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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乡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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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话,还马马虎虎可以听得懂一点;她说的是道地的乡音呢。”    
    “暂时除了由它去,再没有别的良法了。”    
    过了两三天,费了许多细辨强记,指物喻形的功夫,关于几种日常重要的物事,如饭、菜、鱼、肉、洗浴、点灯等说法,彼此才渐渐能互相听懂;但一说到别的东西,还是无法懂得。自然,对于那些,不聋哑也只好聋哑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因为蓬常常到厨房里去帮她工作,彼此便渐渐有些习熟起来,说话也能够互相懂得些。她说她是诸暨人,家里有丈夫和儿子。到这里做工,是几个月来间的事。主人对她很苛刻,尤其是主妇时常不免要以凶狠的声色威吓她。不是说东西弄坏了,便骂她用柴米太浪费。没有客人来租屋住时,她吃饭是没有菜送的。因为主人从来不给她买菜的钱。(主人是常常住在城里或此间旁边的老家里的。)有客人来住,她帮客人做饭、洗衣服,从那里得到报酬外,主人便再不给工资了。——她照例的工资,每月只有三元。    
    “她是很可怜的!”蓬转述了她的话,黯然这样慨叹了一声。    
    “唔,很可怜!”我答应着;心里又触动起社会的大问题。    
    她是幽闭在缺乏教养、习俗简陋的乡村的妇人,加以生性又比较笨拙,双足更包裹得像两只菱角。一举一动,自然不免给予我们以不轻快,甚至于很难堪的感受。有时,也想发发气;但一念到她身世的可怜,便自然地隐忍下去了。    
    有一天,蓬蹙着眉峰,用凄颤的声音告诉我:    
    “张妈快要回去了!”    
    “做什么?”我意外地受着她的话的袭击,急遽反问了一声。    
    “刚才她在厨房里告诉我,主妇又骂用柴米太多,说不要她了。她预备月底回去,要我替她写信报知家里。她一边说,一边哭,情景怪凄凉的!”    
    我们沉默了,但苦雾却密密笼在各人的脸上。不久,她进来冲开水,我们都低着头没勇气看她的脸色。    
    一次,蓬到城里去,黄昏时还没有回来。几次她问我好不好开饭,我总回说等她回来才开。后来,夜太黑了,我只好草草地独自吃了。第二天,蓬到厨房去时,她说:    
    “昨晚先生等你等了许多时候才开饭,他只用了一点白饭,却把菜都留下等你吃。”    
    蓬把这话转告我时,我们一齐笑起来了。    
    “我们尽说她蠢笨,她也会做这样聪明的打趣呢。”我说。    
    “笨人有时是特别会讲聪明话的。”蓬抢答着。    
    以后,我们不但觉得她可怜,她可怜之外,还有聪明逗人爱的地方。    
    一次,她要蓬给她写家信。并吩咐我们付工资的时候,不要交到主人的手里。因为前次有位来住的客人,给了她三元六角的工资,但是交由主人转的,所以结局却只剩下三元的整数落到她的手里了。    
    约莫七八天前一个黄昏,寂静的庭园,忽然哗闹起来。老主人的怒叱声,男工人的奔走声,张妈的呼唤声,群鸡的鼓翼声,一时并作。是开饭的时候了;但总不闻碗箸的音响。我不知道是闹了什么乱子。后来,蓬问了一问,才晓得是主人失了一只鸡的事情。    
    晚上,九时了。往常这时分,她早就熄灯睡去了;但这晚却老听见她往来草堆竹下,祝祝而呼的声音。我们替她担忧着,如果这只鸡今晚找不出来,明天主妇知道了,她不知要怎样重重地受罪一场。    
    第二天,上午十时左右,她一进来就对我们说:    
    “真冤枉!那只鸡,要我赔一块半钱。”    
    声音是哀惨惨的,脸色更沮丧得难看了。    
    这时,我们除了摇头,再没有什么表示。她出去了,房里突来了紧张的沉默。    
    “一只鸡,半个月的薪水……”我凄黯地在脑里想着。    
    蓬躺在沙发上,始终不响。从她的眼色神情看来,无疑地为了张妈刚才的话而愁苦着。    
    是午后了。太阳照例斜在西边,我们躲到竹林下去,蓬在看她的书,我则坐在石条上写随笔。    
    一个替主人种田的男工人,在林边搬移柴把。过了一会儿,在那里卜卜地飞出了一只鸡。他欢呼着“张妈”。她在厨房里立时飞奔着小足出来了。    
    “哈,哈,哈,哈……”她见了那只鸡,一时说不出话来,如小孩子给人摸着怕痒的处所般狂笑着。    
    我们也不自觉地放下书、笔,来凑和她的高兴。    
    “哦,天的好心,救了我一块半洋钱!”她终于这样道破她的喜悦了。    
    我望着蓬笑了一笑说:“张妈这时的快乐,真超乎我们所有的一切之上了!”    
