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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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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渡:英格玛伯格曼导演的电影《第七封印》中的主角有段台词很有意思。他说:我的肠胃就是我的世界,我的脑袋就是我的永生,我的双手就是两个呱呱叫的太阳,我的两腿就是时间的钟摆,我的一双臭脚就是我哲学的起点!天下事样样都跟打了一个饱嗝似的,只不过打嗝更痛快些。    
    这段俏皮得有些粗俗的台词,道出的其实正是哲学的本源。如果想说得文雅或严肃些,我们可以引用诗人保尔?瓦莱里的话:一切人体未在其中起根本作用的哲学体系都是荒谬的,不适宜的。    
    王跃文:尼采在《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中也写道:你肉体里的理智多于你的最高智慧中的理智。    
    可是,人世间有多少疑惑经得起追问?人世间又有多少追问会有答案?或者,疑惑本身就是答案?也许人类的宿命就是永远只能眼泪汪汪地望着到达不了的彼岸!    
    伊渡:可是中国人是没有彼岸精神的,我们只有此岸,也就是现实的人生。我们只知道在世俗社会里尔虞我诈、膨胀私欲。    
    王跃文:是的,中国哲学史上,无论是背离肉体,还是放纵肉体,都只是在世俗层面。别说宗教,甚至严格地说来连哲学都谈不上。孔孟之道讲的都是世俗伦理,又被历代统治者取为政治伦理。极端地说,中国既无宗教,又无哲学。自汉代以来,就只有帝王及其御用学者借孔孟之名布帝王之道。


第四章执念(1)

    伊渡: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天生就应该是一个作家,仿佛这是你的宿命,不容质疑,别无选择。你的创作经历好像也能说明这一点。你不像别的作家有过学习期、成长期。你似乎没有过满脸青春痘,满腔愤激,目空一切,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的“文学青年”时代。你一开笔就已经成熟,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一个人的成长必然受他早期经验的制约,童年是成人的父亲。你能从你的童年中找到现在作为一个作家的端倪吗?    
    王跃文:我的确没有过四处投稿、四处碰壁的文学青年期。我写的头篇散文发表了,写的头篇短篇小说也发表了,写的头一部长篇小说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我看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天才气象。只是一切来得很自然。我上大学时也爱好文学,可我从来是个守规矩的老好人,当时觉得应该好好读书,担心痴迷文学创作会影响读书。所以,整个大学阶段,我几乎没有文学创作前科。只为学校自办的文刊物写过一篇小说,叫《山娘娘》,不料很受同学好评。写童年故事,学的是《城南旧事》。    
    我的童年,既不像普希金有一个会讲故事的奶奶,也不像安徒生有一个爱读剧本的父亲。我的童年甚至没有阅读。我中学以前,除了看过几本连环画,没有接触过任何文学书籍。乡村中小学没有图书馆,农村也没有谁家里藏书,而要我自己掏钱买书更是不可想像的。没有钱。朦胧中的印象,小说应是厚厚的书本,所以中学时读到课本中鲁迅的《故乡》,说那是小说,我莫名其妙。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看到哥哥曾经捧着本小说读,他说是《红岩》,厚厚的,卷了边儿。小学时,语文课本里开始有新诗,老师说它是诗歌体。可我们老师说的都是方言,我一直听作“丝瓜体”。我想到的是屋后竹篱笆上的丝瓜。我就真以为是“丝瓜体”,长长短短的句子排列下来,同丝瓜的形状差不多。我从能记事起,就知道全家人都必须把精力放在觅食上。能吃饱饭是最重要的肉体和精神需要。我说过,我少年时的梦想是能当上一个拖拉机手,与作家毫无关系。我那时也根本不知作家为何物。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文学的环境里。我五六岁就捡狗粪、掏煤渣,七八岁砍柴担柴,十几岁就做田里的活儿了。做活儿的时候很孤独,胡思乱想,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什么文学、什么作家。看见城里人穿着棉绸裤,裤子总在颤动,我就想像如果没有风吹的时候,需不需要不停地抖着腿脚,因为我感觉棉绸裤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的颤动。    
    伊渡:哈哈,真有意思。听说当年乡下人总是琢磨城里穿裙子的女孩儿是否穿内裤,你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    
    王跃文: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想过,还太小了。但我的确听比我大的男孩子争论过,有个人就赌咒发誓说,他曾看见有个城里的女孩儿骑着单车,突然吹过一阵风来,撩开了她的裙子,真的是光着屁股。    
    伊渡:那个人应该当作家,太会虚构了。你多次说到孤独,小时很孤独吗?    
