抓住了周怡的胳膊,才没让女儿倒下。阿怡,她说,阿怡你不要紧张!不管你得了什么病,妈妈都要替你看好!妈妈就是卖自己的血,也要看好你的病!医生对周怡的母亲说,病人不一定是紧张,多半是晕眩。脑子里长了个瘤,你想想,哪有不头晕的道理?    
      再过一年,周怡就要参加高考了。她的成绩不错,考上大学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周怡想读中文系,她讨厌理科。但母亲却极力反对,因为父亲的缘故,母亲对文学恨之入骨。在母亲看来,喜欢文学,就意味着背叛。是的,周怡的父亲在成为有名的散文家之后,就跟一位杂志社的女编辑好上了。他们商定,各自回家离婚。周怡父亲的离婚,应该说办得非常顺利,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周怡母亲对他说,其实,你不说要离,我也会提出来跟你离。你这样的人,什么作家?根本就是男人中的败类!你这样脏的人,要是再睡到我的床上来,我会恶心得呕吐的!现在你说要离,我真是求之不得呢,你走,你滚,你滚到那个野女人那儿去!小怡当然要跟我,她不可能跟你走的,跟你们这样下流的男女生活在一起,她不就完了么?告诉你,小怡必须跟着我,她才能健康成长。她从今天起,就跟我姓了,她就叫周怡,她就是姓周,而不会姓别的。周怡的父亲没想到离婚竟是如此顺利,他觉得有些幸运。但不幸的是,女编辑那儿,却阻力重重。不仅她的丈夫死活不肯离,就是她单位,杂志社全体同志,都不赞成她离。她的丈夫甚至扬言,如果她执意要离开他的话,他将与她同归于尽。因此女编辑最后对周怡的父亲说,让我们保持情人的关系吧,也许这才是上帝的恩赐,让我们永远生活在爱里,而不要被柴米油盐所俗化。    
      父亲对周怡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每次她见到他,都觉得他跟她的全部生活,都是没有一点儿关系。他是谁?是我的父亲么?周怡这么想。每次父亲走了之后,周怡都要站到镜子前,细细地打量自己。自己跟刚才那个男人,真是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鼻子、眼睛、嘴,以及脸型和身材,根本就是两回事嘛。如果她和父亲走在一起,对别人说,他是我的爸爸,相信人们是一定会感到奇怪的。周怡觉得自己的外貌,虽然并不是完全像母亲,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与父亲是一点儿边都沾不上的。但是,也许周怡的性格会像父亲。谁知道呢?只有一点是显然的,那就是周怡一直对理科没有兴趣,她喜欢文学,喜欢轻松随意的文字。她甚至偷偷把父亲的散文集带回家来看,她希望在他的字里行间看出些她所熟悉的东西来。但是没有;她觉得父亲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散文家。一个好的散文家,应该是向读者敞开心灵的,周怡这么认为。    
      但是母亲竭力反对周怡读文科,她希望女儿能读金融或者计算机。为此周怡跟母亲闹过。但周怡是闹不过母亲的,母亲只要一流泪,她就会变得神经质,她的话就会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她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历陈她作为一名弃妇的不幸遭遇,以及她如何压制住自己的个人欲望,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他管过你么?她对女儿说,他只顾自己在外头逍遥,他根本没有尽一点家长的责任。他甚至连每月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抚养费都经常拖欠。母亲的眼泪如不枯之泉,汩汩而出,仿佛眼泪是她语言的润滑剂,泪一流,话就没完没了。她说,我养到你这么大,容易么?我这么一个苦命的人,要是你还不听我的话,我就没有活路了,只有死路一条!你愿意我去死么?我死了你会过得更好么?    
      碰到这样的情况,周怡除了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就不再有别的办法。她不想跟母亲闹下去,除了因为她自知不是母亲的对手,更因为她同情母亲,她觉得她确实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不希望母亲悲伤,更害怕她死。因此当母亲的哭诉接近尾声的时候,周怡就会从她的房间里猫一样轻柔地出来,到卫生间里绞一把热毛巾,然后递给母亲。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把毛巾塞到母亲的手上。母亲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然后眼睛红红地看着周怡。周怡也看着母亲,她先对母亲笑一笑,母亲也笑了。有时候,母亲会紧紧地把她搂住,甚至在她的脸蛋上亲一口。母亲的口水沾上了周怡的面颊,周怡把毛巾拿回卫生间的时候,对着镜子在脸上擦了几下。    
      现在她头颅里长了一个瘤子,它正以很快的速度生长,生长的速度要远远快于地下的土豆。她不能再上学了,高考也突然间变得与她无关了。去他妈的,管它是文科还是理科,管它是金融还是计算机!    