    几天来,这里东岳庙做冥事,平日死寂着的乡野,这时忽然热闹起来了。她几次高兴地招邀蓬去看那些迎神烧香的勾当。前天,我无意中问蓬道:    
    “张妈不走了么?”    
    “听说,主妇要她走,男主人不肯;她大概暂时不走了。”    
    我心里感到一点安慰。    
    过几天,我们要回城里去了。一个多月来,她替我们做种种工作,使得无烦难地安住着。虽以钱雇工,在现在是不算一回事;但想到她的艰辛,总不免有些抱歉与感谢之意。    
    末了,我要给她一个“健康”的祝福。


第一部分:似是故人来木匠老陈

    巴金     
    他的一点点积蓄都给抢光了,只剩下一个空铺子。这以后他虽然勉强开店,生意却很萧条。我常常看见他哭丧着脸在店里做工。他的精神颓丧,但是他仍然不停手地做活儿。    
    生活的经验固然会叫人忘记许多事情。但是有些记忆经过了多少时间的磨洗也不会消灭。    
    故乡里那些房屋,那些街道至今还印在我的脑子里。我还记得我每天到学堂去总要走过的木匠老陈的铺子。    
    木匠老陈那时不过四十岁光景,脸长得像驴子脸,左眼下面有块伤疤,嘴唇上略有几根胡须。大家都说他的相貌丑,但是同时人人称赞他的脾气好。    
    他平日在店里,但是他也常常到相熟的公馆里去做活,或者做包工,或者做零工。我们家里需要木匠的时候,总是去找他。我就在这时候认识了他。他在我们家里做活,我只要有空,就跑去看他工作。    
    我那时注意的,并不是他本人,倒是他的那些工具:什么有轮齿的锯子啦,有两个耳朵的刨子啦,会旋转的钻子啦,像图画里板斧一般的斧子啦。这些奇怪的东西我以前全没有看见过。一块粗糙的木头经过了斧子劈,锯子锯,刨子刨,就变成了一方或者一条光滑整齐的木板,再经过钻子、凿子等等工具以后,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像美丽的窗格,镂花的壁板等等细致的物件,都是这样制成的。    
    老陈和他的徒弟的工作使我的眼界宽了不少。那时我还在家里读书,祖父聘请了一位前清的老秀才来管教我们。老秀才不知道教授的方法,他只教我们认一些字,呆板地读一些书。此外他就把我们关在书房里,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让时间白白地过去。过惯了这种单调的生活以后,无怪乎我特别喜欢老陈了。    
    老陈常常弯着腰,拿了尺子和墨线盒在木板上面画什么东西。我便安静地站在旁边专心地望着,连眼珠也不转一下。他画好了墨线,便拿起锯子或者凿子来。我有时候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不明白,就问他,他很和气地对我一一说明。他的态度比那个老秀才的好得多。    
    家里的人看见我对老陈的工作感到这么大的兴趣,并不来干涉我,却嘲笑地唤我做老陈的徒弟,父亲甚至开玩笑地说要把我送到老陈那里学做木匠。但这些嘲笑都是好意的,父亲的确喜欢我。因此有一个时候我居然相信父亲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我对老陈说过要跟他学做木匠的话。    
    “你要学做木匠?真笑话!有钱的少爷应该读书,将来好做官!穷人的小孩才学做木匠。”老陈听见我的话,马上就笑起来。    
    “为什么不该学做木匠?做官有什么好?修房子,做家具,才有趣啊!我做木匠,我要给自己修房子,爬到上面去,爬得高高的。”我看见他不相信我的话,把它只当做小孩子的胡说,我有些生气,就起劲地争论道。    
    “爬得高,会跌下来。”老陈随口说了这一句,他的笑容渐渐地收起来了。    
    “跌下来,你骗我!我就没有见过木匠跌下来!”    
    老陈看我一眼,依旧温和地说:“做木匠修房子,常常拿自己性命来拼。一个不当心在上面滑了脚,跌下来,不跌成肉酱,也会得一辈子的残疾。”他说到这里就埋下头,用力在木板上推他的刨子,木板查查地响着,一卷一卷的刨花接连落在地上。他过了半晌又加了一句:“我爹就是这样子跌死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一个人会活活地跌死!我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见人说过。既然他父亲做木匠跌死了,为什么他现在还做木匠呢?我简直想不通。    
    “你骗我,我不信!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做木匠?难道你就不怕死!”    
    “做木匠的人这样多,不见得个个都遭横死。我学的是这行手艺,不靠它吃饭又靠什么?”他苦恼地说。然后他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眼角上嵌的有泪珠。他哭了!    