    王跃文:非常孤独。我家有个后院,围着土墙,上面爬满了长青藤。我小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望着土墙发呆。长青藤在墙上勾画出很多形象,那是我永远用不完的想像素材。土墙上尽是蜂窝,每到春夏,里面就藏着蜂。我们那里叫这种蜂为土蜂,同蜜蜂不一样。整个春夏,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捉蜂玩儿。我会不停地同蜂说话,自问自答,我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蜂。我小时候真是非常孤独。    
    伊渡:这正是艺术家的本性,这也许就是你天生必当作家的原因呀。    
    王跃文:你愿意这样认为,我就认了吧。我记得小时即使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叫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可猛然间,我会意识到,冥冥之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盯着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这双眼睛在观察、在窥视、在评判,这双眼睛就在空中,在我们头顶不远不近的地方,使我时刻警惕,不能忘形。其实我知道,这双眼睛就是我自己的眼睛,在我自己的内心里。这是一双冷眼,敏锐,洞察一切。    
    说个小秘密。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位语文老师很喜欢我,经常同我谈些文学话题。我从他的谈吐中知道,他是个失意的文学梦想者。但我只把这个感觉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有个冬天,这位老师怕冷,邀我同他睡在一起。我不习惯同年长的人睡,心里很不情愿,但不方便拒绝,就同意了。    
    有天晚上,他回家去了,嘱咐我晚上注意安全。我晚自习结束后,回到老师的房间,见墙上挂着个本子,本子斜斜的,拿扫把撑着。我顿时就明白了,老师在考验我,想看看我是否乱翻他的东西。因为如果我动了那本子,本子就不会再斜着,而是垂直挂着了。我马上就生出恶作剧的心理,心想偏要翻一翻,而且不能让老师发现。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本子倾斜的角度,然后拿开扫把,翻开本子。其实那就是个考勤本,里面没什么秘密。老师仅仅想用它来考验我。然后,我把考勤本按原样斜挂着,再拿扫把撑起来。我回头看看老师的桌子,平日都是锁上的,今天偏没有上锁。我又好奇,轻轻拉开抽屉。天啊,抽屉里面一个笔记本上面竟然放着两张五块的钱!那时候,老师的工资可能就是二十几块钱,他却拿出十块钱来考验学生,真是太冒险了。我仔细观察记住这十块钱是怎么放的,然后把它拿开,翻开老师的笔记本。原来,里面是老师自己的习作,有小说,也有散文。现在想不起老师写了些什么东西了,印象很深的是我在上面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学生发现老师写错别字,是件很得意的事情。完事之后,我把那十块钱按原样放好。我做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间觉得大脑异常清醒,似乎灵魂出窍,一双眼睛悬在天花板上,正紧盯着我。这双眼睛就是我自己的。我那位信任而且喜欢我的老师,绝对想不到他的这么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学生,其实闷在心里正观察着所有,包括琢磨他的心思。    
    伊渡:也许你的老师并没有考验你的意思,一切只是你的想像。你这么说,我甚至觉得你有些可怕了。    
    王跃文:哪里的话?我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小时候,这种琢磨是种恶作剧心理,也有小孩子的顽劣天性在里面。后来我总是本能地观察生活,那是因为我成年了,必须思考了。    
    伊渡:孤独与想像是孪生兄弟。    
    王跃文:确实如此。孤独使人沉溺于想像。寂寞苦难的童年,孤独是对我这样的弱小孩子最有力的保护。孤独中的想像,则是我最大的乐趣。想像充盈了孤独,就像空气充盈了汽球。有了想像,童年就变得不那么沉重黯淡了。我的村庄坐落在溆水开阔的河谷上,当地人甚至把它称作平原。四望皆远山,逶迤绵绵。每日,太阳自东边山上升起,从西边山上落下去。西山离家很近,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砍柴、捡蘑菇。可是,西山往西还有山,重重叠叠,神秘得没个尽头。东山就更加神秘了,我永远只能看见它朦胧的山影。我儿时的想像中,翻过东山,应该就是世界的尽头。东山黛色山脉上,有处断崖,赤黄色,状如飞马。我不知多少次,坐在村子西边一处叫台儿田的高地上,目光越过村子低低的屋檐,望着东山断崖上的飞马发呆。我从未想过自己长大以后会到飞马那里去,那里只是我诞生幻想的地方。    
    伊渡:事实上,就在你望着断崖上的图案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艺术家已经诞生了。孤独和想像,这是艺术家最本质的特征。我猜想如果能给你提供充足的外在条件,你即使不当作家,也会是一个画家,或者雕塑家,或者音乐家。    
    王跃文:不行不行。我在美术和音乐方面没有任何修养。我只能勉强当个作家,写几个字。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作家。整个社会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了,具备写作能力的人非常多;现在网络发达,发表作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是传统的出版,也是有钱就可以出书。我感觉作家已越来越不像一种职业。出了书的人能否算个作家,真不是马上就可以下结论的事情。


第四章执念(2)

    伊渡:什么是你提笔创作的真正动机?总不会是一梦醒来,就鬼使神授梦笔生花了吧?    