      周怡摇摇晃晃地离开医院,她坐车来到了她的学校。星期天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周怡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女鬼。我还活着么?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手指又长又细。是不是太长了?周怡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觉得它们像是藤蔓在游动。    
      高三(3)班的教室也紧关着。平常周怡都喜欢从教室的后门进去,她的座位离后门比较近。但现在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都紧紧地关着。周怡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她于是在走廊里,一扇扇地扒窗。扒到第四扇,窗开了。周怡扒得太重了,窗子撞在她的脑门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周怡从窗子里跳了进去。她轻盈地落地,好像训练有素,其实她从未跳过窗。她真像一个女鬼,烟一样飘了进去。    
      黑板上写满了英语。周怡感到奇怪,星期五的最后一堂课,怎么会是英语呢?她走到前面,看了黑板边上的日课表,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应该是化学。也许是化学老师病了吧?她想。化学老师总是生病,“要是我明天生病”,这是她的口头禅。周怡伸出一根食指,把黑板上resin后面的in擦掉了,树脂就成了财产。她觉得非常有趣,又把水蒸气(steam)变成了运动队(team)。她差不多涂改了黑板上所有的单词,她的手指已经被染白,看上去像是一截粉笔。    
      她干得非常投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从医院溜出来的病人。    
      后来她累了,实在太累了,她不得不坐下来了。她飘飘地找定了一个座位,不仅坐了下来,还将身体伏倒在桌面上,她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    
      但她没有睡着;她闻到了这张桌子上一股特有的气味。这不是她的课桌,她的课桌在靠近后门的地方。这张桌子与她的座位,相隔五张课桌。这是于凌峰的座位。周怡趴在这张课桌上,心里便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她忽然想哭,想哭出泪来,让泪水滴落在桌面上,在桌面上流淌,通过桌面的缝隙,淌进桌肚里去。周怡的手伸进桌肚里去了,它在里面摸索着。它摸到了很多东西,一些书,还有一支笔。她把所有的书都拿了出来,一本本地看这些书。除了一些课本,竟然还有一本李敖的书。周怡把书翻开,看到了于凌峰的笔迹。他在这书上作了许多批注。他的字软绵绵的,在周怡看来像蜗牛一样。周怡很喜欢这些软绵绵的字,觉得它们就像蜗牛一样可爱。于凌峰的字,周怡一点儿都不陌生。他作为班长,经常在黑板上写一些诸如“下午第二节课后请全体共青团员集中阶梯教室听国内形势报告”之类的通知。他拿粉笔的样子十分可笑,他不像是捏着一支粉笔,倒像手指头间夹着一根香烟似的。每当于凌峰在黑板上写通知的时候,周怡就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手。周怡几乎把这本有于凌峰批注的书的翻了个遍,每一页都翻过了。她还在第36页发现了一张球星乔丹的照片。    
      她忽然觉得,于凌峰此刻正站在窗外的走廊里看着她。她侧过脸,看了看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阳光。不过阳光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眩目了。阳光正在黯淡下去,天显得很蓝。    
      周怡把乔丹的照片反过来,在照片的反面,用于凌峰的圆珠笔写下了一段话。圆珠笔好像快要用完了,写起来有点吃力。周怡写写停停,有的笔画还反复描了几次。在乔丹照片的反面,于是出现了这样的文字:假如生命是一汪水,它很快就会蒸发、消失。但愿它升腾为云,飘浮在你记忆的天空。    
      写完这段话,周怡伏倒在桌面上,一动都不动。也许她是突然感到头晕,也许只是睡着了。    
      


雨夜花(四)

    6    
      丹玲和王银芬吃过了晚饭,周怡的母亲拎了几样菜来了。大家都觉得奇怪,周怡到哪里去了呢?丹玲说,一下午都没有看见她了。王银芬说,是啊,她即使是出去逛街了,到现在也该回来了啊!    
      丹玲对周怡的母亲说,周阿姨,你不要着急,周怡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银芬也对周怡的母亲说,周姐姐,你不要着急,周怡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她也许正坐在楼下的紫藤架下听音乐呢!    
      丹玲听了王银芬的话笑了,她对王银芬说,你倒好,管周阿姨叫姐姐,这样我不也得叫你阿姨了么?    
      王银芬说,你还说我呢,你自己,把周姐姐给叫老了,她最多做我的姐姐,要是我也像你一样叫她阿姨,那我不成了超龄小甜甜了?    
      周怡的母亲说,快帮我去找找小怡吧,我怎么能不急呢?你们不要叫我阿姨,也不用叫我姐姐,就叫我周兰青好了。    
      她们三个于是出去找周怡。丹玲去护理室问了,谁也不知周怡的去向。她又去问工友马师傅,马师傅说,中午的时候,好像看到周怡下楼的。至于她去了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三个人先在楼下的花园里找。确实有一些人坐在紫藤架下,但没有周怡。周兰青越发急了,她叫了几声“小怡”,声音凄凄的,丹玲听了,觉得都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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