    我看见他流眼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就跑开了。    
    不久祖父生病死了,我也进了学堂,不再受那个老秀才的管束了。祖父死后木匠老陈不曾到我们家里来过。但是我每天到学堂去都要经过他那个小小的铺子。    
    有时候他在店里招呼我;有时候他不在,只有一两个徒弟在那里钉凳子或者制造别的物件。他的店起初还能够维持下去,但是不久省城里发生了巷战,一连打了三天,然后那两位军阀因为别人的调解又握手言欢了。老陈的店在这个时期遭到“丘八”① 的光顾,他的一点点积蓄都给抢光了,只剩下一个空铺子。这以后他虽然勉强开店,生意却很萧条。我常常看见他哭丧着脸在店里做工。他的精神颓丧,但是他仍然不停手地做活儿。我听说他晚上时常到小洒馆里喝酒。    
    又过了几个月他的店终于关了门。我也就看不见他的踪迹了。有人说他去吃粮当了兵,有人说他到外县谋生去了。然而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见了他。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件木匠用的工具。    
    “老陈,你还在省城!人家说你吃粮去了!”我快活地大声叫起来。    
    “我只会做木匠,我就只会做木匠!一个人应该安分守己,”他摇摇头微微笑道,他的笑容里带了一点悲哀。他没有什么大改变,只是人瘦了些,脸黑了些,衣服脏了些。    
    “少爷,你好好读书。你将来做了官,我来给你修房子。”他继续含笑说。    
    我抓住他的袖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告辞走了。他还告诉我他在他从前一个徒弟的店里帮忙。这个徒弟如今发达了,他却在那里做一个匠人。    
    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老陈。我虽然喜欢他,但是过了不几天我又把他忘记了。等到公馆里的轿夫告诉我一个消息的时候,我才记起他来。    
    那个轿夫报告的是什么消息呢?    
    他告诉我:老陈同别的木匠一起在南门一家大公馆里修楼房,工程快要完了,但是不晓得怎样,老陈竟然从楼上跌下来,跌死了。    
    在那么多的木匠里面,偏偏是他跟着他父亲落进了横死的命运圈里。这似乎是偶然,似乎又不是偶然。总之,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这样地消灭了。


第一部分:似是故人来秦嫂子(1)

    吴组缃     
    秦嫂子把倒毛眼眨了两眨,两片皱褶的嘴唇扁得抽扯不过来,一种非常心酸的样子,哭巴巴地告诉母亲说,菩萨没有眼睛,两年中,一家五口,死的死,散的散,只留下她一个人。    
    到家的那天晚上,没有看见秦嫂子出来和我啰唣,心里很是纳罕。问起家里人,说她已经死了;死得真离奇,说是在田塍上看黄豆,给人用石头打死的。    
    秦嫂子是前年到我家帮工的。那时门牙已经落掉四五个。黝黄的瘦脸上挤满很深的皱褶,数茎黄茅草似的头发,远远就看得见发缝里的皮肉。看样子,已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了。母亲从前和她熟识,但乍见面却不认得。只因她是个“倒毛眼”,一根棉线终年扣在眉毛下,把上眼皮扣得向外翻转来,瞪出两只干枯红涩的眼睛,样子叫人看了觉得怪难受的。由于这个特点,母亲才慢慢认出来。母亲惊讶地说:“算起来你也不过四十罢,怎么就老得变成这样了?”    
    秦嫂子把倒毛眼眨了两眨,两片皱褶的嘴唇扁得抽扯不过来,一种非常心酸的样子,哭巴巴地告诉母亲说,菩萨没有眼睛,两年中,一家五口,死的死,散的散,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丈夫是个泥水匠,说起来,我也认得的。那是一个忠厚的汉子:后脑上绕着—个辫子髻,终天只见他没由没缘的笑着。笑得又凄凉,又滑稽。父亲常常夸奖他的手艺,说他砌的墙挺直一条线,一点肚子也不露;说他蒙的地砖又平正又密合。村上年轻一辈的泥水匠能有这样好手艺的,简直没第二个。这都是从前的话,近年来村上的屋子只见拆,连修葺的事也少有,动兴土木自然更谈不上。他的好手艺也就渐渐湮没无闻了。记得大前年我上学校去,是他给我挑行李箱子的。多年没见他,他还是那副老神气:小小的辫子绕在后脑上,含有一种又凄凉又滑稽的笑。不过脸上额上加多了皱纹,眼眶四周尤其多,把一脸的笑容凑合得格外凄凉,格外滑稽了。我问他怎么改了行,干起挑担的营生了。问他一年赚得多少钱。他只是擤鼻涕,只是把鼻涕擦在手心上搓弄着,只是无由无缘地笑。记得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说听说太史第八老爷今年秋天要回乡安葬老太爷,到时候一定是叫他做风水。    
    秦嫂子说他就是这年死的。他抬轿子到外埠去,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队伍,被队伍拉去当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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