    王跃文:应该说是理想的幻灭。我受的文化熏陶是很正统的儒家文化。我曾经很喜欢阅读儒家经典,《论语》我认认真真背过。《论语》里说,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这几句话我曾奉为自己的行为圭臬。中国的诗人里,我最佩服的曾经是杜甫,他的诗我认为一直是他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情怀的表现。“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在家常早起,忧国愿年丰。语及君臣际,经纶满腹中。”我当初认为,一个人的最高理想就是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封建社会要实现儒家的这一理想只有走科举的道路。1977年恢复高考后,上大学成了现代的科举之路。那时人才奇缺,一个大学生要实现自己济世救民理想,似乎很容易找到途径。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学毕业,走进政府机关的。    
    我现在明白这种想法原来十分迂阔可笑,但当时我的确如此真诚过。我终于没有糊涂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生活,倒是生活彻底改变了我。我同二十年以前完全不同了,不论外在形象还是内在心灵。再过二十年,我又会怎样?没办法预料。    
    伊渡;你考的大学不是一所名牌大学?    
    王跃文:我是怀化师专中文科的毕业生,只有大专文凭。现在改作怀化学院了,很多学科都升了本科,听说学校马上就要整体升本科了。令我沮丧的是我在外省说起怀化市,很多人不知道。我得这样说:湘西有个美丽的张家界,张家界隔壁就是美丽的怀化。说来好笑。我儿子有一天非常认真地问我,爸爸,你真的是大学生吗?我大笑不已。儿子为什么有此一问呢?因为怀化师专在他印象中不算大学。但在那个时代,在我们那个偏远的小县,一个大专生已经很吃香了。我还是复读才考上大专的。应届那年,我以全校文科最高分而光荣落榜。讲自己母校的坏话,有失厚道。但客观地讲,我的中学教育,基础条件太差了。我的历史、地理课没有课本,只有几十页油印纸。头回参加高考,历史考试有个名词解释:孟良崮战役。我从未听说过孟良崮战役这回事,就连“崮”字都认不得!    
    伊渡:你当时是否认为从政就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王跃文:从政不是我的自主选择,但符合我当时的理想。我过去所受的教育都是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我满脑子都是为崇高的事业而献身的思想,决不允许自己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人,只恨自己没有生在战争年代,不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时我们骂人最毒的一句话就是:“庸俗!”当时正值改革开放,百废待兴,许多新的思想、新的观念刚刚涌入。我们真是如饥似渴。我是认真思考过我的人生的。大学毕业前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痛苦,我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人活的意义是什么。我最初坚信一条,人活着必须创造,可创造什么、为什么而创造,我却回答不出来。后来又想要实现个人的价值,要以某种方式证明自己活过。但是,即使能证明自己活过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出。最后,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伟大的事业中去,能对社会做一点儿事,让自己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是真诚地这样想的。说起来很傻,为了想这个问题,我真的度过了一段茶饭不思的日子。我是个认死理的人,遇着问题如果不想通,真好像就不可以活下去。    
    伊渡:我特别能理解这种找不到生活意义的痛苦。我也有过这种时候,那时还发誓:宁愿痛苦,也要清醒,不要麻木不仁。你觉得当时进政府机关是实现你人生意义的一种正确途径吗?    
    王跃文:当然。我相信古人有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一进机关,我就从每件小事做起,把扫地当作扫天下一样认真去做,一点一滴,小心谨慎。从打开水、扫办公室,到写材料,每一件事仿佛都是在扫天下。我工作得特别来劲,也很快得到了器重。《论语》中说的君子四道:行己恭,事上敬,养民惠,使民义。我是确确实实每日用它来当作反省自己的标杆,年纪轻轻,已好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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